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中暗含几分讽刺,只要可以动用真元,在场随便挑个阿猫阿狗出来,都可以把莫不乐打趴下。
莫不乐也不动气,笑盈盈道:“吾等剑修,以剑为本,若比的是真元,那也不用拔剑了,大家站在一处,将修为放开,只看谁体内真元最为浑厚,那就是第一了。”
这话一出,人群中,一些悟性好的剑修,顿时就浑身一颤,如当头棒喝。
不错,剑修比的就是剑,是对剑道的理解,是对剑法的修持,而不是比谁的真元浑厚,若真要比真元,也就不会有剑修同阶无敌之说了。对剑修来说,尤其是领悟了剑意的剑修,真元什么都不是,剑才是根本。
“大师兄教训得是。”
一人拔剑,剑身震动长鸣,高举施礼,行了一个再端正不过的剑礼。却还是陈吉,只见他满面喜色,若闻仙音。
咦,这是怎么说呢?莫不乐悄悄的挠了一下后脑勺,刚才那番话,不过是他为自己修为不高找的借口,怎么此人却好像悟出什么来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背心一寒,乖乖,可别误入歧途了啊。莫不乐自己都还没摸到剑道的边,哪有可能去指点别人,算了,今日到此为止,改天想得周全了,再来立威。
打定了要脚底抹油的主意,莫不乐当即轻咳一声,面色再次严肃起来,就算要溜,也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不是。
“今日晚了,大家都散了吧,回去好好修炼,许是不久,便有尔等用武之地,莫要到时因修为不精而白白送了性命。”
扔下这么一句,莫不乐才摇摇晃晃的飞起,一溜烟的回烈火楼去了。
他这一走,剩下的剑修们可就热闹了,纷纷围着陈吉,问道:“陈师兄,你何必做这等姿态,让大师兄得意了一回。”
语中,还是多有不屑。没办法,谁让剑修们信奉强者,修为不够,硬占着大师兄这个位子,天天在那里寒碜人,心不甘啊。
“莫要胡言。”陈吉板起脸,一个个教训过去,“尔等如何不知,大师兄今日论剑为假,实则是授与我等剑修真髓,不细心揣摩,却在这里放肆,实在愚不可及。”
剑修们被骂得面面相觑,却也有少数人微露思索之色,有些人明白了,有些人仍是疑惑不解。
陈吉气结,道:“一群蠢才,通通回去练习基础剑招。”
这一语出,刹时又有数人明白过来,其中一人惊呼一声,道:“是了,基础剑招果然不一般,它……它能破咱们的剑法……”
“啊……”
剑修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这一句话实在是再明白不过,再一想方才的情形,果然不假。第一个上场的白袍弟子,用的是入门两仪剑法,被莫不乐轻巧巧一剑破去,而后才有长剑横肩。其次青袍弟子,所用的是一剑双花虚虚实实,结果根本就未有用武之地,莫不乐的一刺,直指根本,任何花招都不起作用。
基础剑招,竟有这等用处?还是只是巧合?
“其实也有些道理……天下剑法无数,却都是基础剑招演化而来,或许基础剑招练好了,真能破解其他剑法……”
“不然不然,基础剑招虽能烟花剑法,然而剑乃锐器,可劲儿不可退,演化剑法容易,破解剑法,绝无可能……”
一个个都带着揣摩之色,剑修们三三两两议论着,慢慢就各自散了,唯有几个蓝袍弟子,相互看了几眼,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林敏修笑道:“我那里清静,不如一起坐坐?”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蓝袍剑修们齐声笑道,而后御起飞剑,径直去了,在林敏修的洞府中一连坐了两日,各自交流心得,都有所进益,自是后话不提。
唯有最后彼此告辞时,林敏修方笑道:“我听大师兄话里的意思,怕是不久后会有什么事情要我等去做,我倒是有心想应命的,不知诸位是什么意思?”
“我与林师弟自是一路的。”张平第一个响应。
陈吉也笑道:“大师兄修为虽是不足,但人却还不错,我受他一剑之惠,自当报答,旦有差遣,应命也是本分。”
这就是有三人要应命了,其他几个蓝袍剑修互看一眼,自然不好同时抹了林、张、陈三人的面子,同声笑道:“自当与三位同进同退。”
而后才各自离去。
莫不乐自然不知道自己还没干什么,就已经拢下了几位金丹期剑修,却说他脚底抹油后,一溜烟直接回了烈火楼,门一关,才抹一脸汗,暗忖今日行事还是有些急切了,以后再要立威,当考虑周全才可行动。
正想着,冷不丁一蓬冷水当头浇来,刺激得他一个机灵,而后才看到阿水正张着一张大嘴,口中水光隐现,似乎还要再喷一下子,吓得他连忙伸出双手把这条水属性幼龙精魄的嘴巴给合上,愠道:“你做什么?”
阿水摇头摆尾,不知想要表达什么,旁边的阿火赶紧帮忙,甩起龙尾往阿水脑门上抚了抚,做出拭汗的模样。
莫不乐瞬间领悟,感觉是他刚才拭汗的动作,让这两只幼龙精魄误会了,以为他是热的,打算给他喷水降温呢,顿时哭笑不得,把两个小家伙往墙上一按,道:“看门去,没事儿别让人打扰我。”
两只幼龙精魄灰溜溜的去了,莫不乐等上楼,却见白狐狸仍在顿悟中,他不好打扰,想了想,转身又去了二楼,站在冰湖边上,对着漫天的飞雪开始练剑。
第一一三章:明净出关
练的仍是那一刺,只是这一次,他着重练的是准头,懒得去找香点上,直接就拿不停飘落的雪花当目标练习。
这一练不知又过了几日,却突然听得一声轰然巨响,旋即地动山摇,硬生生把莫不乐从专心致志中惊醒,身体跟着晃了几下,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出什么事了?
迷茫了片刻,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晃动是自上而下传来的,上面有什么?白狐狸呀,应该是她出关了,只是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点,如果不是他这座烈火楼够坚固,恐怕就被晃散了架了。
赶紧跑上七层,才一进门,就看到白狐狸甩着尾巴正在那里团团转儿,看上去像是要往尾巴尖上咬一口似的,原本半边焦黑的狐毛,已经恢复如初,雪白得一尘不染。
莫不乐看她动作,顿时哈的一声乐了,道:“刚才那么大动静,现在又怎么跟猫儿似的。”
白狐狸一见他,立刻喜道:“快给我挠挠,我尾巴根上痒死了。”
莫不乐伸手替她挠了几下,忽觉厚厚的绒毛底下有些不对,竟是凸起了一块,一时吃惊道:“怎地起了这么大一个包?莫不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白狐狸立刻呸了一声,道:“什么不长眼的虫子敢咬我。”
说着,她自己一屁股坐下,竖起尾巴,扭过大半个身体,一只狐爪在尾巴根上扒拉开毛,一看果然凸出了一块,差不多半指长,形如圆柱,略带尖,顿时傻眼,愣了半响后才反应过来。
“尾巴……是我要长第二条尾巴了……”
白狐狸惊喜的尖叫起来,这一次顿悟,她的收获太大了。她本就有一丝九尾灵狐的血脉,只是血脉并不纯净,因此离长出第二尾还遥遥无期,万万料不到,这一次顿悟,竟然就激发了血脉,虽然激发得并不完全,甚至不到万分之一的程度,只让她的第二条尾巴长出了一截尾巴尖,但既然有了尾巴尖,那么离长成真正的第二尾也就不远了。等到第二尾长成,她的修为至少能翻一倍。
莫不乐一怔,旋即喜笑颜开,道:“恭喜师姐。”
白狐狸眉眼儿弯弯,道:“托了师弟的福。”转头又看向那只牡丹花茶碗,竖起身体,两只前爪一搭,福了一礼,算是谢过,而后认真道,“莫师弟,你这茶碗是件宝贝,内蕴生之道,你须好好体悟,必有进益。”
这是正经的教导之言,莫不乐自然明白白狐狸的一片真心真意,忙应道:“是,小弟明白。”
心中却是苦笑,他先在小祖处见到梅花绽,后又与白狐狸同时看牡丹花开,却并无所得,可见这茶碗虽是宝贝,却是与他无缘。其实也明白,他的资质虽是极佳,但到底比之白狐狸、明净这样的骄子,在悟性上还是差了一筹,要想不落人后,唯勤能补拙而已。
白狐狸修为有了进益,自然赶着回迎宾楼显摆,急匆匆就走了,莫不乐拿着茶碗,泡了清心茶吃了一盅,眼睛盯着牡丹花就没眨过一下,可惜仍是一无所悟,只好提着玄铁剑,继续刺雪花去了。
如此专心修炼了不知又是几日,这一日,青云宫秦留情突然派人来请,两只幼龙精魄总算能分清轻重缓急了,喷了来人一头的水后,就把话传达进烈火楼。
莫不乐心中一凛,秦留情相请,恐怕是天魔之事,有了什么进展,当下收剑,却没有立刻去青云宫,而是不慌不忙又吃了一盅清心茶,自觉精神饱满了,然后才出了烈火楼,唤来灵鹤,往青云宫去了。
堪堪才到蓬莱山近前,蓦然一道剑光自方丈山中,冲天而起,剑光灿灿若骄阳,瞬间照亮了苍穹。数只正飞翔在方丈山中的奔雷鹤,受惊之下,纷纷避让,双翅猛力拍起,发出了一连串的轰雷声,为这道剑光又添了几许威势。
莫不乐愕然回首,判定出剑光升起的地方,正是出云涧,顿时心中大喜,明净出关了!
须臾,青云宫内一名弟子急急地往出云涧方向飞去,想是秦留情派人去了,莫不乐也就不着急,懒得来回跑,直接就去了青云宫等着,反正不用多少时间,明净自己就过来了。
果然,他才进青云宫,方捧了秦留情命人送上的灵茶吃了半盏,明净就到了,一身黑色剑袍,颀长身材显得分外挺拔,周身剑芒内敛,再也不似往日那样锋芒毕露,看似少了几分危险性,然而却多出了三分深不可测。
秦留情眼神微微一眯,未露声色,然而心中对明净已是多了一丝忌惮之意。限于修为,莫不乐对此没有太深的感受,在他眼中,明净仍是明净,是他的师弟。
“师弟,这里,坐。”他笑着招招手。
“见过秦师兄。”明净神情肃然,先对秦留情行了一礼,而后才又对莫不乐一礼,苏然的申请为之一缓,多出几分暖色,“见过大师兄。”
区别对待真明显。秦留情眉尖挑了挑,似笑非笑的目光,在自家两位师弟身上转了一圈,陆留心,苏留仙,这二人今次也齐至青云宫,只是被明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无视了。
陆留心素有心机,也知道明净的脾性,倒还犹可,苏留仙却已是气得脸色发青,然而他本就奈何不了明净,如今明净顿悟出关,虽不知修为精进多少,但明显更胜以往,他就更不是对手,一口气也只能硬压在胸口,憋得他难受,暗暗蹬着那俩师兄弟,一对儿狼狈,大的女干,小的傲,都不是好货色。
得亏莫不乐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明净身上,没瞧见苏留仙的脸色,不然少不得又要惦记他几颗天香浆朱果了。
秦留情命人给明净奉上灵茶,而后才缓缓道:“今日将诸位师弟青睐,是有一要事,需青云、落霞二宫鼎力合作……莫师弟,前情还是由你来说。”
其实陆留心和苏留仙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明净才刚出关,连程白眉那里都没来得及去拜见,就被请到了这里,自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所以秦留情才让莫不乐先把如何发现天魔踪迹的事情说一遍。
莫不乐也不嫌麻烦,把之前的事情细细又说了一遍,在说到范潼带着人气势汹汹把莫不乐堵在仇仁私宅时,明净就冷哼一声,暗自记下了这笔账,后面听到在仇仁的私宅里发现一处恶煞,他面色蓦然一寒,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寻到了天魔藏身处?”待莫不乐讲完,他才一字一顿,语气锵锵,方见剑者锋锐。
第一一四章:五处地方
“我来说吧。”陆留心抿了一口灵茶,先向莫不乐颌首致意,而后方道,“自得了莫师兄的线索,这段时日,我便与范师叔暗中布置人手,监控了九华城,而后,锁定了这几处,已派人暗中耵死了。”
说着,他取出一方留影玉,打入灵决,留影玉中瞬间折射出五处场景。
莫不乐抬头看去,这五处场景他并不曾见过,唯有一处稍有眼熟,再仔细看去,“一腔碧血染青天”七个大字,怨气冲天,方醒悟,分明是碧血崖。他没去过碧血崖,只不过碧血崖与试天擂相邻,他登过试天擂,自然对近在咫尺的碧血崖留有几分印象,尤其是那七个大字,着实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未至近前,便已有怨气冲天之感,若真的登上碧血崖,还不知会是怎地一番情景。
陆留心话未停,继续道:“这第一处,是沉秽渊,此处乃是一处小空间,并不十分稳定,九华城中,每日所产垃圾,尽皆倾倒于此,前日曾有人报,见渊隙处有血水流出,然而城主府派人前往巡察,并无发现,遂以误报处理此事。”
沉秽渊,其实就是一处垃圾集中营,不过这个空间并不稳定,每隔一段时日,就会破碎一次,扔进里面的垃圾,自然随之湮灭,因此理论上来说,沉秽渊中,不会有多少污秽存在,更不应有血水流出。若没有天魔之事,此事以误报处理,并无不妥,但既然发现了天魔踪迹,那么这件事就大有可疑了,必须重视。
“第二处,不在九华城内,而在城外十余里,阎王林,此处为散修争斗之地,血气浓郁,天魔若要养伤,十分便宜。尤其是近来,到此私斗的散修明显比往常多出数倍,死伤不少,血气就更浓郁了。”
九华城内不但禁飞,也禁私斗,但凡有人的地方,就必有争斗,尤其是那些在外城讨生活的散修,争资源,争贡献,争机会,在城内不能斗,就到城外斗,阎王林离九华城不远,地方又足够隐秘,散修们一旦起了争斗,往往都会约定到这里来打上一场,有时收不住手,把人打伤打死,也是常见的,时长日久,埋尸无数,这阎王林自然就血气浓郁。
“为何近来私斗如此严重?”莫不乐惊问道。
“难说啊,兴许是他们不敢登试天擂,却禁不住手痒,也兴许是被天魔魔念所侵染,心中戾气横生,行为自然就暴虐。”陆留心解释了一句,旋即又是一笑,眉宇之间略带几分阴柔妩媚。
莫不乐看不惯他这样的笑容,略感别扭,便移开了眼。心中却嘀咕起来,他都闭关修炼了好一段日子,怎地试天擂还没有结束,试天擂没有结束,就意味着诸仙宗并未离去,一时不免心中纳闷,按说九华仙宗十万年庆,顶多持续十天半月,就该结束了,到现在还没有结束,难道是打算庆个一年半载的吗?
岔了一会儿心思,却听陆留心继续又道:“第三处,便是碧血崖,此地不知何时生成,天然一股怨血相融,最为天魔所喜,不过试天擂未闭,有柳师叔坐镇,天魔未必敢至,但也难说究竟,所以还是有可能为天魔藏身之所。”
试天擂与碧血崖相邻,柳正道又是分神期大修士,与被天魔附身的裴香圣修为相当,即使天魔手段了得,也未必能瞒得过这一位大修士,所以尽管碧血崖是最适合天魔藏身养伤之所,但天魔却未必敢去,陆留心把碧血崖列入监控中,也是怀小心万全之意。
“第四处,在九华中城,恶来坊,此坊中,专出售一些血戾之物,如尸煞、恶魂、血婴等物,此等材料血气重,戾气也重,最为污秽,亦是适合天魔养伤之所。”
尸煞、恶魂、血婴这些材料,虽然污秽,但却可以用作铸造、炼丹、符箓、布阵,所以在九华城内,专门设一恶来坊,经营这些材料,陆留心最为疑心的就是此处,因为这里人来人往,极易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