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的是炕,他们给烧。
用的被褥是新的,他儿子结婚做了很多,给我们一套。
双人的,那夫妻俩也没怀疑。
被子是大红的,上面有鸳鸯的那种,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是我最幸福一段记忆。
我和严成叫那对老夫妻大爷大妈。
刚去的第一天,大妈给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包了饺子。
大爷拿出一瓶白酒,说,咱爷仨儿就分了这一瓶吧。
我和严成面面相觑,大妈埋怨大爷,看俩孩子来了,以为我就不卡你酒喝了是吧。
大爷嘟囔一句什么,大妈说,孩子你们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别伤身体。
我就逗大爷,我说大妈,我和严成分这一瓶,小事一桩,不用大爷帮忙喝。
大妈哈哈大笑,大爷也被逗笑,说,臭小子,刚来第一天就和你大妈凑一伙去。
严成给大爷满上一杯酒,自己也满上,然后看着我面前的空杯迟疑了下。
大爷催严成,给小固满上,爷仨喝才痛快嘛。
严成问我,你行嘛。
我白他一眼,瞧不起人是不,你等着,看我今天和大爷一伙,把你喝趴下。
我们仨一边喝酒一边吹牛,大妈一直不停地给盛菜。
大妈问,你俩是兄弟?
我和严成相互看了眼,我就笑了下,严成说,嗯,但不是亲的。
大爷哦了声,说,你们小哥俩跑这么远来玩?
我嘿嘿的笑了声,说,是啊,这两年电视剧老演东北农村生活,觉得挺温馨的,就来体验下。
大妈说,这地方有啥好的。
大爷对我俩说,你俩别和她说话,一大老娘们没见识。
我和严成逗得哈哈笑,严成说,我也觉得东北这地方好,乡下没什么污染,人杰地灵。
大妈问严成,你家是南方的啊?
严成点点头。
大妈说,啥时候去你们南方看看,这一辈子竟窝在这山沟里,还没出过远门呢。
我就说大妈,一定去,到那儿就找他,他包了。
严成连连点头,说,必须啊,大妈什么时候去我家那儿,吃喝全包了啊。
大爷听得乐呵呵的,说这俩小子嘴这个甜啊。
88、严成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贫
那晚大妈把炕烧的滚热,她说你们俩小子累了一天,正好解解乏。
刚进被窝的时候特不适应,翻来覆去的不习惯。
本来他还穿着秋衣秋裤,后来索性全部脱掉,留个内裤。
我没他那么麻烦,平时睡觉就是一内裤。
以前我睡觉爱踹被子,每次踹完就醒,然后发现严成给我盖被子。
这回炕热,严成和我一起踹被子。
后来终于睡着,才知道大妈确实没骗人,真的很解乏。
睡到日上三竿,发现大爷大妈早就醒了,大妈说看你俩睡的太香就没叫你们。
洗脸时候,我和严成全部鼻子出血。
我一个鼻孔出血,严成是两个,这小子穿的人五人六,一脸严肃,插着两团卫生纸的样子特逗,我笑他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严成也觉得在这里生活很舒心,没那么多讲究,人特放松。
表现就是严成再不像以前那么对我百依百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我一说他猪鼻子插葱,他过来就和我撕扯,虽说没用十分力气,但够我受的。
我说你一米八几的个子,你欺负我你也忍心啊你。
严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无赖的,对我说,你皮痒就说,我帮你松松筋骨。
这小子力气比我大太多,对付他我只会两招,揪他头发,还有挠他痒痒。
我就特别怕痒痒,所以我以为别人都和我一样怕。
严成怕痒痒没错,但是比我能忍,我挠他痒痒时候他也挠我,每次我都坚持不住,先求饶。
揪他头发倒是挺有成就感,不把他弄成爱因斯坦我决不罢休。
我和严成每天早晨都起不来,主要是睡习惯了热炕头,真的很舒服。
除了第一天,大妈每天早饭时间都要来叫我俩起来。
第一次来叫的时候,我和严成已经醒了,但是不肯起来,被窝里暖和,严成在那里和我斗嘴,然后抢被子,满头大汗的,就穿着内裤跑到被子外面,有点热。
大妈进来的时候我赶忙找衣服,发现衣服太远就扯被子遮羞,当时严成正把被子拽的严实,我只扯过来一小块。
我羞得满脸滚烫,大妈和严成被逗得哈哈笑,大妈说,我儿子比你大好几岁,你说你有啥脸红的。
大妈留下一句,快点起来,吃饭了。就满脸是笑的出去,留下严成在那里直乐。
我照着他就扑过去,嘴里嚷着,你还我清白。
大妈做菜好吃,和她比,我做的那东北菜简直就不是菜。
我和严成表达一下我谦虚的态度时,严成一本正经的点头,嗯,你做的和大粪差不多。
我也顾不得冻脚,脱下一只棉拖鞋就朝着他打过去,严成轻松就躲过去。
我没理他,找到大妈,说我要拜师学艺。
大妈看我的眼神和看怪物似的,说,现在肯学做饭的男孩子不多啊,将来哪个小姑娘嫁给你有福气啊。
我瞧了眼严成,他满眼笑意,还有得意。
大妈盯了我半天,又说,小固你还没女朋友吧,大妈我给你介绍啊,告诉你大妈有个侄女挺好看的。
大妈没说完我就赶忙打住她,我推着大妈说,大妈,到饭点了,走,我跟你学做饭去,你好好教教我啊。
我红着脸和大妈进了厨房,留下严成一个人在那里哈哈大笑。
学有小成,我和严成说,回去我给你做啊。
严成指指我,你说的,别反悔,你要不给我做小心老天爷报应你。
我拿起绣着鸳鸯的枕头就扔过去,不是,严成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贫。
严成忽然特认真的看着我,我以为我说错什么话了。
他看了半天,特贱的说了句,小固,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啊,你给我做饭?哪次有好吃的,你抢的比谁都快,你还好意思说是给我做。
严成没说完的时候就准备好逃跑,我听他说完就摩拳擦掌的扑上去算账。
墙上挂着大妈她儿子的结婚照,我和严成说,躺在别人结婚照下面,感觉怪怪的。
严成问,怎么怪了?
你没觉得怪?
严成一脸坏笑,怪什么,每次我都是背对着照片,你在下面才是一睁眼就看到人夫妻两的笑脸,觉得怪也是正常。
滚。
我羞得满脸滚烫,假装生气不理他。
严成过来哄我。
哄我几句,又一本正经的问,回去我领你照一套啊?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怎么照啊,又不能穿婚纱。
不是有裸体的嘛。
滚。
89、海枯石烂
东北山多,山连着山。
大妈听我俩说要去爬山,叮嘱说只能去家附近的,走远了容易迷路。
大妈说去“家附近的”。
知道东北人热情,但是大妈这么说还是让人心里一暖。
把装着一堆吃喝的包往大庄手里一塞,我就蹦跶蹦跶地在前面开路。
气喘吁吁的爬上去,发现这季节冬天真的不好看,全是灰色,以前都说什么松树四季常青。现在看看,也就是有那么一点绿色,主要也是灰色。
严成满脸是汗地在后面看我在那里生闷气,哄我说,好了好了,等哪天下雪再来啊,大爷不是说山被雪盖住时候抓野兔野鸡最好了。
他这么一说,我立马多云转晴。
老天爷没让人失望,没几天就下雪了,而且很大。
窗子外是一片接一片的平房,房顶上一片白色,有些雪盖得不严实,露出下面金黄的玉米棒子,不远处的树上也是一片白色,远处山连着山,还是白色。
想起小学语文课本里一句不完整的话,“一片银装素裹”。
我穿着羽绒服,拉着严成就往外跑。
雪很厚,一踩一个深脚印。
庄稼地里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场雪下来,就在一个平地上铺了另一层平平整整。
近处白,远处也是白,整个世界一种色彩。
但是一点也不单调,阳光打在上面亮晶晶的。
太阳在雪的映衬下很大很有光芒,虽然已经快到黄昏。
我揉着脸,有点僵。
严成就在那太阳下笑着看我,我俩的影子拉的很长。
冷了吧?
我没回答,抬头注视着严成,矫情地说,有人来,有人走,还好你一直都在。
严成脸上的笑慢慢收起,眼睛里的温柔和天上的太阳一样。
他把手放到我脸上,慢慢揉了揉,说,老天给我最大的恩赐,就是让我遇见你。
我继续问已经问了很多遍的问题,值么?
严成想也没想地就说,值。
我还想问些什么,严成又拉起我的手,放在我俩中间搓搓,吹着热气,说别总想这些了,我挺知足的。
我终于没再说下去,任凭严成用哈气给我取暖。
他呼出的哈气在低温的作用下显现出白色,那抹白雾,随着那望不到边的雪,山那边快要回家的太阳,还有拉长的两道影子,将面前这个英俊的脸庞和高大的身材包起来,传进我的记忆里,我想永远记住这个时刻。
这个人,这个大我七岁的人,这个保护我的人。
这个我想换过来去保护的人。
那你想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啊?
严成不说话,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走开。
我也没说话,看着他。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答。
严成不紧不慢的走,但是脚上的力道不小。
隔了一会,他回头,看着我笑。
我看着他的足迹。
和整齐好看挂不上边的几个字,严成踩出来的几个字。
“严成爱小固”。
我看着他,饶有深情的望着他。
他忽然转头,两手放在嘴边,对着远处的山,树,还有快要落山的太阳大声的喊,
一,辈,子。
鼻子有点发酸。
严成喊完就看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发给严成一条短信。
其实就是一个字,傻。
严成掏出手机,看着手机笑了,也按了几下。
我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看到严成回复的信息:这里的山,树,太阳,还有天地世间很多很多,都会见证这句话,还有这个期限。
眼里有点温热,然后脸上两边各有一道暖意,干的很快,变凉。
严成过来,擦擦我的脸,别哭。
我低着头,用手指拽着严成的衣角。
你当真?
我没抬头,却感觉严成点头。
当真,永远不变。
让我抱抱你吧。
我没等严成回答,就主动去抱住他。
我从没主动抱过他,这是第一次。
严成身子怔了下,用手也抱住我。
我说,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
严成抱我的手加了好几分的力道,用下巴抵住我的头顶。
几滴冰凉的液体流到我的脖子里。
冬天也下雨么?
这世上变数太多,明明温热地从你眼里出来,到我身体上时却已有了凉意。
我们都累了,求老天,让我们这样下去,再无磨难。
就这样,相拥相依,地老天荒。
我想让时间停下,留住这一刻的悸动。
时间啊时间,你慢些走,执着的人等这一刻,已经等得望眼欲穿。
红尘啊红尘,你慢些变,心累的人历这磨难,已经历得百转千回。
太阳,你不是要见证的么,怎么这么轻易地羞红脸,躲到山的后头去了。
天色渐暗,西边还泛着黄,世间白雪皑皑,天空里调和着黑夜白天交替特有的蓝与黑,村落里升起一柱又一柱的炊烟,夜色还不浓时略显扎眼。
远离城市的喧嚣,没有星级酒店的煎炒烹炸,粗茶淡饭所带的饭菜飘香,竟是一件如此温馨的事情。
到饭点了,我和严成往回走。
凉意随着夜色一起浓起来,我搓着手,严成右手盖上我的左手,把我手放进他的外兜里。
严成,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么?
会。
一直么?
嗯,一直。
海枯石烂。
海枯石烂。
你说的。
你也说了。
90、我相信苦尽甘来,相信因果循环
大妈已经做好了饭,正等我俩回来。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要真的是一家人该有多好啊。
要是大爷大妈是我爸妈或者是严成爸妈就好了。
光明正大,还有一段距离。
吃饱喝足,大庄我俩陪着大爷大妈喝茶水聊天,电视机也开着。
四个人盘坐在炕头,聊的天南海北,家长里短,对着电视里的情节评头论足。
寻常百姓家,万般生活意。
严成,原来我千百回折腾,所求的也不过如此。
……
来这里之后发现比之前都要爱看农村题材的电视剧,尤其是《乡村爱情》和《女人当官》。
每天回房间里继续看,哪个台播就看哪个台。
电视剧看得入了迷,有时候电视播完这集想看下集却又不想等明天,严成带电脑可是没网线,我和他无理取闹,你这厮怎么就没想着带上网卡过来。
电视看完沉浸在情节里还不困,怎么办,找点事做吧。
被子和枕头上的鸳鸯笑着暗示接下来的环节,检查检查门,窗帘有没有拉好。
万籁此都寂,但余嘿咻声。
冬天河水冻成冰,每天都会有许多孩子在上面滑冰,还有简陋的冰车。
一个个孩子冻得笑脸通红,却仍旧欢声笑语。
我饱含深情的看着严成,他耸耸眉。
怎么样,严大哥,去溜一圈?
严成保持镇定的表情,身子却开始往后缩。
干嘛呢?
我上个厕所。
我不再听他说,拽着他就往冰上跑。
我穿着平板鞋,严成穿着皮鞋。
冰面确实很滑,站上去人特容易重心不稳。
拽着严成跑到冰上面才发现,害人终害己,我也不太敢动弹。
严成看我小心翼翼的样子开始笑,我就想不能丢面子啊,又开始拽他,吓唬他。
结果自己脚下打滑,严成忙扶住我,嘴里说着小心。
我站稳了,后背冒了一堆冷汗,看着这硬硬的冰面,拍着胸脯说万幸。
严成幸灾乐祸,怎么样,不得瑟了吧。
我白他一眼,周围很多小孩子在玩,我学着那些小孩子在冰上打滑。
严成杵在那里装电线杆,我看他不爽,就把他拽过来一起学。
熟能生巧,一点一点也开始掌握点窍门,胆子也大起来。
开始在冰上肆无忌惮,边跑边闹,严成也一点点放开。
也在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几下,摔第一下的时候给严成吓够呛,赶忙过来扶我,问摔哪了,疼不疼。
后来也皮实了,再摔不当回事,我自己摔不平衡,也惦记着也让严成摔几下,就和他各种得瑟。
等回去吃饭的时候衣服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他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我就说,你这哪像个奔三的老男人,就一愣头小子。特二的那种。
说完我就跑,严成在后面追,嘴里喊着,你有本事你别跑。
大妈看到我俩那么狼狈,一副吃惊的嘴脸,说你俩这都多大了,还玩小孩子的玩意。
我说,大妈,我倒没事,我年轻啊,我就一孩子是吧,不像有些岁数都那么大了,还装嫩,去和我玩些小孩子的玩意。
严成在大妈面前平时装得特别彬彬有礼,被我几句话闹得红了脸。
他看着大妈不好意思的说,大妈,我俩先回房间换衣服了啊。
大妈点点头,说,快点,快吃饭了。
严成一边点头一边推我进房间。
一进房间严成就和我算账,臭小子,你说谁上岁数啊,你说谁装嫩啊。
吃饭时候大妈说起村里有人要结婚,问大爷随多少份子钱。
我一听来了兴趣,问,办婚礼啊,就在村里么?
大妈说,是啊,请大厨。
我看着严成,表示我殷切的渴望。
呀就笑,大妈问,怎么,小固想去啊?
我还没说话,严成插话说,大妈你别理他,他就是馋。
我打了下严成,大爷大妈都笑,大爷说,要不你俩到时候也和我们老两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