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策 下——祈幽
祈幽  发于:2015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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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承轩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筷子砸在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啪”声,时刻注意着尤老的厉景琛从尤老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对祁承轩的轻视,想必尤老是觉得情绪如此容易被动摇的年轻人真的不足为虑,尤老说的话,水分很足,半真半假,迷惑视线。

厉景琛相信,四九堂内肯定有官府的眼线,晋州城变成现在这般,也有官员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要说四九堂很无辜,是被官府胁迫的,那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唬弄人呢。

“尤老说得过了吧,要真是官府在控制四九堂,您可就无法安稳的坐在这边了吧,要知道您的大弟子可比您更加适合……”祁承轩未尽之言稍稍一想,就能够明白究竟在说什么,官府要想一把枪却不会直接出面控制四九堂,而是要扶持一个傀儡,尤老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人,相反,尤老的大弟子绝对是个官府需要的“人才”。

厉景琛不知道尤老的大弟子是什么人,但祁承轩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尤老此次请我来所为何事,大家都明白,尤老可要想清楚了,不是我求你,而是你求我,如果你还是这般不清不楚、藏头露尾的,那也不用谈下去了。要知道,我也觉得你的大弟子可堪大用。”祁承轩皱眉,看向尤老的目光充满了警告。

也不知为何,尤老的反应较之于刚才稍显迟钝,可观尤老的身体的情况,并不是多么的老迈,虽然五六十岁的人了,可是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比一些年轻人还要精神。厉景琛自己先前还没有感觉到,可是祁承轩却看得清清楚楚,尤老反应迟缓是因为他在看厉景琛,目光中有着怀念、热切和点点的悔恨,复杂难辨,使得明亮的双眼都变得浑浊。

热切的视线,就算是再麻木的人也能够感觉到了,厉景琛甚至的怀疑,祁承轩将自己带到这边来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先出去,自己到外面看看吧。我和尤老还有话说。”祁承轩侧头对厉景琛说道。

厉景琛站起来,拱手应是,“世子,那我先出去了。”

祁承轩使了个眼色,让包大通也跟着出去。厉景琛一出去,迎面的脂粉香味让呼吸都变得困难急促,和雅间内农家的质朴不同,外面金碧辉煌、极尽奢靡,满目的红粉之色混合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情迷之香,让人沉沦。

厉景琛在大堂一角要了个位置坐下,最近吃得好、睡得好,作息规律到分毫不差,在雅间里头吃了那么几筷子,根本就吃不饱,可这边也不是吃饭的地方,天知道汤汤水水里头有没有加料。

厉景琛的出现让大堂内有短暂的平静,待他坐下后,男男女女的目光或多或少的飘到了他的身上,风神俊逸的长相,奢华精致的打扮。厉景琛这身打扮可是晋州城最时兴的,流行语江南一带,时有大冬天还执扇的,就是为了附庸风雅。仔细看,在场的男人绝大多数都是这么穿的,左悬玉佩,尤以翡翠最佳,右悬扇套,手中拿一把折扇,再吟诗两首,自认为美好到了极致,其实很少有人能够穿出风雅之感,更多的是庸俗,暴发户的轻浮。厉景琛通身气派绝佳,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说不定还是世家子,在青楼女子眼里面,那就是散发着金主气息的香饽饽,谁不爱啊。

香饽饽厉景琛不喜被众人围观,往旁边的纱幔阴影里靠了靠,杜绝其他人的目光。

“哎呦喂,好俊的小哥儿,怎么就孤单单的住在了这儿,告诉妈妈,妈妈给你找漂亮可心的姑娘,保管你喜欢。”徐娘半老的鸨母酥胸半露,一笑,胸口的大白兔颤巍巍的晃眼,虽然过了最佳的年月,但鸨母身上成熟的妩媚依然让好这一口的人挪不开眼睛。

鸨母用丰满的臀部挤开了包大通,还顺带抛了个媚颜,“小伙子让让啊,到了我们这儿怎么也要看看摸摸,光是守着主子怎么行,让下人去乐呵乐呵,公子一定不会介意吧。”说完,一个充满风韵的媚颜就甩在了厉景琛的身上,整个身子都差点儿倚靠在厉景琛的身上,因为用力,酥胸都变了形了。

厉景琛垂眼看看,白皙粉嫩的胸部如同两只白面馒头一样,但厉景琛一点儿都不为所动,反而因为保姆身上浓郁的脂粉香味直皱眉头,“身上太丑,离我远些。”

包大通急哄哄的去拽鸨母,都没有拽动,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上嘴巴咬上一口,要是让主子看到了,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被包大通怎么拽都不动摇的保姆听到厉景琛的声音,浑身一震,她身上用可是上等的茉莉粉,没有人闻了觉得不美的,保姆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活动了一下身上出汗了,致使香味有了变化,极力克制去闻的冲动,保姆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呵呵,小哥儿说笑了,说笑了,哈哈,妈妈还有事儿就不陪你了,要吃什么、要什么姑娘尽管说,妈妈一定办到。”

“不用了,鸨妈客气了,今日我来就是看看台上姑娘的表演,不要人陪。”厉景琛微微一笑,疏离之感顿消,让鸨母看了眼睛都直了,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好俊的小伙子,要是她年轻的时候遇到了,一定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真是太可惜了。

鸨母也不强求,在厉景琛的手臂上摸了一把,这才摇着水蛇腰舍不得的走了,走了片刻,就有小二送上来了酒水和点心,点心的酥油饼,看起来十分的可口,厉景琛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但有觉得莺歌馆里头的茶水点心不干净,“包子,你去买些吃食过来,要干净温热的。”

出门在外,自然不能够用真名实姓,包大通就变成了包子,包大通可怜巴巴的挤了挤眼睛,两只手不知所措的绞在一块儿,“公子,奴自从来了晋州城就没有出来过,那个,不知道在哪里买!”

包大通还真没有说假话,来到晋州城后,他基本上就在厉景琛身边伺候,晋州城具体长什么样子,他都不清楚,就更加别说哪里能够买到合口的吃食了。厉景琛默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双全,你快去快回。”

“是,公子。”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文双全也没有回来,厉景琛等得有些不耐烦,却也知道催促不是办法,这不是京城,大家熟悉的地方,找吃食还是有些难度的。厉景琛不想在这边浪费时间,再说了,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肚子有些涨,急需要排泄一下,准备如厕后就和厉景琛说一声离开这里。莺歌馆如厕的地方也很讲究,精益求精到一定程度,厉景琛边整理衣衫边从里面出来,却没有看到包大通腆着脸的讨好表情,耳边一阵风响,厉景琛迅速侧身,转身之时抬腿抽出匕首,不带任何停顿的向前攻去,一系列动作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地方,一气呵成。

攻击厉景琛的人显然没有料到他有如此身手,一下子有些手忙脚乱,被厉景琛手上的利刃在身上开出了几道伤口,对方很快反应过来,掌握了自身的节凑,与厉景琛开始缠斗,动作狠辣,出手果决,只是每每要伤害到厉景琛时突然转变角度,避免伤到他。几次下来,厉景琛虽然疑惑,却也明白对方是要毫发无伤的活捉自己的。

对方有顾及,但厉景琛没有,出手越加的干脆利落,每一下都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一些纪念。因为打斗,呼吸变得急促,鼻子敏锐的捕捉到了奇异的香味,只是被莺歌馆内脂粉的香味弄得麻木的鼻子分辨不出这问道是一直都在的还是突然出现。待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厉景琛眼前变得迷糊,腿脚也变得绵软,前一刻堪堪避让开一击攻击,下一刻就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攻击者一把拖住厉景琛,和藏在阴暗出点香的人点点头,那人出来,两人一起抬起厉景琛小心翼翼的挪动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

文双全带着买来的点心进了莺歌馆,到了位置却没有发现厉景琛他们,于是上楼找祁承轩。规律的敲了两下,“主子,小的文双全。”

敲了半天,却没有得到回应,文双全觉得不对,大声的喊道:“公子,公子,主子,主子,包大通!”

所有人都喊了一遍的同时,文双全手上也在用力,门纹丝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门口,文双全立刻下去喊人,在一众人的努力下,门终于被推开,门后厚重的橱柜也仅仅是被推开了一条缝隙而已,文双全立刻挤了进去,这才看到祁承轩倒在地上。

“主子被迷晕了,拿水过来。”进来的恰是吴兴德,他和梁大、赵楚星办事,办完了吴兴德就来这边寻厉景琛他们,谁知一来就遇到这事。

给祁承轩下的迷药并不重,茶水泼面,几息功夫之后就醒了过来,“人呢?”

“主子,没有别人在。”吴兴德咬牙说道,没有别人的,他家的公子不见了!

“尤大!”祁承轩身体还有些虚软,但说到这个名字依然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尤大撕扯成碎片!

第七十四章: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普通的白棉帐子挂在架子床上,架子床上雕刻着百子千孙等寓意吉祥图案,雕工都不是很精致,但胜在寓意佳,村子里许多农户家都用的这样的架子床,有着朴实的安逸感。白棉的帐子空隙很小,风很难吹进来,床内的空间就显得很闷热,一出汗,草席子就跟黏在身上一样。身上穿着棉布的亵衣亵裤,不是很合身,却很柔软,碎花被面的被子一角盖在肚子上,其余的都放在身侧,这床被子还是冬日盖的厚被子,现在用,就算是只是盖了一角,依然热得很。

厉景琛试着动了一下手脚,虚软乏力,就像是睡得时间太长了,导致整个人都变得软趴趴的。眼睛略微干涩,闭上眼又重新睁开后才算是适应了一些,强撑着坐了起来,掀开帐子,入眼是个普通的房间,一门一窗,空气里有淡淡的米饭香,肚子发出饥饿的声音,厉景琛扶着床站了起来,活动了几下四肢,才算是长了一些力气,在架子床的旁边摆着两个樟木箱子,最上面的箱子上放着一套衣服,青色儒衫,一条藏青色腰带,绣着福字的荷包,外带一条与衣服同色的头巾。

穿上衣服,略微大了一些,长度正好,衣服看着是新的,却是那种仔细存放了很久拿出来的新,不是新做的。

穿戴好后,厉景琛慢慢走向靠窗的那张书桌前,腿脚还有些发软,便拉开椅子做了下来,手指磨搓着扶手,这些家具用了一段岁月了,只是保存得很好,未见陈旧。临窗的位置摆放着书桌,让这边的光线十分的好,侧头望去,书桌旁边是一个书柜,里面摆放了很多书,都是经史子集,厉景琛猜测,这是一个要参加科考的书生的房间。将视线从书柜上挪开看向书桌,一般书桌上都会留下笔墨,可以揣测房间主人的身份。书桌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还有一本打开的书放置其上,就像是主人看了一半随手放下没有整理一般。

厉景琛皱眉,书页泛黄,纸业上的内容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一版的论语因为制版的原因,每一页上左侧页脚都有一个小小的类似于爪印的痕迹,算是瑕疵品了,本来这版的书卖不了几个钱的,后来竟然传出了使用这版书的人不是中举就是会试顺利通过,传得神乎其神,厉景琛会知晓,还是身边有人拿到这么一本书炫耀来着。

国人都有讨好个好彩头好云兆的心理,科考的人谁不想蟾宫折桂,一时间这版书千金难求,到了现今依然被大多数人的推崇,好似得到了这么一本书就可以立刻成为状元光耀门楣一般。

书的一旁是一张发黄的纸,纸上写了几行字,上书: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字迹潦草,应该是仓促而为,观笔墨,也是有年头的物件了。正待厉景琛准备小心的翻看其他东西的时候,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他下意识的望过去,厉景琛挑眉,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啊!

“宝儿,爹爹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鲫鱼山药汤,闻到香味了吗,你刚起来先喝碗米汤润润肠胃,待会儿我们就吃饭。”尤老笑得一脸灿烂,脸上的褶子都带着喜悦,喜悦直达心底,不是假装出来的。

米汤熬煮的恰恰好,浓郁的米香顿时充溢了整个房间,让本就饥肠辘辘的厉景琛不自觉的往尤老手中的米汤看了好几眼。

厉景琛的动作取悦了尤老,尤老高兴中带着宠溺的说道:“你这孩子啊,科考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你也要慢慢来啊,每天都废寝忘食的读书,这好吧,弄得自己的都病了,让爹爹好心疼。”尤老将米汤稳稳的放在书桌上,米白浓香的米汤晃悠悠的,隐隐约约的倒影出两张脸来,尤老的慈爱与宠溺,厉景琛的冷静与默然。厉景琛的冷脸尤老毫不在意,他忽视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切,“昨儿爹爹回来,差不多都是三更天了,看你房里的灯还亮着,爹爹推门一看,你就开着窗趴在桌子上,身上发烫,可把爹爹吓坏了,连忙请了郎中过来,宝儿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都告诉爹爹,如果觉得不舒服再去床上躺躺,好不好。”

尤老的宠爱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看来他和自己的亲自关系并不好。厉景琛微微拧眉,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尤老,你认错了人了。”

“午饭还要吃别的啊,青椒炒鸡丁放辣椒是吗,你伤寒还没有好,不能这么吃,嗓子会更加难受的。”尤老活在了自己的世界,对厉景琛的话不予理睬。

厉景琛直直的看向有尤老的双眼,“尤老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的你儿子。”以厉景琛的年纪,做尤老的孙子都够了。

尤老的眼睛闪了闪,眼睛不敢与厉景琛对视,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一定要吃青椒炒鸡丁吗,吃可以,不过不能够再放辣椒了,也只能够吃一两块,吃多了爹爹可是要生气的。”

厉景琛猛地站了起来,身高的优势让他能够俯视尤老,带上了一丝的压迫性,“尤老将我掳到这边来总要给一个说法,请尤老清醒了和我说,别将我当成你记忆中的代替品,要知道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是你怎么都无法挽回回来的。”

厉景琛说的斩钉截铁,其实也是底气不足,他可不能够把握尤老记忆中的那个人已经过掉了,失去只是个模糊的字眼罢了。

尤老挂在面上的喜悦一下子消失,眼神如同两把利刃狠狠的扎向厉景琛,恨厉景琛残忍的打碎了他的自欺欺人的梦境,不让他继续做梦。“我儿子可不像你这么尖刻!”

“那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你儿子。”厉景琛争锋相对。

尤老暴怒,端起桌上的粥碗就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狠厉的看着厉景琛,喘着粗气,他更加想摔的是厉景琛,但顾及到什么,尤老没有发泄到厉景琛的身上,“你干嘛要揭穿,你干嘛不配合我,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爹爹,一个臭男人让你要死要活的,不要爹爹了吗?那个人不要你啊,你怎么还死心塌地的去找他啊,宝儿,宝儿,爹爹的好宝儿,你怎么这么傻啊,爹爹的宝儿,爹爹的宝儿……”

厉景琛往后退了两步,等尤老宣泄够了才试着开口,“尤老……”

尤老充血的眼睛一下子捕捉到厉景琛,面孔上扯开了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宝儿要吃什么,爹爹给你去做?”

“够了。”厉景琛厉声喊道:“尤老你明白你面前站得是谁。”

尤老瘫坐在地上,低声的笑了起来,“是啊,我知道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宝儿,我的宝儿已经没有了,他在找那个臭男人的路上遭遇水匪劫船死掉了,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哈哈,我不会让皇帝好过的,是他害死了我的宝儿,我不会让他好过的,哈哈。”尤老状似疯癫的吼叫着,渐渐的讲了三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尤老原是思郎渡那儿的一个普通农民,为了养家糊口就在农闲的时候做起了船夫的工作,因为尤老敢作敢为、讲义气守信用,渐渐的被当时还是个小帮派的四九堂看中,慢慢的就成为了四九堂内的中流砥柱,日子也越发的好了。尤老的妻子早亡,只留下一个孩子,孩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季节变化的时候身体就会发病,尤老十分的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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