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挥挥手，“你是什么？”他真心不喜欢被这么称呼，可出行以来，每每遇到一些奇特的存在都被这样称呼，他差不多也就习惯了。

“小妖苏千雪，是姬狐苏九尾之后，今天来是想求大人将女儿救回。”

秦朔愣了愣，姬狐苏九尾？姬狐？难道，“你是妲己之后？可为什么自称姬狐？”妲己不是女娲座下的妖狐么？修成九尾天妖却因为必须襄助周朝建立，而去媚惑商纣王，最后被打成飞灰，为什么自称为姬狐？

苏千雪的声音有些凄苦，“妲己祖师死后，姬发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令姜尚同意将祖师封为异姓长公主。姜尚为此，特意去求问女娲娘娘，娘娘说当初答允事成后封仙，虽然祖师在此过程做了罄竹难书之事，但毕竟商的败亡她的功劳不少，所以还是准了。”

失去仙的待遇，却得到西周王朝以及姬氏后代世代的供奉吗？这妲己倒是走运了，“那令嫒是怎么回事？”

“小妖之女苏苗儿数百年前修炼第六尾之时，被一渡修真劫之人的雷劫打扰，第六尾尾端变得焦黑，从那时开始，苗儿便一直昏睡不醒。

在苗儿昏迷不醒的这数百年间，千雪不是没有试过向他人求助，然而，那些人，要不就是想要夺取我母女的内丹，要不就是自持正派宗师，要将我们打至魂飞魄散。若不是千雪还有那么点自保手段，又得土地照拂，恐怕也等不到两位大人的到来。

直到几个月前，玥麒大人途经，见我女儿如此可怜，便说只有烈山大人和……大人可以救它，给了我进出此归元阵的方法，让我在这儿等。”提及凌旭的时候，苏千雪的声音变得非常小，秦朔只知道它说的是凌旭。

秦朔很疑惑，“我还没开始修炼，有能者是凌旭，你怎么不找他？”

苏千雪剧烈抖了好一阵，才强自镇定道：“……大人身上的阳罡之气太强烈，小妖无法在他面前现身，所以只能转求烈山大人。”

“好吧，那你们在哪儿？”秦朔心生同情。

“密林中有座被雷击至倒塌的土地庙附近……”声音渐渐变弱，苏千雪亦消失不见。

正在此时，凌旭顶着湿嗒嗒的头发从澡室里出来，看了看苏千雪消失的地方，转头问秦朔：“问到了？”房间里有存在，秦朔感觉得到，他这个修为较高的怎可能感觉不到。

秦朔点头，走过去将人按坐在椅子上，边帮他擦头发，边说出刚刚问到的事情——虽然不用洗漱，但为了降低身上的阳罡之气，凌旭还是开了冷水，特意将阳罡之气最盛的头部弄湿。

“土地庙……”凌旭皱眉，伸手一招，原本摊在桌面的地图凌空飞到他手上。手指移到那白影所说的地方点了点，“这里，有灵物。”

“是什么？”秦朔好奇问道，双手无意识地把玩着凌旭因修炼顾不上修剪而变长的头发。

凌旭摇头，“不知道，或者就是那六尾妖狐呢。”按住秦朔在自己头顶捣乱的手，“我的头发很容易蒸干，别捣乱，去睡觉！”

秦朔瞄瞄房间内唯一的广木，脸涨得通红：“我……我……”结结巴巴地想撤离。之前几天他们住的都是标准间，今天不知道抽的什么风，酒店只剩下这种大广木间，秦朔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凌旭轻叹口气，将人拽过来按坐在广木上，“别我了，你知道的，除非真的很累，否则我是不需要入睡的。”

秦朔愣住，双眼眨巴眨巴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凌旭看到他眼里的疑惑和紧张，忍不住伸手轻捏他脸，笑着说：“怎么？不信我？”

秦朔皱皱鼻子扭头躲开了他的魔爪，“不是，只是奇怪，我从未从事过摄影助理的工作，一路上都在给你添麻烦，当初为什么要找我？”

凌旭揉揉他的头发，“小傻瓜，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你不是想找个理由跟我一起去查探你亲生父母的事情，想找回你那失去的记忆吗？其实我何尝不是想到你也是那件事的受害者，自然顺水推舟让你当我的助理。”

秦朔咬着唇摇头道：“恢复记忆前，我已是你的粉丝，觉得你是可以信任的；恢复记忆之后，我更知道你是我最亲近的哥哥和儿时玩伴……而且，当时刚好酒店的打工期限将到，当然得跟着你。”

凌旭轻笑着又揉揉他头发，“是啊，弟弟般可爱的小助理……那你现在能安心睡觉了吗？”

“我不过比你少三岁……”秦朔哼哼，继而虚弱的将声音放大了点，“其实不必找理由，我也能自己去查找啊。”

凌旭看着这有点炸毛的人，笑了，“是，可你完全没有线索，怎么找？在不可能找私家侦探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接触不到这类事件。你只能找我。但是你恢复的记忆也告诉你了吧，在那事之前，我们根本没有接触过，就算是一年前，我们也才刚认识不够一个月，你不可能毫无理由地跟在一个不算太熟识的人身边，所以……”

秦朔看着这个自信满满的男人，真是，自己什么心思都被他看穿了，乖乖的承认错误，“对不……”起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凌旭伸出手堵了回去。

确定他不再开口，凌旭移开手，揽过他肩膀说：“小朔，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感到这人在挣扎，手臂紧了紧旋即松开。

秦朔挣扎着压制住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离开凌旭怀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清楚自己和凌旭的关系，如同凌旭所说，不过就是因为被幼时的记忆纠缠，命运际汇之下长大后重逢，为了查探各自想知道的事情而结伴同行。

但是……如果只是凌旭待他关怀备至，温柔如水，秦朔或许还可以骗自己，那是一个哥哥对弟弟的表现。可当发现自己在经常不自觉的寻找凌旭的身影，渴望多与凌旭接近——这已不是短时间的念头了，他虽然没恋爱过，但也清楚知道，他对凌旭，恐怕已不止是对大哥的孺慕了。

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凌旭好笑地轻弹他额头：“别想了，快睡吧。”

秦朔以为经过这一场对话之后，他会失眠，结果却在凌旭的安神咒下逐渐入睡。

却是不知道，在他睡着之后，闭目念诵的男人睁开眼睛，深深地凝视着睡在广木上的人，轻轻叹息，“小傻瓜……”。

自从隐约想起自己有个许诺要守护的人开始，凌旭就对感情之事看得很淡。他不知道将来找到那个要守护的人时，自己最亲密的人是否能容下。直至遇到秦朔，并明白这人就是承诺中所指之人，凌旭也就一心一意去实践诺言，再没打算开展其它感情。

想起潜修那一年间的经历……凌旭棕色的眸子沉了沉，刚才秦朔言辞间的试探他如何听不出，只是他知道自己和秦朔一样，还没想清楚自己的心意，所以只能含糊过去了。

凌旭就这样看着人，直到第二天天明。

翌日，两人用过早饭，一齐赶去苏千雪留下的地址。只是一夜没睡，对于凌旭这个经常要通宵拍天象，又正在修炼的人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

按照地图的指引，他们终于找到了那座倒塌了的土地庙。

秦朔绕着它转圈：“真是神奇啊，塌了数百年，居然没人想到要修复？那苏苗儿会在哪儿呢？”

凌旭仔细观察了好一会，说：“这是幻象，这之前应该是一片绿树成荫的幻象，苏千雪应该是特意将这土地庙用幻象隐藏起来，直至遇到我们……”蹲下身，掏出小铲子在小小的土地庙废墟里挖。

秦朔凑过来，“你在挖什么？”

凌旭小心翼翼地拉着铲子出来给他看，“骸骨。”

秦朔惊，“是苏千雪的？”

凌旭点头，“难怪它不能在我面前出现……可已修出道行为什么还会有骸骨？”他脑中闪过一种可能，顿时默然。

秦朔也想到了，心情有点沉重，“难道……那时候是它为苏苗儿挡了大部分的雷劫，而且还留下了内丹？”

凌旭将骸骨收好，“恐怕昨晚它说的有点自保手段中，就有一种是需要牺牲它自己的肉身才能完成的……”

秦朔一把抓住凌旭的手。凌旭感到那只手在颤抖，捏了捏然后握紧，给予他力量。

第七章：狐妖

眼前的破土地庙一点一点的消融在空气中，周围变成了一大片树木。秦朔看看身边的男人问：“现在怎么办？”

“找！苏苗儿还在昏睡中，内丹没办法吸收，应该还能找到的。”

秦朔对领口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领饰，“煜舞！”领饰瞬间变成一只青色小鸟，吱喳几声腾空飞去，凌旭身上同样的位置也冒出一只青色小鸟，跟着腾空飞去。

原来炫歌煜舞自他们外游之后，就自动变化成两颗鹌鹑蛋大小的飞鸟状领饰，分别附了在凌秦二人的领口上，只要其中一只出动，另一只就会立刻跟上，为他们的寻找帮了不少忙。

凌旭立刻将自己的神识附在炫歌身上，跟着它查看周围的环境。

不久，凌旭肃容道：“小朔，闭上眼，跟着我的提示走，一步都不要错……苏千雪竟然还布了个小型的迷幻阵。”后面那句带着叹息。他对阵法的了解虽然不及秦朔，但却由于小时候经常对永明恶作剧的关系，对迷幻阵可是玩得得心应手。别说这种由妖魂布置的小迷幻阵，再大的幻阵，也难不到凌旭。

秦朔握紧凌旭的手，感受到从他手心处源源不断涌过来的力量，只觉得挂在脖子上的太极珠在缓缓跳动，一颤一颤的，和心跳频率相近。

似乎是发现他的异状，凌旭将手握得更紧，柔声道：“别急，先过了这迷幻阵再想办法。”

秦朔点点头没答话，只是跟得更贴。

约过了十多分钟，他们总算看到前面一个山洞，炫歌煜舞已经在等着了。

凌旭将秦朔一把按坐地上说：“我知道玥麒大人教过你运行体内力量的方法，赶快照做，我给你护法。炫歌煜舞，进洞去查看一下。”

秦朔听话地盘腿坐好，回想着玥麒教的方法，运行体内突然出现的力量。

炫歌煜舞进去不到几秒就又飞了出来，停在凌旭面前叫了几声，凌旭了然点头，看看入定中的秦朔，低声吩咐：“帮我看着点。”说毕，悄然起身走进洞内。

一进洞，赫然看到山洞靠里一团白绒绒的东西，怀里抱着颗水蓝色网球大的珠子。看到那颗珠子，凌旭很意外，他没想到苏千雪竟是水性体质，目光扫向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深蓝得发黑的物体里，有片模糊的影子。

凌旭挑眉，“你不是不能在我面前现身的么？”

影子战战兢兢地行礼说：“小妖见过大人，小妖的魂魄现在处于千年寒冰的保护中，尚能抵抗得住大人的阳罡之气。”

凌旭点点头，目光定在那颗水蓝珠子上，“这就是你的内丹？那我要怎么做？”

苏千雪虚弱地说：“当年小妖耗尽全身功力才将那道极阳极罡的雷劫之力迫至苗儿尾端，又寻得千年寒冰与小妖的内丹将之压制着，只要大人将那股力量抽出来即可。”

凌旭盘腿坐下，伸手去触碰苏千雪的内丹，吩咐道：“待会儿这洞内将会充满阳罡之力，你还是出去替我守护小朔吧。”

苏千雪连忙行礼离开。

凌旭待它走后，先挥手打出一道禁制封住洞口，然后伸手拿过内丹，轻轻一捏，只听得轻微的“啵！”一声，水蓝色的内丹立时散发出阴柔的水之力，盈满山洞。凌旭连忙找出苏苗儿被雷劫打黑的尾巴，运起贝叶之力试图吸收。

可惜的是，极寒的冰与水始终敌不过木生火的定律，于是，雷劫的阳罡之气越来越盛，千年寒冰却是越化越少。凌旭见此马上收起贝叶之力，手依然停留在苏苗儿尾巴，脑子拼命转动想办法吸收这阳罡之气。

就在此时，凌旭感到身体里有什么轻轻颤动了一下，山洞里立刻布满奇特的罡气，苏苗儿尾部的罡气瞬间被这股力量吸食无踪，洞内的千年寒冰与苏千雪的水性内丹亦化成无形。凌旭吃力地控制这股罡气的散发，却发现根本无法控制，只得任由它将洞内一切毁去。

忽然，一块深埋在千年寒冰深处指甲大小，一厘厚的细小黑色物，随着寒冰的融化露了出来，浮到半空中静静化开，一股强劲的阴寒之力刹那间将罡气包裹起来，凌旭终于能够控制并缓缓收起自己身上散发出去的罡气，过了好久，凌旭终于将山洞内散发的罡气吸收殆尽，并且奇怪地发现自己体内多了股阴柔的寒气——刚刚那小块黑色物凌旭并没有看到。

凌旭想检查一下体内到底怎么了，却又想起洞外正在入定的秦朔，只好撤去禁制，抄起那团白绒走出洞外。

苏千雪见他出来，刚想潜入地里躲开，却发现对方身上的罡气变得柔和了许多，且自己能远远站着不受影响了，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我女儿如何了？为何大人的罡气……？”

凌旭抬起手掌，向它展示那一掌大小的白绒，“如果这就是你女儿的话，没问题了，应该很快会醒。我身上的罡气……我也不太明白，只是觉得体内多了股阴寒的力量。”

苏千雪温柔的看着那团白绒，跪下道：“千雪在此恳求大人收留我女儿，那我就此消亡也无畏惧了。”

凌旭皱眉，“令媛重伤刚愈，且我身上的罡气……”

苏千雪连忙打断，“大人有所不知，千雪修行千年，却还是修得五尾，且现在是魂魄之身，自然抵挡不了大人身上的罡气。可苗儿修行数百年，就已修入六尾，姬狐族中，她的进度不可小觑，能跟着两位大人，苗儿的将来必有大成。千雪恳求大人！”

凌旭不置可否，“再说吧……”看着苏千雪正在消亡的影子，道：“你……到极限了吧？我帮帮你。”说毕，取出一张纸，运起贝叶之力一字一句照念起来。

苏千雪听出凌旭念的，正是“往生咒”，感恩道：“千雪母女感谢大人恩德，望两位大人早日找出真相。”她的身影渐渐消融于空气中，迷幻阵随着她的消逝停止运转，终于显示出周围真正的环境。

“往生咒”念了九九八十一遍，凌旭终于停下，仔细回想着苏千雪刚刚的话。……似乎，他们遇到的各种存在，都或多或少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可他们却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告知，可言谈之中，他们却透露出此事绝非寻常……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想着，凌旭找出那包骸骨，郑重地用双手捧着，搜寻记忆找到一段咒语，口中诵念，手上的骸骨渐渐化成光点，先是绕着凌旭转了几圈，接着向天际飘去。

凌旭看看入定中的秦朔，自己也盘腿坐下，检查一遍体内，只发现体内多了股阴柔之气外，其它什么都没变，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放下思绪，为秦朔护法。

时光飞逝。这天凌旭正盘坐着闭目养神，飞去找食物的炫歌突然出现在凌旭面前，向他叫了几声。凌旭站起来，给秦朔设了个防护阵法，心念一动，又在周围设下了隐蔽阵，将还在昏睡中的苗儿放进去。隐去修为，将放在包里的相机拿在手中，转身面对炫歌飞回来的方向，大声道：“什么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