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眼角跳了跳，突然觉得放克这种粗暴的推论，也并非不可能。

「……你试多久？」

「你晕了一天半，我就转了这么久，然后就成了，」放克答完，发现毛团似乎想扑到庞德身上，赶紧抓下毛团制止，并对它严肃摇摇头。

然而这个回答让庞德愧疚更多，不由得闪过放克视线，因为这表示放克看着对魔法还是相当在意。即便是自己，在试了几次没有反应后，绝少一而再再而三的继续尝试。如此固执不放弃，很有放克风格，同时也代表放克对于魔法能力还是——

这时却又听放克道，「你一直不醒，我急死了。想到戒指里有深水给的那些药草，试试也好，我就不信周围这么多元素开不起戒指——」

庞德闻言再度盯着放克。放克满意地咧嘴，「果然你喝了水就醒，醒了就好。」边说，却伴随着小小吃痛的表情。

这时庞德才注意到，放克的嘴唇也相当干燥，这么一笑，中央处立刻裂了个口渗出血珠。

再见放克的血，庞德有些刺痛，突然问道，「整天，你都醒着没睡？」

「当然，」放克自然点头，「不过这里其实还算安全，有先前那个怪藤在，没什么魔兽在附近。有些高等魔物是会把一些较弱的驱赶开的。」

庞德却是垂下眼，拿过放克手里的水壶，看向放克乾裂的唇，「喝过水了？」

「我？」放克一愣，赶紧点头，「喝啦。」

但肯定喝的不多，把大半都留下了。

想起戒指里也只有这个水壶装着水，庞德心底再度掠过一阵复杂，记起昏迷先前心中闪过的那个念头……

不过，那似乎不是件太难完成的事。

毕竟人都是互相的。放克这么对他，他就算还给放克想要的，也不算够。

庞德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拧开壶盖，含了一大口水，接着抬手绕到放克后脑，压了压让放克低头。

摸不着脑袋的放克，不知庞德心中打算，还是先配合了，「？什么？」

直到庞德湿润柔软的唇，贴到放克唇上时，放克都只能震惊地呆楞。

而庞德闭起眼，张开嘴，细细的水流有些流出了嘴角，但庞德还是成功地把大部分的液体哺喂进放克的嘴里。哺喂必须伴随着舌头，庞德用上了舌头把那口水推入放克口中，放克对于突然闯入口腔里不可思议的炙热与柔软，呼吸终于重重一抽，而后在庞德手掌下整个人僵的硬直。

把水都渡了过去后，庞德抽身离开，离去前舔了放克唇上的伤口，尝到些微的血腥味。

放克呼吸急促地瞪着眼，嘴巴微开，却说不出话来。

做完这一切的庞德，平静地说，「水不多，你也喝点。」

「……喔，」放克只挤出一句，却渐渐地，满脸通红。

庞德看着眼前的放克，这次不再是谎言，「能活着出去，你想，我们就结户。」

放克一梗，眼睛瞪得更大，「什么！？」

庞德盯着，突地感到心底压着的某个重量消失了。「就不知出不出的去。」

放克张了张嘴，半晌后猛地点头。「当、当然没问题！」

庞德突地有些笑意，拍拍放克的脸颊表示鼓励，手却被放克抓住。

而这时的放克，表情混合着巨大的惊喜与不确定。「能、能……再一次？」

面对脸颊稍烫的大个儿，庞德带着容认的心情，主动贴了上去。

而后在放克几乎是要揉碎骨头的拥抱里，庞德冷静之馀却是真正的放松。

信赖，安全。

即便在前一段人生里，庞德也没能有这样一个角落。

第48章

接下来，庞德把解决水源这件事列为最优先的问题。

见放克用土法炼钢的法子都能把戒指给开出来，庞德对于目前空荡荡的魔核并不那么绝望。毕竟，若能感受到一丝元素，肯定能感受到背后更多。

为此，庞德静再度专注地投入魔法修练。而他的阶段性目标，只在于成功施放出一级的「召水咒」即可。只要能让他凝聚出拇指大小的水球，他们就无须在接下来的数个月里，还得穿梭在危险的沼气林中，绕路寻找不知是否存在的干净水源。

而这段过渡期间，两人的戒指里还有些「绿甜粿」可以解渴。当初庞德为了练习促生咒，催生不少这种高含水量的果子存着，它们的滋味也相当不错，现在正好派上用场。若是省吃俭用下来，十多天内两人一兽还无须担心水源短缺。至于粮食，庞德则从未忧虑过，以放克之前囤积粮食的习惯，他们只需担心拿出来的食物够不够新鲜而已。

不过连续几天空转着虚无的魔核而毫无进展的修练，其实相当磨人。

若不是有放克尝试成功的例子在前，庞德相当怀疑自己可能半途就放弃了。毕竟这种仅凭猜测摸索的尝试，很多时候都是白费力气，能坚定心性地一头栽进去反覆尝试，得依靠非常强大的意志力才行。

实际上也是如此。放克在庞德清醒前的努力，称的上是疯狂又拼命的。

那时，面对吐血昏迷的庞德，放克又急又气，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他那时又已没有那个体力，找回来时路把人送回怒牙族救治。此时手边唯一的希望，就是戒指里存着的那些深水赠送的药草。也所以，当放克明明能够感受周围浓度极高的元素，却连一丁点都支使不上来开启戒指的这种着急，远不是一句放克对庞德说的：「我急死了」这样简单的话语可以完整表述。

这种状况下，放克就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不管不顾地对着空荡荡的魔核运转，以致于他重聚元素的速度可是比庞德快上许多。这不，放克只用了一天半就能凝聚出元素开启戒指，而庞德足足花了四天的时间才达成。当庞德完成的那刻，看向放克的视线再度不同，因为这让他又一次明白放克为自己做的，也又一次，依稀了解自己在放克心中的份量。

不过，这次庞德不再有以前那些负疚的感觉。因为以后他也会对放克如此。

只是这些天放克时不时凑过来讨要亲吻的这个，把庞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果然还是未满二十的小伙子？稍稍开了晕竟有止不住的态势，庞德挺怀疑放克之前的规矩都是哪儿来的。

可这怪不了放克，因为庞德已经给出『许可』，而放克感受到了。

放克或许对于情爱懵懂，但直觉却是敏锐。在他与梅娜相处那时，他能够知道梅娜喜欢的并非是自己。而在与庞德待着的这段期间，放克也自然知道，庞德不怎么愿意与自己结户的。即便庞德说了三年后他愿意，但那冷淡的态度，肯定是因为魔纹屈服，放克不是傻子。

即便如此，放克依旧愿意等待。等着庞德看见自己会对他很好很好，等着庞德发觉选择另一个主人并不会比自己更好。直到那时，庞德或许就会真的愿意与自己一起了。

而若要问放克为何这么执着。

也许是因为放克很多的第一次都在「那个晚上」发生，也或许是因为庞德惊人的外表……

不过放克还有个自己能确定的理由，就是那天泡在水里、拿着匕首的庞德，让他印象深刻。

＊＊＊＊＊＊

再回到庞德的修复进度。

当庞德感受到一丝凝聚起来的元素之后，立刻以冥想观察体内状况。

若按照放克简单粗暴的推论，乱掉的元素涡在持续不断的冥想推动下，或许会回复一些些秩序与雏形。可庞德一查，魔核处出现的并不是各系排列整齐的元素涡，或者它们的雏形，而是一团浑沌而快速旋转的元素球，元素浓度密集的就像是雾气凝结成液体一般，各系都有。

而用原先运转魔核的方式，似乎可以推动这个元素球，进而吸纳元素入体，就像以前元素涡的作用一样。可如此一来，不就没法区分吸纳进来的元素系别？因为现在所有的元素都凝成了一个，即便用上冥想可以控制元素动向，但却无法把这七种元素给拉开，它们之间似乎有种奇异的平衡与引力，彼此聚合成了一团元素球。于是，当元素球转动时，则变成了全系同时吸纳……

这是更好还是更糟？庞德忍不住皱眉，首先用了元素球所吸纳的全系元素，送了一丝元素进手上的水系戒指。果真，戒指顺势而开，这代表全系元素的元素作用还是在的，而放克能开他的戒指，恐怕也是用全系元素开启。

那么要是施放魔咒呢？这样的全系元素凝聚起来，全都混合在一起，纵使吟唱某一系的魔咒可以支配该系元素（支配不动的庞德猜测元素就该四散出去），但在魔咒的作用下，肯定会出现属性相斥的元素彼此抵销、互相影响的状况吧？那么，这是否表示，以后施法就得要忍受这种缺陷了？

庞德心底微感不妙，但无论如何，他的目标只在于凝出水球，取得水源后平安离开沼气林。于是庞德没有多想，把所有精力又投入到稳固元素球的这个努力上。简单来说，就是继续让它不停吸纳元素后不停地转。因为它目前实在太小；只比小指头儿多大上一点的体积，所凝聚出的元素远远不够支应一个一级魔咒。

为此，庞德也拿出了金色法石帮助吸纳；他们挖了很多，而金色法石正是全元素属性的净法石，这么一用上，吸纳速度瞬间暴增。毕竟原来仅是单一元素的吸纳，现在增加到了七种元素，吸纳的速度不变，却是有了七倍的元素量。

庞德不禁想，若能有个魔咒能够克服元素相抵，使用上全系元素来驱动的话，岂非是单系魔咒威力的七倍？不过这种会被索尔称赞为伟大创意的妙思、在多年后也确实被庞德完成的这个创举，对于现在的庞德来说，还是个很不靠普的想法。

尝试的期间，放克亦被庞德盯着共同努力。毛团则是乖巧地待在庞德盘起的大腿上，没事咬着放克丢给它的金色法石磨牙，这是它最近迷上的活动。

不过时间一天天经过，原是平静的巨藤周遭，逐渐聚拢一些察觉威胁不见的魔兽们。

在出现了第一支山猫模样、有着尖长利齿的魔兽之后，附近的和平就像被打破一般，陆陆续续有魔兽过来查探，好似大伙儿都察觉这里的巨大威胁已经消失。

可庞德还不想离开这儿，毕竟这里四周环境已经熟悉许多，且据他的观察，起码巨藤附近的地面该是真正的「地面」而非地底暗流，或者就算是暗流之中，约莫也因为巨藤的多年生长，早已淤积许多泥沙而形成了个暗流中的稳固沙洲。这意味着，底下不会突然冒出棘手的莽蜥蜴突袭他们。

所以他们在这儿又多撑了一阵。魔兽来了放克砍，砍完把尸体带远将附近的魔兽吸引过去。庞德则是休息时间越来越少，疯狂地巩固元素球以拿回他的召水咒。

不得不说，庞德的好运又回来了，因为他选择的修练地点相当正确。

除却上开安全性的考量以外，这里是古怪巨藤生长的地方，就表示，环境有着异于其他的特殊之处。否则沼气林里该是到处充满巨藤。

而巨藤能够生长的如此巨大的原因，还是在于元素浓郁度的缘故。要说沼气林里的元素浓度已是外界的十倍有馀，这里的元素浓度则可说是沼气林平均值的三倍左右。而这些元素浓度，均来自于巨藤藤根地底下的一处巨量的元素泥。

庞德并没能察觉这种不同；他们一进沼气林就被追杀自此，无法区别此处与其他地方的差异，不过他们还是做了正确的选择，在此处锻链元素球的效率，远远是外界的三十倍以上，加上金色法石的威能，以这种条件用来快速、扎实地重塑元素球，为两人后来的锻链，奠定比之前更优异的基础。

不过即便元素球的强度持续增强，庞德在施放召水咒时，水元素经过魔咒作用后，九成以上却是被同样存在的火元素给抵销了。即便凝聚的元素量应该足够，庞德却迟迟无法成功召出水球。

对于这种状况，虽在庞德预料之中，但他没想到抵销的情形竟是如此严重。可在没有有效解决的办法以前，庞德也只能不断增强元素球的强度，以增加元素凝聚量。他的理论很简单，如果元素抵销是个水减去火剩下百之十的方程式，他只要确保那百分之十的水元素足够支配召水咒即可。

最后打破这个困境的，是一旁玩耍的毛团。

第49章

「嗷——嗷嗷——」毛团小小的前肢压地威胁着，屁屁高高翘起，而后猛力一跳，扑住了前方金色的小石头，转动脑袋积极地东啃啃西啃啃，啃完之后，把石头用爪子拨远，再扑，咬上，形成一个循环，这就是毛团这几天的娱乐。

这时一只大手袭来，中断了毛团的扑击游戏。被抱起的毛团在半空中踢了下脚，随即灵巧地扭过身，嗷地一声往大手主人身上钻。石头虽然好玩儿，但有人抱抱更开心，毛团眯眯眼，坦出小肚肚享受庞德温柔的抚摸。

庞德另一只手捡起毛团的玩具，看了看，「金色法石？」

「我给的，毛团挺喜欢这个，我就挑了个圆一点的给它。」放克递过来一块肉乾，现在只有饭点跟有怪袭击的时候庞德才会停下修练，并且，脸色越来越不轻松。这不，连毛团玩了几天的石头庞德现在才注意到。

庞德接过，低头对上毛团骨碌碌的紫色兽眼，把金色法石还给它。「莫非毛团也能感应到这里头的全系元素？它倒是有眼光。」

毛团用爪子软软地抱着石头，懵懂地看着。庞德笑笑，把手中的肉乾拨下一小块，送进毛团嘴巴。毛团开心刁过，讨好地舔着庞德的手指。这些天都是放克喂它，难得庞德有了空闲理会自己，毛团挺挺肚子，决定用力卖乖。它知道庞德挺喜欢自己这样。

果然庞德继续摸着毛团的小肚肚，一边咬着饼但注意力却又跑走了。

实在是因为召水咒的尝试让人灰心，而庞德隐约知道再过两天，戒指里的「绿甜果」就要用罄，水源问题比自己预想的更难解决，庞德心头不由得有些沉重，一而再再而三的错估状况，难道真是自己过于自大了？

放克却似没有受到影响，愉快地拿出更多的青麦饼；这种饼吃多了会让人口渴。

「它肯定知道的，我们刚到圣水那会儿，毛团第一个冲上去喝，将来一定是个聪明的宝宝！」毛团似乎也知道两人在说自己，嗷地一声表示赞成。

庞德复杂地揉揉毛团，心想不知能不能撑到那时，消极的念头闪过，一默后终于开口，「明天我们就出发去找水源。」

放克一愣，「你不试了吗？」

「只能边走边试，我们时间不多，」庞德摇头。

放克看了看，稍稍移近庞德一些。

庞德怀疑地看看放克，这几日要放克出现这种举动，通常接着就是讨要亲吻。

果真放克低下头亲亲庞德脸颊，很纯洁的那种，「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别担心。」

庞德觉得脸颊一阵痒，不愿去想他们几天没有洗澡。「没有水是个大问题。」

「打猎，喝血，都行的啊，」放克想也没想地说，见庞德满脸诧异，转为支吾，「也、也许你们南方人觉得野蛮，但北方人常常这样，我们真不是野蛮，这本来就行的。」

庞德张了张嘴，被放克这么一说似乎没有很绝望，即便接下来得喝上几个月的鲜血也没好上多少。而必须原谅庞德这个现代人，茹毛饮血这个真不是他首先会想到的解决方案。也难怪放克这十几天就像出门踏青一样，每到饭点心情愉快地挑着戒指里的食物，偶尔还会跟毛团玩耍，原来心中早就有腹案……

庞德突地有种无言的心情，称不上开心但倒是没那么紧绷了。

毛团似乎感受到庞德心情的变化，扭了下肚子想爬上庞德肩头。可他忘了肚子边原来还抱着的金色法石，石头因为毛团的扭动，一骨露地就往地下滚去，滚着滚着，竟是滚到了木筏外！

毛团早已知道木筏外面不能出去；这些天要往外头走的时候，就会被放克拖了回来。

但那是它的石头！！它要把它拿回来！！于是再扭扭身，毛团一个旋身，立刻往石头扑了去。

石头这时早已滚到了木筏外。

石头这么一滚过，就像包着陷儿的巧克力球一般，外层立刻沾满了沼气林里的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