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毕，舞毕，曲知义呆了，接着他震惊地发现挂在脸上的泪水。

水云飞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曲知义，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首先，你早知道，一个好的领舞者，要能有渲染观者的能力。”

曲知义点点头，他惊叹于舞蹈本身的魅力。

“夜店的舞蹈也是，只不过，要传达的是热情如火。”水云飞又换了一张光盘，是一首DJ曲子，激烈的鼓点声想起，马上曲知义就想到了路蓝。

“你本身要燃烧起来，甚至烧坏。”

曲知义点头，表情仍旧呆。水云飞笑笑，按了停止音乐的按钮。

“OK，理解这些之后你也要开始枯燥的基本功练习。”

曲知义开始了压腿，踢腿等练习，对于自己硬邦邦的肢体他倒是预计之中。

“蝴蝶当年学了多久？”午休的时候，曲知义忍不住问。

“半年。”水云飞懒洋洋地躺在地毯上，头枕着手臂。

“他的求学欲望很强，好几次韧带拉伤送进医院。”

像陷入回忆中一样，水云飞没在说话。似乎睡着了。

曲知义捕风捉影一样一点点得知哥哥的消息，有那么点陌生的味道。他有一种奇怪的设想，或许这些都是自己编造的回忆，其实一切都是假的，其实他并没有这个一个哥哥。但是他还有照片。父亲临终前的愧疚，母亲的精神恍惚……这一切都在说明，回忆是真的。

这一天，姜鹰接回了曲知义，大概询问了下情况，曲知义如实汇报。因为是第一天，姜鹰也没在多问。晚上，曲知义没有例行的被言周教，他纳闷道：结束了？

躺在床上，曲知义辗转难眠。回忆起了那一天。

十五岁的哥哥曲知仁一直比同年龄的人瘦小，在学校经常被欺负，曲知义每每看到他的伤口要追问，他都只是摇摇头，并且让他保密。

然而有一天，曲知仁很奇怪，他慌慌张张地跑进屋里，双颊绯红。曲知义当时不理解，现在想起来一定是被灌了春药。安抚的过程中，曲知仁的身体起了反应，曲知义用手帮了他，同时也惊于自己——竟然也有了反应，难道这也会被传染？

“我也来帮你”哥哥的脸上满是诱惑，半睁的眼睛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曲知义。

曲知义妈妈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两个男孩相互摸着对方的性器官，诡异至极，顿时惊傻掉，接着就是一声尖叫，以及暴力地驱赶。

曲知义被反锁在屋子里拍打着房门，门外发生了什么让他焦急不已。

“妈，开门！妈，别怪我哥，是我先出手的！妈！！！”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回应，曲知义呆呆地坐在地上。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害的……

当天晚上，他爸爸跟妈妈吵了一架，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爸爸出门的背影十分凄凉。

哥，你在哪儿？哥，回家吧……

曲知仁没有找到，半年后，精神不太好的曲妈妈买菜的途中出了车祸。然后别人介绍了李姨给他爸爸……

哥，无论你什么样都是我哥啊。为什么不承认我，还是不想原谅我？

哥，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哥，看我一眼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

翻了一个身，曲知义陷入不眠夜。

第13章

十月份，那些大学校园里的新生已经渐渐开始熟悉大学生活了，而有些人，在窗前遥望着碧蓝色的天空与洁白的云朵，只得一阵感慨。

徐伟，刘甲，单正起，你们是否还好？对于失踪的我会不会有一丝想念？

曲知义在小锦事件之后，回到宿舍取走了自己所有的证件和少量的物品，学校那边并没通知。姜鹰说无故旷课，用不了多久就自动被开除，不用管。至于如果有朋友老师报警什么的，后续曲知义也不用管。收走了曲知义的身份证等证件，这件事两人就没再提。

曾经的联系电话没有了，家庭地址已经住上别人，亲人更是找不到。曲知义的人间蒸发看起来那么顺其自然。

曾经那个温暖的家好像梦一样遥远。

今天是星期六，舞蹈课休息。

水云飞不开门收学生，上一个学生已经是两年前了。一般来说，熟识的人求他教学，也要看心情。姜鹰也曾经接受过水云飞的培训。

“姜鹰会跳舞？”得知姜鹰曾经跟水云飞学习过的时候，正在喝水的曲知义险些呛住。

“嗯，普通社交舞，还有礼仪，站姿坐姿，行走这些。”

原来如此，难怪姜鹰举手投足之间姿态优美，原来是学习过。

厨房的架子上有姜鹰打印出来的食谱，曲知义拿起来端详一会，从冷藏柜中拿出食材与烹饪道具开始准备。

凉拌黄瓜，煎鸡蛋，黑米粥……黄瓜的切法……曲知义在家并不下厨，他对烹饪也毫无兴趣。刚到姜鹰家的时候，早餐都是姜鹰准备，剩下则是点餐。上周吃完早餐，姜鹰突然说，作为食宿费，以后早晚餐都由曲知义准备。曲知义倒是乐于接受，这样他也不算是不劳而获了。

曲知义本以为，姜鹰这样的人在家吃晚餐的次数不会很多，不过很意外的是，姜鹰会高频率地出现在饭桌上。

中餐都是外食所以不需要，早晚餐的内容都由姜鹰决定。他一般都每周打印一次食谱以及烹饪步骤。

按照打印菜谱做出来的食品说不上好吃，至少是能吃的。

早饭快做好的时候，洗漱完毕的姜鹰坐入饭桌。早上起床的姜鹰皱着眉一言不语地盯着曲知义。

曲知义把早饭端到桌上之后，两个人静静开始早餐。

“你学多久了？”

理解几秒钟，曲知义觉得姜鹰在问他，舞蹈学多久了。

“三周。”

“都学什么了？”

“压腿，下腰，手位，脚位，水老师还叫我每天坚持跑三千米。”

姜鹰的筷子停在略糊的黑色荷包蛋边皱了皱眉。

“别让我等太久。”手起筷子落，黑边被果断夹掉。

“一年，这是我的期限。”姜鹰补充。

曲知义自顾自喝粥，没有说话，一年，他心中思量，似乎并不短。但是既然当初蝴蝶用了半年就出师，他也不想拖太久，要尽量提前到达那一天。

姜鹰今天似乎没有外出活动，在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办公。曲知义翻开笔记回忆水云飞讲的内容，开始复习，同时在床上压腿。水云飞给曲知义一个MP3，让曲知义听听，里面都是古典曲子，曲知义平时不是古典发烧友，对曲子的内容不是很了解。

“听多了他们就是你的朋友了。”水云飞这样说。充满DJ音乐的地方是不会搞出慢悠悠的古典音乐吧。曲知义咋舌，不过老师叫他听就听吧。摆弄MP3的过程中，曲知义不小心播出了外放，慌手慌脚弄了半天，声音才回去。瞄瞄隔壁的姜鹰，似乎没什么动静。

这是一首挺愉快的曲子，他叫不上名字。试着随着节奏走起舞步。

姜鹰负责的一个账本中出现了一点疏漏，问题本身不算大，他索性把资料带回家里解决，饭后他打开表格逐个检查数据。

问题解决得比想象得更顺利，找到了疏漏点，他把资料标红，并且改正，保存文档。心情舒畅地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同时，他似乎听到隔壁传来的音乐声，只觉得旋律似乎有那么点耳熟。正想再多听，音乐声戛然而止。这个问题纠结他半天，索性到曲知义房间探探究竟。

曲知义的房门是敞开的，戴着MP3踏起舞的样子看起来挺好笑，不过他的眼神中透露着认真的聆听，姜鹰没有打扰他。

从视觉上来说，曲知义的舞蹈极其一般，有点像牵线的木偶。不过他浅浅的笑很好看，没有欲望，没有勾魂，只是最简单漂亮的笑容。

其实，他笑起来真的跟他哥哥一点都不像。那么一瞬间，姜鹰怀疑起他的直觉。他的看人直觉向来很准，在路蓝酒吧后台门口看到曲知义的瞬间，他觉得唯一能接近蝴蝶的人就是他。

如果得不到百分百的原品，高档的复制品也算勉强。

得不到原本的蝴蝶，再造一只属于自己的蝴蝶为何不可。人生已经过去将近三十年，对于普通的生命长度来说，已经快到一半。在清楚了自己的性向之后，姜鹰就决定不结婚了。

每个人都无法一帆风顺，姜鹰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是什么样。看似完美的成功人生，其实蝴蝶是个遗憾。

他给曲知义帮助，曲知义弥补他的遗憾，虽然自私了点，不过作为交易，既然曲知义勉强同意了，那么就一切成立。而相对的，姜鹰在得到“蝴蝶”的心里满足之后，可以考虑还给曲知义自由。这种金钱换取的情人毕竟是交易，姜鹰没想过“白头到老”。

必须要抓住能得到的，当满足了之后一切便可以结束。

多久可以满足，是一年还是十年，取决于曲知义的表现。

第14章

姜家原来是黑道性质的地下金钱交易所，这二十年才开始逐渐洗白，如今在餐饮娱乐，房地产等领域已经崭露头角。姜鹰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均为父亲和不同女人所生。大姐已经连婚到别家，现育有两子，大哥姜茗也已婚并育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小弟姜锦在上高中。他们都有自己的领域，亲情很淡。或许，在幼年的时代他们也曾经亲切过，十几岁一过，他们就意识到自己家庭不同于其它家庭，渐渐疏远了彼此的亲情。

姜鹰从小到大没有为什么人执着过，除了蝴蝶。但是蝴蝶的心中有别人，这样的蝴蝶姜鹰不想去抢。不属于自己的就是不属于，宁可忍痛，也不强夺。

六年前他和姜茗在办事的途中遇到了他，蝴蝶。那少年面色惨白，却带着一股魅惑和乞求。当时姜鹰去停车，停完车走回去的时候，姜茗抱着已经熟睡的少年，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从此，蝴蝶就开始依赖了姜茗，姜茗藏起了蝴蝶。再次看到蝴蝶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年，在路蓝的舞台上，那少年在圈里一夜成名，渐渐开始有人出高价包养他，都被姜茗挡住。

姜鹰也是在那时发现了他对蝴蝶的情感，并对当时没有先一步将那个少年抱入怀中后悔不已。蝴蝶那种任何人都无法接近的距离感让姜鹰莫名心动。他开始接近蝴蝶，以姜茗弟弟的身份，以朋友的身份，却永远都无法进入蝴蝶心里。从小到大，姜鹰都没对什么执着过，只有蝴蝶不同。

三年前，姜茗结婚了，姜鹰跑到姜茗家打了一架。论身手，他们兄弟不相上下，最后两败俱伤，伤痕累累。

“即使我结婚，他也离不开我。”姜茗擦了擦嘴角的血，自信地说道。

姜鹰恨极自己，恨自己当初的放弃。他本以为只要时间久了就会忘记那个少年无助的神情，却没想到随着时间的增长这种情感只增不减，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渐渐，蝴蝶是他心里永远的一个结。

大哥结婚之后，蝴蝶开始卖了，他笑得更妖艳，跳得更洒脱。姜鹰没有买过蝴蝶，他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可以花钱到高级俱乐部买少年，却无法买蝴蝶。

买到的蝴蝶不是他想要的，那是只有交易不带情感的买卖。

姜鹰觉得他会抱着这个遗憾继续生活，直到他遇到曲知义。不同于蝴蝶的无助魅惑，曲知义的眼睛更加清澈，曲知义的五官和蝴蝶很像，但是第一眼却无法联想到他和蝴蝶是兄弟关系，就因为眼神。他生气的时候眼睛会瞪很大，看起来比本身的年纪要小，当他被人拦截在后台门外的时候，一瞬间眼中的迷茫让姜鹰砰然心动。就在这一瞬间，他就做出了一个决定，让曲知义成为第二个蝴蝶，这次，他要这只蝴蝶属于他。

做足了准备的姜鹰并不急，他早就调查到了曲知义后妈李丽的出国倾向，并略微帮了下她的忙；同时他也发现小弟姜锦已经行动。姜锦向来出手狠，并恨极了蝴蝶，姜锦对于姜茗有着某种程度上的恋兄情结，只是无法对蝴蝶出手。这次陷害曲知义也只是无聊的小游戏。

姜鹰在合适的时间拦下了姜锦，顺势得到了曲知义。曲知义将是他的蝴蝶。

经过三个月的相处，姜鹰开始觉得自己的判断或许是错误的。六年前的蝴蝶才十几岁，十分幼小，所以彷徨无助，而曲知义虽然也是无助，眼神却有着那么点成熟的淡定。

曲知义很沉默，即使知道自己的状况也不会露出很迷茫的眼神。即使有短暂的无助，也会很快调节好，就像那个被他带回家的晚上，可惜，第二天起床之后，他就回复本来的样子。

20岁的学生虽然还带着点天真的稚气，却有着一定的反应力。曲知义学习跳舞很努力，不过却没见什么成效。姜鹰已经为他取好了代号，蜻蜓，为了不和蝴蝶重名。但姜鹰打心里还是希望曲知义是一只蝴蝶，最好是七色的，绚丽多彩。

姜鹰看着曲知义自顾自地跳舞，心中莫名的焦躁。曲知义有他自己的性格和方式。姜鹰想，如果正常的生活，他一定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可那种平淡满足不了他，他爱那惊艳的眼神。

姜鹰按照水云飞的要求言周教曲知义的敏感点，他无法对视曲知义纯净的双眼，每次都蒙上他的双眼。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姜鹰会莫名心乱。

曲知义很隐忍，对于那种行为也是。姜鹰有一种想要破坏他的焦躁，为此他一直没有和曲知义做到最后。

那种莫名的焦躁感在心中越是压制就越是膨胀，在看到曲知义听着MP3的笑容之后更是强烈。

发现了姜鹰的目光，曲知义腾地脸红。他摘掉耳机，故作淡定地解释：“我瞎跳的，这不是水云飞教的。”

姜鹰点点头，试图从曲知义的脸上找到蝴蝶的影子，他的目光扫过曲知义的脸一次又一次，默默告诉自己，真像蝴蝶。但还是在看到那双眼的时候爆发了。

“我出去一下，晚饭你自己弄。”

果断转身，姜鹰只留下的一阵风。他驰车飞奔，来到熟悉之地，某隐秘的GAY向俱乐部，开店的是姜鹰的大学损友程见宽。见姜鹰一脸不爽的表情，正在摆弄数码相机的程见宽爽朗大笑。

“哟，大半年没来了嘛，怎么，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这方面的需求了？”

姜鹰没回答程见宽，直接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来一瓶不？新到的MoutonRothschild，有点咖啡味，越品越香。”程见宽从架子上献宝一样拿出红葡萄酒瓶子。

“不要，我要开车，最近有没有新主打？”

瞬间反应过来的程见宽马上露出商人一般的笑容。

“有哇，上个月新来的小忆，就是一妖精啊，论魅惑力啊，不在你那蝴蝶之下，那小眼神啊……”

“就他了。”十分难以忍受又高又膀的程见宽老鸨一样的语气，就差拿个手帕了，姜鹰赶紧打住他，多年的死党程见宽相当清楚姜鹰的喜好，姜鹰放心。

“晚上八点叫他来路蓝，走，咱们先去吃点什么。”

姜鹰扔下VIP卡让程见宽刷，程见宽一脸窃笑地拿出刷卡机。

“感谢惠顾。”

第15章

自从改变了生活，曲知义连作息时间都变了。以往和宿舍哥们连夜通宵打网游都成为回忆。他没有提出想要电脑上网之类的要求，突然间他觉得这些都没有必要了，网瘾莫名其妙的消失。他开始喜欢阅读纸质书，翻来翻去地查资料。

人生的方向改变了，好像曾经的自己死掉一样。

钥匙开门的声音一瞬间让正在洗澡的曲知义迟疑一下。是姜鹰回来了吧。不过以往姜鹰开门的速度都很快，这次钥匙反反复复转了很久，不禁让他担心。

快速冲了冲，曲知义披上浴衣就走了出去。刚迈出浴室，他看到一个人影走出去，随后又听到关门声。

莫名其妙的感觉蔓延开来。曲知义走到客厅，看到茶几上放着钥匙，再一扭头，他发现姜鹰死尸一样躺在沙发上，周身传来浓厚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