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之后，阵眼的运转重新平静，凌旭这才拔起后面两柄长剑，走出阵眼。

秦朔惊奇道：“为什么这柄长剑，能支撑起需要两把剑才支撑起来的阵法？”

凌旭拿着两把剑耍了两下，递给秦朔，“因为它是排名第二的湛泸。而这两把……是干将莫邪，选一把？”

秦朔随意拿过其中一把剑，果然在剑身看到篆体的“莫邪”二字。秦朔脸又红了，他知道，干将莫邪为雌雄双剑，他选中的，是雌剑莫邪，这……

凌旭看他脸红红的样子，忍不住又去逗人了，“这是我族创始人与他的伴侣千辛万苦寻回来的，在凌家堡沉进水底的时候，当时的族长以身祭剑，展开两层阵法，护住了整个城郭。这可是我族的家传之宝啊，送你当定情信物了。”

秦朔彻底炸毛，挥动莫邪，和凌旭对打起来。别看秦朔一开始很虚弱的样子，但无论在凌旭潜修的一年间，还是后来在日本再见之后，秦朔对自己身体的锻炼一直没停止过。且修行之后，他身体的灵活性和协调性得到很大的提高，学什么都顺手好多。因此凌旭也不避让，他想看看秦朔到底到哪种程度了。

顷刻间，因为他们没有收敛的功力，凌家堡整个震动起来。隐蔽阵外传来沉闷的断喝：“凌家的臭小子，你们打情骂俏也不要这么大动作！我的龙宫都被你影响到了！”

两人立刻停下动作，凌旭道：“前辈请进。”

不一会儿，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看到凌旭愣了愣，旋即没好气地说：“你就是这一代的家主？你不知道以你的体质，不应该在这里大动干戈的么？！要不是你旁边这人的功法刚好克制住，凌家堡被你毁了也不知道找谁哭诉去！”

“毁了便毁了。这个地方对我没什么意义。”凌旭不以为然地将干将收入须弥佛珠，向中年人拱手道：“见过龙王。”

第十五章：龙王

龙王敖泷摇摇头，“你凌家的人怎么都是这样。算了，过了这么久才回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凌旭淡然道：“有点忙。龙王，这是秦朔。”对于失忆的事情他避而不谈。

敖泷也不在意他的隐瞒，毕竟谁都有秘密，对秦朔点点头，看到他手上的莫邪，讶然道：“你找到顶替的了？”

对这个自凌家堡沉进水底之后便一直照顾着这座城郭的前辈，凌旭也不会完全守秘，“我得到须弥佛珠，里面藏着天下第二的湛泸……”话没说完便被敖泷惊怒的叫声打断了。

“什么？！你居然用湛泸顶替干将莫邪？！难道你不知道湛泸是……”

“知道！”凌旭不耐烦地打断他，“但没必要！天下我不稀罕！”

“但你凌家如此……你难道不想重振家声么？”敖泷觉得不可思议，在他印象中世人都是求权、求利、求财，难道真有人不喜欢这些？

“……龙王，凌家早就没落了，不然也不会轮到我这个被赶出族的人当上家主。况且即使真要重振家声，也不需要用到湛沪。”

据说凌家除了当年创族的家主成功升登九重天之外，后来即使子孙延绵，也没一个再能够成功渡劫成仙。再加上近百年来，凌家人只着意血脉的纯粹，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后代登上仙位，于是便只和族中人联姻，结果就是渡劫失败的反而越来越多，而且是血脉越纯粹，渡劫就越难成功。

那些失去肉身的族人想以魂魄之身修仙，却又有心怀不轨的人将魂魄收去，成为那些人修炼的材料。总之这样一来，凌家剩下的人越来越少，到了凌旭父亲这一代，居然只留下嫡系、与嫡系有七拐八拐亲戚关系的凌旭母亲那边。

凌旭身怀极阳，当时又不懂得如何控制，若继续留在藏在水下的凌家堡，不出半个时辰，必会将方圆数百里的水体完全蒸干，所以被赶出族的事情他根本不在意。秦朔在旁边心疼地握紧他的手，没想到凌旭还有着这么一段。凌旭安抚地捏捏秦朔手心，示意自己没事。

“凌家小子，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当年听说有人提议将你送到陆地就算了，没想到他们会将你除名。若根据传说，我只要熬过最后一次脱皮，就可长出双翼。可你看我现在，不还是普普通通一条青龙？”传说，龙最早为虺，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应龙称得上是龙中之精了，故长出了翼。应龙还要再多过少年才能修成金龙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天帝身边那条知道答案了。

凌家自沉入水底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由族中推算能力最强的人，去推算若迁回陆地的后果，然而每次推算都只有一个答案——凌家会被灭族！凌家人以为，将他们赶到陆地，是最重的惩罚；而在族谱中除名，可保全一族。却是没想到，在这一家三口被除族之后，凌家最终还是只剩凌旭一个。

“龙王，你来，不只是为劝慰我的。”凌旭根本不想理会这些过去，他其实一直在等龙王开口。

敖泷一噎，瞪着他好一阵才道：“凌家的推算吗？好吧，我是来要你帮忙的。”

秦朔暗中翻个白眼，根本不必推算，看也看得出龙王对凌旭有所求。

原来，敖泷的太子早前与一只饕餮争斗，被饕餮打得只存一息，现在躺在床上用本命内丹保命。敖泷想求凌旭帮忙走一转冥府找续魂草。

“我还以为冥府的东西对龙族没用呢。”秦朔疑惑道。

敖泷对于现代修行者的缺乏修行常识深感无奈，只好给秦朔细细解释。

上古之时，龙和凤凰因辅助黄帝开辟疆土有功，被封为祥瑞神兽。龙族虽是神兽，但仍逃不出三界六道的束缚。而敖泷推算出他的太子——敖泽的魂魄徘徊在冥府，只要带回续魂草，即有苏醒的可能。

凌旭默默等敖泷说完才道：“龙族太子被饕餮打得只存一息？龙之九子，饕餮实力只是排在中间，你家太子怎会打不过他？”

敖泷尴尬地擦擦额头的虚汗，“敖泽十分喜吃，饕餮每次都约他在美食众多的地方，因此……”

秦朔和凌旭对看一眼，偷偷笑起来，“敖泽太子不会是那只饕餮有什么吧？”

敖泷扭头嘀咕道：“他们是竹马竹马。”声音虽小，但凌旭和秦朔是什么人，自然听到他这句嘀咕，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各有所悟。

敖泷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叹道：“凌家因为数百年来都是在水底生息繁衍，所以族人的体质都是属水，没曾想，最后出了个极阳的体质。”

凌家堡就在龙宫附近，敖泷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有凌家的人回到凌家堡，而且只有家主才能开启城门的阵法。急忙赶过来求救，谁想到这一代的凌家家主竟是和他一样是不能走冥府的体质，分别只是他的木性体质掺杂了些火性，而凌旭是极阳。

凌旭盯着敖泷，“你原本是想让我去冥府？”冥府属阴，凌旭下去只会影响冥府的运行。

敖泷叹口气，说道：“先带你们去看看敖泽吧。”

“等等，我想将这阵法转换一下。”凌旭看了看秦朔，“小朔。”

秦朔了然走进阵眼，扶着湛泸运起功法，在心中描绘着阵法，随着灌注进湛泸的功力将阵法布在整个凌家堡地下。

好半晌之后，秦朔松开手，身子软绵绵的似要随时倒下，凌旭赶紧上前去将人捞到怀中。

凌旭擦去他额上的汗水，亲了亲，“辛苦了。”

秦朔缓了缓，站直身子，“没事，走吧。”

凌旭突然想起什么，示意两人在原地等候，接着匆匆走远。不多时，又快步走回来，礼貌地向敖泷说：“请吧，龙王。”牵上秦朔跟着敖泷走。

敖泷好奇问道：“秦小子是水性体质？你刚才是将外面的防护阵及隐蔽阵加强？”

秦朔点点头，凌旭曾跟他提到过，现在世间魔气日盛，若不加强这两个阵法，凌家堡势必早晚被魔侵。

敖泷当即道：“能否请你……”

“看看太子的情况再说吧。”凌旭拦住话头。

敖泷心急如焚，也没在意凌旭的态度，认命转身，在前面带路。凌旭在后面传音问：“小朔，你没问题吗？”

秦朔功力还学不会传音，只得放了个小型的声音禁制，对凌旭说：“我可以的。如果龙族太子的情况实在糟糕，我会走一次冥府。”

凌旭瞄了瞄前面的敖泷，凑到秦朔唇边啃了一口，“若不是我的体质……你千万要小心。”

秦朔回亲一下，“能帮到你我很高兴，至少能证明我不用你太过保护。”

凌旭牵着他的手紧了紧，叹道：“你是我的恋人，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但我知道你不想扮演被保护的角色……无论如何要记住，我会在你身边陪伴你，不许不顾自己的安危知道吗？”

秦朔张开手指与凌旭的十指纠缠，抬眼定定看着他，“你也要记住这一点。”

敖泷在前面翻翻眼，后面两只在聊什么他不知道，但如此明显的卿卿我我……不要当他是透明的好不！

敖泷、凌旭、秦朔默然不语地看着躺在床上萎靡趴着，现出龙身的敖泽，一颗散发着青光的拳头大珠子静静悬浮在敖泽龙身上方半尺。

秦朔征求地看向敖泷，“方便吗？”

敖泷知道他问什么，点点头。

与小狐狸因尾巴有雷劫的力量，所以可以承受凌旭的极阳不同，敖泽是水性体质，又受了重伤导致现出原身，若让凌旭去检查，必定会让敖泽伤上加伤，他们只好让秦朔去检查了。

秦朔上前，将手放到敖泽龙身上，在凌旭传音指导下，引导自己的真元力在敖泽的龙体齤内游走，半晌才收手，对凌旭点点头，又转头对敖泷说：“龙族太子的情况确实很糟糕，脉息断掉的时间比跳动的时间长，魂魄只剩一魄……”

敖泷一急，向秦朔长揖到地，“请大人帮忙！”

秦朔慌忙侧身避过，开玩笑，对方可是龙王，论年岁论地位，他怎能受这个大礼！

凌旭淡淡道：“小朔和我都不懂如何去冥府，烦请龙王帮忙。”

敖泷连连点头，取出一张玉符，“这是我无意中得到，能到达冥府的符。但我不知道它会将你送到哪里……你还是将姬狐和青鸟留下吧。”这一妖一禽，都不适合跟去冥府。

凌旭对敖泷摊开手，“你还有空白玉符吧？给我。”以秦朔的功力，到冥府要冒很大的险，他怎么可能让秦朔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跑过去？

敖泷无可奈何，也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只得取出数十枚玉符，交出一半给凌旭，自己也按他的意思在玉符里面刻划咒术。凌旭第一次刻划玉符，使用者又是秦朔，自然更加小心翼翼。

符咒，有纸符、木符、金符、玉符。从名字就可知材质。纸符，就是一般会用到的黄裱纸上用朱砂书写的符咒，符纸燃烧完，咒术便不再运行；木符和金符，一般是修行到一定阶段的有能者用刀或雕刻工具，将咒语刻划在木材或金属上，木和金属一天不断裂不被腐蚀，咒术会一直运行；玉符，现代的修行者很少用到，然而却是能储存极大力量的符咒，因为是用神识将咒术刻划进玉内，通常都是捏碎了，以扩大符咒的使用范围。

凌旭将玉符准备好后，才郑重接过敖泷递过来的玉符，全部交给秦朔，然后将人紧紧抱着深吻了一番，才放开道：“小心。”敖泷摸摸鼻子，自觉转身当布景。

秦朔感觉口中似是有什么温润的力量散发开来，看了凌旭一眼，不知道这人在刚才的唇舌交缠中给他吃了什么。出于对凌旭的信任，也没有问，只是点点头，捏碎玉符。

敖泽的寝殿外，凭空出现一个漆黑的洞口，虽然如此，但洞口周围的水仍是一点没受影响地流动着。秦朔知道，这就是到冥府的通道，走到洞口前，回头又看了看凌旭，咬着唇迈步跨了进洞。

看着洞口渐渐缩小消失。凌旭握握手又松开，看向敖泷，“可以说了吧，太子真正的受伤原因？”毕竟是修行千年的龙，怎么可能因为昔日的情谊，因为吃食，而被一只饕餮打得这么伤？

敖泷迎着对方利刃般的目光，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瞬间感觉凌旭身上的竟出现比自己更强力的威压，不由吞了吞口水。知道再也瞒不过，只得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凌旭。

原来敖泽虽然确与饕餮自小竹马，但因知道饕餮这种半魔半神兽的存在让人烦恼，一心想劝他向善，但饕餮并不愿意放弃魔的身份，所以这千年来都没正面回应。

二十五年前，饕餮似乎有松口的迹象，并约敖泽在他的居处见面——饕餮只要有吃食，力量就会源源不断，而他又在招待敖泽的食物中下了一些让对方失去神力的药物，因此敖泽根本无法防备敖泽的攻击，最终被打得只存一息。

凌旭心中一紧，“二十年五前……具体日期还记得吗？”

敖泷疑惑的看了看他，“记得，就是辜月癸辰日。”二十五年对龙族来说，不过根本就等于一两个小时，当然记得清楚。

凌旭一震，闭上眼睛，十指收拢，紧攥成拳，将内心痛苦全数敛在眼内，半晌才睁眼，“在那一天，有件殒殁数万修行者的大事发生……我想这中间有些关系。”

“大事？”敖泷当时赶着去救敖泽，无暇分身管其它事情，而且陆地上的事情他也不方便管。

凌旭摇头，“不知道就算了，以后千万小心，我觉得当年那件事，牵涉极广。”

敖泷了解地点头，不再询问。

第十六章：往昔

“呀，这不是凌涤兄吗？七十年不见，你风采依旧啊。这两位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向对面的人拱手。

“好久不见了，秦磊兄。这是我妻子薛泖，这是我旭儿。你怎么也来了？”凌涤也向他拱手。

凌涤的儿子？传闻里拥有天神之能的天才修行者？秦磊心中闪过一丝算计，脸上笑得如沐春风，“我也介绍一下，这俩是我妻儿——缪华、小朔。”肃了面容道：“是啊，这毕竟是大灾祸，怎么也得来看看，但我不放心我儿子，所以也带他来了。”

四岁的秦朔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秦磊大笑道：“我这儿子一向怕生得紧。可现在看来，他很喜欢你家旭儿，竟没躲起来。”

七岁的凌旭在自己身上左掏掏右掏掏，最后扯了扯自己母亲的衣袖，得来几块糖果，放在手上摊给秦朔看，“小弟弟，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秦朔吮着手指，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是小弟弟，我是小朔，朔月的朔！哥哥你叫什么？”看看自己父亲，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拿凌旭手上的糖果。

秦磊心中高兴，脸上挂着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小朔，跟哥哥去玩吧，爹还要和旧识好好聊聊。”

凌旭也看看自己父亲，凌涤点头放人。凌旭立刻施了礼，然后拉着秦朔走，边走边说：“小朔弟弟乖，叫我旭哥哥吧？”

秦朔清脆的声音不满道：“嗯！旭哥哥！但我不是小朔弟弟，我是小朔！”

“好，好，小朔……”

两对父母看着自己孩子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地向前走，一边在后面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