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楚窈纵使不喜欢林倾城，也不至于会害他吧……难道……？

54.残忍

“你早就知道苏梓彤会跟他一起逃命，并且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林楚窈的脸越来越白，对面的祝洛纨也吃力地听着。“你怕唯一喜欢你的林倾城会爱上那个男宠，所以你想把他毁掉。”“别说了……”林楚窈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想阻止夺魂继续说下去。

我靠在树梢后，只觉得浑身沉甸甸的，我突然也在惧怕夺魂继续说下去，非常非常怕。

“所以你拜托我去玷污他。”夺魂说到这儿，一边的祝洛纨仿佛一下子醒了，突然开始拼命挣扎，狂吼着：“你这混蛋！！！！你说什么！！！！！！”夺魂看着他暴怒的样子，又体贴地重复了一遍：“我们好几个人轮着做了，味道很不错呢。”

“我要杀了你！！！！！”祝洛纨的眼睛充着血，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液珠漫步在他整个脸上，他用力地挣脱绳索，被绑着的地方磨出了血痕，血浸湿了粗糙的麻绳，他仿佛耗费了很大的体力，用力喘着粗气，散乱的黑发盖住了表情。

我的头有一些晕眩，我想，不是我耳朵坏了，就是我脑袋坏了。

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夺魂知道林倾城的所在不是意外，我们被逼到绝路不是意外，我为了保护林倾城被女干污也不是意外。原来夺魂早就知道我会挺身而出，原来这件事打从一开始目标就是我。

“但是，你没有告诉我他午夜之后就会恢复功力。”夺魂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林楚窈：“你是希望等林倾城恢复了把我一起杀死，这样你做的事就不再有人知道了吧？”林楚窈微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反驳。

“可惜，我逃出来了。”夺魂扯起林楚窈的衣领：“这就是我现在要杀你的原因。”说罢他指着林楚窈转向祝洛纨：“怎么样，现在可以杀掉他了吧？”

我没有心情再去看祝洛纨的表情，我一直认为林楚窈是整个林府对我最好的人，他尊重我，爱护我，我视他为冷冰冰的林府里最后一道暖阳，虽然因为嫉妒而不喜欢他，但我从未否认他对我的好。

但是现在呢？我顿时有点手足无措，那天晚上在我最爱的人面前，被一大群人轮女干，这件事让我一直觉得自己很肮脏，身体和精神都被污染。在那之后我天天做着噩梦，满身大汗的吓醒，只觉得那种让人作呕的触感又蔓延了全身，难受得几欲疯狂。

那些肮脏的手不停触摸我的身体，恶心的液体在口中和身体里流淌，很长一段时间，我活在混沌和自卑中，只觉得不敢接触光明。

然而现在我听到了这样的噩耗，我不知以后要以何种姿态来对待林楚窈，倘若是别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但他是林倾城最爱的人，是无论怎样对我林倾城都不会责怪的人，我只是一个男宠，就算千人骑万人压也是我应得的。林倾城一定会想，要是我被他们轮女干了能博林楚窈一笑，倒也值得。

想到这里，觉得心中像插了万把刀剑般疼痛，撕裂的无法呼吸。有些人生而尊贵，有些人生而卑贱，所以前者就算欺辱别人也能理直气壮，后者就算被肆意糟蹋也得忍气吞声。这个仇，注定会不了了之。

“我不会杀你，这些事若是流传到江湖上毁了你的名声，会比取你生命更让你害怕。”祝洛纨盯着林楚窈充满惊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杀了我吧。”林楚窈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说。但我知道，他其实非常恐惧死亡。一辈子追名逐利，渴望被所有人爱慕被所有人敬仰，但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真的不如一死百了。

“你们都得死，既然你不杀他，那我先杀了你吧。”夺魂拿着刀走向祝洛纨。

只能趁现在了。

我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蹿到祝洛纨身后，打开信号弹发射到了空中，霎时一声巨响，礼花一般的彩弹在空中炸开，又落下。夺魂暗叫不好，试图赶紧消灭眼前这个人，我拿着一根粗树枝挥去，打断了他的刀。

“又是你？！”夺魂皱眉看我：“你都听到了？”“是又如何？”我扫视了四周，敌人不少，再看看那里的林楚窈，他听到这句话像中了邪似的，脸色更加苍白，汗珠一颗颗从他脸颊上滑落，他怔怔看着我。

“梓彤……你怎么……”祝洛纨有些震惊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拿起一段树枝，指向夺魂：“来吧。”夺魂不会一人应战，我这句话一出口，他所有的手下都拔出了剑。

我挥舞树枝，卷起地上的落叶碎石，天上地下，花石草木，尽为我所用。我并不指望能杀了所有人，我只是想尽量拖延时间，等待祝洛纨的手下赶来。夺魂取了一把新刀，那些人提着大刀就来砍我，我轻盈一闪，拾起几块石子飞去，几声清脆的金属声响起，夺魂好几个手下握着的刀都碎成了几瓣。夺魂低声说了句：“该死”，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默默地走到了我身后，夺魂和剩下的人则在前面迎战。

他们的打发十分凌乱，也没有清晰的招式，我只得一个一个慢慢回击，正当我专心地投入正面战场时，听到祝洛纨大吼一声：“梓彤，小心背后！”我一个回头，背心被划了一道，血浸湿了刀刃。我吃疼地叫了一声，吃力地又挡住夺魂他们下一波攻势。他们的手法实在太卑劣，我无从顾忌后面的偷袭，猝不及防地又被砍了一刀。我捂住肚子，感觉整个人都被撕裂了。

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战斗，几乎都是被很多人围攻。身上因为刀伤留下了很多丑陋的疤痕，消不去抹不掉。而我现在不敢走神，也不敢放弃，我知道我身上牵着三条人命，我每流一滴血，都为祝洛纨和林楚窈争取了一点时间。

我已经不记得在这次厮杀中被割开了多少道伤口，我只知道后背的衣服全都湿了，黏糊糊地贴着背；我只看到我站的地方全是血迹，还有液体顺着脚踝不断流下；我只看到祝洛纨声嘶力竭地张嘴呐喊，汗水和泪水混作一团。

皮肉撕裂的痛楚，失血过多的无力，我咬着牙一次又一次挥舞着那根残破的树枝，钻心的疼痛使我咬烂了嘴唇，嘴里一片猩红。

我对自己说，这也许是你此生最后一个补偿祝洛纨的机会，至少你不是在药性作用下到四十岁孤单死去的，你死的时候，眼中的表情桀骜不羁。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祝洛纨手下的声音从某个地方响起了，“祝洛纨我们改天再杀，先杀了林楚窈！”夺魂慌张地下令。“请让我亲手结果这个人。”我沉下脸，对夺魂说。夺魂没有动作，像是默许了。我一步一步走到被两个人牢牢抓住的林楚窈面前。

这个人，曾经是全世界我最羡慕的人，他是我遥不可及的目标。然而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很恨他，一个人凭什么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毁掉别人的人生？凭什么可以伤害一个不曾伤害过他的人？

“借刀一用。”我拿过夺魂手下手中的刀，直直的指向林楚窈。

“不要……苏梓彤，你不会的……”他的表情里只有恐惧，我丝毫看不出悔恨。“求你，别杀我……”他颤抖地喊着，身体哆嗦个不停。若他现在哀求我宽恕，也仅仅是因为他怕死，而不是他对对我做的事情心有愧疚。

“再见了。”我一挥刀，一股温热的鲜血瞬时喷到了我脸上。

55.告别

手起刀落，钳制着林楚窈的一个大汉瞬间倒地，我飞快地解决了另一个，林楚窈有些虚脱地瘫软下来，我一把抱起他，放到背上，触碰到的伤口又裂开了，灼热的疼痛感令我几欲昏倒。

夺魂知道被骗了，连忙大声喊道：“杀了他们！！”几个手下扑了过来。远处已经能看到祝洛纨手下的身影，夺魂的声音越来越慌：“撤退！！杀了那两个人！！”

我迈开步伐，背着林楚窈快速闪到了丛林中，那些人紧随其后。我的轻功本来应该更快，但因为伤口和疼痛略微减缓，不过也足以甩开那些人了。我眼前有些模糊，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这时，树林中突然闪出一些人。我一看，是祝洛纨的手下，而且就是上次差点打死我的人。“教主让我们来救你，请随我们走。”我看了看背上的林楚窈，把他放了下来，说：“那把他也一起带走。”林楚窈惊魂未定地落了地，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

“教主只说要把你带回去，多余的人我们不管。”他们的口气非常生硬，因为现在是在拜托他们，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发号施令。但我只知道一点：林楚窈不能死。我尝试说服他们：“请把我们都带回去吧，我可以给你们很多很多报偿。”他们面无表情地回答：“只能带你回去，这是命令。”

“求求你们，带上我，你们要什么我哥都会给你。”林楚窈声泪俱下，但那些人显然不为所动。我看着他那样浓烈的求生欲望，又想到了林倾城。

然后我黯然开口：“那请带他回去。”那些手下互相看了看，没有回答。“我的存在对你们也是威胁，带他回去，你们做的事情就再也没人知道了。”那些手下显然对这个条件动心了，我继续说：“带他回去，跟你们教主说，本来我也只能活四十年，这是我的遗愿，他不会生气的。”

那些人勉强点了点头，接过浑身瘫软的林楚窈。林楚窈回头看了看我，对我说：“谢谢，他会很感谢你的。”然后转身跟着他们离去。

现在真的就只剩我一个了。

浑身的筋骨都在隐隐作痛，血浸湿了整件衣服，我打了自己两个巴掌。清醒一些，你也许还有活命的可能。

我踉踉跄跄地起身，仓皇逃窜，我已没有了方向感，只凭着直觉向前冲着，隐隐听到夺魂的嘶吼声，夹杂在落叶飘零的“簌簌”声中，仿佛在宣判着我的死期。

我一边跑，一边强迫自己不停地去想林倾城——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来不及再见他一面了，这样仓促。

千万次深情地告白，最后却这样匆匆告别。

不知跑了多远，我终于看到了尽头——那个寸草不生的断崖，亲手把一条条生命送往阴间。我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也许不会就这样终结，我曾经答应过林倾城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我不能食言。

夺魂等人随后到了，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搏斗了。

他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对我说：“我杀你一个男宠没有用，威胁不了林倾城。”我笑了，点了点头。我死了，充其量也就像他丢了一件衣服，也许是他最漂亮的衣服，但并不是非穿不可。

“所以，你若愿意再让我们轮上一遍，我能考虑饶你一条狗命。”夺魂笑嘻嘻看了看手下，那些人也露出一副贪婪的表情。

我笑了，露齿大笑，第一次那么开怀。

林倾城啊，我爱了你整整十五年，陪伴了你十二年，不枉此生了。

有很多话来不及说出口，几百句描画你的诗句来不及吟唱，上万个冲动的念头来不及一一实现，就要以这种方式告别了。

我知道你没了我一定能好好过，你有至高的权势，无尽的财富，绝世的容颜，而我不想为了仅剩十几年的寿命再一次对不起自己。

我慢慢后退，后脚跟抵到了悬崖边。我笑着看着夺魂，仿佛想告诉他，我死的时候没有一丝恐惧。

“你知道吗？”我说，“苏梓彤是林倾城给我的名字，我不想侮辱它。”说罢，纵身跃下。

几天后，林倾城回府了。一回到府中，听说了林楚窈一脸煞白地被送了回来时，便关切的跑去慰问。

林楚窈扑倒在林倾城怀中哭得花枝乱颤，挽起袖子把手上的伤痕给林倾城看。林倾城心疼的抚摸着那条白玉一般的手臂，狠狠地发誓一定会杀了夺魂。晚上，林倾城亲自下厨为心爱的弟弟煲汤做饭，说是要压压惊。

晚上又亲自帮林楚窈放洗澡的奶，还做了夜宵，抱着林楚窈睡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林楚窈还没醒，他就早早起来，把林府上下全都骂了一遍，包括梅兰竹菊四公子，因为他们没有保护好林楚窈。

他好像没有发现苏梓彤不在，直到用早膳。

“苏梓彤呢？！”他有些气急败坏，但是没人知道这个人去哪了，他也就作罢。温柔地叫醒林楚窈后，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一点一点喂那个心有余悸的爱人吃下，宠溺地告诉他，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

一切真的都会过去，就像那个叫苏梓彤的人，最后也只会化为一个单薄的名字。

林倾城不在乎那个人是否真的不见了，因为他笃定他不会离去。

以前真的就如往常一样，只是林倾城每次使唤苏梓彤，都没有人回应。

在习惯的趋势下，叫了不下二十次之后，林楚窈终于说话了，略带抱歉的口吻：“哥，苏梓彤他，可能落到夺魂手里了……”林倾城一惊：“他那时也在？”林楚窈点点头，并没有想讲述经过的意思。

林倾城本想细细询问，看了林楚窈的样子，又把话吞了回去，搂着他说道：“他怎么样都行，你没事就好。”其实林倾城心里清楚，落到夺魂手上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苏梓彤弄回来。

但是令林倾城很奇怪的是，每次他说要去找夺魂报仇夺人，林楚窈都会以自己还没平静下来的理由阻止他，虽然他觉得诡异，但也强迫自己相信，安心陪伴弟弟。

56.思念

又过了几天，江湖上传闻火麟教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了夺魂，并将其绑至少林寺。落魄至极的夺魂跪在澄观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出了杀害玄德的真相：那天夺魂得知玄德方丈要赶往华山，便悄悄跟踪。夺魂叫几个手下去吸引方丈的注意力，将其引至城郊的破庙中，方丈虽抓住了他们，但心怀慈悲放他们一马，夺魂等人趁方丈掉以轻心，在空中撒了迷药，方丈猝不及防吸入了，但强撑了许久，才昏迷在地。夺魂趁机将他勒死，并弃尸荒野。后来林倾城发现了方丈，便正好背了这黑锅。

澄观听得怒目圆瞪，拿着法杖的手微微颤抖，实在忍不住听完便大喝：“畜生！！畜生！！！”而后似乎想起了对林倾城的误会，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阿弥陀佛，事到如今，老夫对林教主的误会已无法弥补，以后他若是需要帮助，老夫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少林的僧人都以慈悲为怀，便让祝洛纨带回处置，夺魂的下场可想而知。

林倾城听到夺魂被擒的消息，便松了口气，他觉得既然夺魂已被捉拿，那作为人质的苏梓彤现在一定也得救了，一定在祝洛纨那儿，于是便放心地去陪林楚窈。

只是生活隐隐变得很奇怪。

早上起来之后，林倾城习惯性地拍了拍床边，发现是空的，刚想发火大喊“苏梓彤，我的早饭在哪？”突然就发现那个人不在，便烦躁的起身叫别人做。

刚吃了一口林府厨子做的早饭，林倾城就嫌弃地吐掉并毫不客气地摔了碗，冲那个送早餐的仆人大发雷霆：“做的什么东西！！难吃死了！！！把他给我赶出去！！！”家仆吓得屁滚尿流，飞也似的跑去实施林倾城的命令。

林倾城突然觉得很烦躁，似乎只有吃了苏梓彤亲手做的早饭才能平静下来。但是一想到，那家伙八成现在正在吃着祝洛纨准备的早饭，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更加烦躁了。

林倾城提着剑走到树林，看着当年几近砍光的竹林现在又郁郁葱葱地栽上了新的，似乎又像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看着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卖力地舞着剑挥汗如雨。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男宠放的感情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