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凉惯用的伎俩,已经第几次了?
伎俩,这个词有点不好听。
每次楚凉这么做,我都很惊喜,也有感动。
我跑到车那里时候,楚凉已经打开车门,站出来了。
我气喘吁吁的问,你,怎么来了啊。
楚凉眉眼弯起来,笑意很浓,你不是要我来给你送礼物嘛。
少贫了,说说,怎么忽然就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和你打招呼,不就没惊喜了嘛。
切,我白了楚凉一眼,又问,你还挺厉害的,能找到这里。
楚凉看着我,说,你家的地址我早就烂熟于心,不过到这来没确定是哪家,才给你打的电话,不然就直接敲你家门了。
直接敲我家门,听他说这句我就被逗笑了,我说幸亏是白天,要是晚上,你说我是拜佛好,还是报警好。
咳咳,车后座传来故意也很大的咳嗽声。
我顺着楚凉没关的车门往里看,小安这厮正一脸阴险的躲在后座。
小安看到我看他,说,你俩一见面也顾及下别人好不好,大白天的有太阳,我这灯泡还是很亮的好吧。
我和楚凉相视一笑,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妥。
我说,别在外面了,到家门口了,还不赶紧进去。
小安忙说,就是,就是,大冷天还那么早就被人请出来坐那么久的车。
小安这么一说,我仔细看看他俩,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的憔悴,楚凉除了眼睛亮之外,整个脸显得特别没精神。
心里有点难受,就让他俩快进去。
楚凉问,这样,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尽管进去吧,再说,你不还是我学长的嘛?
楚凉也笑了,小安也知道当初我上大学的时候楚凉冒充我学长的事情。
楚凉停好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大堆礼品,全是补品和烟酒。
小安开玩笑,老楚包了个礼品店过来。
我赶忙接过来几个,说,你还真的是太客气了啊。
楚凉笑笑,没说什么。
小安看着楚凉,你怎么了啊。
楚凉摇摇头,没事啊。
小安说,你是不是紧张了?
楚凉脸唰的就红了,小声埋怨小安,你别瞎说。
小安忍着笑,和我往里走。
到了我家,我爸认出楚凉,我就顺杆说楚凉是我师兄,小安是我同学。
小安平时臭美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长得和个十八岁的小男生似的。
小安和楚凉坐在沙发上陪我爸聊天,我妈命令我去给倒茶水。
我特不情愿地和我妈说,大过年的也不让我歇歇。
我妈眼睛一瞪,你同学来了本来我都不想说你,你还得瑟,还歇歇,你一年到头有哪天勤快过。
我赶忙站起来拿着茶壶去泡茶,嘴里说,妈,我去,我去还不行嘛,在他们面前也给我留点面子嘛。
我妈得意地笑笑,小安这时候来了一句,阿姨,小固的好吃懒做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心里有数。
楚凉和我爸聊得很投机,小安时不时的插几句嘴。
小安后来说,叔叔,你和老楚先聊一会,我让小固带我出去走走啊。
说完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爸说好,我看了眼楚凉,便和小安出去了。
从家走出一段距离,小安问我,有什么要问我的吧?
我点点头,你和我好好说说,我怎么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别说你没反应过来,我现在还云里雾里的呢。
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安挠挠脑袋,说,也不知道楚凉抽哪门子疯,昨晚他给我打电话,问我家里过年事多不。我说还行,每年都一样。
楚凉犹豫半天,说,明天你陪我去小固家里去一趟吧。
我一听吓了一跳,问他,和小固打好招呼了?
楚凉说没有,说怕和你说你不肯,就想先斩后奏。
我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楚凉叹口气,说,很多事情,我明白,可是我想拼到最后一刻。
楚凉没明说,可是我明白他的意思,也觉得这可能是楚凉背水一战,基本也就是最后一次努力了,我知道严成对你好,但是楚凉这样,我还是想舍命陪君子。
今天天还没亮,楚凉就过来接我,我家里人给我一顿埋怨,那么早起床真是一种折磨。
就是这样,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了。
小安的话让我特别不好受。
小安看出我的纠结,说,小固,你别有任何压力,我不会给你任何意见,相信楚凉也不会逼你,他只是在争一个机会。
我点点头,说,我明白。
小安就笑了,在大年初一很明媚的阳光下,像阵醒人的微风。
小安,你说,我们要还是当初的样子多好。
是啊,要是一切都没变,该是多好的一件事。
楚凉和小安在我家里吃了晚饭,我爸执意要留他俩住一晚上,但是晚点家里来了客人。
楚凉谢绝我爸的好意,执意和小安要走,临走前他和小安一人给我一个红包。
小安说,我懒得去买东西,还是直接给你钱实在。
我推辞半天没推辞过,但是不想让他俩走。
我说,可以安排你俩住宾馆嘛。
楚凉笑笑,说,回去还有事。
心里漫出一丝酸楚,记忆倾闸而出。
和那年夏天好像,真的。
突然的来,突然的走,说辞都是,回去还有事。
楚凉啊楚凉,这种来去,对我本是幸事,但是你为何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突然消失,在我生命里涂鸦一段关于你的苍白。
我家人出去送小安和楚凉,楚凉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对我说,小固,我不介意你做任何决定,真的,我只想再努力一把。
小安走之前对我笑笑,眼神里全是理解和鼓励。
他俩走后,我心里起了波澜,平静不下来。
现在我选择严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会改变,即使如此,楚凉这么做仍然是让我很难受。我对严成的心不会动摇,只是我和楚凉之间的关系还能不能发展到一个对谁都好的局面?
我把这事告诉董格,董格一点没出谋划策的打算,反而在那里表达她的羡慕嫉妒。
你说说你,怎么那么好命,这么好的姐怎么就捞不着?
要不,全送给你吧。
好啊,好啊。
那是你说的啊,明天就告诉姐夫。
董格打住我,摇摇手指,不是姐夫,我家那位,以后你叫大姐夫就行了,我得在老庄和楚凉之间给你选出一个小姐夫。
滚蛋,女流氓。
94、既然敌人在前进,我不加油是不行了
我告诉正正的时候,正正已经知道了,张嘴就是,小安这个贱人,去你家都不告诉我一声,回来才告诉我。
让你和楚凉一起来,你肯么?
肯啊,我干嘛不肯,白坐他车,又不要钱,再说,陪他去,他还得请吃饭吧。
停停,你看你你那小市民的样,你肯,人家楚凉还不一定肯呢,再说,天还没亮时候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吵你啊。
正正不好意思的笑了,就知道取笑你哥我。
我说,正正,你说,楚凉是不是太傻?
感情面前,人的智商都会退化的。
你还恨楚凉么?
正正叹口气,幽幽地说,什么恨不恨的,我恨他是因为你,他如今这么对你,就算是块冰,也该化了吧。
化的是你,还是我啊?
废话,当然是你,没事我化什么啊,楚凉是准备用他滚烫的胸膛征服你啊。
我被正正的话逗笑了,又觉得诧异,说,不对啊,你不是严成那一派的吗,怎么还为楚凉说话
正正说,我确实希望你和严成在一起,但是你和谁在一起幸福你自己知道,我最终的希望仍是你能够幸福,我想小安也是这个想法。
我明白。
我又问正正,严成知道了么?
知道了。
我啊了声,他怎么知道啊。
我告诉的。
你妹。
正正得意地说,我懒得去左右你的想法,但是我也得让老严加油啊。
……
……
我心本就属意严成,既然他知道了,我不和他说一声,怎么显现我的诚意。
还得给严成打个电话。
这大过年的,因为这些烦琐的事,我的电话费走的和自来水似的。
我和严成大致说了下经过,特别突出两点,一是我事先不知道,二是楚凉就是看看,没什么出格的事。
严成倒是很宽心,说了句,看来我这情敌很顽强。
呸,什么情敌,瞎说。
严成认真的喊了声,小固。
嗯?
其实你告诉我这些,我心里挺高兴,我觉得我和你越来越近。
我心里想,要不是正正先告诉的,我才不告诉你,免得引一堆麻烦。
我嘴上说,严成,你总是和我说别多想,怎么你现在心思还多了。
严成没回答,说了一句,既然敌人在前进,我不加油是不行了。
他言出必行,很快我就知道,他的加油是什么意思。
他先问我哪天回学校,问好了提前一天就开车来我家,带着比楚凉还多的礼品,还有阴魂不散的正正。
我很头疼我家今年见高的登门率,光是为我来的就有楚凉,小安,还有以董格为代表的一堆朋友,如今加上这二位。
我不走红,天理难容。
和楚凉相比,我爸和严成更能聊到一起。
严成也是老女干巨猾,几句话摸出门路,专拣我爸感兴趣的话题聊。
我心里想,老油条这个外号,我给你戴定了。
我本来还有些怕正正那妖孽样我家人会受不了,结果我低估正正的随机应变的能力,他和我爸喝茶的气氛特别融洽,我都没有过那样的待遇,我爸我妈平时最大的乐趣就是挑我毛病。
我妈还特气人的说了一句,儿子怎么交到这么多优秀的朋友,不应该啊。
严成和我爸也说是我学长,和楚凉一个套路,正正那张蹉跎的脸,我实在没勇气说他是我同学,也说是学长,其实我特想逗他,叫他学姐。
我爸留严成住下的时候,严成痛快地答应,正正这时候来了句实话,我俩压根就没打算走,明天送小固。
我领着正正和严成在我家附近到处转悠,看看这看看那,顺便让严成开车去车站把票退了。
开车回学校的路上,严成从后视镜里看着我笑,怎么样,我这女婿第一次见面表现的还不错吧。
我还没说话,正正抢着说,不错,我要是小固他妈就立马把你定下来了。
我看着正正,又看着严成,说,今年这寒假过的,太惊心动魄了。
我本想说,这年过的惊心动魄,后来一想,现在年都过去十多天了,应该是正月,再一想,过年前老庄不是还和我过了那么多天,就顺嘴说出,寒假这个词。
惊心动魄,我想形容你们给我的惊喜,却歪打正着。
严成和正正听我这么说,神色变了一下。
我也反应过来。
回忆这东西,隐藏的再好,只要扯开一个角,便破茧而出。
破茧而出,本是一个多好的词。
寒假,是以文信为开端的,正正没忘,严成没忘,我怎么会忘?
年三十,初一,到现在,你始终无声无息。
文信,文信,曾经是怎样刻骨铭心的一个名字?
曾经这个词用得好,不去管它对不对。
无论现在算不算曾经,我必将文信作为我的曾经。
95、春天
回到学校,忽然紧张起来。
我想起,我需要给楚凉一个解释,或者答复。
点头YES摇头NO,说永远比做容易。
有点害怕面对楚凉,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楚凉。
我的想法就是,以后就跟定严成了,和楚凉完全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可是我就是怕。
心里也笑自己懦弱,笑自己莫名其妙,鼓足勇气告诉楚凉就好了啊,可是怎么鼓足勇气呢。
怕,怕,怕。
双手合十,再次祈祷,时光啊,你慢些走。
让你慢点走,你还走得那么快,是有人在你后面拿鞭子赶你么?
开学没几天就是我生日了。
身边一群以正正为代表的寂寞老处女,怎么可能放过这出来热闹的机会。
可是出去玩的话,于情于理,楚凉都会来。
愁死了。
可是这愁的还不能和人说,正正那嘴和破筐似的,要想多活几年,和他说话必须得过大脑,更不能和严成说,现在我俩感情没特别稳定,稳定了这事也不能说,小安也不行。
烂吧,烂到肚子里去。
正正说,小固,你生日我要大操大办。
我没好气的对他说,你有本事就大操大办,反正我没钱。
正正开始装了,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这关系,我给你办,还用得着你花钱么?
他又加重了语气,咱这关系,是钱能衡量的么?
我今天不由对正正另眼相看,虽说心里知道他狗改不了吃屎,但是他能说出这话就够让我吃惊的了。
正正说完之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严成,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没安好心。
严成明白的更快,说,小固的朋友正正你基本都认识,你就安排吧,钱算我账上。
正正满意地拍拍严成肩膀,和聪明的人说话,就是省事。
我忐忑地等待生日那天会和楚凉碰面,没想到生日前一天他便来找我。
该来的,总会来。
楚凉来找我的时候,没开车。
就像那时候,他也没有车,偶尔开的是他爸的。
楚凉站在我面前,很认真的说,陪我一天好么?
楚凉的神情语气特别的小心翼翼,脆弱不堪。
我无法拒绝。
去哪里?
楚凉没回答,拉着我的手便走,到了你就知道。
他拉着我走到公交车站,等3路公交。
楚凉家境很好,那时他不开他爸车的时候,基本都打车,我一般都是坐公交,两个人在一起时候,着急就打车,不着急,他陪我坐公交。
公交来的时候,楚凉投了两个硬币,拉着我往后走。
公交车上人不多,后面有几个空座。
楚凉坐在那个靠窗的座位上,冬天这个季节,国产公交车始终会顺着缝隙冒凉风。
其实你可以坐其他不靠窗的位置的。
我想挨着你坐。
楚凉看着我说话,语气特别温柔,嘴边凝结许多白雾。
你会冷的。
没关系。
因为人少,公交车里也是凉飕飕的。
我跺着脚,手放在大腿上。
楚凉握着我的手,我想推开。
他说,你别怕,我没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也没说,不再抗拒楚凉。
坐了几站,在商业街下车。
楚凉带我去肯德基。
他不喜欢吃肯德基,我也是。
但我曾经喜欢吃。
我和他站在柜台前,他看我,问,吃哪个?
我指着服务员脑袋上面的广告牌上的套餐,那个。
楚凉欢快的说了声,好嘞。
我找了靠窗的座位,等着楚凉。
楚凉点好两份套餐,端着餐盘走过来。
我俩面对面的坐着,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没有公交车里的凉风,加上空调的作用,肯德基里温暖如春。
阳光透过大窗子打进来,照在楚凉的脸上,光线打亮他的轮廓。
我要是再小几岁该多好。
楚凉啊楚凉,其实你何尝不是那阳光,明媚了我的几载年华。
你可知,正是因为有你。
我的十六岁,十七岁,还有十八岁,
天天天蓝。
我看着楚凉,问,你不是不吃肯德基的么?
楚凉笑笑,没回答。
我见他不说话,喝了一口可乐。
真凉,你让服务员加冰块了?
楚凉说,是啊,你以前不是说,加冰块才好喝,外面两块五的可乐,这里面十来块钱一杯,不加点冰块就觉得亏。
楚凉这么一说我有点不好意思,你还提啊,我那时候多傻,冰块其实还没可乐贵呢,可乐起码还有点成本。
楚凉很复杂的看着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小固比以前聪明了。
我想接着他的话茬和他开玩笑,但楚凉的脸上有点忧伤,我一下子明白,楚凉这话的重点不是“聪明”,而是“比以前”。
以前,以前。
楚凉,你可记得以前,有时候你忙,我就在这家肯德基等你,看你急匆匆的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