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缓步走过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你好。我是林渊灏，你是来这里旅行的？”他看到地上的驴友背囊和一个装着干粮包装的胶袋，心里对凌旭轻视起来。

凌旭不冷不淡地说：“我只是来拍摄风景的，林先生你好。”说着，举起相机，向某个角度拍了几张，转头问：“林先生你要看吗？”

林渊灏对他没有自报家门感到不喜，但想到对方不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便将不喜压下，淡笑道：“不用，你有看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小动物在附近？”

“东西？没看到，小动物倒是有，你看，那不是么？”凌旭指向在空中扑腾着的炫歌煜舞。

灵禽青鸟极少现身于世间，很多人都不知道这种灵禽的真实面目，林渊灏一看，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青鸟——他完全忽略了炫歌煜舞身上全青色的羽毛和银色的爪子。有点失望地说：“不，我不是说天上飞的，而是指地上跑的。”

凌旭刚想否认，却不想一抹白影快速蹿至凌旭脚边，状似亲密的用头蹭蹭。

林渊灏表情严肃的说：“就是它！”想要扑上前抢，却被凌旭不动声色地阻挡了。

凌旭心中无奈，他怎么也想不到苏苗儿会在这时候醒来，还要蹿出隐蔽阵。抱起苗儿，淡然道：“还真是地上走的。只是不知道你要找来做什么？”隐隐开始戒备，怀中的苗儿注意到对面的男人，全身的白毛都竖起，呲着牙，显得很是憎恨。

林渊灏义正辞严道：“这位先生，你不要被它的外表迷惑了，它可是狐狸精，会吸食元阳的！快将它交给我处理。”

“哦？你是狐狸精？”凌旭低头轻揉苗儿的白毛安抚着。苗儿被他成功安抚，瞪了眼林渊灏，然后摇头，连精怪妖魅都分不清，这样的人居然是修道者？

“林先生，它说它不是精而是妖哦。”凌旭自然知道苗儿摇头的意思，他也看出，眼前人只是刚刚修入旋照后期的修道者，居然敢如此眼高于顶？也是，地球的灵气日渐匮乏，能修至更高境界的越来越少，所以一个能力只比普通人高一点的旋照初期的人，自然会自以为是。

“荒谬，是妖更必须收服，将它交给我！”林渊灏不耐烦了，这人一而再地漠视他，着实令他不爽，很不爽。

凌旭微微后退，“抱歉，这是只好妖，没对凡人作出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能收。”

“我管你好妖坏妖！给我！”使出法术打向凌旭。

凌旭避了几招，看出这个人根本是只绣花枕头，低头对怀中的苗儿小声说：“进阵！”苗儿哧溜几下，消失在隐蔽阵里。凌旭这才和林渊灏打起来。

凌旭经永熙永明训练了二十年，收取贝叶天经之后又闭关潜修了一年，和根基不稳的旋照后期打，其实是初二学生和一年级小学生打架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赢了对方。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林渊灏愤然道：“你……你居然也是修行者？你留下它，不过也是想炼出第二个元婴增长你的修为而已，告诉你，没那个能力就别揽瓷器活！”

“林先生，你想太多了，我不需要第二元婴帮助进阶。”凌旭淡淡应道。

“哈……”林渊灏疯狂大笑，末了，指着凌旭说：“看你说大话吧，哼，竟敢得罪我林家，我们走着瞧！”说毕，硬撑着站起来离开。

“等等！”凌旭的阻止引来对方一个仇视的眼神，他不以为意地说：“谁告诉你这里有狐妖的？”

“怕了？太晚了。告诉你也无妨，是我师尊兼父亲兼林家家主林溱！哈哈哈……”大笑着想要大步离去，却因身体的疼痛而不得不步幅缩小。

看着他走远，凌旭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立刻又恢复清明，“不过是大变之后崛起的家族，竟然如此嚣张？地球的修行界大概快终结了……”炫歌煜舞飞下来，蹭了蹭凌旭脸颊。

凌旭抬手摸摸两只青鸟，心里疑惑，他自认待人友善，这么多年来，除了再遇秦朔那天之外，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陌生人时就生出如此强烈的情绪。但秦朔是小时候曾和他有过接触的人，而这个林渊灏……他搜遍记忆每个角落，甚至之前那个劫里的画面，都不记得有遇到过这个男人。

想了好久，还是想不起来，凌旭对炫歌煜舞说：“算了，继续替小朔护法吧。”

炫歌煜舞了解地鸣叫两声，叼来一些石头，加固了由周围树林自然形成的阵法，让其它修行者也难以发现他们的存在。

第八章：笛琴

不知过了多久，秦朔总算从入定中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对面盘坐着一挺直的身影，“旭哥……”

凌旭身体一震，睁开双眼，轻声道：“醒了？”

看到他满布血丝的双眼内满溢的柔情与担忧，秦朔心头一阵悸动，问道：“我入定多久了？”

“四十九天而已，比起我一年少多了。”凌旭不甚在意。

“你一直……”秦朔感觉腿边有什么在蹭动，低头看去，只见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正亲热地用头蹭着他。伸手揉揉白狐：“这就是苏苗儿？”

凌旭笑：“是啊，这小家伙很喜欢你，醒了之后就一直团在你身边。在我休息之时，替你护法呢。”

秦朔知道他在胡说，修行者可经过调息，解除身体的疲惫，可看凌旭这样子，很明显就是这一个多月来都没有好好入定调息过的——这个人一直在全力守护着秦朔。

凌旭没等他多想，转了话题：“前些天炫歌煜舞它们在密林中找到人家，就等你醒来一起过去了。你现在觉得如何？”站起来缓了缓，伸手去拉秦朔。

秦朔抿唇搭上他的手，轻易就站了起来。左顾右盼了好久才问道：“这种密林里居然会有人家？不会是什么隐世高手吧？”小白狐抱住他手腕，待他完全站起来之后，顺势爬到他肩膀趴好不动。

凌旭收回手，默默运功一圈调理内息，然后才道：“去了便知道。炫歌。”青鸟飞出，在前面带路 。

秦朔的心就如失去暖意的手心，渐渐变冷。他受不了心底涌起的失落，赶上几步，抓过凌旭的手紧紧握住，“我可是会迷路的。”

凌旭顿住，回身看着他，“有煜舞在，而且我正在运功。”秦朔入定之前的反应，明显就是受到他运功的影响，他可不想这人再次难受。

秦朔抓住他手晃了晃，眨巴眨巴眼睛看他，“旭哥……”

凌旭叹口气，伸手敲敲他额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你刚吸收了太极珠的力量，还不能完全驾驭，配合我的规律运功吧，这样大家都可以增长功力。”

秦朔摸着额头嘿嘿笑道：“这样算不算双修啊？”

凌旭刚迈开的脚步又收住，回头紧盯着秦朔，棕色的双眸透着说不出的深沉。他喑沉着声道：“胡说，你知道双修的意思么？”

秦朔醒过味儿来，双颊顿时变得通红，“我……我……我乱说的……旭哥……”在凌旭潜修那一年，秦朔恶补了不少修行知识，自然知道双修的意思，刚才的话完全没经过脑子。

凌旭又叹了口气，揉揉他头，“小傻瓜，走吧。”牵着他跟着两只小鸟走。

秦朔嘀咕道：“我才不是傻瓜呢。”可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确实很傻。心里一阵又酸又甜，还有一点点疼，十分难受。

不久，炫歌煜舞在一座木屋前变化回领饰附在两人衣领上，屋前有一个男子正仔细地擦拭着什么。

凌旭上前几步打招呼：“您好，我们正在附近取景，看到这里有人家，特地过来打招呼的。”这是他们外出旅行前就对好的说辞，反正凌旭是自由摄影师，胸前挂着的单反相机是个很好的证件。

男子闻言抬起头，看到两人，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点头说：“你们好，现在太阳快下山了，快进来坐吧。”

凌秦二人为男子的好客感意外，但也没说什么，跟着走进屋内。只是秦朔在看到男子抱在怀中的东西时，顿时走不动了，“这是古琴？”

男子看看他点头，“它叫流水。”轻轻放下流水，转身给客人泡茶，边泡边说：“我家那位去买菜快回来了，到时给你们介绍。”

凌旭的视线在屋内转了圈，“晚辈凌旭，见过前辈。”屋外是隐蔽的阵法，屋内根本没半点凡人的生活痕迹，这恐怕也是一个存在吧？

秦朔正好奇想问流水的事情，听他这么说，奇怪的转头看着人。

凌旭拉过他说：“这是秦朔。”

男子哈哈笑起来，“你才修行不久吧？修炼速度不错。在下流水，也算是修行中人吧。”

“可流水不是……”秦朔正说着，门外传来人声：“流水，我回来了。今天有你喜欢的青菜肉食啊，快来帮忙。”

流水迎了出去，“高山，今天来客了。你有多准备吧？”提着几尾鱼走向另一边，门外走进一个英俊的男子。

凌秦二人连忙向他打招呼，心下默默猜测此二人的真正身份——高山流水，莫非是……

高山扫他们一眼，淡淡说：“别想了，我们确是。最近想再尝尘世的生活所以才回来的，并不理会尘世纷争。”

秦朔急忙道：“不是的，我只是好奇，流水明明是名琴之名，为何……”

高山歪歪脑袋，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我们作的曲子，我们的琴，用来命名有什么问题？”

“那我可以……”秦朔一副想弹弹看又不敢的样子。

高山指指琴，“问流水。”

秦朔不明白，下意识看向凌旭，凌旭对他微微点头，秦朔这才放心地去接近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拨动一条弦，琴并没有多大反应，又连续拨动几条弦，还是没反应。

高山笑了，“看来流水愿意让你接近，你试试弹一曲。”

秦朔兴奋得双颊通红，双眼发亮，“谢谢前辈！”将琴摆好，盘膝坐下，调了调音，又想了想，认真弹奏出一曲《高山流水》。

在秦朔奏出第一个音时，凌旭就知道他要弹什么了，对高山行礼道：“求前辈借出笛子一用。”

高山一哂，手掌一翻，一支墨黑的笛子出现在掌心，“这是高山，送你。”

凌旭行礼道谢，将笛子凑近唇边，为秦朔伴奏。

早已听到声音走了过来的流水和高山一起设下禁制，流水对高山说：“果然是……高山，我们算不算拔苗助长？”

高山摇头，“现在的他们，即使再进阶几次，也别想查得当年真相，我们只是为他们出点力而已。”

流水忧心忡忡地说：“那件事……，当年各方都搭进去不少高手，更别说在外面得知事发赶回来的……现在他们只有两个人……”

高山揽着流水的肩，安抚道：“虽然只有两个人，但都是……我们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

流水点点头，偎入高山怀中，突然想起什么，小声道：“秦朔那孩子，还没理清自己的心情呢。”

高山闻音知意，无奈道：“今晚你们一个房间……真是的，又要多变一张广木。”

流水亲上爱人双唇，良久才放开，“我可不忍心看着他们像我们一样走出死局。”

高山轻抚他脸，“别再想了，我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不是吗？”抬起他下巴，又亲昵一番。

旁边传来凌旭一声轻咳，原来曲子终了，禁制亦自动撤去，凌旭和秦朔看到这两人亲热，凌旭无奈地出声提醒，秦朔则红了脸。

流水连忙半推开高山，看着两人，很不好意思地赞道：“不错的曲子，奏出了我们当年的风范。”

凌旭撇撇嘴，心想你们俩都没有认真听曲，但还是拉着秦朔恭恭敬敬地道谢，“谢前辈所赐！”刚刚从笛子中传来的感觉，分明就是被养出了灵力就等待认主的感觉，一想就知道是高山流水有意将两件乐器转赠自己和秦朔。

高山流水连忙还礼，高山笑道：“难得和你们有缘，且这两件乐器已不适合现阶段的我们，现在算是赠给有缘人了。”

流水也笑着说：“别说谢，今晚的菜肴还得二位帮忙呢。快来！”

当晚，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高山和流水便宣布晚上的房间分配，凌旭不意外的点头答应，秦朔却是表面平静内心纠结地点头了。

为什么有两个外人只需要变一张广木？当然是其实高山流水还有凌旭都根本不需要躺下睡觉，只有刚开始修行的秦朔需要。

是夜，高山和凌旭在这边聊，流水也和秦朔开侃起来。

“凌旭，能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高山设下了隔音禁制。

凌旭运功一圈，说道：“似乎能进内府了，勉强能看到里面两股力量，一股极阳极罡，一股阴柔温和，奇怪的是，阳罡之力中似乎有极寒的东西存在。”

高山伸手，“能让我看看吗？”

凌旭知道对方要用他的仙气进入自己体内查看，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便大方伸出手给人。

高山引导自己的仙气在凌旭体内走了一圈，睁眼说道：“你们之前收服了一只白狐吧？姬狐族修行依靠的是寒冰，死掉的那只姬狐幸运的找到了寒冰心晶，那心晶又幸运地被你吸收了，所以你现在的阳罡之力没那么霸道了……阴柔温和的，是贝叶？果然只有这样才能牵动太极珠。”

凌旭想到秦朔之前的情况，不由担心地道：“为什么会这样的？”

“你知道太极有阴阳两仪吧？”高山见凌旭点头，便继续道：“之前你的阳罡之力被强大的记忆封印压着，贝叶可以发挥出自己有限的水性特质来平衡你体内的力量。可最近你的记忆封印正逐渐出现破损，阳罡之力在破裂的地方泄漏了出来，贝叶的力量渐渐无法抗衡，恰巧在此时，你和太极珠的主人有极近的接触，太极珠的阴极对你的阳罡产生了反应，自动发挥出力量，去试图帮你平衡。后来你吸收了心晶，阳罡不再那么霸道，可太极珠已经被秦朔唤醒，终于就将秦朔引上修行之路了。”贝叶虽是叶子，但毕竟是被制过的，那仅有的一点水份其实对于凌旭的体质来说没什么作用。

凌旭松了口气，然后想到什么，“高山流水……是你们最初的灵器？”

高山点头，“是啊，我死掉之后，流水不是摔了琴，最后郁郁而终吗？笛和琴经过那么多年，已经有了灵器的品质，我们的魂魄便借助它们的灵力开始修行，最终修成人身，便以当年那一曲改了名字。所以，其实我们就是它们，它们就是我们。现在你们手上的两件乐器就是它们最初的形态，若非看中你们在音乐上的修为……凌小子，我以前曾和凌家人有接触，知道凌家的乐是很出名的。”

凌旭冷哼，“是啊，我爹说身为凌家嫡系，必须会这个。”

“凌小子，别在这城市转悠了。现在的你还查探不出什么的，先到外面修炼一番再回来吧？”高山转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