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揽着他肩头,低低道:“别说了……你别说了……”
周白清突然转过身撑着地面猛喷出一口鲜血,他背对着艳阳天道:“我说了你赢了我,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我一定要戴手套和你打……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总说你血里有毒,不让我碰你,照顾你,那你的血落在手套上我不就没事了么……你就不能再推开了我了……”
艳阳天没有说话,他咬住嘴唇,忍住满腔感慨,站起身默默走到一边。裁判和主持人相继上场,周白清被抬下了擂台,第三届全国武术比赛的冠军就此诞生,场内响起掌声,欢快的音乐随之而来,白无常作为领队带着做了应急包扎的徐耀祖和未能出场的胖子选手走上了擂台。主持人邀请他们发表获奖感言,白无常说到一半,场馆的大门忽然打开,几名身材苗条的礼仪小姐开路,原来是徐老爷捧着奖杯出现了。陪在徐老爷身旁的是他的太太和两名黑衣保镖,这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走上了擂台,徐老爷见到了徐耀祖,似是有千言万语,可当主持人把麦克风递给他的时候,他却又拒绝发言,徐太太站在一边眼眶都已经红了,小声地问三老板:“怎么伤成这样不送去医院?”
三老板道:“别提了,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死活不肯去医院,把我们找来的医生护士都打跑了。”
徐太太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这时轮到徐老爷给冠军团队颁奖了,他将奖杯颁给了白无常,两人握了握手,白无常道:“谢谢徐老爷这座奖杯,回头我带给我爸看看。”
徐老爷不做声,客气地笑了笑,到了给队员们颁奖牌的时候,徐老爷与徐耀祖面对着面,他眼眶忽然湿了,轻轻呼唤了声:“耀祖啊……”
这一声呼唤仿佛开启了什么机关,徐耀祖耳朵一动,眼里射出两道精光,伸出手便朝徐老爷咽喉而去,艳阳天也像是受了刺激,与那胖子一起,一人架开了一个保镖,徐老爷此时已被徐耀祖掐着脖子从地上提起,徐太太尖叫了声晕倒在地,台上台下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艳阳天与被他架住的保镖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忽然同时冲向徐耀祖,一人拿肩,一人提腕,卸掉了他手腕上的所有力。徐耀祖斜视两人,还要冲向徐老爷,艳阳天挡住了他去路,而那保镖直接扑向了白无常,将他压倒再地,而这时被那胖子架住的保镖也已经挣脱了胖子的控制,两人扭打起来,那胖子一把撕下保镖脖子上一块嫩皮,没想到这一撕撕下来的竟是保镖脸上的人皮头套!
胖子大惊失色,冲白无常道:“是假的!!这人我认识!!和周白清一伙儿的!!”
“呸!谁和姓周的一伙??老子有名有姓,姓廖,叫晓白!”廖晓白踢开那胖子,胖子见状,要去救白无常,廖晓白冲着手腕处狂喊:“高少爷到你出场了!还不快进来!”
他吼完便又去抓那胖子,擂台上风云变幻,一下从颁奖仪式到了武斗直播。主持人和裁判早吓跑了,台下那群练家子又是云里雾里,不知该帮谁好,徐老爷咳嗽着招呼三老板道:“还不快扶你小妈下去!”
三老板似是听不清他的话,徐老爷无奈只得自己走过去,这时场外忽然冲进来一伙警察,各个持枪荷弹,领头的却是个年轻人,他一指台上几人,道:“全都给我抓起来!”
那胖子看到了警察和枪,僵在了原地,没敢动。白无常嘴角一撇,也举起了手,作投降状,制住他的保镖将他押到擂台下,推给了警察,可不是所有人都见了枪就挪不动步子,领着警察进来的高少爷指着三老板飞奔上擂台,道:“尤其是你!!不要动!”
他一把拉住了要往三老板那里走过去的徐老爷,道,“老爷子!你别……”
他话还没说完,徐耀祖突然从他背后出现,将他甩到一边,艳阳天大喝:“徐老爷,你快走!”
徐老爷慌不择路,直接摔下了擂台,廖晓白忙去扶起他,徐老爷上下打量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廖晓白没回话,他抬眼看了看三老板,二话不说冲了过去将他拿下,拽着他扔给警察,这才吹着呼哨慢慢走回来,那另一名保镖也走了过来,撕下了人皮头套,道:“陈十七,见过徐老爷。”
廖晓白指指自己:“廖晓白。”
徐老爷还是一头雾水,陈十七看了眼擂台上,道:“我先去帮忙,让这小子和您解释解释。”
廖晓白道:“是这样的徐老爷,就是吧,我们发现五年前买凶刺杀您的是您的三儿子,然后吧他等了五年就等您这唯一的一次出场好结果您性命,关键是还要把结果您性命的机会给您最喜欢的四儿子……到时候这遗嘱啊遗产的……我这么说,您懂吗?”
徐老爷道:“那耀祖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廖晓白道:“他是被下了一阵邪门的针法,我们怀疑有人在他身体里寄生了一个心魔。”
徐老爷道:“心魔??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廖晓白道:“老爷子您就别装啦,这事儿您不早就猜到七七八八了吗,要不您会特意找傅医生过来?”
徐老爷没有接话,他转而看向擂台,艳阳天与陈十七一人拿住了徐耀祖半边肩膀,徐耀祖似是极为煎熬,仰天长啸,他皮肤仿若透明,好似有滚烫的岩浆在他皮下流淌。
陈十七问道:“艳阳天,现在怎么办?”
艳阳天道:“先拔针!”
陈十七道:“现在拔了他还能活命吗??”
艳阳天道:“现在不拔他肯定活不了!”
两人同时看向徐耀祖后脑勺,陈十七道:“谁来拔?你我都松不开手!”
艳阳天也正犹豫,擂台边忽然冲出来个人,正是那高少爷!他跃跃欲试靠近,艳阳天和陈十七面色僵硬,齐声喊:“不行!”
可为时已晚!高少爷一伸手已经拔掉了徐耀祖后脑勺一根黑针,这一拔他脸色大变,整个人被一股无名的吸力吸住,整只手牢牢贴在了徐耀祖的后脑勺,那流动在徐耀祖身体内的火光河流般极速汇向他的后脑,又经由高少爷的五指流进高少爷的体内!
徐耀祖皮肤下的红光正在慢慢褪去,仿佛支撑生命的能量被抽去一般,待那红光完全消除后,他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艳阳天和陈十七应声松手,赶紧去查看高少爷的状况。
陈十七撩开他衣袖,看着他白皙的胳膊,问艳阳天道:“怎么回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艳阳天把了下高少爷的脉搏,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高少爷缩回了按住徐耀祖后脑的手,兴高采烈地说:“我感觉我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哈哈哈哈哈!”
他摇晃脑袋,原地跑起了步,摩拳擦掌道:“我要去跑步!我要去爬山!我要去游泳!!”
他狂喊着一溜烟跑了出去,陈十七哑然失笑,道:“看来他是天赋异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艳阳天没接他话茬,他环视四周,匆忙走下了擂台,谁也拦不住他,拉不住他,他在人群中寻找,在场馆里寻找,到处走,到处找,找得出了一身的汗,终是让他在临时搭建的急救室里找到了周白清。周白清迷迷茫茫,还有些意识,他看到艳阳天,便问他:“我帮到你了吗?”
他不说话时还好,一说话,艳阳天忍不住了,握住他的手,跪在他床边,流下了两行热泪。
周白清伸手擦他的脸,笑着说:“师父……你的眼泪总不会也有毒吧?”
艳阳天摇头,轻声说:“我总以为自己感情淡薄,其实不过是不知感情为何物罢了。”
他答非所问,周白清心头却是一暖,他看四下无人,强撑起身子,吻掉了艳阳天脸颊上的一滴眼泪。
艳阳天把周白清按回到床上,低着头拍了拍他手背,周白清见他耳朵有些红了,抓着他手又轻软地唤了声师父,艳阳天站起身依旧低着头不看他,周白清本想再和他说说话,可外头偏有人来煞风景,周白清听到开门声起先还不怎么高兴,可探头一看,看到这高声喊着“艳阳天师傅,你过来看看。”的人,周白清大喜过望,指着门口一口气没顺下来,猛咳起来。
“陈……陈十七……!”他断断续续喊出来者姓名,陈十七看到他,与他打了个手势,道:“你好好歇着,先借你师父一用啊。”
周白清焦急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那天以后……”
他连珠炮似的问了许多,陈十七笑道:“等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再详细和你说。”
艳阳天也道:“我去去就回,你先休息,回头再说。”
周白清似有不舍,来回看了陈十七与艳阳天几眼还是松开了手,道:“好,那等你回来,我问什么你可都得告诉我。”
艳阳天行到了门口,看着他道:“一定有问必答。”
他和周白清最后对视了一眼,快步走到了屋外,才关上门便问陈十七:“怎么了?什么事找我?”
陈十七道:“还记得之前在雁来去身上发现的黑针吗,那胖子和三老板身上也有……”
艳阳天惊奇道:“那胖子有不奇怪,不过三老板身上怎么会有?”
陈十七道:“我也觉得奇怪,根据我们的调查,三老板才是主谋啊……”
艳阳天一摆手,加快了步伐,几乎小跑着和陈十七回到了比赛场地,擂台上下此时已经清了场,角落里一群警察正在盘问双手被铐起来的白无常,徐老爷也还没走,身边跟着三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艳阳天一进去便看到个白衣女子俯身在地上一堆黑灰中捻摸着什么,他跑过去喊了声:“傅医生?”
那女子回过头来,蓬头垢面,可形容样貌确实是傅白玉没错!
艳阳天松了口气,陈十七在旁道:“我就说嘛我请的那位锁匠,天下间就没他开不开的锁。”
傅白玉翻了个白眼,抹了把脸,拾起地上的三根黑针道:“这针泡过蛊水,扎在颈后三个穴位能……”
陈十七抢白道:“起死回生?”
傅白玉道:“错!世上哪有什么能起死回生的针法?刚才我也说了,这针泡过蛊水,蛊虫精华通过黑针进入人体,进而操纵人体,就和……提线木偶一样吧,这人早就是死人了,顶多算是个僵尸吧。”
徐老爷此时也走了过来,傅白玉看到他,道:“我这模样,让徐老爷见笑了。”
徐老爷还给她赔不是,道:“要不是我特意去信找傅医生您来,您也不会屡遭不测。”
傅白玉笑笑,问道:“徐老爷您家三子……”
徐老爷蹙眉甩袖,气愤道:“那不孝的东西!这几年装得恭恭顺顺,没想到全是为了我的钱!巴不得我死……!”
艳阳天道:“不过听说他也是中了黑针?”
陈十七道:“是,而且还是他自己拔掉了三根黑针……”
艳阳天道:“他拔针前有说什么吗?”
陈十七看了看徐老爷,道:“刚才是老爷子一直在和他说话,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拔掉了黑针了。”
艳阳天望着徐老爷,谨慎地问道:“敢问徐老爷,三老板死前是否说过什么?”
徐老爷还是一脸气愤,道:“能说什么?那不孝子还算有点羞耻心,知道自己干了大逆不道的事就再没脸见我了,就拔掉了那什么针。”
傅白玉瞅着徐老爷,突然伸手搭在了他左手手腕上,道:“我给您把把脉,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徐老爷嘴边浮起笑意,给傅白玉搭了会儿脉后缩回了手,转过身道:“我要去医院看内人和耀祖了,这里的事就联系我律师来解决吧。”
傅白玉给陈十七和艳阳天使了个眼色,他二人飞步一前一后拦下了徐老爷,徐老爷道:“你们这是为何?”
陈十七站在徐老爷面前耸了耸肩,傅白玉这时说了:“面貌形体能改,声音能变,可这不过是皮囊一具,可人的内里却变不了,我五年前就曾为被人刺伤的徐老爷把过脉,问过诊,五年之前他身体依然十分虚弱,这五年里不管怎么保养调理都不可能让他这具虚弱的躯体重回三十壮年的状态。”
徐老爷面色平和,道:“这几年来我勤于锻炼,保养有方,看来连一代女神医都被我骗了啊,哈哈哈。”
他想要走,陈十七一把抓住了他手腕,徐老爷一个手势,那三名西装男立即过来表明身份,说他们是徐老爷的代理律师,他要再不放手就要告他伤人。
傅白玉急了,喊道:“打他神庭,大椎,风府!”
艳阳天闻言迅速出手打了徐老爷大椎风府两处穴道,这两下下去,这两鬓斑白的瘦弱老人猛地窜高了十来公分,身上那件黑色正装自肩膀处爆裂成数片,他那身老者的皮囊也不堪重负,自脖颈一路裂开,年轻人紧实的肌肤终于重见天日,他两鬓的白发也迅速褪去,脸皮下似是有张年轻的面孔若隐若现!
陈十七见状,打开了那三个律师,又要伸手去打徐老爷的神庭穴,可这徐老爷灵活地一转身,道:“艳阳天!你忘了你也中了针吗?!”
他声音似老非老,似幼非幼,混杂了两道声线,艳阳天眼里一顿,这徐老爷已然到了他身后,从他风府上拔出一根长针,道:“把你一身好功夫还给你,你也不知道知恩图报!可惜啊可惜!”
这长针一去,艳阳天好似被突然关掉的机器人,整个人瘫在了地上,陈十七看了他一眼,道:“傅医生!你快看看他!”
傅白玉赶紧去给艳阳天把脉,陈十七追着那顶着张老者面孔的年轻躯体跑了上去,这冒牌徐老爷葫芦里卖的不知是什么药,竟一头扎进了警察堆里,他身手矫健,无论是脚上步法,手上拳术都属上乘,陈十七与他过了几招都被他用那些警察挡下,陈十七大喊:“都让开!让开!”
搞不清楚状况的警察们做鸟兽装自动散开,只见冒牌徐老爷一把揪起那白无常将他夹在身边,一个跟斗从会场窗口翻出,陈十七骂了句粗话,翻出窗口,紧追上去。
再说这边厢警察与律师呆愣了数秒后吵成一团,傅白玉扶起了艳阳天,道:“找个清静地方歇歇。”
艳阳天给她指路,往周白清躺着的那间急救室去,路上傅白玉对他道:“我问你三件事。”
“你问。”
傅白玉道:“第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银行下面的保险箱里。”
艳阳天道:“看守保险箱的是我一个旧识,那天我跟踪白雪狐狸,发现她和傅珍珠约在银行见面,我就觉得有蹊跷,便联系上了这位旧识,那银行表面是普通的银行,其实是只为江湖中人服务的银行,我想幕后的大老板可能就是三老板。”
傅白玉道:“第二件事,你什么时候恢复的神智?”
艳阳天道:“总是对一些事隐约有些意识,后来有一次让我发现三老板在我的烟里放了点什么,为了确定,我移花接木,偷偷替换了一根他惯常抽的烟,结果真的不对劲,他抽了那支烟后记忆混乱,开始忘事,说过话的会重复去说,但是一支烟的功效非常短,索性没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