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抹了把放克额头上的冷汗，狠狠皱眉，随即拿出戒指里的若叶草，折了片让放克含进嘴里，但一会儿过后，放克的状况并没有如深水所说的有所改善，庞德于是凝聚起地元素，打算施放二级的「祛毒咒」看能否帮忙缓解放克的不适。

可这一动用元素，庞德发现原该是轻而易举的元素吸纳，试了几次竟是窒碍难行！

庞德不信邪，又多试了几次之后，心底才察觉不妙，立刻用上冥想检查体内元素。

而透过冥想，庞德察觉体内的魔核运转，竟是一片杂乱无章！

原先按序排列的元素涡，全都像是被打乱一般，或是重叠或是交杂……

连带着，当魔核运转起来，所有的元素是在体内无秩序地横冲直撞！

加上周围异常浓郁的元素浓度，更加重了这种失序的现象！

而要是自己凝聚元素时都已如此，那么刚刚放克将元素内化为力量时岂非……

庞德暗道一声糟，赶紧要放克也利用冥想检查自身。

放克虚弱地闭上眼，试了几回，口里转述的魔核状况果然比庞德的要糟上许多。

庞德闻言不禁心底一凉，知道这次是他误算了。

兽人没有元素魔法，深水自然不知瘴气圈对元素与魔核的影响。

而自己也没有想过有这种可能；在魔使梦寐以求的高元素浓度环境下，竟还有能紊乱魔核的沼气存在，这简直是生门与死路同存的安排！

现下，自己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得不说，之前顺风顺水的境遇，让他在这不熟悉的世界里有些轻忽自大了。

放眼望去，周围暗林幽幽，沼气浓密。天上纵有明月，能见度却不超过眼前几尺。

放克适才一阵冲刺，让他们已深入瘴气圈近百里，要再回头思考应对方法，已是不可能。

眼下若不能施法元素魔法，不只是战力锐减的问题，首先，他们还会因为无法施放「召水咒」马上面临断水的困境。

庞德心下暗自恼恨了自己一顿，帮放克抹了把汗，垂下眼承认道，

「是我错，我没想到沼气竟会对魔使有此影响，害你如此这般……」

放克睁眼，挣扎地想要起身，「没，我、我躺一会儿就好——」

庞德压住放克，叹口气，「不急，既然圈里哪边都危险，我们就在这待着，理清元素紊乱更加要紧。趁着眼下没有魔兽出现，利用冥想，快把你体内错乱的元素涡位置拉回，冥想应该能行，排好以前，都不要运转魔核。」

边说，庞德同时照做，心下却没把握自己提的解决方案能行，而他其实比放克更加着急。

毕竟放克要是撑过这阵元素紊乱引起的不适，即便不动用魔法，他还有北方人的优异体力可以依靠，但自己要是无法凝聚元素，则又是废人一个。而这都是自己轻忽的错，庞德再次在心底自责着。

然而，庞德的好运似乎在进入瘴气圈之后就到头了。

没多久，隐藏在沼泽里的魔兽们迅速地找到了今晚拜访沼泽的访客们。

当诡异的暗影快速飞掠在木筏周围，庞德警戒地睁开眼，抓回毛团，抽出许久没用上的匕首；这把正是首次与放克见面要来的那把。

而放克比庞德更早察觉，他勉力撑起身子，紧握大剑，魏颤颤地站了起来。

庞德与放克背贴背，忍不住提醒，「别用内化，记得。」

放克视线扫了周围暗沉沉的树林一圈，浑身紧绷，「……用了会如何？」

庞德一边警戒，口中不得不提醒，「严重的元素紊乱会让你失去魔法，千万别逞强。」

「不死，就好。」

放克说毕的同时，周围暗影竟同时间扑击而来！

放克瞬时轮起大剑，伴随强烈的气流，把眼前数个黑影精准地劈砍回去！

同时间，背后的庞德，亦是再度尝试施法！但以冥想固定魔核的同时还得唱施的操作太过困难，一个简单的光爆术元素凝聚到一半竟是施法失败！庞德的反应为此慢上一步，放克立刻扯过庞德，位置对换，用大剑帮忙解决了庞德那边！

而这时放克爆出的反应与力量与平时无二，但庞德却能听出放克粗重的呼吸声。

可眼前的危机并没有因此改善，反而是最糟的那种！

在庞德看清被放克劈砍在地的魔物时，不禁失声喊道，「莽蜥蜴！？」

这时，有更多的暗影竟自地面突突地冒了出来！！

原来周围看着结实的地面，果然如深水所说一般，却是缓慢的地底暗流！！

一群黑压压的莽蜥蜴就潜伏在暗流里，在第一波攻击失败后，其馀的竟像幽暗的黑鬼争相而出！

放克闻言一顿，而后大手一揽，粗鲁地抓起庞德不管不顾地冲天而起！

这么一冲，脚下十几个黑影竟也飞身追上！

七八只跳跃力较强的莽蜥蜴，因此死死咬上了放克的腿！

那力道，甚至能把放克奋力一跃的身形扯得一晃！

放克心下一凛，想着要真被莽蜥蜴扑上，以如此的力道跟数量，两人将一点生还的机会都无！

心中的轻重立现，放克不敢迟疑，全身充斥银光，竟是运起魔核疯狂地往前冲刺！

接着是十数个奋力的远距跳跃！

迅捷的身形穿梭在沼气林的断枝残干之间，放克的速度甚至较平常更快！

这、这完全是内化魔力后的速度！！

庞德心底顿时乱极！！

因为再这样下去，很可能将牺牲放克复原魔核的机会！！

如此天赋异禀的放克，在魔法这条路上走了这么远……却为了自己的错误……

心头纷乱之际，庞德的鼻尖在浓重呛鼻的沼气中，突地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黑暗中的庞德原以为是放克被莽蜥蜴咬上的腿，于是庞德立刻低头愤怒地用脚帮放克狠踹掉几只蜥蜴，可踢完才抬眼，却见一丝丝鲜血竟从放克的双眼、耳朵、及口鼻细细淌下！！

七、七口流血！？

庞德心下大乱，不由吼道，「你在流血！？停下！！快停下！！」

可放克却是像没听见一般，依旧狂命奔驰，丝毫不减速地往前冲刺！

这时他周身闪烁着元素光芒忽明忽灭，就好保险私烧掉前的灯泡那样脆弱不定。

庞德简直又急又怒，摇晃着放克的衣领吼着，

「停下！！该死！！别跑了！！你在流血！！听见了吗！？」

「放克！！停下！！」庞德抓着放克的手都有些抖，「现在！！不停我跳了！！」

听见这句，放克终于放缓速度，几个起落后，选了一个粗壮的树干让两人狠狠扑在上头。但随即，放克又撑起一口气，挥剑把腿上咬着的蜥蜴俐落砍了脑袋，做完后，放克的呼吸已经充满浓重的血腥味，他眼神有些发直，气息粗重，「别、别跳，我……我要抓不住你了。」

庞德扶起放克满脸血的脑袋，声音不稳，「你、你怎么样？你在流血，得缓一缓，别动！」

「我、我……」放克开口，竟又吐出几口血沫。

庞德心惊胆战地阻止，「别说话，照我刚说的，快冥想！」同时心下慌急地想着脑袋里的那些恢复咒语，但首先要把光元素凝聚，庞德强自镇定想着重起冥想，却不知心中早已乱成一片——

「不、不碍事，」放克咳了几声，有吐了几口血，「只是乱、乱了点——」

庞德厉声怒斥，「别再说话！没听懂吗！？」

放克才虚弱地对庞德笑笑，表情却是瞬间狰狞！

下一刻，就见放克左手抓住大剑，周身这次泛起凄厉红光，以眨眼的速度架在庞德背心！！

而后「碰」地一下重击！！

同时，放克也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庞德被这口热烫的血喷的满脸，心中剧震后回头！

就见后方竟有只古怪的粗大巨藤，像是有意识般地轮着狰狞的藤蔓扭动！

而水管般粗大的数条蔓藤刷刷地在空中抽出声响，放克适才堪堪挡下的就是其中一记攻击！

旋而巨藤再度甩动粗的长藤蔓，想再次进攻，于是放克的手伸了过来想把庞德往身后扯。

可那力道已是颤抖、虚弱；想来刚刚那下，已经耗尽放克最后一丝力量。

而都到了这个关头，庞德却仍感受到放克扯着自己的努力。

庞德眼下顿时起了水雾，他不懂放克执着的原因，但真的是够了……

他何德何能，能有一个人这样护着自己？

以前，受明哥点滴他尚泉涌以报；而今，为了什么理由反了过来？

说到底，放克欠他什么？他又到底欠下放克什么？

越想，庞德越是恼恨！

恼恨自己的失算、恼恨放克的固执、跟眼前的这些——

心中怨怒难累积至此，庞德发狠催动魔核，不管不顾地冥想与吸纳全开！！

元素紊乱又如何！？之前他尚能驱动三系，这次就当全系驱动！！

不再费事调整魔核，庞德把蜂拥聚集而来的所有元素，重叠也好，抵销也好，不管哪系，全都塞在一个爆裂咒里！就像当初驱动双系「促生咒」一般，庞德对所有的元素反覆吟唱着同一个魔咒！！

炸！！炸裂！！炸毁所有！！

下一秒，剧烈的白光扎扎实实地炸裂在巨藤那处！！

轰然一声巨响！！巨藤的碎片与汁液爆裂四散！！

就像炸开一只活生生的魔兽一般！！

庞德甚至听到一阵凄厉的哀鸣，可体内亦像是有什么碎裂一般，散成片片！

同时间，魔核处传来的震动给了庞德重重一击！！

他与放克同样喉咙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接下来，无数股奇异的力量竟开始在体内四处流窜！

针刺般的疼痛就好似把周身上下都桶了穿——

极度的疼痛与刺激，……这就是刚刚放克的感觉？

软倒在放克身上时，庞德模糊地感受到放克围上的手臂。

庞德奋力睁开眼，见着了放克那张又急又怒的脸。

心中突地有些痛快。

看吧。

焦急的滋味也让你尝尝。

第47章：能活着出去

庞德从黑暗中醒来，是因为唇边一阵阵湿润的感觉。

乾裂疼痛的嘴唇与发苦的舌头，提醒了庞德自己似乎已很久没有喝水。

浮沈在压迫迟缓的黑暗中，庞德觉着自己似乎被什么束缚全身，无法随心所欲行动，即便只是张嘴的动作，也让庞德辛苦地皱起眉头。可那股清凉滋润的液体实在是个巨大的诱惑，完全勾起庞德体内的渴求，庞德用尽力气搅动了舌尖，企图挽留住那股清凉，却因为无力吞咽，液体竟有大半溢出了唇外。

庞德有些不甘地想留住那些，奋力动了动喉咙，片刻后，又是一阵水意送到嘴里。这次庞德记得把沁凉的液体含在口中，再小口小口吞咽入喉，即便还是有更多溢出了喉咙外，但这一口甘美，足够让庞德挣脱黑暗的束缚，奋力地睁开了眼。

＊＊＊＊＊＊

逐渐清晰的视线里，四周光线昏暗却不是夜晚，就像大白天里乌云密布那般的灰暗色调。

全身上下仍旧带着刺痛，但包裹住半个身体的温度却是相当熟悉，庞德毫不意外地看到放克凑近的那焦急张担忧的脸，他肩上趴着同样睁着大眼的毛团，眼前的一人一兽看来相当狼狈，满头的血迹与脏污，带着腥气，好似在野林里打滚了一个月。

庞德在放克的手臂里动了动，嘴边又凑上一股湿意。

「好好，醒了就好。来多喝几口，会舒服点，」就见放克拿着个水壶往自己嘴边凑。庞德没有拒绝，就着放克的手喝了好几口，不知是否是太过口渴的缘故，单纯无味的水喝着竟是甘美无比。

待庞德微微撇开头，放克才拿开水壶紧皱眉头问道，「觉得怎么样，全身还很痛？」

昏迷前的回忆跳入脑海，庞德拉住放克衣领挣扎坐起身，同时看了眼周围，发现这里似乎还是那处巨藤爆裂的地方，鼻尖沼气依旧，虚弱地问，「……我们还在原地？」

「恩，那怪藤没了后这里反而平静，我就待着，」放克仔细地扶了庞德一把，「而你一直不醒——」

「你呢？」庞德视线随即回到放克身上，打断道，「你又如何？」抬手搓过放克的脸颊，先前流血的地方只留下干涸的血迹，看着有些狰狞吓人，「这些血，你的魔法？」

「我没事，」放克乖乖让庞德摸，「魔法大部分没了，」而后补了句，「不过够用就好。」

庞德心里一紧，「说清楚。」

「真没什么，就回到从前那样而已，」放克轻描淡写地摇头，「倒是你，你刚那个爆——」

「什么叫回到从前？」庞德一阵阵后悔，有些急切地问，「你到底试过——」

然而说到这，庞德的问句截然而止，因为他突然看到放克拿在手上的水壶。

水壶，原先是放在放克的戒指里的。

那原是这路上要泡给毛团喝的元素水，所以只先装了一壶水，另外几个壶装着的则都是满满的元素泥。而要拿水壶，就得用上风系及火系元素，来开启放克的双系戒指……

庞德顿时精神一振，「……你拿水壶！？」

放克一听以为庞德还想喝水，又解开了盖，「还想再喝点？」

「不，你可以拿的出水壶，还有这木筏？」庞德突然懂了先前总觉哪里不对。

他们虽然还待在巨藤附近，但已不在当初两人狼狈挂着的树上，而是落在地下。并且，两人身下还有一只制作相当良好的木筏，看着不像是放克临时赶制的替代品。

放克恍然解释，「哦，木筏其实我收了五六只，在你跟深水讨论的那几日。想说既然会用上的话，学着做以外，我干脆就多带上几——」

庞德忍不住揪住放克衣领摇晃，又恼又混着喜悦，「所以你恢复了？！你依旧能够使用元素？是不是！？」

放克张了张嘴，迟了几秒才答，「就一点点，只够拿来开戒指。火球那些的，已经不行了。」

庞德眼底的欣喜瞬间一黯，「……不行了？」

「你、你别太担心，」放克表情转为小心翼翼，「赶紧检查看看，你说不定还行。就、就算也像我这样，回去后我们可以找你那个老师瞧瞧，他是大治疗师对吧，肯定有办法治疗，你一定能复原的。」

庞德看着放克担忧的视线，才想起自己也该担忧元素紊乱的问题。

然而比起放克的伤势，庞德却不怎么着急自己。施法那时他就已有心理准备，舍魔核炸巨藤来保全两人性命，交换的代价他是想清楚了才动手，这会儿并不后悔。但如果可能，他还是希望放克是无事的，即使机率只有那么一点也值得期待。

想起爆炸前的那几幕，庞德心思又复杂起来。

来自放克的关切视线突地有了重量，随后庞德干脆依放克所言闭上眼冥想。

而果真，如同自己先前预料的，体内原该是魔核待着的地方，已感受不到任何的元素涡。

所有的元素，在冥想的观察下，毫无秩序地在体内冲撞。

即便那些元素庞德感应起来依旧亲切，甚至身体里一阵阵的刺痒，就如同先前练习元素亲和力那般；那是一种亲和力挤压至极致相当浓重的感觉，可现在，任凭庞德再怎么「使力」，也只有种毫无所凭、空荡荡的无力感。

但若是在这种状况下，即便仅是单纯的空间戒指，自己也该是无法使用的？一个疑问浮上庞德心头，他立即对着手上的水系戒指试了试，果然毫无动静，然而放克却可以……那么，也许放克的伤势比自己轻上一些？

思及此，庞德又是一振，睁眼问到，「我开不起戒指，你能？」

放克点头，「刚开始不能，但我一直转，转久了就行了。」

「转久了？」庞德不解。

「原先转着元素涡的地方，现在空着找不着涡。但我想它们可能一时乱过头，没整好，因为我觉得我还是能感受到元素的阿，所以我就多转几次试试，即使好像转不到东西，转久了说不定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