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小心翼翼地问顾晟兴：“我加重量，你再端一会儿？”

“……”和祝江分岗，积极性大减。但顾晟兴没说话。

不久顾客人数激增，实习服务生披挂上岗。接到的第一单比较轻松，送两份芒果柳橙布丁。他毫不费力地将托盘端出厨房，凭借记忆寻找目标桌位。可十号桌前就是墙壁，没有按常理推算的十四号桌。他停下左顾右盼，确认目光尽头没有转弯处。而重回柜台打听会耽搁时间引发不满，因此他决定问顾客。

顾晟兴弯下身凑近十号桌的女客，放软声音问：“请问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尖叫声打断了：“流氓！”

顾客们议论纷纷。顾晟兴心里一跳，缓慢地直起身，冷静地追溯过程，试图寻找犯了何错，未果。小桃闻声走来才在他耳边道出原因：“你与顾客距离过近，容易被误会。”并代替顾晟兴向女客道歉。顾晟兴转头发现果真没控制好距离，女客那张被咖啡渲染得唇膏不均匀，一半烈焰火红一半衰老暗淡的嘴就在眼前，不可抑制地惊了一下。女人真可怕。

顾晟兴尽量低声下气地道歉。人在屋檐下，低头不得已。他小时候被父母送至特殊训练营锻炼忍耐力，在寒冷的污水池中发抖却不得求饶的滋味刻骨铭心。这次同样，忍！“对不起，我没注意。”

女客这才趾高气扬地摆手：“罢了。”

小桃笑着赔礼，暗自牵住顾晟兴袖子示意跟她来：“你要干嘛？”

“找不到十四号桌。”顾晟兴承认向萝莉求助挺不自在，但这是捷径。

小桃伸手指窗外。伸头一看，顾晟兴终于发现了竖有十四号标示牌的桌子。并非他视力欠佳，而是四张桌子摆放在咖啡店的背面，也就是初遇时祝江站立的那面，不是寻常的店门口。

“好奇特的摆设。”他脱口而出，随后一惊，太大意了。

“店长的要求，请风水师在店里转了一圈。”见顾晟兴不为所动，小桃踮脚凑过去爆猛料，想看顾晟兴表情变化，“当官家庭大多迷信，反正有钱有势，尽管请风水大师。”说完小桃醒悟，紧张地绞着手指直到发白：“我没说店长是官家背景啊……”声音在颤抖，生怕顾晟兴不答应。

顾晟兴应承，心里也有了底。小桃是资历最老的店员，顾晟兴对她漏口风的真实性信了大半分。送上门的惊喜啊，助他报仇。

他安稳地穿过店面来到背面，将布丁及时送至。之后的两小时内，他送出和回收了数不清的托盘，彻底领会了小桃看到帮手加入时的激动。他不禁庆幸祝江没参与，他身强体壮能撑过胳臂酸软欲断的痛苦，但他会心疼祝江的小身板。尽管祝江绝非弱不禁风。

熬到下班时间，顾晟兴艰难地换好常服，想着手残和腿残也算般配，进厨房寻祝江回家。阿媛有事暂时离开，祝江独自穿着萌版围裙操作滤泡器，手上白花花全是奶油，被叫到名字时转头，露出脸颊上随意沾染的一抹，可爱到让顾晟兴瞬间狼血沸腾。

为了掩饰下身异状，顾晟兴在逐渐燥热的空气中绞尽脑汁找话题。忽然想到谢戈传授经验“在妹纸的三围上做文章调戏”，加上独处、有好感等催化剂，顾晟兴淡然开口：“你想练胸肌吗？”

第二十二章

祝江被雷得里焦外嫩：胸肌？他呆滞地朝包裹在衬衫和围裙下的某部位瞅去，没有隆起，但祝江当机的大脑总算想起他确实有肌肉，便梗着脖子辩驳：“谢谢但是我不需要，我对身材很满意。”

顾晟兴从当初的震惊中回神，看见瞪着眼睛微微鼓起腮帮，认真挽自尊的祝江下身又一紧。他觉得嗓子发干，方才口误失态的难堪也挥之不去。深知不是好兆头，他敷衍地背过身，用平淡的语气叮嘱：“我在更衣室等你。”

祝江却忐忑了。他直觉顾晟兴在不悦，思忖哪里做错了，使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基友愠怒。应该是不愿意陪练健身吧？祝江边将咖啡豆倒进机器边好笑地想，难得发出邀请被拒绝，面瘫也会生气啊，小幼稚但意外地可爱。谁说顾晟兴不近人情？扯淡！

他将最后一杯摩卡端上托盘，招呼小桃送达后，擦擦汗推开了更衣室的门。顾晟兴坐在长椅上闷声摆弄着手机，偶尔瞥瞥换衣服的他。等收回前言吗？祝江的眼睛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弯了弯，弧度不大，整个人气质却迥异了，标准暖男一枚。

等等，偷看？换衣？自己裸上身下身仅着内裤……祝江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他以最快速度套上衣服，清清嗓子宣布：“我要练胸肌！”

“……”顾晟兴大脑罕见地当机了。手机落地他没管，任凭高露洁在企鹅上抓狂人总是神秘消失。他紧盯着祝江的身体，心跳加速至起码一百八，似乎随时能跳出胸膛。

祝江浑身不自在，却魔怔般呆在原地，与顾晟兴对视。

气氛逐渐升温，空气黏腻，顾晟兴懊恼地发现小顾彻底起立，幸亏宽松长裤加随意翘起的二郎腿起了遮挡作用。他默念家训，找回理智：“请你把上衣脱掉，让我评估提高所需的时间和方法。”人是理智了，话语却不理智得让祝江想揍他。

在祝江怔愣之际，顾晟兴厚脸皮地当他默认，面无波澜地走上前伸手向他胸前摸去。刚触到干爽的T恤表面，祝江的危机感却激发了本能，只见祝江像吃了特效药丸般敏捷旋转侧身，躲过魔爪。因此顾晟兴摸到的是背部，但他不介意，照样装模作样地上下其手。

即使祝江在专业健身方面懂得不多，也知道这发展不对劲，当然不依，后退几步翻个白眼自顾自整理衣领，竭力忽视对方很明显的不轨意图。奇怪的是，他不仅不反感顾晟兴对性别同为男的他的调戏行为，没任何疏远“变态”的打算，反而……为何对顾晟兴屡次打破下限？答案呼之欲出，但头脑成一团乱麻的他不愿意深思。他随意地将提包挂在肩上，招呼顾晟兴回家。

顾晟兴默默跟在身后，美滋滋地回味调戏成功后祝江的反应。往常他从未想过说甜言蜜语，今日脱口而出无比顺溜，倒像练习了许久熟练至极，令他五味杂陈。这就是传说中的爱至深处能改变一切？

他们各怀心思一路无话，在祝江的宿舍楼下分别。祝江站在楼梯口做深呼吸，直到新鲜空气涌入肺中，将拥堵的情绪一扫而光，他才觉得活过来了。高数、翻译、略读、马哲……无数知识点在头脑中掠过。他又变成了学霸帅哥祝江，准备随时为同学伸出援手。

当他提着寝室的热水瓶灌满时分心想，无论如何发展，随缘吧。自从那件事发生，父亲便不强求他和姐姐找令全家人满意的对象，只要自己喜欢就成。要是哪天带回男媳妇，虽然反对之声肯定有，家人却足够开明，接受成全理应不是非常困难。祝江确定自己不是同性恋，但若是和顾晟兴……祝江这次强迫自个周全考虑，顾晟兴算是他十年一遇的知音，而双方从性格到长相，从背景到人品，都挺契合。最重要的是，他总是下意识期盼和顾晟兴见面，哪天不见就觉得缺少什么。

“不知怎地爱情就降临”，祝江突然想起这句话。一见钟情是何物他不知晓，但经过几个月的密切相处，他确信他至少是喜欢顾晟兴的。那就交往试试！顾晟兴好像也有意……想着想着祝江发觉脖颈处火辣辣的，暗骂两句，乖乖接水去了。

另一边顾晟兴则到家登录企鹅和高露洁继续对话：

高露洁：正事是，现在你有空接剧吗？咱社又计划推出一部剧，依我看男二人设挺适合你的。

高露洁：还在外星出差没回来？真冷淡╭（╯^╰）╮这部真是大制作！三男主俩女主，配角不少，导演编剧都是社里老牌大神，预告海报现在就放上网了！预期四年完成共八期，你的角色只需要出现四期，既省劲又能出名~

高露洁：你别被吓到！新人也行↖（^ω^）↗

高露洁：我不是说你没资历啊！我看好你！

高露洁：顺便我也邀请了祝江小盆友，他戏路更广，三个男主都能一试。你有机会跟好基友合作配戏哦~

高露洁：等等我没有通过对比贬损你啊！

顾晟兴几乎没多想，立刻表示同意，等高露洁发来电子稿。

但对方今天竟然反应迟缓，顾晟兴复习完专业课笔记顺便给松狮做了肉糜粥当夜宵，企鹅还是没有响。十一点，大制作《多次元的爱》剧本终于抵达顾晟兴的QQ邮箱，附带高露洁风格的道歉。

顾晟兴原本打算先睡觉，却突然接到葛律师打来的电话。自成年后，助他一路成长的葛律师便基本上不再联系他，声称给大孩子“尊重隐私和保留自由空间”。说实话顾晟兴想念这位热心恩人，便不推脱地陪他谈话。内容不例外是关切问候和交流境况，顾晟兴却回答得很认真。

当葛律师半开玩笑式地打听恋爱状况，顾晟兴忍了忍，还是没将祝江一事说出。毕竟葛律师骨子里很传统，知情可能会给追媳妇带来阻碍。等尘埃落定，一定将媳妇带给他看！

挂了电话，顾晟兴却亢奋得睡不着了。他索性起身，开电脑拜读剧本：女一在三次元中是位教师，却是一次元二次元狂热爱好者。某天她穿越进正阅读的玄幻漫画，和男主魔法师相遇。她寻找逃脱方法无果，却逐渐爱上男一，硬是拆散原定CP。在婚礼上，女一突然被遣送回了现实世界的家中，身旁不见新郎。她很恐慌，拼命试图穿回去，甚至不管不顾在办公室试验，结果被学生发现。挣扎后她向男二吐露一切，意外获得信任和支持。他们最终找到了方法，来到却是一部偶像剧的世界。他们扶持着生存，互生情愫。女一内心却不停挣扎，不愿意背叛男一、开展师生恋。此时偶像剧男主也在偶然间爱上女一，横插一脚多次向她示爱，放弃苦情原CP。三人纠缠之下竟阴差阳错都回到现实。即使男三不习惯新生活，他也没有放弃追求。面对强劲攻势，女一终被感化，同意三人共同生活。此时，幕后BOSS女二出现：原来她就是两次被女一打败的悲催原CP，也是看其不爽的同事。她利用祖传神秘方法设计了整个局，妄想让女一目睹她获得美好爱情而抓狂，没想到赔上了“丈夫”，便又将其送回。一番斗争后三人齐心合力夺取了女二的掌控全局能力，由女一用穿越法回到漫画中，接出同样苦苦寻她的男一。四人从此过上幸福生活。

对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观念的顾晟兴来说，这结局实在不易接受。但无可否认剧情扑朔迷离，有独特魅力，连顾晟兴都看得入迷。作为首部合作剧，它是不错的选择。《多次元的爱》，他的奋斗目标！

第二十三章

顾晟兴罕见地失眠了。辗转反侧间，他想了多种可能性：万一自己落选而祝江入选，或者自己入选祝江被不幸刷下，宝贵的长期搞基机会将失去，提不起参与的动力。但经历艰难险阻双双入围则代表光明前途。他权衡形势许久，害怕半路冲出来位大神，拆散现实中的准CP，为了牺牲一夜以后每夜睡好觉，凌晨三点开企鹅骚扰高露洁，请她帮忙打听情报。

盛世遗荣：请告诉我试音时我和祝江分别有哪些竞争对手。

出乎意料的是，高露洁这时段还在线，并很快回复。

高露洁：我造！咱社联盟社的风中飘扬大神早就确定试音！对男三情有独钟！貌似跟你没关系_（：з」∠）_

高露洁：女主竞争者很多！毕竟有真主角光环！慕名而来的无组织CV能组成排了……貌似还是没关系_（：з」∠）_

盛世遗荣：说正经的。

哪天高露洁不抽风，就能改名叫高级黑了。顾晟兴也不跟她客气，她神经粗到就算被骂也听不出。

高露洁：哦！108社据说有大神报名男二，具体是谁不清楚。男一还真没听说？

盛世遗荣：知道了，谢谢。

顾晟兴当即找到108社官网，筛选登首页的男CV，逐个听作品，分析和要求匹配度较高的声线，最终缩小“嫌疑人”范围，将焦点聚集在名为斜戈的CV上：算是社团台柱，声音属开朗温柔型，情感充沛，角色类型多样。其实光凭比对顾晟兴不可能确定是斜戈，但直觉引导他第一个戳进位于页面最下方不起眼角落的该CV个人主页链接，心里某种强烈情感促使他下判断。顾晟兴潜意识里还觉得声线和某些词语的习惯用法挺耳熟，却分辨不出是谁。

难道……斜戈？谢戈？

正当他回忆，企鹅又滴滴作响。

高露洁：还在吗？

盛世遗荣：怎么？

高露洁：我一直猜测，你口中的男性情人是溪的江吗？

不得不承认高露洁的预感准得惊人。顾晟兴顿了下，手指在键盘上轻轻叩击着，发出单调声响。他下定决心告诉她真相。毕竟是无条件支持恋爱的相熟朋友，隐瞒会带来不必要的误会，相反则能助他一臂之力。

盛世遗荣：是。请别告诉他人。

电脑那端的高露洁似乎惊呆了，停顿了几分钟才回信，连连刷屏。

高露洁：我的预感成真啦！嗨森~

高露洁：我最看好你们这对！送上祝福和亲吻！

盛世遗荣：承你吉言，但还没告白呢。

顾晟兴将谢戈传授的泡爷技巧运用了个遍，却收效甚微，期望从高露洁处取经。

高露洁：简单！录段语音表白！出其不意地放给他听！双方有心理准备时间，不会难堪o（*￣▽￣*）o 还有倒带重录的机会！

这建议绝对比谢戈的在宿舍楼下摆心形玫瑰花造型、约到餐厅包间赠送值钱礼物靠谱。顾晟兴心中一动，当即谢过高露洁，着手准备。不习惯晚睡带来的困倦让顾晟兴想放弃，但每逢想到祝江迷人的微微笑容，便觉得浑身充满干劲，就算闭眼休息心心念念的还是表白杀招。

AA运作着，顾晟兴屏神静气按下录音键，用最神情款款的语气说着从《恋爱攻略大全》里摘抄的好句子。尽管有些语句他尚不理解，感人效果却不是假的。但他很快意识到强行改变风格适得其反，赶紧止住，随意发挥。

他向来话不多，简洁是主基调，表白部分只有直奔主题的“祝江，我喜欢你，也许可以说爱你，我们在一起好吗？”为了增强说服力，他随后细细列举了二人独处时心有灵犀的瞬间，低沉柔和的声音仿佛陈年醇酒，引人沉醉。他顺便截取央视新闻联播中主持人介绍同性恋婚姻合法普及度提升的那段录音，最后遵照攻略、也是他的心意，郑重地对准话筒来了一个“MUA”。

录毕，天际已泛出鱼肚白，蔚蓝的微光要斗破沈黑的夜，占领天空。顾晟兴的瞌睡虫全跑了，舒展身体，给自己磨了杯豆浆饮用提神，开始忙碌地收拾房间，尤其将书房和餐厅打扫得一尘不染：今天早课为公共英语课。

坐上老位置等待祝江，他欲等祝江刚坐下就发出邀请，却生生按捺住了冲动。若祝江同样很关心他，自然会就剧一事发问。

他没失望。从课前等到课后，祝江装好文具后来敲他：“高露洁向你推荐过《多次元的爱》了吗？”顾晟兴默默点头，总算等来了。

祝江眨巴着眼睛看他：“老时间老地点？我们谈一谈这部剧。”增进感情是其一，蹭美食是其二。祝江以做强人为人生目标，找伴侣也属于此范畴。他告诫自己不可因为害羞耽误正事，这不，进击的初步。

“好。”顾晟兴欣然应允。老时间和老地点，只属于他们的秘密，有种原始的诱惑力啊。

等待时间似乎格外漫长。饶是冷淡如顾晟兴，对初恋也怀着忐忑。更别提打着小算盘准备露一手的祝江。

再次在傍晚六点在顾晟兴家饭桌边坐好，二人如常开始了愉快的会谈……不如说是聚餐。醇厚的啤酒鸡翅配上爽口的凉拌木耳香菇白菜，香浓的糖醋里脊配上幼滑的银鱼蒸蛋，还有一海碗小青菜汤。不同之处在于这桌菜是祝江下厨做的。实际卖相和口味皆不错，摆脱了黑暗料理称号，因此祝江吃得格外自豪和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