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片刻组成的永恒——秋本明
秋本明  发于:2015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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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阿东!不要!」建志大叫而惊醒全身冒着冷汗。

虽然是梦,但余悸犹存的不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起身到厨房喝了一大杯的冰水,干渴的喉咙和疲累的身体都因冰水的滋润而舒畅许多。

离开厨房后,建志不由自主地走到先前梦见阿东的池塘边,怔怔地想着梦中的景象。

「我不接受!」建志突兀地对着池水大喊,紧握的拳头因激愤而抖着。「我绝不允许你对我说再见!」

喊出绝不妥协的宣言,他气呼呼地冲进屋里拿皮夹,旋即风也似的出了门。

约莫下午三点左右,建志再度来到医院。他轻易的进了医院,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他随即走到阿东所在的三楼,但他不敢贸然进病房,而是隔着挑高的中庭,站在走廊上遥望着对面阿东的病房,他希望能等到他家人都不在时才偷偷溜进去看他。

可是事情好像不太对劲,一个护士神色慌张地从他的病房里跑出来,不久,又有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匆忙跑进病房里。

「到底发生什么事?」建志心急如焚,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看到医生和护士一直都没出来,他再也忍不住,跑到阿东的病房前想一窥究竟。

恰巧此时有一个护士出来,他赶忙追上去问道:「护士小姐,请问病房里的人情况如何?」

「你是病人的……」护士嫌他碍事似的看了一眼,没停下脚下的步伐。

「我是他朋友。」建志诚恳地回说。

护士看他一副关心的模样,才止步开口说道:「状况不太好,麻药一退,病人就痛得受不了,脑压急速上升,还引发高烧。医生已经帮他开药止痛,但若高烧不退,情况还是不太乐观。」

一听阿东的状况不乐观,建志瞬间整个人脸色发白,浑身凉飕飕地直冒疙瘩,瘫软无力的依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

四十七

一阵天旋地转,建志几乎心慌了,颤抖的身躯经不起内心的惶恐,落日黄昏的余晖更增添几许落寞。

「你还好吧?」护士担心的问着。

「我没事!」建志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那就好!」护士看他没事,又立刻迈开步伐。

护士小姐走了两步后她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有点迟疑的问说:「请问你的名字里是不是有个『志』字?」

建志连忙回过头,不解的问说:「我的名字叫建志,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病人在昏迷中一直叫着一个名字,可是我只模糊听到类似"志"这样的音而已,如果他叫的是你,那他一定很希望你能去看他。」

「太好了!谢谢你!」建志乐而忘形地给护士小姐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即往阿东所住的病房飞奔而去。

建志悄悄打开病房门走进去,看到另一位护士正在为阿东注射点滴,医生低头诊察他的头部,而他的家人神情严肃的在一旁伴着,房里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他迳自往床边走去,不理会其他人不悦的目光。

「你还来干什么?都是你将超东害得这么惨的。」郑希杰低声责骂他。

「阿东需要我陪在他身边。」

建志丝毫不退让,一看护士打好点滴退开,他立刻抢上前握住阿东的手,半跪在床前,毫不避嫌的说道:

「阿东,我来陪你,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要赶快好起来。」

阿东紧闭着双眼,呼吸浅促。听到建志的声音时,他的唇微微颤动,传出低如蚊蚋的声音:「志……」

「我在这里!」建志急忙回应他。「你别说话,乘乘躺着睡觉就好。」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另有原因?阿东紧闭的双眼由眼角流下泪来。

「阿东,会痛是不是?」建志焦急地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恨不得能分担一点痛苦。

建志温柔的抚触,让阿东渐渐感觉到他的存在,朝着建志声音传出的方向,他慢慢地睁开迷蒙的双眼,轻启嘴角,低声的叫说:

「建志……」

「嗯!是我!」建志红了眼眶,连连点头回说。

这是陈超东自入院以来第一次睁开眼睛看沈建志,明明心里很高兴,但他的喉咙里却像有东西塞住般,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像是说句话都会太累似的,阿东闭上眼,多吸了几口气后,才皱着脸向建志诉苦说道:

「痛!我的头好痛。」

「我知道、我知道!」建志温柔的回说。

建志极其轻柔地抚着他受伤的头,嘴里不断说着哄劝的话:「医生刚给你吃过药,马上就不痛了!」

在建志不断的安慰下,陈超东脸上痛苦的表情稍稍缓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旁屏息看着他们的家人这也才松了口气。

医生衡量眼前的状况后,请陈超东的家人出去,让沈建志和陈超东单独相处。医生在门外向他们询问天星和超东的关系,以便找出对病人更有效的医疗方式。

最后医生徵得陈超东父亲的同意,让沈建志陪陈超东渡过这段病情不稳定的时期。

医生离开之后,陈超东的父亲向郑希杰问道:「先前你和那个年轻人谈话时,有问清楚他和超东的关系吗?」

「他是超东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又恰巧和我长得很像,超东拿他当亲人看待,才会对他那么亲昵。」郑希杰没有拆穿真相的回说。

「是吗?」陈超东父亲脸上仍是不放心的神色。「我晚上七点要赶回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妈妈跟我一道回去,所以超东要拜托你照顾,超东是我们家重要的继承人,你可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如果有发现那个年轻人对超东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不论是用金钱或用武力都可以,绝对要他离开超东,懂吗?」

「我知道。」郑希杰恭敬地回说。

「希杰!那一切就拜托你了。」陈父拍拍郑希杰的肩膀说着。「你是超东的哥哥,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是!」郑希杰应着,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苦涩,若不是顾及"哥哥"这个名称所附加的责任和道义,他也不至于非得埋藏着对超东的爱。

四十八

陈超东感觉身体好似在冷热之间不断反覆煎熬着,头上还不时传来阵阵疼痛感。他快受不了这种让人烦躁的痛苦折磨,他嘴巴想大喊大叫,可是却出不了声。

每当他觉得痛苦不安、再也支撑不了的时候,总会有一双温柔又坚定的手适时给他力量,而鼓励的话就会在他耳边响起。

那是沈建志的手、沈建志的声音,陈超东在微弱的意识中加以确认。

因为有建志的照顾,所以阿东身上疼痛的频率已经减少,疼痛的程度也不再是让人想大叫的刺痛,只剩下隐隐的痛和遭疼痛折磨过后的虚弱感。

疼痛远离,他终于能好好的睡一觉。这一觉他睡得又沉又久,约莫十个钟头之久。

当他醒来睁开双眼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窗前让落日余晖照了一身的人影。他缓缓地坐起身来,轻唤着那背对着他的人说:

「建志!」

「超东,你醒了!」转过身来的人用欣喜的声音叫他,且快步走向他。

待那人走近阿东,他才看清眼前的人不是建志,而是他的哥哥……希杰。

不是建志!是希杰!阿东一脸惊讶!难道是他一直误将希杰当成建志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东疑惑地眼神问说。

「你受伤了,我怎能不来照顾你呢?」郑希杰在床边的椅上坐下,笑着说道:「怎么了?这种表情!才多久没见,不认得哥哥啦?」

「不,不是的,我怎么会呢!」阿东连忙否认说。

「别急,开你玩笑的。」希杰说着,起身从一旁的冰箱中拿出一盘樱桃。

「你才刚脱离发烧的危险期,要多补充点水份和营养,来,先吃点水果。」

「好。」阿东很自然的应着。

十几年的亲密相处,让他一下子没想起两人之间先前的芥蒂。

阿东正想伸手去拿,希杰已经将这颗红艳艳的樱桃送到他嘴边,他很自然的张口接受他的喂食。

「还在生我的气吗?」希杰低声问着。

陈超东明显的瑟缩了下。虽然郑希杰没挑明说是什么事,但他两已是心照不宣。他当然知道希杰讲的是自己因真情告白不被接受、愤而离家出走的事。

「是我自己做了傻事!」阿东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希杰一直都像哥哥似的宠爱我,是我太任性,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让你感到困扰。」

「够了!别再说了。」郑希杰突兀地打断阿东的话。

超东吓了跳,希杰从不曾那么大声对他讲话。

郑希杰一见吓到他,懊悔得想将自己的舌头咬掉。他迅速将盘子搁下,将阿东抱在怀里哄着,就像从小做惯的那样动作。

「对不起,我最近不太对劲,原谅我好吗?让我们像以前那样,我可以什么事都跟你说,也可以任性的向你撒娇,或许我什么都没有办法给你,可是让你当我唯一的哥哥,好不好?希杰。」超东双手紧紧抱着希杰说。

「当然好!我不疼你要疼谁?」郑希杰亲了亲阿东那还包着绷带的头。

「说得也是。」阿东得意的说着。

当他们两笑闹着时,阿东满布喜悦的脸,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蒙上了层乌云。他想问希杰有没有看到建志,可是又不知要怎么开口?

「怎么?不是说好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吗?」阿杰见状问说。

「嗯……希杰,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他叫沈建志。」阿东支支吾吾说着,不时打量着阿杰的脸色。

「有,他是你的朋友,他已经回去了。」郑希杰用平淡的语气回说着。

阿东的脸忽喜忽悲;当他知道建志有来时很高兴,但是一听到他回去又觉得很难过。

「他看到你有说什么吗?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还会来看我?」阿东问说。

「没有,也没听他说什么时候会再来。」郑希杰淡淡笑着说,顺手拿起樱桃重新喂着阿东吃。「倒是爸、妈他们才刚走,还说一有空马上会再来看你。」

「他们又把我丢给你,自己乐得轻松对不对?每次都这样。这种父母我才不希罕,他们最好都不要来看我。」阿东气愤的说着。

「快别这么说!其实爸、妈都很疼你的。」阿杰温柔地回说着。

「他们才不疼我!我只是刚好被他们生下来,他们不得已只好认我这个儿子,如此而已。」

「怎么又说这种丧气话呢!」郑希杰在这时也不免在心里责怪着那对他有恩、却又对亲生儿子不尽责的父母。「我会加倍疼你的,把爸、妈的份也补上,这样好不好?」

陈超东噗哧一笑,摇头说道:「不行,那会把你给累死的。」

「为了你,就算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郑希杰有感而发的说着。

陈超东愣了愣,他想起另一个对他说过类似的话的人。

「怎么啦?」

「没什么,好像有点累。」陈超东吁了口气,脸朝枕头深深埋了进去。

「那你就再睡一会儿吧!」郑希杰替他将被单盖上,轻拍着背。

「如果沈建志有来看我,记得要马上叫醒我。」阿东转身、睁开双眼特别叮咛说。

「你就这么喜欢他?」郑希杰问着。

然后他看到阿东的脸红了,这种恋爱的表情是当初阿东向他真情告白时所没有的情形。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很快乐也很紧张;看不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好寂寞、好想见他。」阿东躺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的回说。

「他真的有那么好吗?让你这么想着他。是不是因为离家后太孤单,才将他当成是哥哥的替代品?」

「不是的。」阿东摇头说道:「他和希杰一点都不像,既粗鲁又没礼貌,我简直就快被他气死。可是,不管我怎么对他坏、怎么骂他,还故意做恶劣的事来气他,他还是说喜欢我,所以我……」阿东欲言又止的闭嘴。

陈超东似乎真的喜欢上沈建志了!

郑希杰理解到这一点,但他并不打算成全他们,并不是因他嫉妒或自私,而是为陈超东的未来设想。他绝不允许任何不名誉的事和陈超东牵扯上,更不要有人用世俗的眼光来批判超东的不是,他要竭尽一切的保护超东。

「好,安心的睡吧!如果沈建志来了,我会叫醒你的。」郑希杰再次哄着超东入睡。

陈超东因为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很快就睡着了,他一心认为睡醒后就能看到沈建志。

郑希杰双眼深情款款、痴痴地看着陈超东入眠,但是他的内心却波涛汹涌、千思万绪般的纠结在一起!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户边,一眼望去,对面人行道上有一人影站着,眼光往医院这方向痴痴望着……

四十九

医院对面人行道上,沈建志正咬牙切齿,气得怒发冲冠。他不眠不休的照顾陈超东,可是等到阿东的高烧一退,情况稳定后,他又立刻像没用的垃圾般被丢到医院外面来。

他真的受够这些有钱人!他又不是没看过有钱人,就算有钱也不能欺人太甚,他又没做错事,却三番两次被他们赶出来,说什么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们越不让我见阿东,我就偏偏要见他。气死我了!」

沈建志嘴里念念有辞的发着牢骚,不停在医院对面人行道上痴痴张望着,但就是不得其门而入。

「可恶!都是那个有恋弟情结的家伙在从中作梗。」建志咬牙切齿地说着。

他在照顾陈超东的时候,郑希杰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身上,只要他多碰阿东一下,郑希杰那杀人般的锐利眸光就直直地朝他飞射过来。如果说眼光真能杀人的话,恐怕建志早就不知死了几回。

沈建志从郑希杰身上明显感受到情敌竞争意识,而这也使他益发焦急不安。他现在不仅担心见不到阿东,还担心阿东会被郑希杰抢走。他和阿东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他绝不允许有人将阿东从他身边抢走。而且阿东的伤势还未痊愈,他还想留在阿东身边照顾他。

「我到底该怎么做?」沈建志哀声叹气地走到医院门口的石阶上坐下。

他正想着办法时,身旁有一对男女拉拉扯扯的往他身边经过。

「快一点啦!」女孩子拉着男生催促着。

「不要,我不要进去,你替我将这束花拿给她就好。」年轻的男孩将一大束花硬塞给女孩,转身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人影。

「胆小鬼,真受不了。」女孩咕哝的抱怨两句,才捧着花走进医院里去。

看到这一幕,沈建志总算想到将心声传达给陈超东的方法。

他搭了公车回家,一到家立刻拨电话给好友柯承志,要他下班后来他这里一趟。电话里,阿志虽抱怨连连,最后还是答应下班后赶过来。

沈建志是打算让柯承志替他去看陈超东。他本人进不去,阿志应该就没问题。果然,十二点多时,柯承志就来找建志,他一进门就立刻问道:

「什么事那么紧急?非得在这个时候把我叫来!」

沈建志将自己的计划向柯承志说了一遍,还不时鞠躬合掌拜托。

柯承志一直平静听着,等沈建志说完时他才开口问道:「那这一次之后呢?往后你又打算怎么办?我总不能一直代替你去和超东见面吧!」

「这我也知道,可是目前我实在别无他法可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恨不得能亲自去看他,可是阿东的病房外有二十四小时的专属警卫,我根本别想进得去病房。」

柯承志听着沈建志的话,忍不住皱起眉。「他们怎么会防你防得那么紧,该不会是知道了你和超东的关系吧!」

「嗯!」建志无奈的点点头。

「笨蛋!」柯承志出声骂道。「这下子根本没戏唱了。」

「我有什么办法!他哥哥一下子就猜到我和阿东的关系。」

「那你不会抵死不承认吗?你……」柯承志真想不到建志会单纯到这种地步。

「我哪想得到那么多,而且我是真的喜欢阿东的。」

「哦!我的天啊!」柯承志抱着头呻吟。「我个人是认为只要真心喜欢,是男,是女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所以才对你和阿东的事没说什么,可是你也不要认为每个人都跟我一样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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