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彻底茫然了。
这个女孩儿陪着范正明,倒是委屈他了。
“你留在家乡的叔叔伯伯婶婶什么的,也希望你能快点成婚。”
范正明家庭也算庞大,父亲爷爷为国捐躯,他是响当当的烈士之后。然后剩下的几位亲戚都在守着自己的家乡。
对于郑家,我没有感情,沈瀚天可用的后辈成群,面对他们,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必须有自己的亲子去延续后代。
而范正明不同,他可能真心需要一个孩子,因为,这里是农村。
“那你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
“说啊,你是怎么想的。”他吼出声问我。
男人有神锐利的眼睛盯着我,活生生像是威胁。
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越来越没用了。如果顺着他的意思,他岂不是变成了第二个沈瀚天?不过,沈瀚天养的兵,随他正常。
我叹了口气,“不结,因为那个女孩儿配不上你。等哪天去大一点的城里看看,出点钱让人介绍个条件不错的女人给你,对你事业有帮助的。”
范正明“啪”地扔下了筷子,溅起的汤汁沾上了我的脸。我抬起手轻轻抹去嘴角的污渍,指尖送入口中,品尝那带有他唾液的汤液的味道。
“你还想让我变成沈瀚天和郑秦吗!为了事业,我会选择跟着你来这里,就是不要什么事业了。”他涨红了脸对我吼。
汤的味道里有范正明的味道,醇厚,美味。
“那也需要一个女人,至少掩人耳目,恩?”
“不要。都是你,”男人两步迈到我的面前,“是你害我变成同性恋的,我他妈现在对女人没任何感觉。别人爱怎么说让他说去,老子过日子,还管他们怎么想?”
我低低地笑出了声,“被孤立了,怎么办?”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范正明的眼神冷静下来了,眸中星光点点,泛着强烈的坚毅与执着。
“傻子,跟着我有什么好的。家人利用我,又被两个人遗弃过。”
“沈瀚天和郑秦,他们想要事业,也想要你,最后才会这样。而我,我对那些完全不感兴趣,我只要能养活你和我就好了。”
“我什么都不会。”
家家度日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什么都不会。
“你会那些做什么!要是那样,我还不如去娶李阿姨!”范正明恼了。
我放声大笑。
“我跟你过日子呢,只要每天回来看到你就好了,你不喜欢的,不做就是。”
如果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有一方事业,你会担心的是员工,企业规划等等问题,如果你只是个有了工作,得过且过的人,那么你比较常担心的是家里的家务是谁来做的。
以前过得清闲,自不会想那些,但现在,寻常百姓家的问题也被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傻子。”我抬起手,想要抱他。
范正明低下身回抱着我,他埋首在我的颈窝,“你才傻。”
我佯怒掐了他,“你敢骂我?”
“骂的就是你。”
这小子已经不把我当“郑少”了。
我捏住他的下巴,“范正明,我发现你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恩?”
男人转过头一口吻上我的脸侧,弄得我痒酥酥的。
“你一直在我眼里,但是我却触碰不着。我等这一天,可以大胆地抱着你已经很久了。”
一些湿意汇集在我的眼尾,我弯上了嘴角,敛去朦胧的水雾,“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范正明把我抱得更紧了,他闷闷地在我耳旁说,“我知道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公子哥儿。后来还发现,你不止伪善,还睚眦必报。”
我侧过头亲吻他后颈的皮肤,牙齿在粗糙的皮肤上摩擦,“你说什么。”
“还动不动就生气,随心所欲,不过,确实是有点本事的。你说,除了我能忍你,还有谁能这么让着你啊。”
我用舌头取代了牙齿,我在他的后颈侧面的位置留下一个深刻的吻痕,“人家说,当兵的油嘴滑舌的,原来是真的。”
“真的?前两天谈工程细节的时候,老王还觉得我说话太直。”
“谈工作上的事,认真专注,提出有建设的意见,对你们双方都有帮助,不用太油腔滑调。”我笑着告诉他。
“恩,那就好。”
我没有再回他话了,放松身体靠着他。
范正明手臂一用力,我蓦地腾空,他把我抱上了床,递了杯水和药给我,看着我吃完药以后就去收拾碗筷了。
我拿出了他前天的工程项目和投资计划开始审视上面的细节。
第七十九章
在未到贵州之前,我一直以为这里大部分被干裂的土壤和贫困的村落占据,等现实来到之后,我才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些狭隘。
范正明的家乡不远处有一大片森林,森林的高山里有许多民户,他们基本上与外界切断了联系,贫困至极。范正明为了最大限度的整合资源,他花了一部分小钱雇佣了山里的庄稼汉子,平日需要他们做工,便翻山越岭地下山来,赚取对于他们而言相当巨大的一笔钱,不需要的时候,这些庄稼汉子就在家里种田。
现在是森林温泉旅游项目的建工阶段,村子几公里外的田地已经被改建成水泥地,极具乡村特色的零星分布,受当地风水师傅建议,被排成了一个奇怪阵型,招财之意相当明显些。
老王的弟弟小王刚好打算过来一趟,我就坐着他的车来到了范正明的工地。
烈日暴晒,还未完工的地段上沙土飞扬,年轻力壮的男人扛水泥,钻井,刷漆什么的,看得我眼花缭乱。
远方范正明穿着衬衫,汗水完全浸湿了他的衣服,他戴着安全帽,和一个工程师在拿着图纸探讨。
我正准备去找他,从另一边突然传来叫我的声音,我回头望去。
“温老师,您也在这里啊。”
这是姑娘的声音,她的口音里带着浓重的当地方言的味道,再加上久居农村,就算是想要变成普通话,我也听得不是特别懂。
我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再回头想着之前看过的照片,我瞬间了然她是谁了。
郭秀娟,李阿姨的亲戚。
“恩。”我对他淡淡的笑了笑,回了一声。
她提着一个不锈钢制成的饭盒,从外壁上来看,冷制金属透露出来的寒气让人产生丝丝清爽。
“俺给范大哥带了点绿豆汤来,天气真是热,温老师要不要来一起吃点?”
我仔细地分辨加上猜测,大体听懂了她的意思。
“好啊,那恭敬不如从命。”
我和郭秀娟坐到了另一边的棚子下,她为我盛了一碗绿豆汤,有些羞涩地递给了我,“不知道您吃得惯不。”
我拿勺子舀了一勺,尝了口。郭秀娟睁着眼睛等待我的评价。
平心而论,这碗汤不能算得上好吃,再加上我嘴刁,表情丰富地赞叹一句实在太难。不过这村里的女孩儿心地好,我也不忍伤她的心。
“清凉爽口,很不错。熬了挺久?”
“恩。”郭秀娟脸颊飞出一丝红晕,“范大哥平时太累了,所以俺给他弄点吃的消消暑。”
我对她笑了下,“难得有这么懂事的女孩儿。”
“在聊什么?”
范正明从工地上走了过来,拿着毛巾擦了一把汗。
“范大哥!”郭秀娟羞赧地看向他。
“哦。”
范正明看了眼绿豆汤,走到我面前把我那碗往嘴里一倒,喝去了大半。
我偷瞟郭秀娟的脸,她有些惊讶,然后又是些期许。
“李阿姨做的啊?”他问。
郭秀娟是李阿姨的亲戚,估计是跟她学着做的。
“人家郭小姐做的。”我好心提醒。
“我说有股菊花的味道,李阿姨做这些东西喜欢放这个。”范正明又尝了尝,十分不解风情。
“范大哥喜不喜欢?”郭秀娟问。
“还好。不过下次少放点糖,腻得荒。”范正明放了碗,抹把汗,拉开凳子继续看他的文件。
“哦……”郭秀娟的声音变得细弱,回答,“那……俺先回去啦,俺有个表姐要过来,她带了很多朋友,说是来这边体验乡村生活,让俺去招待下。”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刚好一路。”
“好,不过温老师,俺坐的是张叔的车子……”
我和范正明搬到这边,算是当地有名的小富豪,在我的记忆里,郭秀娟张叔叔的车子似乎是……一辆挺破旧的长安车,李阿姨曾经让张叔拉过一车子蔬菜来我和范正明住的地方。
“没事。”
我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你小心点啊。”范正明匆匆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埋头他的工程图纸。
长安这种车子的避震器相当劣质,我的晕车病又犯了,一路颠簸,我七荤八素。
“温老师,您没事吧?”郭秀娟紧张地问。
“没事,老毛病了。”
“俺……俺让张叔开稳一点。”
这不是稳不稳的问题,是路面和车子的问题。我有些无奈地想。
到了郭秀娟住的地方,我一定要想借口拒绝他们,然后再换辆好点的车坐回去。
我还没来得及和郭秀娟客套,车子轮胎摩擦地面的刺啦声蓦然刺过我的耳膜,寻声回望,一辆路虎停在郭秀娟家二楼民房的门口。
没想到贫穷的郭小姐,家里还是有位挺不错的表姐。
车门打开,郭秀娟快速对我说了句,“温老师不好意思啊,俺先过去一下。”然后她的身影“咻”地不见了。
我坐在车里,远远看去。
从路虎副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个染着黄发的青年,他反手提着一个包,对着房子吹了一句口哨,转身对着后面的同伴说话。
接着车门被陆续打开,朋克,颓废的摇滚风格的男男女女跳下车,环视四周一圈,兴奋地合影留恋,大声地说着日语交流。
郭秀娟跑到他们面前,倒是显得畏畏缩缩了。
一个女人走到她的面前,我没听见她说了什么,郭秀娟立刻点头为他们打开门,让路虎开进她家的大院,然后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走进院子,彻底看不见了。
我是被颠着回去的,等回到家了,比一晚做了七次还要累,脚步虚浮,我操。
走进浴室,我立刻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坐在落地窗前喝茶,打开笔记本浏览范正明的旅游产业中几条预计的交通路线。
左手滑着鼠标,当光标落在一条岔道上时我愣住了。
沈瀚天的试射研发中心在云南横断山区,从云南往东北地区输送武器的时候,会经过最近新修成的几条高速公共路,这条路有范正明的投资,来来往往的路费按照比例会算给他,类似国家“借钱”修路,然后让车主“还”这笔钱。
沈瀚天西南地区的项目似有扩张之意,军火不比其他产业,他开始在布置西南的交通网络了。
不过确实,这是最近的路,也是最安全的路。
我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茶水有点淡了,我扔在一边,懒得动了。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我淡淡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是郭秀娟?
我伸长手臂,懒洋洋地捞过电话,滑动电话条,“你好郭小姐。”
第八十章
“温老师……你好,打扰到你了吗?”郭秀娟声音有些瑟缩。
“没,怎么会。郭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似乎听到了她咽唾沫的声音,然后她说,“是这样的,俺表姐的朋友,他有些睡不惯俺家的被子,俺找了好几床被子,俺都不行……俺能您家借床干净点的被子吗?”
我从来没被人提过这种要求,有些匪夷所思,借被子?
“俺会很快还给你的……”她的声音有些急了。
我放低声音,温和地笑了笑,说,“没事。我让李阿姨给你们送过去。不必急着还。”
“谢谢你,温老师您真是个好人。”
“不用这么客气,都住在一个村子,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我玩弄着青花瓷茶碗,随意回着。
“温老师,俺……俺先挂了……再见。”
“恩。”
我扔了电话,没把这事太放心上,换个心情,继续浏览最近需要的信息。
接下来几天,除了被子,郭秀娟陆续向我借了锅、碗、筷子,甚至还有净水器,捉摸不透这个姑娘在想什么,正捉摸着她到底是怎么了,刚好她一通电话又打来了。
这次她要借的是茶具。
“温老师,实在是对不起……”郭秀娟的声音都快哭了。
我能够想象得到这个女孩子的表情。我温和地对她说,“你若实在愧疚,就帮我多送点绿豆汤给范丞,还有他工地上的兄弟,大家做事都不容易。”
山村乱民难管,再加上这几天气温飙升,大家干活散漫,范正明聚拢他们不容易,适时给予安抚政策,也是必要的。
“好的!”
我笑了笑,说,“我今天刚好有事出门,我给你送过去。”
“温老师,不行,这样太麻烦你了。”
“就这么说定了。”
没等她回话,我直接挂了手机,拿起了西装外套穿上,出门。
自从上次长安车变态颠簸门后,范正明为我雇来了个传言是装甲连退役的军人,据说开车进山沟如履平地。
换了新车,一路倒也是顺畅,到了郭秀娟的家,下车的时候我也不像是纵欲过度的。
我提了套托人从福建那边带来的茶具,刚走到她家大院门口,抬头望去,两个年轻人在窗前接吻,干柴烈火。不过长得难看,无法入眼。
我敲了门,郭秀娟立刻冲过来开了门,她面带浓浓的歉意。
“温老师,麻烦你了,要不要进来喝点水?”
“好啊。”
郭秀娟的家我没来过,这是第一次进来。两层自己盖的水泥房,极具民间乡土气息,不过装修得还算干净,房内并不阴暗。
“秀娟,是谁来了啊,我的水呢,记得用净水器啊。”客厅内女音高扬。
“好,表姐等等……”郭秀娟说。
郭秀娟丢下我,跑到厨房,拿了水然后跑到客厅,中途对我露出一个很尴尬的笑容。
我对她笑了笑,然后走到了客厅。
除了靠在墙边的贝斯吉他,客厅里的人大概分成了三堆,中间一个红发女双腿搭在桌子上在看电视,她旁边坐着个男的,把她搂在怀里。他们桌子的另一边,围着四个青年,凑着在打扑克,啤酒罐子七七八八地歪倒一地。最后,有个黄发青年斜靠在窗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
当我走进来的时候,他们基本上都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我。
郭秀娟红了下脸,然后笑着说,“这位是俺们村的温老师,”她又指着坐在沙发中间的红发女,看向我,说,“她是俺表姐,这几天特地带朋友来这边玩。”
我没有急着率先打招呼,看了全场一周,最后目光停在了黄发青年的身上。
他与我对视,眼中充满着试探,与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