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兴当即动手注册。松狮睡在他身旁，无意中前爪拱到他，他被提醒才想起规定睡觉时间已过，熬夜对胃肠排毒有害无利。犹豫了几秒钟，在选择完成简单注册还是睡觉上，他果断选择了睡觉歇息。虽然有些原则不必坚持，他坚信永远不包括家训中的健康原则：早睡早起勤锻炼。

因此他没看见祝溪于半夜两点再次回复后的网上评论走向：

839L：大家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谈婚论嫁的男友要生气了。盛世遗荣只是我的朋友和后辈。

840L：早生贵子！

841L：楼上别瞎祝福啦。

842L：渣浪上有官方声明……我们说错话了QAQ

843L：大家八卦过度了，我打一开始就不相信，洗洗睡吧。

844L：傻妈们原谅我们T^T

844L：话说回来，溪大大还是有主了。我们之前都被蒙在鼓里不知情呢。

845L：非官配不科学！

以下是潜水党夜猫子们对江的溪隐瞒感情状况伤了多少汉纸心的声讨以及神秘男友是谁的讨论，甚至将中抓圈里与她合作过，貌似有暧昧的男CV们拿出来比较。越聊越激动，支持自家男神永不疲惫，顶着黑眼圈亢奋地蹲守在电脑前，不时痴笑，不知情的还以为入魔见鬼了呢。

等顾晟兴起床晨跑过后，打开电脑看到的不是满屏令他心烦的祝福，而是对祝溪神秘男友身份的猜测结果。顾晟兴莫名其妙，不过能远离“没有硝烟的战场”何尝不是好事，省下诸多麻烦，连微博都没必要注册。耐心翻看记录认清状况，为感谢祝溪主动爆料转移炮火，顾晟兴在企鹅窗口里写了几句话：

CV盛世遗荣：谢谢你站出来躺枪。

祝溪嘴硬，这么说不会领情，反而僵化局面。删掉重来。

CV盛世遗荣：把我当出气筒事凭此抵过。

不留神暴露真实想法，肯定要删掉。

CV盛世遗荣：我会参加你的婚礼。

还没准信，万一婚礼并未举行，丢人。他不做自打脸的事，又删掉。

社交无能的新手顾晟兴最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拔掉电脑电源，打算请祝江带话了事。当务之急是趁着傍晚祝江来用麦时，捉到新鲜出炉的害羞货，威逼利诱试探，两情相悦便趁胜追击，没悦也要增添好感值。确立目标便要雷厉风行地实施计划。俗话说，早起的人有恋人吃。仰慕祝江的人能排个短队，时刻可能冒出追求者，关系没尘埃落定前先下手为强。

他急匆匆地赶往教学楼上早课。中途有卖花人推着装点得缤纷的花车走过，顾晟兴灵机一动，想起周围情侣互买鲜花甜蜜蜜，决定效仿。生怕下课时花被卖光，他驻足当即挑选鲜花，却在买何种花时犯难了。对象为男不适合玫瑰，没当爹也不适合康乃馨。顾晟兴眼看手表滴答着走到快上课的钟点，余光瞥见装饰用的嫩绿满天星，干脆选定就是那束。卖花人深感奇怪，但还是利索地包装好。

顾晟兴举着花束镇定地走进教学楼，换白大褂进解剖教室。手术台上横躺着狰狞尸体，门口摆放着生机勃勃花草，怎么看都不搭。同学们初次实操的紧张感倒缓和许多，有闲情来八卦，暧昧地瞧着顾晟兴。

第十六章

顾晟兴做完实验径自举着一把包装精美的草回家，临时摆放在客厅置物架上。旁边便是被支架稳托着的全家福，被光线映得熠熠生辉，明媚到栩栩如生。顾晟兴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抚摸上父母带着微笑的脸庞，金属质触感却提醒他这只是照片的事实。顾晟兴的手慢慢下滑，拂过凹凸不平的边框，情绪也随之低落，沉到谷底。

……振作点，很快案件就水落石出。断断续续发现的证据将嫌疑人范围缩至最小，他和真相仅离一步之遥。顾晟兴重新燃起斗志，改天和祝江与松狮拍张合照摆在另一侧，想到美好未来便有些雀跃。

他整理好房间，午睡小憩片刻后打算做丰盛菜肴，力图在吃食上攻克祝江。挥动锅铲在略窄小的厨房中翻炒，手巧下一道道菜肴出锅，色香味俱全，给老旧公寓增添了几许明亮色彩。

傍晚五点，祝江如约前来拜访。经过玄关时，尚围着围裙的顾晟兴拿着一串钥匙堵在他面前。是家门钥匙。顾晟兴心想：接了就……呵呵。他根本没考虑祝江拒接的情况。祝江或许考虑过，只见他愣住，但忽然劈手夺过钥匙，以最快速度塞进衣兜，还保险似得拍拍口袋，昂首挺胸向书房走去。

抢夺栗子成功的松鼠？顾晟兴眼睛略发直。不过祝江僵硬的步伐和红彤彤的后颈暴露了内心，传说中的傲娇。顾晟兴望着他匆忙走进书房的身影，边半蹲着帮松狮顺毛边小声地征求意见：“他可爱吧？你也觉得？”

松狮看着他，被摸得舒服了就抖抖身躯。

“同意就小声叫。”顾晟兴对松狮的不配合不满意，停下动作。

松狮用澄澈的棕色大眼盯着主人，疑惑为啥不挠了，仍不开嗓。

顾晟兴默默站起身：松狮天性使然，大多数情况下高贵冷艳不肯发声。罢了，松狮从未反对过，当默认。

他跟进书房围观祝江，而对方已经熟练地插好设备，在试录酝酿情绪。祝江料到他不怀好意，板着脸对悄然移动至电脑前的他说：“快半个月没练习，效果不尽人意，能请你暂时离开干别的事吗？”

“荣辱与共。”顾晟兴拖过椅子坐下，赖在原地。论脸皮厚度他比祝江高几个段数。又想到客厅中的满天星，遂起身以最快速度抱过浪漫紫色纹理纸包裹，呈给祝江：“加油！”

祝江没料到有礼物相赠，眼中写着惊讶，低头看怀中花……万万没料到是草。虽然奇葩些，不过礼轻情意重。确认是特地赠送给自己的之后，他心中暖洋洋的又夹杂着窘迫，长睫微颤抖着，忙不迭地接过草束道谢，四下寻找安放地，对顾晟兴围观毫无反对之辞。

若是他头上能冒烟，早就余烟袅袅了。但练习优先，羞耻和激动很快被渐入佳境的祝江抛之脑后。他压低声线，中年人特有的磁性顿显。富有感情地配完一遍，不流畅之处着重练习。

顾晟兴其实敬佩祝江隔了许久仍然能重拾感觉，甚至状态更佳。不过配“你们真是不务正业”等笑语时，祝江怪异的音调依旧直戳莫名笑点。顾晟兴这次不再存心思捉弄祝江与其争锋，全心意要帮助他，提升好感值，脑洞全开，很快得出方法：讲笑话让祝江发笑，笑音未绝之余念词。

说到做到，他敲敲祝江：“我给你讲笑话。”祝江瞪大眼睛，像初次见面般仔细地打量他。不过很快就放下剧本，倚靠在老板椅上等着看他卖什么关子。

顾晟兴临时决定并未准备素材，也不露怯，正直道：“你等着，我先关火。”转身进厨房，掏出手机联网，度娘笑话大全。他用学霸的记忆力记下开头几则的大意，顺手藏手机，再将煨鸡茸蘑菇汤的火关小，回书房摆出十足架势讲故事。

“葡萄兄弟走在路上，大葡萄对小葡萄说： 我可以压你吗？小葡萄说： 好呀。结果小葡萄被压扁流出了籽。大葡萄很得意：果然男男可以生子。”男男生子？离谱了吧。顾晟兴很后悔一目十行，没审核内容，倒造成轻浮的坏印象。

“……”祝江思绪飘忽，没责怪他。

但顾晟兴谨慎了，将下个段子滤了一遍，貌似无重口内容。他再度启唇：“某天在堂哥家玩，我慨叹工作不好找。小侄子跑过来天真地对着我说：小叔，你去做人流吧。大家都莫名其妙，他解惑：我刚听收音机里的姐姐说，今天做人流，明天就上班。”

祝江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他。顾晟兴再回味，终于发现不妥之处：还是男男生子。

顾晟兴懒得吐槽，想着事不过三，直接接上第三段：“周瑜追到岸边，见诸葛亮已随刘备乘船走远，酸楚至极。这时听见刘备船上军士高喊：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周瑜泪如雨下，喃喃地说：你终于肯承认是我夫人了。”

祝江忍耐度有限，终于爆发：“笑话是从哪里看来的？全是那方面？”

顾晟兴选网址不慎毁人不倦，但他心弦一动，将计就计进行试探。他答道：“因为我就是。”

“不可能。”祝江答得斩钉截铁，淡定地直视顾晟兴。

顾晟兴真的好奇了，莫非祝江有特异功能？他用探寻的目光回视。

祝江却回避了，如果顾晟兴没看错，那瞬间眼睛里闪过懊恼和犹豫。他的嘴唇开开合合，近一分钟后才豁出去般坦诚原因：“我猜的。我最好的朋友就是……跟着他认识了些圈子里的人。你跟他们气场明显不同……”

最好的朋友？顾晟兴留心祝江身边的人和事，他朋友挺多，却没见过所谓最铁的哥们。从二人结识算起，要是有人陪在祝江身边超过三次，顾晟兴必然发觉，问题在于没有。是谁？隐藏在暗处？

兴许是看出他的回忆和疑问，祝江补充：“他被学校开除了。大一下学期第五周的那次通报违纪你记得吗？”

顾晟兴向来对与己无关的事漠不关心，自然对频繁的年级通报没印象。大致回忆后，他摇头表示不记得。

祝江这次畅快：“和同学交往被对方家人发现，到学校哭闹……别在他人面前提起啊。”

顾晟兴若有所思，祝江了解同性恋圈，且似乎不排斥，表白阻力减小。他还想将话题往昨晚的绯闻上引，但鉴于祝江已经被高露洁和团队私下里催了多次，委婉型暴躁型都轮过，最近再不交音就杯具了，他将话语咽回，自觉离开进厨房煲汤，任祝江发挥，惟妙惟肖地模仿中年师父。

祝江的效率挺高，聚精会神时任何物事都不会让他分散注意力。严格要求下他仍在七点前得以录制完大部分内容，只留下顾晟兴要求搁置的那句词，被喊去吃饭。

顾晟兴穿着围裙正在将菜肴一样样端上桌。昏黄的灯光柔和了顾晟兴线条硬朗的脸部，祝江看着情不自禁地想笑：画面很违和却很温馨，就像抠脚大汉认真学绣花，有薄茧的手上端着描有纤细兰花的碗碟，冷冰冰气场大幅减弱，再加上旁边蹲着条万年动一次的大型犬，饱餐后欢快地甩毛茸茸尾巴，可爱度爆棚。这反差，想不发笑都不成。于是他真的笑了。

顾晟兴反应很快，一听到笑声就飞速放下盘子，扯过祝江向书房走，开麦调试，动作一气呵成，点下巴示意祝江读。

祝江反应慢了半拍：“哈哈……哈？哈！”所以遗憾的是当一切就绪，祝江已经停止发笑，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状况。

二人相视无语。许久，祝江抱着歉意红着脖子提议：“你再端一遍？”

第十七章

听到请求顾晟兴仿佛看见乌鸦从上空飘过，黑漆漆的偏生满脸无辜，拿箭射都没理由。他毫无防备的姿态被发掘出笑点，本来便不乐意；牺牲自我换美人笑容未果，别提有多郁卒了。他憋屈得血液直涌上大脑，用绝佳自制力忍耐，还是应允：追妻必然得有付出。代价为片刻卖蠢+中长期帮忙解惑+遍寻恋爱秘籍取经，换来成果为意趣相投的理解型恋人+诱惑的吻……不需要继续权衡了，绝对值得。他快步走回饭厅重新端起盘子，而祝江将电线拖长，握着麦走到门边，准备随时录音。

由于轻微难堪，顾晟兴周身冷气场全开，冻得松狮睡意全无，抖抖长毛跑向远处。谁知松狮体型较大，转弯不够精准，屁股恰好撞在顾晟兴腿上，不偏不倚扫过重心，愣是将人高马大的顾晟兴撞得失去平衡差点跌倒，手上的盘子欲掉未掉，一只有一半悬空，另一只向上飞去。

在这危急关头，顾晟兴再次发挥了敏捷的优势：先向后仰，接着手前伸将悬空的盘子拽回来，肩膀顺势一歪抬高手臂，在飞天小盘子敌不过重力要掉下前直接托住。

祝江眨眨眼睛，顿时被这个滑稽演员般的高难度姿势逗笑了。顾晟兴顾不得窘态被看光，催促祝江完成任务。祝江不负重望：深吸一口气用即无奈又愉悦的声音完美地演绎了此句，笑意不明显，尾音却上挑勾人心弦，回放听能从平稳声线中读出丝丝高兴的意味，可谓本色出演虚拟人格，让顾晟兴爽快地打满分。

二人俱放下心来，目光相接无比和谐。顾晟兴瞥见祝江红润的嘴唇，情不自禁回忆起唯一那次亲吻的滋味。就在这时，松狮不知道犯什么蠢，竟然狂奔着向顾晟兴扑来！这次顾晟兴没来得及营救自己：如同被一发重量级高速炮弹击中，直接形象全毁地栽倒在地，两只盘子旋转着飞出去，砸在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祝江愣愣地看着转眼间一片狼藉的餐厅。

顾晟兴冷静地从地上爬起来，冷静地进厕所旁杂物间拿簸箕捡拾瓷碎片，冷静地瞪了蹲在地上偏头看他的松狮一眼。祝江此时反应过来，拍拍松狮头颅，半抱着它离开事发现场。

松狮被主人严厉地瞪着，根据以往经验知道犯错了，遂乖顺地任和蔼些的二主人抱进窝里，无聊地绕着玩具球转圈，就是不出领地。用前爪拨弄着塑料小球，它不小心向前滑，同侧前后爪绊在一起，球滚开了，身体却没有阻拦物摔了个狗啃泥。尽管洁净的窝中没有泥土。被摔痛脸颊着地卧倒的松狮想到其后的惩罚，在心中哀鸣：背运啊！二主人别离开，帮窝求情！

而“仁慈”的祝江不会读心术，忽视松狮的求救，与顾晟兴合力收拾残局。等真正坐到饭桌边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菜肴冷却，卖相不佳，却没能影响俩因变故拖延时间饿红了眼的人的胃口，放进微波炉加热后照样大快朵颐。顾晟兴秉持着品种多量少的原则做了五菜一汤，因此即使两盘菜被打翻，这桌菜也可称得上丰盛。黄澄澄讨喜的板栗下藏着焖烧多时的猪肉块，香酥可口；水晶猪蹄中点缀着葱花和顾晟兴自创调味末，嚼劲加倍爱不释口；黄中带红煞是好看的酸辣娃娃菜，清新的剁椒辣味混合着番茄的微酸，回味无穷；还有嫩滑爽口的西湖莼菜汤，正好缓解了大啃猪蹄产生的油腻感。

祝江埋首吃着美食，顾晟兴偷眼瞧着祝江。祝江吃货本色流露，观察力变弱，眼中只有美食没察觉到顾晟兴的偷窥，得以让对方一饱眼福。

吃到兴处他们还不忘探讨改进版做法。顾晟兴早已发现祝江厨艺欠佳并不是因为无天赋，而是因为没接受过系统性指导。洗菜是小事，祝溪大忙人有空教他切菜就不错了。这些天顾晟兴兑现承诺，将林林总总十几道菜的做法编成电子版食谱交给祝江，让他多实践琢磨。祝江也争气，不再是厨艺小白，反而屡次在企鹅空间展示学艺成果。顾晟兴很欣慰，提出在板栗中添芦笋之类的大胆料理配方也随祝江去了。

享用完晚餐给剧组发干音，无奈网速不给力，传输速度奇慢，等待期间室内陷入微妙的寂静。顾晟兴突然觉得喉咙干渴，明明是冬季空气中却躁动着炎热因子，迫切地想找话题与祝江分享，话语卡在嗓子眼急需讲出，却没找到合适字眼。对了，他欲了解祝江的身世！顾晟兴精神一振，组织语言看似随意地开口：“你……”

“你……”正巧祝江也找到话题发声。清脆和稍低沉的声音混响，意外地动听。心有灵犀？两人头脑中同时闪现出这名词。祝江纠结着，顾晟兴欣喜了。

祝江红着脖子做手势示意顾晟兴先说，顾晟兴不推辞，果断询问：“你家住哪里？”相交迄今祝江都没提过他家，就算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都要前去拜访，趁机问清楚。

祝江不假思索地回答：“在郊区，靠近父亲的工厂，路远不便经常回去。”

原来如此。顾晟兴敏锐地捕捉到“父亲的工厂”关键词，想了想尊重隐私，不追问。倒是祝江解惑：“是父亲成立的私有企业。”说着吐舌补充，“一般人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