当归——执礼
执礼  发于:2015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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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是那番厉害的一个人物,他应该相信他才对。

想通了这点,书生回头,微笑着对杨徐二人点头示意,待得二人又打趣了一番后,才红着脸快步走回了营帐。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出接下来应对的法子才对。

这样,才是帮助将军最好的办法。

陈州城外,两军对垒。

“哟,这魏国是没人了吗?!派出了你这么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娃娃!”越国副将冷狼狂放着嘲弄将军,朗声道:“小娃娃,我劝你还是赶快回去,战场不是过家家。你要是现在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将军一席银甲红袍,稳稳的端坐在一匹健壮的黑色战马上。朔北的风凌然刮过,扬起了将军的发丝,也带起了魏国的旗帜。猎风习习,将军一双眼里泛着的是隐藏不住的杀机,一身银甲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熠熠光辉,让人一望过去,便误以为是天神下凡,忍不住在心中升起一丝膜拜的心理。

将军丝毫不为冷狼的嘲弄所动,他眯着眼,仿佛又看到了陈州百姓流离失所的一幕。那时候,陈州虽比不上周边富裕,城中的百姓倒也在轩辕明的保护下过得安稳平和。然而越国贪婪,趁轩辕明上京时突然吹响了进军的号角,猝不及防的百姓们亡于奔命,一条条生命就那样被残忍的践踏在铁骑银枪下。

他还记得那个大汉,为了拼死保卫家人,被战马整整拖出了十来米,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中,依然没有放开扎向敌军的长矛;他还记得那些士兵,没有战马便徒手涌上,明知前方是死,仍是用鲜血抵挡住了敌军进攻的脚步;战火连天里,城内的百姓想来支援,却被敌军投掷的巨石砸落在了战场上。

一个伤残的士兵笑着说,他那个兄弟傻,哭号着要与敌军拼命,明明是快死的人了,还带着炸药一路拖着身体冲进了敌军里。

一个临死的妇人笑着说,他家男人没给自家丢脸,虽不是战士,但为了他们一家,在马蹄踏过的最后一瞬将他们推了开来,只可惜她无能,没有能力护住肚子里的孩子。

一个双目被废的孩童笑着说,他以后要当一名魏国最厉害的战士,他要上阵杀敌,让那帮蛮子尝尝死亡的恐惧。

明明是那么悲伤的事情,陈州的百姓却带着笑,眼泪划过耳畔,却仍是在坚持的笑着。明明哭得都快喘不过气,可那扬起的嘴角却牢牢的钉在脸上,他们用笑告诉所有人,他们值得!

他们说:“这不怪轩辕将军,他已经做得够好的了,我们不难过!”

他们说:“我们的人死得其所!为国捐躯,是身为魏国人的荣耀!”

他们说:“轩辕将军,记得为我们报仇!”

将军还记得,那一贯立于天地间不败的男人,那一天跪在城门口,面向所有的百姓和士兵,哭的像个孩子。

轩辕明没有许诺,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将手中的长枪猛然扎在城门前。然后他猛然站起,怒吼出一声不甘的悲鸣,那吼声中的悔意和不甘,悲愤与愤怒,让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可以用心清晰的感受得到。

血债血偿!

将军眯起眼,胸中的怒火在他眸中静静燃烧,那压抑的愤怒与痛苦,让他周身的气势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冷狼不禁猛然噤声。

将军冷冷的勾起嘴角,在与日同辉中,他蓦然接过身边人的十八力重弓,搭箭,瞄准,在冷狼的叫骂声中,嗖然一箭射中了举着敌军主帅旗帜的士兵。

士兵倒下,帅旗飘扬,翩然盖住底下人的头颅。

战场上一片寂静。

将军趁机猛然拔出身侧的剑,高举过头,使得战剑与他合为一体。将军迎着冷狼的目光,压抑着心中回忆的悲愤,用一贯冷静的声音怒吼道:“杀!!!”

身后的士兵立刻布阵,高高的扬起军旗,在一片擂鼓声中怒吼道:“杀!杀!杀!”

黑云压城城欲摧,铺天盖地的的魏国旗帜在陈州前方高高扬起,士气在越国主帅旗倒下时高涨,怒吼中的杀意传遍了整个陈州!将士们勇往直前的逼近,积攒的愤怒在那一刻爆炸,他们嘶吼着,誓要为陈州的百姓报仇!

将军眯起眼,再用一箭了结了一名副将的生命。鲜血模糊了他的面容,在那一刻,他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修罗,浑身上下充满了死亡的戾气。

将军望着被阵法与士兵困得落荒而逃的敌军,嘴角划过一丝冰冷的微笑。

辱我魏国者,杀!

伤我魏国者,杀!!

犯我魏国者,杀!!!

陈州一役,被后世称为偃月一战。我军以五千兵马对上越国一万二千数的蛮子,后在将军领导、书生参谋的情况下,以一敌百,大败敌军,使得越国折损兵马将近一万余人,而我军除去极少数的外阵士兵重伤,除此之外,无一人马革裹尸,命丧战场。

楚天佑这个名字,在转瞬间便传遍大江南北,连带着想出此阵法的书生一道,被魏国百姓传颂歌德。

书生不知后世的人如何评论他们,他只记得那天将军荣战归来,带起的血腥之气染红了陈州的天空。午时三刻,城门开,那从战场上浩浩荡荡归来的将士,昂首挺胸,虽是个个都身有血伤,但他们浑不在意,胸腔中燃烧的只是无法言语的喜悦和为国报仇的感慨。

陈州百姓夹道欢迎,书生不顾众人眼光,按照约定独自一人站在城门口,他答应过将军,要做第一个迎接他回来的人。

将军左肩被敌国副将冷狼射伤,也亏得将军反应及时,才没能让流矢穿透他的心脏。身为主将,要浴血控阵,伤口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根本来不及包扎。奔涌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银甲,凌然的冷色与鲜艳的红色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不住呼吸一窒,再难开口。

书生看着将军骑马向他走来,嘴角带着一抹安静的微笑。

将军翻身下马,环绕在他四周的士兵让开一条道路。路的尽头,便是迎接他的书生。

书生张开双臂,朗声道:“欢迎回来!”

将军的心头一烫,不顾伤口疾步上前,猛然狠狠抱住书生。

他低着头,在书生耳畔轻声道:“安然,我为他们报仇了。”

一股热流涌至书生脖颈间,铁汉柔情,书生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将军当时看到陈州百姓惨状后,默然压抑在心中的愤怒和痛苦。

他的情感需要一个发泄口。

书生的眼眶一热,不管不顾的用力张开双臂,同样用力的回报抱住将军。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算不上结实的臂膀,为强悍的将军构造了一个供他休憩的港湾。

陈州的百姓默默看着城门口相拥的两人,在那一瞬间,他们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爱情。

45.逼上战场

将军回营后便被军医拖着包扎伤口去了,他虽是想再与书生多温存一会,无奈被急知战况的轩辕明强横的赶了回去。书生站在一旁,还为着先前自己在城门前的大胆羞红了脸,一时也不想再与将军有过多接触,以免落人口实。

毕竟,邻国吴国虽是有男皇后的先例,但这风气再怎么相邻,魏国男风的习气也没开明到那种程度。

可惜总有人不放过书生。

“好好的一个书生,看起来还有几分能耐,没想到还是攀着楚参将上位的。”

“可不是嘛,我看他长得标志,眉清目秀的,没想到尽做些这种事。”

“哎,他自己是兔子就算了,还拉着咱们楚参将下水,真是不要脸!”

“楚参将也不知道被什么迷昏了头,可惜了啊……”

书生默默隐在拐角处,双手攒得死紧,一张苍白的脸上尽失血色。他这一路过来不是没听到一些流言风语,可他已经下定决心留在这里辅助将军,所以旁人再怎么给他眼色,他也不动声色的当做没听见。

书生深呼吸了一口气,却实在忍不住的苦笑了一声。他转而又摇摇头,想起陈州百姓拜谢他时那一张张感激的脸,心脏不禁又鲜活了起来,于是不爱惹事的书生准备绕过那几个议论的士兵回营看望将军。

还不待他踏步,一道破空的鞭声便把他吓得振愣在了原地。书生回头望去,发现那几个议论的士兵中,一个满脸胡子的壮汉已被抽倒在地。其余两人惊讶的顺势望去,只见手持马鞭的杨云龙立在一旁冷笑,马鞭一挥一挥的,似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我倒是知道上阵杀敌的,没一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你们这几个倒也算是称职,出门时干脆连脑子都不带!”杨云龙猛然又抽了一鞭子,那力道只把另一个士兵带得跌倒在地,“战士是出来保家卫国的!不是在后方嚼舌根的!一个个大言不惭的说着别人的不是!像个婆娘似的说三道四!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脸!”

杨云龙气得直把最后一个士兵一脚踹倒在地,他几步上前,一脚踩在那人的心窝子上,一双眼危险的眯起,语气狠戾道:“老子这里不需要你们这些废物!给我滚!!”

几个士兵连忙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落荒而逃,跑得快的还被带了几个跟头。那模样,煞是滑稽。

杨云龙把手中的的马鞭舞得豁然发响,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围观过来的士兵,放声道:“下次要是还让我听到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扰乱军心,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被杨云龙这阵仗吓坏了的众士兵连忙齐声道:“谨遵游击命令!”

杨云龙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才踏着军步离去。

“哎哟,那几个人不是找死吗?参谋和参将的实力摆在那里,还用的着他们多说?!”

“老子就是觉得参谋才配的上参将!别看老子没什么文化,老子可是货真价实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妈了个巴子,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是没看到他们在城门前那一幕,哎哟!直把老子的眼睛都看直咯!”

“哎!老大,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嘁!没听到游击说别在后面嚼舌根啊!你们这些娃娃还真是不懂规矩,走走走!去校场!”

“老大!老大!!”

又是一路纵队离去的声音。

书生站在营帐的阴影处,他攒紧了手,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他想,我能认识你们,真好。

楚参将营帐。

“哎!天佑,我也想上战场去杀那帮蛮子啊。”杨云龙叹了口气,望了一眼正在案桌上排演的将军,不禁挪揄道:“要不这样,你受了伤,要多修养。你看我排兵布阵的能力也差不到哪去,要不……”

将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布阵?”

杨云龙被吓得猛然噤声。

将军低头继续审视地形图,低声道:“受伤?”

杨云龙被将军这股说不出的气势逼得直往后仰,左顾右盼之际,正巧看见书生挑帘进来,于是他一脸委屈的扑向书生,大声道:“平安你快过来!!天佑他受伤了还不让人说!我好心关心他还遭人嫌弃!”

将军放下手中的笔,在案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杨云龙闻声立马一边大叫着“放着我来!”,一边硬生生的改变了奔向书生的路线,直接一拐子冲出了营帐。

书生:“……”

“你也是,云龙好心关心你,你何必这样吓他?”书生无奈的摇头上前,仔细的检查将军的伤口,轻声道:“你怎么会受伤?”

将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神。”

书生愣了一下,才笑道:“也对,你是人,不是神。”

将军贪婪的看着书生的微笑,低声道:“安然,我是人。在战场上我没法保证自己不受伤,更没法向你承诺自己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归来。”

书生抬头,直视将军那双深不可测的眼。

“安然,就算有一天我战死在沙场,这也不是一件多奇怪的事情。”将军抬手,轻轻的抚摸书生的脸,“今天在战场上,我看着羽箭飞来的那一刻,才突然明白了我对你的承诺是那样渺小。我是上阵杀敌的主将,是全军士气的代表,我不能倒下。可这并不代表,我有能力不会死亡。”

书生垂首,将将军的手拿下,又复而细细的查看起来。

将军不说话,默默等着书生的反应。

“你今日一战,让轻敌的越国人吃了不小的苦头。”书生仔细的摩挲将军的手,低声道:“这几日他们要休养生息,估计不会来战。下次他们怕是不会再轻敌,来势只会更凶猛。我们便不与他们硬碰硬,所以我推介你采用较为保守的方圆阵。”

将军不语,只是看着书生。书生偏头避开将军的目光,低声道:“布阵方法你也知道,大将位于阵形中央,外围兵力层层布防,长枪、弓箭在外,机动兵力在内。虽然这阵法因队形密集限制了机动,缺少变化,敌军败退亦难以追击,攻击性较差。但此阵队形密集,防御力强……”

“安然。”将军打断书生,道:“你看着我。”

书生依旧垂首。

“安然,你有私心。”将军的声音略带苦涩,“你明明知道我能力的,却让我采用这样保守的阵法。下次敌军来袭,兵力只会更为凶猛。你表面看似分析在理,不与他们直接迎上,好保存兵力。可作为军师,你明明知道不乘胜追击那帮蛮子的话,他们又该会多嚣张。”

将军逼着书生直视他,沙哑道:“安然,我不想逼你,可魏国不仅仅是有我一个人的国家。”

书生的眸子里出现一丝波动。

“那次越国奇袭,陈州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顺眼望去,这地方当真是一片地狱之境。”将军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可是那些百姓他们仍旧在笑啊!他们仍旧在笑着对我们这些将士说没事啊!!他们说不怪我们,他们说他们值得,他们说记得为我们报仇!”

将军的双手死死的掐住书生的双肩,眼眶不禁泛红道:“明明那样痛苦,可他们仍然选择了相信我们!那时候,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那帮蛮子血债血偿!!”

“安然,你能理解我吗?”

书生的双手死死的攒住衣裳下摆,全身控制不住的发抖。他知道自己有私心,他知道下次该用什么阵法才是最恰当。可他也是人,他没办法亲手将自己最爱的人推到最危险的战场。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军师。

可……如果这样做,他对得起陈州的百姓吗?他对得起自己的国家吗?

书生还记得夹道的百姓那一张张感激的脸,明明他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那些百姓却一个个把他们奉做了自己的天。

他们说,有你们在,我们便放心了。

书生咬牙,忍着泪,他想,他不能这样。

他不能辜负那些百姓对他们的信任!

“下次上战,我建议用鹤翼阵。”书生微笑着抬头,眼角的泪花还来不及拭去。“此阵法要求大将位于阵形中后,以重兵围护,左右张开如鹤的双翅,是一种攻守兼备的阵形。”将军的眼神中充满了被理解的感激。

书生继续道:“鹤翼阵要求大将应有较高的战术指挥能力,两翼张合自如,既可用于抄袭敌军两侧,又可合力夹击突入阵型中部之敌。大将本阵防卫应严,防止被敌突破;两翼应当机动灵活,密切协同,攻击猛烈,否则就不能达到目的。”

将军紧紧的抱住书生,轻声道:“安然,谢谢你。”

书生笑道:“谢什么,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是你掌阵的话,鹤翼阵一定能在你手上发挥最大的效益。到时候你就得杀得那帮蛮子一个个哭爹喊娘,一鼓作气的把他们赶回老家去!”

将军笑道:“好!把那帮蛮子赶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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