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无香——叶孟
叶孟  发于:2015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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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呢,这么热闹,也不见她出来。”谢君棠故意找茬道,“家里莺莺燕燕的,让嫂子也热闹一下嘛。”

“你个混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虞世秋捏上谢君棠的肩膀,笑道:“嫂子她回娘家了,现在的女人不知道三从四德,净是想着瞎玩意。”

谢君棠冷笑道:“新婚没多久,嫂子就一个人跑回娘家,世秋兄的胆子好大,不怕把季礼瞻给得罪了。”

“晦气。”虞世秋嬉皮笑脸的拍拍谢君棠的肩膀,神秘的说道:“季礼瞻自己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里有时间管他的妹子。”

“何出此言?”谢君棠轻声道。

“在剿共,他忙着呢。”虞世秋笑道:“何况现在藤原先生还在,你和我,都是稳妥的只赢不输。”

谢君棠叹息一声,笑道:“你没听过一句话,狗急了还会跳墙,把人逼急了,你自己掂量一下。”

虞世秋轻笑一声,这时那烟嗓子叶叔佝偻着身体来到虞世秋身边,恭敬的说道:“大公子,时辰到了。”

虞世秋看看日头,道:“啊,到时间了,走走走,给那臭小子送饭去。”

虞世秋边说边走,谢君棠只好跟上,一路跟着虞世秋走到祠堂,谢君棠只见当头放着的就是虞希的灵牌,高香红烛供奉的好好的,谢君棠吓得心里一跳,连忙问道:“虞希他怎么了?”

“短命,死了。”虞世秋怜悯的说道,说罢当即走上前,谢君棠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半跑近灵牌,上面放着一张相片,看着虞希年轻温顺的脸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几乎是哽咽的问道:“他怎么死了,我们……”

“他这是自作自受,可怜他死了都烧的认不出来。”虞世秋哀叹的说着,“谢云棠说下手就下手,也不管虞希是他看着长大的。”

谢君棠本是极为难过,可虞世秋这一声声哀叹却把他弄的七上八下,他不明所以的问道:“烧死?云棠?”

“原来你还不知道。”虞世秋琢磨了片刻又道:“不对,他是在你们家的泗堂里被烧死的,你还不知道?”

谢君棠这下算是明白了,那次云棠放火想烧死虞希,结果虞希躲在地下躲过了这一劫,后来他躲在窝身的据点再没回虞家,所以虞世秋便以为虞希已经被火烧死了。

“我真不知道,云棠没告诉我这事。”谢君棠糊弄着他说道。

“他才多少岁,就去给爹娘做伴了,也不知道是我爹娘有福,还是他命不好。”虞世秋不死不活的说道。

谢君棠听到耳朵里,就觉得这虞世秋的话要是蹦到谢家二老耳朵里,死了也能气的活过来。

虞世秋又点了三串香,朝着虞希的灵位嚷嚷道:“多拿点供奉,抢不别人赢就多存点,阳间都在闹饥荒,地府也怕缺口娘,多吃点好上路,来世别学那些人闹什么新潮,老老实实读书,踏踏实实做人。”

说罢虞世秋将香插进缸里,可惜没插稳,掉了一根,虞世秋连忙捡起来骂道:“臭小子,你老哥给你的香也敢不要,以后还指望谁记得你,活了二十多年,就我念着你,下辈子就离我远点,找别人讨债去。”

谢君棠看着虞世秋把那高香在点好放上去,心里却是哭笑不得,这大概才是世间最割舍不断的东西,亲情和什么立场都无关,也难为虞世秋总记得到了“饭点”来给虞希上香,虽然虞希是吃不到嘴里的。

谢君棠忍不住想,下次见到虞希一定要把虞世秋干的这荒唐事跟他说说,可是还要多久才能再见呢,大概要很久吧。

第 16 章

谢君棠和虞世秋一起走出祠堂的时候,虞世秋道:“糊里糊涂的过了一辈子,图啥?”说罢他摇头,谢君棠觉得他说话莫名其妙的,也就不搭腔了。

虞世秋走进书房后,就把一份报纸拿出来给谢君棠,道:“河南,严重灾害,饿殍遍地。”

谢君棠知道这件事,把报纸摊平,道:“你要去河南?”

“我是告诉你,人生行乐需及时。”虞世秋坐到自己的大椅上笑道:“死后原知万事空。”

“世秋兄能想开是好事,今日请我到府上不会就是为了商量人生哲学吧。”谢君棠开门见山道:“我们都很忙,浪费时间的事还是不做为好。”

“藤原先生痛恨党派,虞希的死并不能平复他的仇恨,毕竟他只有一个兄弟,死了就没了。”虞世秋道:“季礼瞻剿共,但不亲日,他不会和藤原先生合作,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让国民军加快剿共的进程。”

“这是政府的事,我们只是商人。”谢君棠道:“商政不能一体,世秋兄何必往里趟浑水。”

虞世秋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雪茄盒放到桌子上,道:“有的东西有钱也买不到,不是它贵,而是权利限制,一辈子不图点什么怎么对的起活了一场。”

虞世秋道:“二十年前,这根雪茄东南遍地都有。现在到处打仗封禁,划地为王,靠的不是钱来过日子,是头脑和手腕。谢家如果没有云棠,七年前就没了,哪里还有今天的家业,破釜沉舟豁出去,成了就是权势滔天,输了也不过是遗臭万年,反正死了也没人知道,何况你我的名字写不进什么史册。”

“你想制造混乱,广州还不够乱?”谢君棠道:“云棠在的时候,他只办事,不作乱,你才成家立业,就想一飞冲天,但你现在的地位,美酒女人雪茄,哪一样不够满足你,玩过火了就收不住脚了,往前踏不一定是名利双收,也可能是阴曹地府。”

“昨天藤原先生和我喝酒,我们一起喝到天明,每坛酒都是封存几十年的佳酿,君棠你不懂这些,你啊,不知道天高的不封顶,人,没有最好,只有更好,酒没有最香,只有更香。权利,没有男人会满足的,谢云棠真没带好你的路!”虞世秋深深的嗅了一下,把雪茄递给谢君棠,道:“有财一起发,君棠可不能辜负藤原先生对你的帮助。”

“这件事,是商量,还是合作?”谢君棠开口问道:“我可能做不了事。”

“季礼瞻出了名的喜欢玩男人,我记得原来他还请君棠你听过戏,那晚你们过夜了。”虞世秋终于把话摊开说,“他的防备心太重,一般人送不到他床上。”

谢君棠闻言站起来,有些生气的来回渡步,虞世秋笑道:“杀了他,就可以乱套了。”

“你让我去玩色诱,然后还要干掉他,我不仅要出卖色相,还要背上杀死国民政府军官的名声,我让你去你去不去!”谢君棠恼火的拍着桌子说道:“有本事你去!”

“我是他妹夫,这不乱套了。”虞世秋无奈的说道。

“你不要脸,不是妹夫你就能作出这种事了?”谢君棠把椅子一踢,骂道:“这事我拍板同意,你爱让谁去勾引他都行,我出钱,杀了功劳全算你的。”

虞世秋琢磨着谢君棠的话,呵呵的笑着,谢君棠从不喜欢和人玩这套,他想着比狠毒他玩不过别人,但平时他在谢云棠面前发飙的次数不少,把一切的对手当谢云棠,大概他不会吃大亏。

“谁说君棠你风流倜傥文质彬彬的,这气势真不错。”虞世秋边说边朝他竖拇指,道:“藤原先生就是要广州乱,越乱越好,君棠看着办吧,该闹得事就得闹,该杀的人不能心软。”

“不要你动手你就耍嘴皮子,广州乱了,你那些铺子还赚什么钱。”谢君棠气哼哼的说着,他心里想着谢云棠原来还说虞世秋为人不错,他们也算是认识多年,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当年他怎么就没看出虞世秋长的是颗黑心。

虞世秋悠悠起立,把雪茄盒往谢君棠的怀里一甩,道:“赚钱现在不是最大的事,最大的保命,活着财源滚滚来,先不说你们和藤原先生走近,但就你们谢家做的那些事,到了算账的时候,满门抄斩都不够,你不把事情做的干净,将来就是给自己惹麻烦,共产党搞地下革命,天天拿着枪突袭,你不把他们杀完,哪天拿着枪守在你们家门口,一枪就把你给解决了,做了地府鬼再后悔就迟了。”

谢君棠把雪茄盒往桌子上一放,冷静的说道:“你不仅要我出钱,还要我出力,我不干。打比方说这次惹出事,就是我一个人担也担不下来。你拿阎罗王来压我我也还是那句话,钱我能出,人我是不会赔的。”

谢君棠走出虞家后就上车吩咐司机去通元银行,之前和藤原武说的事情需要他去银行打个招呼,车子到银行门口就有人候着开门,一看是谢君棠的车子,开门的保卫弯腰笑着恭敬的说道:“经理在房里候着。”

谢君棠点头,人才走上一个台阶,突然刀光一闪,人群里冲出来一个人拿着刀直逼谢君棠而来,谢君棠在台阶上惊的不敢动弹,身后的守卫拖着谢君棠躲开了刺杀之人的利刃,谢君棠险些歪倒在地,那守卫扶着谢君棠,刺杀的人大声喝道:“狗日的卖国贼!你全家不得好死!”

守卫拿出手枪对着那人的肚子开了一枪,那人睁大眼睛看看自己已经开花的肚子,手里的刀落地,谢君棠看着身边的守卫一枪接着一枪的打在那人的胸口,直到那人直挺挺的倒下去,谢君棠还未从刚才那一幕惊魂里回过神,忽然从银行里跑出来一大帮子人拖着那死尸离开,血迹滑出一条长痕,守卫连忙扶住谢君棠问道:“二少你没受伤吧,这些人都是搞刺杀活动的共党。”

“让我先进去。”谢君棠由着这动作凌厉的人扶着自己仓皇的进屋,事发突然,谢君棠人刚坐到银行茶间的椅子上,阮维雪就急匆匆跑下楼来,看着谢君棠惊魂未定的样子,阮维雪连忙请罪怪自己没有安排周到,险些让那些匪人得逞。

谢君棠半撑着额头坐着,他问道:“这些人经常在银行这里滋事?”

“有几次,都被制伏了,可能是货币管制牵涉过大,造成了一些负面反应。”阮维雪赔笑道:“过了风头就没事了。”

谢君棠把手放下,抬头看阮维雪问道:“电话里吩咐你安排的事情就交代好了没有,藤原先生的事你要办妥当。”

“二少放心,三少在的时候就叮嘱过很多遍,藤原家族的一切都优先处理。”阮维雪笑道,他看谢君棠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支开多余的人,一手扶上谢君棠的肩膀,给他按肩揉背。

谢君棠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的伺候,阮维雪低头打量着谢君棠雍容的姿态,笑道:“二少许久不来这里,上次的宴会送上的美人二少可还称心?”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君棠心里不舒坦,但是阮维雪不知者不罪,他也犯不着朝他问罪,便是“恩”了一声,阮维雪轻笑道:“这力道怕重了。”

谢君棠觉得他的手劲不错,道:“不错,就这样吧。”

以前谢君棠随谢云棠来过银行查探,谢云棠关心账目就让人在他面前查账,谢君棠听的昏昏欲睡,坐的腰酸背胀,耐不住脾气,谢君棠就骂谢云棠爱折腾。

那时候谢云棠朝他温柔的笑笑,说要动手给他捶背,阮维雪腿脚利索抢先一步揽活给谢君棠揉揉,他能主动为主子分担劳务,谢云棠也就任他伺候谢君棠,这一揉好像就成了习性,以后就都成了阮维雪上手的活,谢君棠但凡是来这里坐久了,阮维雪就帮他按按,可是今日这情况确实有些不同,谢君棠差点要在这里丢命了,他嘴上赔了礼,手上还得动活。

第 17 章

阮维雪边伺候着谢君棠,谢君棠那被突来的刺杀搅乱的心绪才稍稍平息了下来,按照阮维雪的说法,今天刺杀他的人大概就是平时对谢家不满的仇敌,但是前脚被虞世秋说着小心别人的暗算,后脚就在自家的家门口遭到这种事,谢君棠实在是对虞世秋有一股子的意见,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可是要他说出口原由,他也只能想到虞世秋那暗示的话。

“二少要是乏了,上面有房,可以歇息。”阮维雪笑道。

“那就上去歇歇,还早,晚上你有事吗?”谢君棠起身理理衣服问道,阮维雪站在他身后恭敬的说道:“今天空着,二少有吩咐可以直说。”

“我去休息一会,晚上一起吃个饭,记得发张帖子请季礼瞻聚聚。”谢君棠说罢,阮维雪便笑道:“这事二少可以放心的交给我,二少楼上请。”

谢君棠才歇下,阮维雪关上门脸色便有些不好,他阴沉着脸下楼,银行里人来人往,他走进茶间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大烟抽,刚才门口的守卫跑到阮维雪身边,阮维雪道:“刚才你下手也未免太狠,真把他吓到,怯场了就没意思了。”

守卫赵泉低头认错,“那帮人一向下手急,我也是怕二少吃苦头。”

“他不吃苦头又怎么会知道局势艰难,让他成天和那帮子男女混在一起,我们还吃什么饭。”阮维雪悠悠说道:“还是没有三少爷的消息?”

赵泉摇头,答道:“那天车子在我们面前消失,找到的时候就炸毁了,没有找到三少爷的任何物件。”

阮维雪闻言无奈的扬起头叹道:“他去哪里了呢?”

赵泉不敢插嘴,阮维雪淡淡一笑:“就算他再也不回来了,我们该怎么做就还是怎么做,明白吗?”

赵泉点头,关心道:“二少爷这次见了场面,以后还是少让他受惊,这也不是好事。”

“不到万不得已,谁想把他往刀口上送,猜猜看他今晚要见谁。”阮维雪吐出一口白烟,神情迷醉,赵泉收敛神色,摇头道:“这还真是难猜。”

“季礼瞻。”阮维雪道:“他真是越活胆子越大,他撞上季礼瞻,那就是羊入虎口,毛都不剩。”

“广州近来不太平,季礼瞻不好过,他也没多少工夫招惹二少,再说二少和三少的事,大家都是心里明白,季礼瞻还是挺顾忌二少的身份。”

“春宵一刻都求了,他还能图个什么。”阮维雪把腿往椅子上一放,甚是费解的说道:“都是男人,二少这是给多少人灌了迷魂汤啊。”

“既然阮经理不放心二少,今夜大可以陪着二少一起去见识季礼瞻其人。”赵泉道:“再说虞世秋的事就盼着二少出力,二少既然自己开口了,也省得以后想办法。”

“你啊,想的简单,他要是为了虞世秋的话,想杀了季礼瞻那就一切好办。”阮维雪笑道:“怕的是他耐不住寂寞,想图个一响贪欢,那就是我们惹笑话了。”

“那,今夜如何是好。”赵泉拿捏不好阮维雪心里的想法,问道。

“藤原武和虞世秋我们要稳住,二少更是不能出差错,为今之计,只能是今夜见招拆招。”阮维雪将大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这烟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只有沉浸在这虚幻的极乐世界里,他才觉得自己活的真实,不至于那么无趣和费力。

******

华灯初上,歌舞厅门口,车如流水马如龙。

谢君棠短装西裤,优雅的走下车来,阮维雪随他身后走入百灵饭店,身后的赵泉守在门口没有跟上,领路的人将其带入定好的房间,谢君棠推开房间的窗户,看饭店对面的歌舞厅热闹非凡。

季礼瞻的汽车开到饭店门口时,一路跟着士兵,谢君棠看季礼瞻下车朝上一看,谢君棠朝他扬手打了一个招呼,季礼瞻朝他傲气的微笑,便领着人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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