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看看。”
林敏修顿时犹豫了。
“怎么?”莫不乐回头看他。
“大师兄,你不先问问那九名伤者吗?”林敏修道。
“不急,回头再盘问他们。”莫不乐挥挥了手,见林敏修仍是面有难色,便又问道,“怎么,有什么不方便吗?”
林敏修见躲不过去,只得道:“那里已经被城主府的人看管住了。”
莫不乐一愣,即便哭笑不得,道:“仇师弟他们几人,是你们从城主府那边抢出来的吧?”如果那座私宅能搬得走,恐怕也早被他们抢回来了。
林敏修脸色微红,扭过头不吭声了。
一群坑师兄的货。
莫不乐摸摸鼻子,再次认命,而后向着墙头招招手,道:“来几个能打会骂、脸皮比墙厚的。”
剑修们:“……”
落霞宫大师兄出行,阵容浩浩荡荡,其实人不是很多,毕竟没几个剑修脸皮能厚到自认为自己是脸皮厚的,所以真正跟出来的,连林敏修在内,满打满算才四个人,其中两个还是与林敏修关系好被他硬拉出来的,唯一一个主动跟来的,只有张平,嗯,这人心地不坏,始终记得莫不乐曾经帮过他的事情。
人是少,但阵势不差,剑修们一亮剑,那气势真叫一个锐不可当,所以区区四个人,硬是摆出了浩浩荡荡的排场。
仇仁的私宅外,几个城主府的修士正在巡视,乍一看剑修们气势汹汹而来,顿时面面相觑,立时便有一人便往城主府里传去一道讯息。
“少府,落霞宫又杀来了!”
少府,即是范明河的大弟子,名叫范潼,生的又高又胖,据说曾一顿食过三十斤灵谷烹成的饭食,故有人取消他,称之为“饭桶”。
不管是范潼还是饭桶,既然能成为九华城少府,自然是很有几把刷子的,一收到讯息,这位少府立时就大喝一声。
“反了他娘的落霞宫,还敢来,真当老子的府修们是吃素的不成。”
当即就点齐二十名府修,杀气腾腾地往这边来了。
第一零六章:小院
一路之上,不少修士望之则避,却也不乏有些傻大胆的,难抑好奇之心,蹑手蹑脚地远远缀在后头,打算看个究竟。
只是仇仁的私宅到底位置偏了些,九华城内又禁飞,范潼虽是少府,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反城规,所以还是迟到了一步,此时莫不乐已经让剑修们压制住那几个巡视的府修,自个儿背着双手,施施然地走进仇仁的私宅。
真是个很幽静的小院。
小院的布置让莫不乐很喜欢,看得出,仇仁是个很有品味的修士,整个小院的布置,错落有致,相当讲究天人合一,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恰到好处,一眼望去,仿佛天生地成,全无半点雕琢痕迹。当然,这也和他的出身有关,连山院弟子,学的就是定灵寻灵之术,对天地的感应最为细致入微,但凡有一丁点不协调之处,都能察觉。
小院内不设聚灵阵,但花草木石的摆放,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聚灵之所,光凭这一点,就不知比周新三人所租的那栋小院不知高明多少倍。
若让金不换来了这里,怕是要喜欢坏了。
莫不乐一边转着不知所谓的心思,一边就在院中转悠开了。打斗的痕迹并不十分明显,院中石桌上,酒、食留存,一丝不乱,只有一张石凳似是被人一脚踢翻,滚在地上,几乎没断为两截。
对面墙上开了一个大洞,也似是被人一脚踢穿的,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真元,其性似火非火,似水非水。
莫不乐微微一点头,从这里的痕迹来看,陈最倒是不曾说谎话,他对水、火别有体悟,这似火非火、似水非水的真元之性,正合酒性,酒者,谷之精也,属木性,然而其形如水,其性若火,故而表现出来,却同时兼具水、火之性,又似是而非,陈最以酒入道,所以真元中比含有木性,他一脚踢穿院墙,真元震荡,便呈水火之态,所以才会在空气中残留下着似火非火、似水非水的一丝真元。
从墙上破洞处钻出,一排荆棘铁树拦腰折断,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这里打斗的痕迹就明显多了,空气中残留的真元属性也十分混杂,难以分辨,有些来自修士本身,有些却是来自灵器,还有一些则是符篆使用后留下的痕迹。
“大师兄,如何?”林敏修亦步亦趋地跟着。
莫不乐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看起来,陈最所言属实。”
剑修们早就来过此地,说他们没有看出什么来,未免也太小视他们了,心眼直,不代表缺心眼儿,林敏修此问,倒是考验他的意味更多。
林敏修脸色微红,不过他既然被剑修们推出来为代表跟着莫不乐,自然也是属于拉的下脸的那种人,只作看不出莫不乐笑容中的深意,又道:“如此说来,此事可做定论了?”
只要莫不乐点头,仇仁自然就从此事中脱出身来,剑修们对城主府和抱素衣都有了交待,陈最认了罪,给死去的散修偿命,他身上所有的财物,则赔偿给那九个受了重伤的修士,此事就了结了,至于那九个重伤修士所指认的,一句重伤之下,认错人也未必可知就可以搪塞过去。
“不急,我还未盘问过那九人呢。”莫不乐摆摆手,事情似乎很明显,但蹊跷的地方仍有蹊跷,最重要的是,这间小院隐约有些不妥之处,只是一时间,他说不出所以然。
他不是连山院弟子,对天地的感应没有那么准确,但从进入小院以来,他的识海之内,那一缕头发细的神识,就莫名地蠢蠢欲动,似乎想冲出识海似的,这让莫不乐感到奇怪,忍不住又回到小院内,才兜了两个圈子,范潼就杀到了。
“请落霞宫大师兄出来一见。”
看到派驻在这里巡视的府修被几个剑修压制着,范潼几乎气炸了肺,总算他修养够好,一时压住了气,只是声音未免就有如炸雷一般,震得莫不乐耳膜嗡嗡做响。
可惜天香浆朱果没了,不然还敢吐血给你看,看你还敢不敢大吼。莫不乐一边惆怅地想着,一边迈出了小院。
“这位是?”
莫不乐没见过范潼,不认识。林敏修连忙附在耳边介绍一下,他才拱手施礼。
“原来是范师兄,不知有何见教?”
客气,却不因修为比对方低而低声下气,落霞宫大师兄的谱儿摆出来了。这一点让剑修们还算满意,所以也就很给这位大师兄面子,齐刷刷死站到他的身后,剑芒四下环绕,显得锐意逼人,给自家大师兄撑起了场子。
“见教不敢当,请问莫公子,为何让落霞宫门下,压制我府修?”范潼瓮声瓮气道,一付不给个说法,别怪老子发飙的表情。
“有吗?”莫不乐一脸的莫名,而后又装出恍然的模样,“想是误会了,原来这几位是城主府的府修啊,你看你们,先前也不说清楚,我见你们仇师弟的私宅跟前晃来晃去,还以为是想行不轨之事的宵小呢,这才让师弟们出手将你们拿下,误会,真是误会,莫某在这里给诸位赔不是了。”
先给对方载个宵小的名头,然后才落落大方地赔不是,噎得府修们差点没背过气去。你说你不知道我们是府修,骗鬼啊,就算你不知道,你背后那四个剑修能不知道?可真没地儿说理去,因为他们确实没有主动报上身份,谁想到落霞宫大师兄会如此装痴卖傻啊,无耻。
范潼显然也没见过这等敢做不敢当的人,被噎得好久没话说,人家都当面赔罪了,还能怎么着,把莫不乐抓回城主府问罪吗?这就是他没道理了。
半晌方道:“此事揭过不提,魔莫师弟,九华城内事,应由城主府处置,就请师弟把仇师弟、重伤之人以及犯事之人,都交由范某带回城主府审理。”
“好说,好说,范师兄既然开了口,这个面子莫某自然要给。”莫不乐答应的非常爽快,但马上去、语气又是一转,“不过在此之前,莫某有一事要请教。”
“请说。”范潼见他居然答应了,一肚子怒火自然更加无从发作,只得应道。
“请进院中说话。”
莫不乐做了个请的手势,范潼迟疑一下,他人虽粗胖,心思却很有几分细腻之处,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但忽地又省道,我一个金丹修士,怕他一个筑基修士做什么,纵有什么猫腻,还怕他玩出花样来。
当下便大步走入了院中,也没让府修们跟进来。剑修们彼此互视一眼,好奇这位大师兄又有什么花招,便全跟了进去,如此一来,府修们又怕范潼会吃亏,少不得,都跟了进去。
第一零七章:交人
仇仁的小院,本就地方不大,二、三十余人一涌而入,立时显得拥挤起来,不过莫不乐显然是不会在意,倒是范潼自觉有些弱了气势,狠瞪他们一眼,道:“都进来做什么,连站脚的地方都没了,出去。”
府修们无法,只得又退了出去,不过到底还是留下修为最强的四人,与四名剑修隐隐相峙。
“范师兄,请看!”莫不乐指着墙上的破洞道,“那陈最初入金丹,一脚便将此墙踢穿,想来范师兄做来,也是不难吧。”
范潼看了看那破洞,见断口处露出一些似金似玉又非金非玉的材料,他身为少府,自然见识极多,一眼便认出,那是一种铁木,与墙外种植的荆棘铁木同源,然而作用却完全不同,荆棘铁木多刺,擅攻,而这种铁木,有金之固、玉之坚,擅守,故称为金汤铁木,坚硬稳固远胜百炼铜精,唯一的弱点便是惧火。
“若要踢穿,自是不难。”
心中衡量了一下,范潼信心十足。
莫不乐当下含笑道:“正欲见识一番,有劳范师兄。”
范潼一乐,这可不是现成的下马威的机会么,当下也不推辞,气沉丹田,运足真气,走到另一侧院墙边,抬起一脚就踢了过去。
墙穿了,但并非裂开一个大洞,而是范潼的整只右脚都卡在了墙体中。
“咦?”
这下不说范潼,就是旁观的剑修和府修们,也都瞧出了不对劲。陈最是初入金丹,而范潼却已无限逼近大圆满,没道理陈最一脚可以将墙体踢出可供一人钻过的破洞,而范潼一脚却卡在了墙体中。
咚咚咚……
范潼用力抽出右脚,运足真元又狠踹了十七、八脚,方才将墙体上的洞扩大至可供一人钻过。
“不对不对……那个陈最,绝无此能!”
范潼皱着眉走回来,再次比对了两处破洞,方才摇头大叫不对。不是说陈最没有踢穿墙体的能力,而是连范潼都要踢上十七、八脚,才能将墙体踢出这么大的破洞,那么以陈最的修为,起码上踢上百八十脚,纵使他酒醉后狂性大发,力气与修为都大为增长,那起码也要与范潼相当,踢出十七、八脚吧。
若当时墙外之人只是意外路过,听到此声,早就远远避开了,哪怕心中好奇,也该是退开一些,远远观望才对,万没有站在墙根下等着人来打来杀的道理。
以此再推,仇仁才筑基初期,就更没有能力打破院墙了。所以那九人指认仇仁逞凶,必是说谎。
范潼面沉如水,虽然他此前一直不信仇仁有能力杀三伤九,却也没有找到证据证明不是仇仁干的,由于相关人等一开始就被剑修抢走,所以他连陈最的面都没照上,更不要说审问了,好在这间私宅剑修们抢不走,他也来查看过,还派了府修留守巡视,可是查看的时候,他并没与发现院墙竟然是如此坚固。
没想到这位落霞宫大师兄竟然细心到这等地步。思忖间,范潼不由得已是收起来几分轻视之心。
“范师兄所言甚是,此事,分明是有人故意谋划,只是却不知目的为何?”莫不乐附和了一句,心中也满是疑惑,如果说这些人是为了诬陷仇仁,又何必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莫不乐晒然一笑,道:“那就有劳范师兄费心。”转头又向林敏修道,“事发九华城,原就该由城主府处理,就烦请师弟把人都交给范师兄带走吧。”
林敏修一怔,却听莫不乐又道:“如今已有明证,证明杀人伤人者,绝非仇师弟,想来抱首座那里,也有交代了,咱们落霞宫主外不主内,不好越俎代庖,之前已是过分了,难为范师兄不计较,大家都是同宗,莫为此伤了和气。”
林敏修听得清楚,心中顿时一凛,莫不乐在“主外不主内”上加重了语气,他自然听得明白,也知道是己方做的过分,如果范潼真的计较起来,确实是落霞宫理亏,闹到哪里去都是个输字,此时抽身而退,正是时机,一则,范潼承了情,就不会再追究剑修们越俎代庖的责任,二则,找出仇仁未曾杀人伤人的明证,这个功劳落霞宫跑不掉,抱素衣自然会记在落霞宫的头上,没城主府啥事儿。
可以说,是里子面子都得了,剑修们要是再扣人不犯,范潼闹将起来,落霞宫没理,之后就不好收拾了。
想到这里,林敏修也没有别的话说,拱手道:“范师兄,请!”
范潼看了莫不乐一眼,一时气结,就这么几句轻飘飘的,就把剑修们全摘了出去,偏偏他还不能生气,莫不乐又是爽快交人,又是帮他找出此前未曾发现的疑点,这个人情不能不记,没奈何,只得跟着林敏修去领人。
其余几人剑修面面相觑,唯有张平,与莫不乐相熟一些,犹豫片刻才问道:“大师兄,那九名伤者你还没有审问过,就这么把他们都交给城主府了?”
虽说事情到这里就已算圆满,但并没有真正把这件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剑修们心中总还是有些失望。
“我等皆为剑修,擅冲杀而不擅治事。”莫不乐微微一笑,“专门的事,交由专门的人去做,待城主府审问出主谋之人,那时,才是我等用武之地。”
剑修们一怔,转而又是一凛,心下皆服,齐声道:“大师兄所言甚是。”
没错,他们是剑修,本就不该纠结于这些阴私诡谋之事,剑修者,一往无前,剑指本源,唯有幕后主谋之人,才是他们剑指之地,何须在意区区小节。
这念头一通达,剑心立明,剑修们纵使平素都对这个大师兄不太服气,此时也有当头棒喝之感,故而,心中无不服气,对这位大师兄的抵触也减少了许多。
莫不乐晃悠悠地走了,绕着内城兜了一个圈子,却是虚晃一枪,顺着环水带去了外城,找到了金不换。
第一零八章:金不换
金不换已经不在聚福灵石庄卖艺了,李一刀动作还挺快,就这几日的工夫,已经将那几个仙宗弟子给他的灵丹脱了手,仙宗弟子出手,自然没有次货,卖出的灵石足够还债把他们二个从聚福灵石庄赎出来。
不过没了这一层的关系,他二人自然也和周新一样,开始为了赚贡献点而努力。李一刀跟莫不乐一战之后,深感自己空有刀法,却缺少实战经验,整天对着石头苦练刀法始终有所欠缺,所以接了一个狩猎灵兽的任务,已经离开了九华城。
周新还在原地摆地摊,倒是悠闲自得,远远看到了莫不乐来了,连忙一桶金不换,隔老远就向莫不乐施礼。
金不换虽不在聚福灵石庄卖艺了,但他却在周新隔壁也租了个摊子,打出卖符篆的幌子,干的还是鉴定灵矿原石的老本行,收费却比聚福灵石庄低很多,但是找他鉴定却一定要搭两张低级符篆,他虽名声不显,但到底在聚福灵石庄干了一阵子,有些人也认得他,所以每天也能接一二单子,磨练一下手艺顺便赚点灵石和贡献点。
“周兄,金兄……”
莫不乐瞧见二人就觉得心情轻松,互相见礼之后,方道:“莫某此来,是有一事,想请金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