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无香——叶孟
叶孟  发于:2015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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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雨,他躲进一座房子边,突然身后有人撑着伞递到他面前,谢君棠回头,只见香取茗在他身后对着他微笑。

谢君棠接过伞,问道:“就是这里吗?现在没雨了,伞你收起来吧。”

香取茗摇头,道:“伞你拿着,怕回去的时候下雨。”

谢君棠拿着,笑道:“你想的真周到。”

香取茗引着谢君棠进屋,屋子的装饰很古朴,谢君棠打量着笑道:“这屋子依山傍水,是个好屋子,就是有点阴冷,向阳开的话可能会好些。”

香取茗低头恭敬的说道:“很多年的房子,没人住就潮气很重。”

谢君棠走进房间时,藤原武没来,他回头看香取茗,香取茗道:“先坐会,藤原先生快来了。”

谢君棠立刻进屋,香取茗为他端上一杯水,谢君棠口渴,端起来喝下一口,满嘴的香气,谢君棠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故作镇定,没有表现出惊讶。

香取茗后退着出屋子,谢君棠在屋子里打量,这个房间应该很长,还有一半被遮住了,谢君棠看不清楚,他想应该是房间太大,怕灰尘太多才遮住的。

谢君棠扶着额头,觉得有些晕,身体也热的厉害,他打开忖衫的扣子,自言自语道:“下雨了怎么还这么热,好难受。”

于是他又端起茶来解渴,可是越喝越渴,这时门被打开,有人穿着戏服进屋,谢君棠觉得这个旦角很眼熟,他问道:“你是香取茗?”

“我叫钟茗。”他行礼道:“这是我的原名。”

第 14 章

“钟茗,好名字。”谢君棠拍拍身边的地方,道:“你坐吧,藤原先生还没来。”

钟茗坐到他身边,谢君棠用手扇着解热,他笑道:“真热。”

钟茗道:“这么热,你把衣服脱一些,就不热了。”

谢君棠勉强的笑笑,摇头道:“不用了,还撑得住。”

钟茗轻笑道:“二少,听说你喜欢听戏,你爱听哪一出?我先唱给你听。”

谢君棠撑着额头道:“哪一出都行。”

钟茗看他要晕过去,连忙扶着他,靠近他,喊道:“君棠……”

谢君棠抬头看他,钟茗低下头亲住他的嘴,手搂着他的肩膀,谢君棠喘息着推开他,想站起来,“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合欢用的。”钟茗道:“你喝了四倍,药效很强,你走不出这个屋子里。”

谢君棠刚要走一步,就脱力的要倒地,钟茗扶着他,谢君棠躺在钟茗怀里,问道:“你,想杀我?”

钟茗摇头,用手指抚摸着谢君棠的脸颊,他笑道:“君棠……”他猛的抱起谢君棠,和他拥抱着,谢君棠头痛欲裂的说道:“好难受。”

钟茗脱着谢君棠的衣服,道:“别怕,只要你发泄出来就不会痛苦,君棠,很快就没事了。”

谢君棠想挣开钟茗,钟茗牢牢的抱着他,谢君棠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钟茗道:“我没有,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永远都不会。”

说罢钟茗捧着谢君棠的脸,吻上他的嘴唇,谢君棠的视线里,慢慢显出谢云棠的脸,谢云棠浅笑着温柔的亲吻他,谢君棠心里满是难过,他想喊云棠,可是一个人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他越是温柔,就越是骗你的,你明知道是假的,又怎么能放纵自己上当受骗。”

谢君棠猛的推开钟茗,躲避着,惊恐的说道:“你走开!别碰我!”

钟茗意外的看着谢君棠,谢君棠抱着头,杜绝谢云棠的声音,可是谢云棠不断的在他耳边喊着,“君棠,你怎么了,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谢君棠在水深火热里被折磨着,钟茗抱着他,谢君棠祈求道:“云棠,你放过我!谢云棠,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除了利用,你从来没有真心过!你杀了我!”

钟茗听着谢君棠痛苦的嘶吼,不断的摇头,他说道:“君棠,我不是……”

从屋外跑进来一个人,他猛的推开钟茗,吼道:“你他妈的对他做了什么,君棠,你清醒过来。”

虞希紧张的抱起谢君棠,谢君棠摇着头,痛苦的说道:“云棠,我好难受。”

“没有谢云棠,你还做什么梦,快醒过来!”虞希恼火的说道,他恨恨看钟茗一眼,骂道:“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你害的,你给他吃的什么鬼玩意。”

钟茗从身后拿出刺刀,步步靠近虞希,他的眼睛里有杀气,虞希察觉的出来,他把谢君棠放到地上,虞希使出拳术,说道:“你是个杀手!”

“是。”钟茗沉声道。

“你对君棠有什么企图,你潜伏在谢家,就是想杀他?”虞希心里明白想杀谢君棠不需要这么麻烦,这个肯定不为杀人,再看看谢君棠面色潮红的样子,虞希顿时了解:“你喜欢君棠?”

钟茗冷冷的看他,使出刺刀,“和你无关!”

他横空一劈,虞希就躲开了,钟茗狠辣的将刺刀往后坎向虞希的脖子,谢君棠趴在地上喊道:“不要……”

钟茗听到谢君棠的呼喊,立刻把刀收回来,虞希一脚狠狠地踢中钟茗的胸口,钟茗半跪下地,嘴里吐出一口血,虞希诧异于钟茗的身体竟然如此脆弱,钟茗抹干净嘴角的鲜血,拿起刺刀直逼虞希的胸口而去,突然一声枪响,虞希侧过脸,只见谢君棠拿着枪对着钟茗。

钟茗摸着胸口的血,皱着眉头将刀撑到地上,他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可是鲜血不停的吐出来,沾满他的手。

虞希连忙去谢君棠那边把他扶起来,钟茗浅笑着看谢君棠一眼,捂着胸口,道:“你还记得我吗?在南风馆里,是你把我抱起来的,咳咳。”

谢君棠手中的枪应声落地,钟茗眼角忽然流下一滴眼泪,他笑道:“要是那个时候,你带我回家了该多好,可惜你没有。”

虞希听着钟茗的话,连忙把谢君棠的脸转向自己的怀里,不让他再看钟茗苍白的脸和那鲜红的血,钟茗倒在地上。虞希问道:“君棠吃的是什么?”

钟茗轻声道:“一种烈性的药,不发泄出来……会死,你要救他……我不想他有事……”

虞希看谢君棠痛苦的靠在他怀里,憎恨的看了钟茗,道:“就算你用这种卑鄙的方式得到他,他也不会爱上你,爱情不是强迫,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钟茗缓慢的说道:“青春永驻……需要代价。我快死了,我只想把自己留给他……即使他恨我……也无所谓。”

谢君棠猛的挣开虞希的手,转过头去看钟茗,钟茗睁着的眼睛再也不会闭上了,谢君棠喉咙里嘶哑的喊了一声,“钟茗!”

但是他不会有回应,谢君棠懊悔于自己开的那枪,他痛苦的一拳砸到地上,虞希看他还有时间难过,自己都快赔上命了,于是他急忙把谢君棠往屋子里面抱,虞希扯开房间里的布,里面竟然是已经布置好的新房,虞希连忙把谢君棠放到那红绸锦缎的床上。

谢君棠狠狠地攥着虞希的手,身体开始发抖,汗水从他脸颊流下来,他的双眼紧紧的看着虞希,虞希抚摸着他的脸颊,道:“我不是谢云棠。”

谢君棠喘息道:“我知道,你是虞希。”

“这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看样子你只能选我。”虞希看着谢君棠,问道“可以吗?”

“不行那不是得死。”谢君棠仰起头,说道:“你上吧。”

虞希看他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立刻按着谢君棠就吻上了他的嘴唇,谢君棠认命似的由着他吻,虞希道:“你给点反应嘛。”

谢君棠道:“我就是这个反应,头痛欲裂,我怎么给反应。”

虞希拉起他的手,搂在自己脖子上,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谢君棠察觉到虞希在靠近自己,连忙闭上眼,虞希轻轻在他嘴上一吻,道:“这就对了嘛。”

谢君棠释放后,虞希搂着他连亲了好几口,谢君棠懒得出声,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后来他记不清什么了,只记得虞希握紧他的手,甜甜的喊了句,“君棠。”他便睡着了。

醒过来时,那种痛苦终于褪去,谢君棠猛的从床上起来,他着急的跑到另一个房里,香取茗的尸体还躺在地上,一身红衣如嫁,脸上那化好的戏容让他显得还有生命力,谢君棠跪到地上将他抱起。

虞希穿着单衣站在门口,谢君棠将香取茗平放到地上,他依旧是那般美丽,谢君棠低下头,道:“你不该记得我。”

谢君棠记得这个人,那次谢云棠把他关在家里很久,谢君棠赌气之下约着朋友去了南风馆,正巧看到在有雏女支在卖初夜,谢君棠看那躺在床上的人十分精致,想着这样的孩子被糟蹋实在是过分了,于是他便将他买了下来。

但是买了归买了,谢君棠还真不知道怎么安顿,这么小的男孩,他可没有那种癖好,于是他想带他回家当下人也行,可进了家门谢云棠看到就发作了,骂他不要脸什么的,转身谢云棠就拖着谢君棠一起把孩子给扔了,至于后来他是死是活,谢君棠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谢君棠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会如此单纯,都这些年了,还没忘了他,而最后却是谢君棠亲手杀了他,茫茫人海里,最把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却不得善终,而他却为了一个不值得人沉沦痛苦。

第 15 章

谢君棠在香取茗的尸体前跪了很久,虞希帮他披上了衣服,蹲到他身边,安慰道:“他是孤注一掷,这种杀手通常都很危险,况且他始终是藤原武手下的人。”

谢君棠知道虞希说的是对的,只是出于一些感情来说,他心有愧疚。

虞希扶着他起来,道:“给他找块好墓地葬了,省得下辈子也遭罪。”

藤原武得知香取茗死时很平静,他连问都不问香取茗怎么死的,仿佛早已猜到这个人会死。

谢君棠到这里才明白藤原武这种人有多可怕,虞希道:“杀手失去利用的价值,都会被放弃,香取茗说过他本来就快死了,可能是身体已经耗竭了。”

谢君棠闻言竟是苦笑不得,他算不得一个多有价值的人,谢云棠对他还不是利用完后就丢弃,所以藤原武和谢云棠是同一类人,他们即是盟友也是残酷的对手。

藤原武到谢家来找谢君棠讨论过银行捐赠货币的事,谢君棠哪里能做主,藤原武的一切询问只是形势,谢家的早已都是他的,只不过他们都是文明的人,那种蛮横的方式不适合他们这种名门望族,所以他选择礼貌。

商量完钱,就到了谢君棠的婚事,藤原武又开始催促,他很热衷于促成谢君棠的终身大事,谢君棠却说不急于一时。

藤原武这时稍稍提起了香取茗,道:“花一样的美人,如风而逝,美丽的事物总是存在的特别短暂。”

谢君棠道:“再美的人,若无人珍惜,也会如花凋零,平生最恨海棠无香,美人迟暮。”

“他的容颜永远停留在最美丽的年华,这是神明的恩赐。”藤原武笑道。

香取茗是藤原武亲手送到他身边的,那一刻他走入他的眼里,藤原武就知道他在走向自己的死亡,为爱情而活的美人,凋零在自己爱人的手心,就如樱花再美终须凋零一般凄美。

谢君棠从流花湖回家后,虞希就走了,他走时在桌子上留着一封信,交代说是组织有事他暂时撤了,本来热闹的谢家,突然间又恢复沉静,就如同闹市散场,只余偌大的空地。

谢君棠坐在沙发上,仰躺着闭目养神,他很少孤单,绝大多数,他的身边都有伴,平生第一次尝到孤零零的滋味,还是那次离开广州跑去绥远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有谢云棠的日子,突然之间没了他,就好像身边缺了什么。

然而这次和谢云棠无关,但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缺了什么,只是独自一人守在这空旷的屋子里,却是太过折磨人,谢君棠出了自己的房间,走去谢云棠的那间屋子,屋子已经完全翻新,再找不出半点以前的样子,而他此刻有一些后悔,连睹物思人的物件都没了。

半月后,正在谢君棠待在房里和虞世秋通电话时,忽然屋外有人说话,谢君棠和他约了个时间见面后就挂断电话,走出房间,谢君棠只见谢清棠一身青衣长衫站在楼下,他摘下帽子朝谢君棠打了个照顾,谢君棠半跑着下楼,到楼下时却不敢太过靠近谢清棠。

“大哥。”谢君棠喊道。

“云棠的事我都知道了。”谢清棠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封信,“这是他失踪前专程送去北平的信。”

大哥:

见信如吾。

羊城一别,至今十余载,无论从前胜败输赢如何,如今俱往矣。羊城局势与我来说已是生死险峻之局,我万不该在此前将君棠接回,如今他已被日本人盯上,我亦不能再兵行险棋打草惊蛇。

宋帧虽有万般罪行,我都愿与他同死,但君棠已被我拖累,再不愿他与我亡命天涯,为弟只能暂将他留滞羊城保全性命,愿大哥能返回羊城接下谢家,摆脱日本人的控制,无论家族兴衰与否,亦不参与国家政事。还愿大哥替我照顾君棠,三弟虽已作出选择,但于情绝无欺骗君棠之心,只盼他今生能觅得良缘,忘却前缘,珍惜后来之人。

汝弟

云棠亲笔

谢君棠看完这封书信,却是久久不能言语。谢清棠喝着茶,叹息道:“我不在广州,你们两个就胡搞乱套,这信要是给爹看到,我们就得立马给他买棺材入睡。”

谢君棠低头听着谢清棠的教训,苦笑道:“大哥,我同云棠,是认真的。”

“罢了,他如今是该放下的都放下了,做够了孽拍拍屁股走人,拉着宋帧哪里不能快活,你再看看你,还好日本人没把你给生吞活剥了。”谢清棠低声叹道。

谢君棠苦笑着说道:“藤原武是觉得我没有威胁才虚与委蛇的。”

“一家人都背上卖国贼的罪名了,跳进海里都洗不清了,还怎么不谈政事,也就是他会出馊主意。”谢清棠颇为恼火的说道:“你说说看,怎么不和日本人打交道。”

“大哥,我出不了主意。你现在回来了,我能不能……”谢君棠小心翼翼的问道。

谢清棠双目有神的看他,“你想拍拍屁股走人?”

谢君棠道:“我只是觉得让我当家,简直就是胡闹。”

谢清棠道:“我看你管的挺好的,家里比云棠在的时候干净多了。”

“那大哥的意思不愿意主持谢家了。”谢君棠有些着急的问道,“我没有经商的头脑。”

“行了,你没病没痛的突然下来,日本人也不乐意了。”谢清棠道:“你先听着海濂他们的安排,过后的事,我们再商量。”

谢君棠听着谢清棠暂时不走了,心里就觉得踏实了不少,把谢清棠稍作安顿后,谢君棠就出门了。

他去了虞世秋那里,这是约好的商量事情。谢君棠去的时候,虞世秋正在他家院子里和一群女人扑蝶捉迷藏,谢君棠吩咐下人把女的都支走,吵吵闹闹的,谈什么正事。

虞世秋一听人都跑了,不悦的摘下眼罩,只见谢君棠沉着脸在他面前,虞世秋笑道:“君棠兄,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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