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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小组的专家指出,诱降杜墨以使他交出资料几乎不太可能,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刑讯逼供。好在以现在的刑讯手段,辅以高科技的医药手段,可以在对人犯身体伤害最小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逼问出任何他所知道的情报。
科技在进步,折磨人的花样也同样在进步。
其实,人才是最残忍的动物,连自己的同类也从不放过。
经过各小组碰头讨论,特别是杰斐逊警长带伤参与的情况下,并参考了正在休养的哈罗德博士的意见之后,决定在三天后对杜墨进行一次高规格的审讯,在那之前,除了各自准备所需材料之外,医疗组的任务是要保证人犯的身体健康,以确保他能够清醒着承受相当程度的刑讯。
会后,威尔去关押杜墨的监室看他,他戴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仰躺在铁床上,不仅如此,他的手脚还分别被铐锁在床架上,以至于连翻身都已成为了一项不可能的运动。
他脸上的肿消了一些,总算能看得清他的黑眼珠了,但青紫的斑痕尚未消散,跟照片上那位年轻英俊的中尉军官比起来,简直不象是一个人。
杜墨的状态看起来极为糟糕,脸色苍白,眼圈发黑,漠然看了他一眼,将脸扭向另一边。
他的身体依旧赤裸着,他们连张布单都没给他盖,除了他健美身体上的处处伤痕,吸引了威尔目光的,竟然是双腿之间的那处丛林。
浓黑而卷曲的密林深处,颜色粉嫩的卧虎正在休眠,不同于白色人种的长而巨大,它恰到好处的身形掩卧林间,那种看起来光润而柔软的质感,确实让人忍不住想去碰一碰。
在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何处之后,威尔立刻强行扭转了自己的视线,心理专家指出激怒了这个人的正是杰斐逊对他私密处的不断羞侮,其结果并没有使他屈服,反而激起了他更加强烈的抵触,宁可丧失生命也要反抗报复。
让犯人产生强烈的抵抗情绪,无疑对于试图引诱其投降的计划是不利的,尽管专家组已经给出结论,认为杜墨主动投降的可能性极低,但威尔却始终不愿放弃这个念头。
他想和这个人友好相处,想看到他的笑,想看到那个友好地微笑着面对镜头的杜墨,想和他那样在轻松的气氛下交流,就象他和他的哥哥。
这是间相当窄小的囚室,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抽水马桶,整个房间没有窗,严丝缝合的接口也不会看得出有门,威尔能想得出在这囚室中的人会感到如何的压抑,而这也正是把人关进这种囚室所要达到的目的。
威尔站在他床前,看了他一会,注意到杜墨尽管把脸转向了另一边,但并没有闭上眼,木然望着墙上的某一点,保持沉默。
从心理学上来说,闭眼表现为一种极度抗拒的姿势,而现在对方仅仅回避了视线,是不是表明其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自己与他交谈?
实际上,这只是威尔一个一厢情愿的误会,经过十几个小时连续几十次的水刑折磨之后,黑暗已经与窒息结为一体,这使他即使已经极度困倦也强撑着不愿闭上眼睛,一闭上眼,就感觉无法呼吸,苦不堪言。
而威尔却怀着渺茫的希冀,试图与他交流,看着杜墨的侧脸,他叹息着低语:“杜墨,你看,你把事情搞砸了。”
停了一会儿,看了看杜墨的反应:“你杀了我们的人,还打伤了好几个,你让我们的人全都大为恼火,他们打定主意要教训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天,你有三天的时间恢复身体,同时要好好考虑该做何决定。我向你保证,我给你的那些条件始终有效,无论何时你想通了,准备与我们合作,告诉警卫,我就会来找你,把你从这里带出去,给你自由,新身份和大笔的财富。”
“但如果你一直执迷不悟,三天后,我们将在你身上施行很严厉的刑讯,我可以保证,与它相比,你之前受到的待遇就象是在做游戏。”
这时候他注意到杜墨仍旧血肉模糊的手臂,叫来警卫指着那处伤口问道:“为什么没给他叫医生?”
那个警卫看了看杜墨的伤处,耸了耸肩:“哦,我是十二点接的班,我来时他就一直是这样了,我以为用不着麻烦医生。”
明知这些警卫是故意的,但威尔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发怒,所以他只是轻叹了一声,简单地吩咐:“去叫保曼医生。”
其实这些本不是他应该管的事,都有专人负责,比如专门负责人犯的健康,比如专门负责人犯的饮食,项目分得很细,而他,只需要管理那些负责人即可。
最终杜墨也没有理睬他,威尔站在一边等待保曼医生为他处理伤口之后,和医生一道离开。
而他不知道的是,当警卫们从监控中确认这个大BOSS驱车离开之后,再一次聚集在一起,两两分组,开始了对杜墨的新一轮折磨。
12.
第二天威尔刚到局里就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负责人犯身体健康的保曼医生告诉他杜墨病了,三天后的刑讯不得不延期。
威尔来到监护室的时候,保曼医生正在电脑前看着什么。而杜墨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上戴着氧气罩,为了安全,他的手脚依然被分别铐锁在床架上。
见到威尔,保曼站起来迎接他,威尔没有和他客气,直接问道:“怎么回事?”
保曼是在凌晨时分接到警员的报告,说他们发现他体温升高,呼吸困难,怕出什么意外。保曼赶过去时,发现他的体温已经超过四十度,经过几个小时的紧急救治之后,终于脱离了危险。
经过检查,发现他胁骨断裂,脾脏有轻微破裂,但拖得时间太久,且因剧烈咳嗽而加重了出血,导致积血对内脏有严重压迫,至于其他肺部水肿、支气管破裂、大肠水肿等等病症,导致他目前的身体状态极为糟糕,根本无法满足三天后刑讯的基本健康要求。
怎么会这样?前天他还生龙活虎地打死打伤了好几个警员,不过二夜一天之后,就成了一个垂死之人?
他疑惑地看向保曼,而医生显然并没有说完,他的脸色显示还有更比这麻烦的事,果然,他犹豫着开口:“更严重的是……”
他没有说下去,仿佛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于是威尔顺着他的眼光看向杜墨的脸,他发现杜墨一直睁着眼,但目光呆滞,神情痛苦。
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地下垂,可是刚一落下就马上受惊似地强行大睁,然后再下垂……如此往复。
见他已经注意到犯人的异样,保曼医生继续解释:“我已经给他注射了镇定剂,但是……”
正在他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时候,杜墨的状况突然出现了改变,他的眼睛终于闭紧不到两秒钟,便痛苦地大睁,同时大张着口,极尽全力地挺起前胸,却仿佛呼吸不到空气一般,剧烈而急促地喘息,脸色迅速青紫,手脚挣动着,被绷带绑缚下的手腕脚腕在铁铐的勒制下血迹斑斑。
威尔不由自主地迈步上前,一把抓住他在伸在床边向半空中无望伸张的手,用力握紧,而那只手也仿佛将要溺毙的人突然抓到了浮木,立刻一把抓住,再也不肯放松。
保曼显然已经有了应付这类情况的经验,他俯身在杜墨的头边,轻声安慰:“放松,放松,呼吸,呼吸,别紧张,没事了,没事了。”
不知道是保曼的声音还是威尔的温暖终于安抚到了紧张的杜墨,他终于从似乎忘记了呼吸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呼吸一下比一下平稳,身体渐渐放松,他的眼睛不肯看向任何人,木然地望向上方,而他的手却一直不肯放开,贪恋着那一点点的温度。
威尔也没有松手,紧握住那只修长而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影响那冰冷的温度。疑惑地看向保曼,“他这是怎么了?”
保曼歉意地一挑眉:“他的呼吸系统没毛病,这已经完全是心理疾病的范畴。我查了查监控录像,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也许你应该看看。”
病床上的杜墨依然是那副困倦异常的样子,上下眼皮不停地合拢,但是硬撑着不肯睡过去,他抓着威尔的手一直不放,威尔只得站在他的床边伸长脖子看向电脑屏幕。
狭窄的囚室里,两个警员正在小心地往被绑在凳子上的人脸上浇水,那人脸上盖着毛巾,但威尔马上就知道了他是谁!
他震惊地瞪着保曼,保曼则不紧不慢地告诉他自己的结论:“我发现从前晚起,那些警卫们就私自给他用刑,两晚加起来大约在他身上实施了近百次水刑,那些人很小心地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伤痕,但显然,他的精神已经受不了了,没人能受得了这么频繁的折磨。”
没等他说完,病床上的杜墨再次发作,尽管他戴着氧气罩,但显然他的心理障碍使他忘记了如何呼吸。在保曼和威尔的不断安抚下,他才再次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看着威尔阴沉的脸色,保曼不忘再加把火儿:“那些人想要给他点厉害看看,但他们没有讯问犯人的经验,这样私下里乱搞,没有问出口供,反而很可能把他逼成了个精神病。”
身体上的病症保曼可以解决,但这种心理疾病已经超出了他的职业范畴,他可不准备为耽误整个团队的讯问计划担负任何责任。
……
沉着脸回到办公室之后,威尔叫来了安妮,叫她通知华盛顿警局,他要调换全部二十名警卫:“记住,调过来的警卫只能是在美国出生的白人或者黑人。”他特意强调这一点。
安妮骤然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感到有些吃惊,因而打破了她一贯不多嘴的习惯追问了一句:“为什么?我怎么跟那些人以及警局的人交待?总该有个理由。”
威尔沉默片刻,抿成一条缝的薄唇张开,斟酌着说出理由:“例行轮换。”
这跟没说一样!什么时候安全局内部的警卫有过轮换制度?安妮翻着白眼儿,但看着上司那张阴沉的脸,冷硬得如铜浇铁铸一般,于是她精明地闭上嘴,点点头要往外走。
威尔叫住了她:“通知各组,对杜墨的刑讯改期,时间待定。另外,把手上的事都抓紧完成,那些该翻译的视频,该检查的资料,该搜集整理的情报都要尽快完成。”
“是的,头儿。”
……
威尔调看了有关杜墨的所有监控,从杰斐逊警长第一次讯问,到今日凌晨他被保曼医生从监室接走,震惊于那个人所承受的折磨之外,更为他一直没有过求饶这一举动而感觉心情沉重。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在如此长时间的折磨中他一直在咬牙坚持,甚至直到身体已经不能承受依然不曾主动叫停,威尔第一次对于计划中的刑讯结果产生的怀疑,尽管有以杰斐逊为首的专业人士再三担保,但那种传说中逼供效果达百分之百的严厉刑讯是不是真的能从这个人口中掏出口供?
处理完手上的杂事,威尔再一次来到监护室,病床上,杜墨依然在顽强地坚持着不肯入眠。看到威尔,保曼叹息着:“他要是一直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个疯子。”
“要不要再打支艾司唑仑?”威尔问道。
“不行,已经给他注射了很大剂量了,再加量会有很严重的副作用。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不肯入睡,而是他一闭眼就好象不知道该怎样呼吸。麻烦的是,这几乎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威尔默然走到杜墨的床边,看着他满布血丝的眼睛,憔悴的脸,硬朗的胡茬在氧气面罩下也显得清晰可见,已经完全不是照片中那个清爽干净的模样。
但威尔就是觉得心口酸涩,走过去坐在杜墨的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莫名地并不觉得他这样落拓的样子难看,反而觉得比之照片中的利落明朗,此时的他更多了一种成年男子历经风霜的气韵。
他手腕脚腕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但依然被铐锁住,手搭在床边,修长,干燥,苍白,冰冷。
威尔伸出手去,将他握住,用自己两只宽大温暖的手掌包裹住那只孤单的手。
杜墨的眼珠动了动,但没看向他,两只眼皮依然在奋战中。他的手无力地任由威尔摆布,毫无动静。直到他再一次因无法呼吸而挣扎,才在挣扎中抓紧了他的手。
威尔皱起眉头,看得出杜墨的状态很糟,任由他如此下去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变成个疯子,最终疲惫而亡。
他这是心病,从心理学角度,应该怎么让人放松?
威尔忽然想起他所学习过的最常用的招术:音乐。于是他掏出手机,找出几首舒缓的曲子,调低了声音,开始播放。
同时在杜墨耳边轻声安慰:“睡吧,没关系,我守着你。不会再让人伤害你,睡吧,别怕……”
轻柔的音乐,温暖的触感,低沉的嗓音,再加上强效的镇定剂,终于成功地放松了杜墨的神经,不知不觉陷入睡眠之中。
直到他睡着很久,威尔才松开对方的手,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叫保曼从电脑上找到这类曲子,一首一首不停地放下去。他自己则去安排心理小组的专家,令他们针对杜墨的情况尽早拿出治疗方案。
……
中国北京某部门主任办公室,一位女士端坐在雷上将曾坐的那个位子,等待着汪文彬做决定。
如果威尔能够看到这位女士,他一定会感到吃惊,因为她和曾与杜文合影的那位姑娘极其相似,所不同的,只是年岁已长,气韵动人。
而实际上,她也正是被爱琳娜、威尔等人误为杜文那位已死的爱人。之所以能够坐在汪文彬面前,并不是因为她的清华大学图书管理员这一身份,而实际上,做为一个根红苗正的红四代,她的这个身份是其所有身份中最不起眼儿的一个。
她叫罗薇薇,她家与汪文彬家是世交,自小就认识这位相貌威严的汪叔叔,所以当杜文找到她,表示有意将最新研制的隐形材料的资料全部带回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找上了汪文彬。
她这次来,是因为刚刚收到了杜文的另一封电子邮件,作为关键联系人,她知晓此次行动的全部过程。所以,当她收到电子邮件时仅仅诧异了一秒,便醒悟到杜文的这封邮件一定是设置为限时发送,看完内容,强忍住悲痛,再次找到汪主任。
汪文彬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那段简短的视频。大概是杜文自录,所以镜头是从斜上方照下去,而他,并没有看向镜头,应该是在看着电脑屏幕。
镜头中的杜文面色憔悴,已经有很明显的病容,但他显然思路清晰,说话一字一句,中间并无任何磕绊,显得胸有成竹。
第一句话,他说:“如果你看到这个视频,说明我回国失败,已经死在路上了。所以这是最后一次打扰你,请原谅。请把我的话转达给那些负责的人,资料我已经寄回去了,就藏在我最后寄给墨墨的那幅画儿里。是个小U盘,贴在那幅画儿背面的右下角,需要用手仔细摸索才能感觉到。那幅画是我母亲的遗作,名叫《锦绣山河》,烦请让他们当心一点,不要弄坏了,希望你们取走U盘后把画儿留给墨墨。”
“需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想凭白把资料交给他们,所以我设定了一个条件,就是入口有一道密码,必须由我弟弟亲自解开,因为我也没有将密码告诉他,在出现密码录入框之前,会有一小段提示,只有他能明白的提示。”
“你也知道我所在的地方有很多计算机高手,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在这个U盘上,我有了机会施展他们教会我的那些东西,当然,其中也添加了一些我自己的小设计。而且我认为,我已经做得相当完美,如果没有正确输入密码,结果就是资料完全清除,无法找回一个字。为了我弟弟的安危,请原谅我的谨慎,我设定的条件比较苛刻,密码只能输入一次,而且,U盘完全不能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