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策 下——祈幽
祈幽  发于:2015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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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肚子的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咕咕的叫声此起彼伏,分不清是你的还是我的,反正都是大家的,麻木的感受着来自于身体的叫嚣,大人还能够忍得住,小孩子就难说了,孩子吵囔着要东西吃,大人给不出来,听了哭声又闹心,就打了,打了就更加哭,原本宁静的早晨就是在这样的吵闹声中开始的。

“可是肚子好饿。”祁承轩拧着眉头,肩膀很酸,身板都僵了,高大的身体窝在一块石头上睡了一夜,睡得还不安稳,时不时清醒过来警惕的看着四周,就这么一晚上,身体上的疲惫是次要的,主要还是精神的疲累,活动了好一会儿才算舒服了一些,只是肩膀还是木木的。

厉景琛摇头,祁承轩微微叹息,何曾想,他连让自己的喜欢的人吃饱肚子都成了问题,祁承轩舍不得厉景琛,但也深知现下不是时候,准备等什么落了单,再偷偷的把烧饼拿出来给厉景琛吃。

果然如江老汉说的,灰巾团天亮透之后就舍弃了被他们糟蹋得一塌糊涂的永年乡往晋州城去了,祁承轩坚持的背着厉景琛走在江老汉一家的旁边,穿过永年乡的时候看到了永年乡的破败,才几日的功夫,本来还算是富庶的小镇子一片狼藉,到处可见支离破碎的家当。

灰巾团有吃有喝,对粮食一点儿都不爱护,地上抛洒的剩面剩饭和烂菜叶子倒是便宜了后面的灾民,为了一片叶片边沿已经腐烂的生菜叶子大打出手的事情屡见不鲜。

太阳越加高升,流民们也安静了下来,大家埋头走路,不知是谁扯着干哑的嗓子唱起了调子,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随着调子唱了起来,古朴而苍凉,歌颂丰收的调子与现实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讽刺极了。

从永年乡往晋州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牛车要走商两个多近三个时辰,靠两条腿,还是饿得眼冒金星的腿,走上一天也是可能,天亮透的时候从永年乡出发,现下已经是金乌西沉,余晖将天际渲染成绚烂的金色,看似蓬勃而富有朝气,却是近黄昏。夕阳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金黄,模糊了一张张渴望食物的脸。

晋州城外的人远比想象的还要多得多,他们这一波大概是三百多近四百人,包括灰巾团的百多人,汇入晋州城外的流民中,都不发出一个响声的。灰巾团的人闹哄哄的抢着地盘,看中了好地方就把原先待在那处的人给赶跑了,因为肚子饿早早的躺在地上睡觉如同等死一般的人慢吞吞的爬起来,慢吞吞听得挪了地方,比之充满希望的江老汉一行人更加的麻木、死气。

看了晋州城外堆积如山的人群,就晓得这儿并不是想象中的天堂,江老汉忍不住连连叹气,搂着孙子狗蛋、拖着老婆子的手都沉甸甸的,本就弯曲的背脊更加的佝偻。

但江老汉并没有停下脚步,不像其他人到了地儿就找了地方认命的坐下,他带着老婆子、小孙子往城门走。与他有相同行为的不只一个,祁承轩和厉景琛也在其中,到底是年轻人,厉景琛已经好了很多,四肢渐渐有力,在祁承轩的搀扶下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和他们一路的还有李大人的家小,李夫人始终沉默的低着头,精神上好像出了问题,搂着小儿子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一天来都是她的大儿子找吃的、张罗一切。

“灰巾团的人说不定等会儿要找麻烦。”厉景琛凑到祁承轩的耳边悄声的说道,一路上灰巾团的人时不时过来招惹他们,就是言语上的不敬,轻佻的话什么都有,祁承轩打了一回,后来次数多了就当没有看见,但这笔帐算是记上了。

要说灰巾团的人,真如同地狱来的恶鬼,死了肯定下十八层地狱,厉景琛和祁承轩亲眼看到他们从锅里捞出嫩嫩的肉,但肉的形状明显是小孩儿的小腿,还连着被煮得烂了脚丫,他们身上还背着疑似人体肉块的东西。灰巾团的领头竟然是个看起来颇有些几分的和善的老头,但老头眼睛一睁开,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所谓相由心生,眼睛更是其中最重要的地方,光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好坏来。灰巾团的老头就是,灾前就是个拍花子,得了皮相好的小孩儿专门往那些脏地儿卖,无论男女。因为老头一头乱发灰蓬蓬的,像是一条脏兮兮的灰巾子堆在脑袋上,这才了有了灰巾团这么个名号。

“早晚都要来,我弄死他们。”祁承轩心里面憋了一肚子气,自小受人白眼的他养气功夫了得,遇到了灰巾团却怎么也压不住心里头的火气,言语上对他不敬就算了,但是对厉景琛污言秽语,就让祁承轩恼火得很,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无法保护,何论大丈夫!

要是让厉景琛知道了祁承轩想的,也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果然,他们一行人经过灰巾团的时候,灰巾团的人就跳了出来!

第七十章:进入城中毫不遮掩

祁承轩的动作流畅而潇洒,但出拳、踢腿,每一下都带着狠厉,他的双眼幽深而平静,就是这种主宰他人性命的平静无端端的让人害怕,仿佛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就会死在当场。

灰巾团的人出来挑衅,嘴巴还不干不净的说着脏话,最最主要的是,他们还是围绕着厉景琛说的,厉景琛因为身上有伤,加之风寒,面色苍白,显得柔弱而无助,精致的面庞上一双水蒙蒙的眼睛,说实话此刻的他有着绝大多数女人都无法企及的动人。

厉景琛已经被祁承轩彻底的划归到自己的地盘上,就差在厉景琛的脑门上刻上“祁承轩专属”几个大字,但观祁承轩的表现,虽然没有刻上那几个字,其实表现得也差不多了。

自己的人被一群瘪三言语上调、戏,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祁承轩,还没等灰巾团的人说完祁承轩就冲了出去,然后就开始了单方面的碾压式打斗。

灰巾团的人灾前大多数是地痞流氓,拳脚上会的都是一些下三滥的路子,对上正儿八经练过的祁承轩只有挨打的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不知灰巾团的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被压着打还一个接着一个的上,直到被彻底的打趴下为止。

就如同江老汉所说,双拳难敌四手,祁承轩再厉害也经不过几十人的车轮战,渐渐的完美的防护中出现了漏洞,祁承轩也挨了几下,好死不死的有一下还打在了他的伤口上,疼得祁承轩直皱眉,眉目间的杀意更加浓烈,本来不想闹出人命,现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出手一下子扭断了一人的脖子,那人抽搐了几下软倒在地上,不自然扭曲的脖子、暴突的双眼,无不昭示着,祁承轩是玩真的。

祁承轩出手越来越狠,围着他的灰巾团之人也害怕的退缩,没有人真正的是怕死之人。就在祁承轩被几人缠着的时候,灰巾团的领头动了起来,这还是个隐藏的高手,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到了祁承轩的背后,只见他双手成爪,干瘦的手上皮肤皱褶,每一条皱纹里头都藏着黑垢,干黄的指甲缝里更是如此,如同鬼爪一般。

江老汉的孙子发出惊呼之声,江老汉甚至已经做好了见到祁承轩受伤的准备,在路上江老汉就见到老头儿用这一手将一只疯狗制服了,前后甚至不到一息,谁都没有看清楚老头儿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老头儿的快,有人的动作更快,一把锋利的匕首穿透了老头的心脏,灰巾团的首领迟钝的看着前胸冒出来的刀尖,刀尖滴滴答答的掉着鲜红的血液,原来作恶多端的他心头血也是红的啊!

厉景琛捂着肩头的伤口强忍着伤口撕裂的痛苦咳嗽了几声,抓着匕首的手因为伤口的缘故变得迟钝,每动一下,伤口上的疼痛都锥心刺骨,虽然如此,厉景琛还是将匕首拔了出来,活生生的心脏就这么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老头儿倒在地上,有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来,阴鸷的双眼渐渐迷离。

见到他们的头儿死了,剩下的灰巾团之人顿时惊慌,纷纷作鸟兽散,还没有等他们逃开,就有一队训练有素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从人群中冲出来两个人,侍卫打扮的二人赫然是赵楚星和吴兴德,行到近前,赵楚星和吴兴德纷纷跪下。

“属下来迟,让世子和公子受苦了,属下们罪该万死。”说话的是吴兴德,摇身一变,他成为了东山王世子身边的侍卫统领,一身酱红色的侍卫袍服竟然格外的适合吴兴德。

祁承轩没有功夫管他们,狠狠的踹了将死的老头儿一脚,这一脚用力十足,将老头儿踹飞四五丈路,摔在地上的时候老头儿已经没了气息,祁承轩满身的戾气,但搂抱住厉景琛的手却格外的温柔。

“伤口裂开了。”祁承轩陈述着一个事实,眼中的怜惜和心疼怎么都遮不住。视线化为了实质密密的缠绕在厉景琛的身上,丝丝密密,弄得厉景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的避开了祁承轩的目光,厉景琛注意到李大人的家眷,抱着李大人骨灰的少年看向他们的时候双眼明亮,却也隐藏着深深的忧虑,抱着骨灰坛子的手越发的用力,瘦弱的少年蓦然的竟然和当初容昭仪过世时的祁承轩重合。

厉景琛摇头,暗笑自己是伤糊涂了,但也不得不承认祁承轩对自己的影响越来越大了。厉景琛看那个少年的目光被祁承轩注意到了,顿时皱眉,淡淡的瞟了那个少年一眼,目光中的寒意让那个少年禁不住的哆嗦了一下,迫于压力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祁承轩嗤笑,还算是识相。

“带走他们几人。”不顾厉景琛的反抗,祁承轩使力就将厉景琛抱了起来,厉景琛身上有伤,一时间也无法挣脱开,只能够恨恨的抿着嘴巴,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这样子的厉景琛反而更让祁承轩喜欢,二人相处多年,祁承轩总觉得厉景琛有时候太假,到哪里都是端着,失了灵动,所以总喜欢惹他,甚至故意答错问题让厉景琛受到先生的惩罚,祁承轩承认,他挺幼稚的。

一看这一众人就是高门大户的,更何况刚才祁承轩和灰巾团的打斗更是震慑了其他人,所有围在晋州城外的流民胆怯的缩在一边或羡慕或嫉妒或麻木看着他们消失在城门后,那代表着生的入口,为了以防灾民动乱,晋州城的大门守得很严,仅仅开了一条供一人出入的缝隙让人走动,待厉景琛一行人全都进城了,更是飞快的将沉重的大门关上。

从吴兴德和赵楚星的口中得知,厉景琛他们二人一失踪,他们就开始了寻找,寻找时发现也有其他人在找人,其中一伙人就是四九堂的人,袭击者中的“水耗子”就是四九堂的人。

吴兴德他们毕竟是外来人,人手不够,于是大张旗鼓的找到了官府,以东山王世子的名头找人,这是他们在一开始就商量好的,一旦事有变化,就用东山王的名头来行事。四大异姓王中东山王最为神秘,做事也透着古怪,用他的名头最是合适,当然祁承轩这么做,和东山王的嫡亲妹妹是厉景琛舅母也有很大的关系,这也是间接的示好,要成大事单打独斗那是不可能的,身边站得人越多,那么得到那张至尊宝座机会就能够越大。

厉景琛拗不过祁承轩,只能够任由他抱着,肩头的伤口崩裂开,鲜血早就渗透了出来,衣衫都被鲜血染透,什么时候晕了过去,厉景琛都不晓得,也错过了进晋州城的一系列事情。

厉景琛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看着陌生的帐幔,神情有些恍惚,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很快就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就看到正蹑手蹑脚走进来的祁承轩。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厉景琛总觉得此时祁承轩看起来格外的温柔。

“微臣为殿下请安。”厉景琛挣扎的要从床上起来给祁承轩请安。

祁承轩大步走了过去,制止住厉景琛的动作,听了厉景琛的话,眸子暗了暗,并没有说什么。

“要喝水吗?你睡了一天一夜,肩头上的伤口很深,幸好赵楚星他们来的及时,不然……”祁承轩的身上煞气一闪而过,并没有停留多久。“肯定饿了吧,我这就让人送了鱼片粥来,养身适口,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吃。”

“谢殿下。”厉景琛有意无意的拉开着与祁承轩的距离,但是祁承轩黏得很久,无视了厉景琛的疏远。

鱼片粥很好吃,咸鲜适口,就算是厉景琛生病而口淡,也多吃了两口,肚子抱了,人也来了精神,厉景琛就询问起了祁承轩晋州城内的事情。

晋州城自古就有长江关隘之称,是以广陵地区为代表的江南地区的门户之地,过不了晋州城的城门就进不了江南地带,高大的城墙成为了晋州城最大的标志,也不知什么时候四九堂的根据地慢慢的进入了晋州城,待突然发现时,已经改变不了四九堂渗透进晋州城大大小小之事的事实。

就在十数年前,四九堂一改先前的沉稳做派变得激进,加入了很多江湖人士,所谓江湖,也就是不受官府管制的一群无业人士,大多好勇斗狠,厉景琛不排除江湖中真的有大侠的存在,但大侠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偷鸡摸狗之辈,这样的人充斥了四九堂,可想而知现在的四九堂是个什么模样。

灾年一到,四九堂把控晋州城一事彻底的暴露了出来,就算是如此,四九堂还没有做好与官府彻底撕破脸的准备,当吴兴德他们打着东山王世子的名号进城的时候受到了晋州知府的热情款待,晋州知府配合吴兴德一行人找寻着厉景琛他们,当知晓他们在城门外出现时,吴兴德、赵楚星才会出现得那般及时。

“晋州城的事情并不好,知府的态度暧昧,四九堂的有恃无恐,与其说是四九堂不愿意和官府彻底的撕破脸,还不如说是他们想要在‘东山王’身上得到好处。”祁承轩端了一杯水让厉景琛漱口,脸上带着讽刺的说道:“在我身上有利可图,当然释放出友善,吴兴德打探得知,大批的米面放在露天,风吹日晒,散发着浓浓的米面发霉的味道,毫不遮掩。”

第七十一章:变相禁锢不由心软

厉景琛靠坐在床上,傍晚时分柔和的光线半照在他的身上,听到祁承轩说起四九堂时,神情专注而认真,眸子清亮中带着些许对四九堂的愤恨,显得更加的生动。厉景琛自己有所不知,刚才漱口后嘴角尤带着微微的水意没有擦干净,显得淡粉的双唇水嫩嫩的,让祁承轩的眼神越加的幽深。

祁承轩的眸子暗了暗,心头处淡淡的怜惜在慢慢飘荡,要不是为了帮他挡住黑衣人的攻击,厉景琛身上也不会有这么重的伤。此时此刻,帐幔间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触不及防下,厉景琛毫无防备下被祁承轩搂个正着,他下意识的去推挡,只是祁承轩不容厉景琛的反抗,将厉景琛两只手都紧紧的搂在怀里面不让它们动弹,搂着厉景琛的手还顾及到他的伤势,紧而不失温柔。

隔着薄薄的衣衫,能够感觉到祁承轩胸膛内有力而微带着些急促的心跳声。鼻尖都是祁承轩身上沐浴后清爽的香味,仔细分辨,还有着淡淡的酒香,微醺的气息将自己整个包围。

厉景琛不喜欢这般弱势的姿势,却动弹不得,垂着眼任由祁承轩抱着,心中的慌乱被他刻意的忽视掉了。

回到晋州城,他们的身份已然改变,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一个普通的下臣,最大的交集不过是厉景琛当过他的伴读,早已不是落难之时相依相偎的平等。祁承轩的心意,厉景琛能够懂,不然也不会放纵祁承轩在窝棚里的所作所为,但厉景琛更加懂,他作为一个男人,永远都不可能正大光明的站在祁承轩的身边。不是厉景琛妄自菲薄,将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而是他深刻的明白,情爱与权利相比,永远都比不过权利。

厉景琛身体上没有动作,但是周身散发出的抗拒让祁承轩心中气恼,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由此方才挥散不去的旖旎之情渐渐消失殆尽。祁承轩爽快的松开了抱着厉景琛的手,给厉景琛压了压被角,“晋州城内的事情已经略微有些眉目,你受伤严重,又失血过多,就借此机会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也可以和包大通和你身边伺候的人说。”

厉景琛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轻声的答应了。事后几日,果如厉景琛所想,祁承轩根本就不让他出这个院子,身边时时刻刻的跟着包大通,包大通也不是那等嘴碎之人,从他嘴巴里基本上套不出祁承轩的事情来,况且包大通还真不知道什么。至于厉景琛自己带出来的人,文双全机灵,此次出行就带着他出来伺候,几日来进入院子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出来,每次待上一盏茶的功夫就被人用他身子还没有康复、需要静养的借口给请了出去,文双全知晓的也不多,带进来的消息支零破碎。祁承轩要变相的软禁他,难道就因为自己对他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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