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秦朔和地藏王在忙着超度鬼魂，这边担忧的凌旭被敖泷拉着，在可以看着敖泽的地方摆下棋局。

“凌家小子，你既然担心得无法入定，现在又无事可做，暂时与我这老头子下棋吧？”

凌旭强迫自己的视线从远处移回来，良久，点头，“我棋艺不精，还请龙王手下留情。”他必须找点事情转移心神。

“凌家小子，你和秦小子那么默契，在一起好久了？”敖泷手执黑子，将其放到角位之上。知道敖泽有救之后，敖泷轻松不少，忍不住露出八卦脸。

“……龙王可知何为心劫？”凌旭执白，同样放到角位上。

“当然知道……”敖泷吃惊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你居然……成功了？！”

所谓心劫，就是修佛者必经的一劫，一般来说是要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经历的修行者间传说中最神秘的劫。此劫会将修行者曾经经历过，或者是修行者心中最黑暗的一面赤裸裸地呈现在历劫者眼前，熬得过的，必能修成金身真佛；熬不过的，要不就是直接打进冥府重新投胎历练，要不就是转修魔道——只是，由佛转修成魔，所作的孽会比从人修成魔更大。

然而，能成功从心劫中出来的人，根本就是凤毛麟角。

凌旭手执白子久久不放，“那时我刚融合贝叶，被迫闭上六识潜修。玥麒大人和永明离开了，永熙还没经历过心劫，根本没察觉到我在渡劫。劫里的我，被各种负面情绪缠绕着，我几乎都被这些情绪淹没了，他的声音却如炽热的阳光，顽强地冲破这种种情绪，照进我心底，我才得以熬过。”

从潜修中出来才知道，那些天秦朔因心中有很多感慨，跑了上山想找凌旭叨一叨。趁着永熙不注意溜到了凌旭潜修的房间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语气中的坚强、乐观与期盼，无意中助正在历心劫的凌旭度过了难关。

“所以你爱上了他？”敖泷吃了凌旭三子。六识全闭，应该无法知晓外事，秦朔竟然能将声音传到凌旭耳边，这两人的羁绊果然不小。

“……那只是一个契机，爱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动心了，就是动心了。我很清楚我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凌旭不理会被龙王吃掉三子的地方，另外开辟了一块空地。

“你很清楚嘛？但在我看来，他对你还是有所保留。”明知有陷阱，敖泷还是义无反顾地放下一枚黑子。

“他会想清楚的。”凌旭提走敖泷那些中了陷阱的黑子。

敖泷懊恼地看着数十枚黑子被凌旭吃掉，咬牙道：“这么有信心？”

凌旭确是信心十足。“你输了。”

不需要整地数目，两人都看出棋盘上白子赢了黑子一条街。凌旭收拾好残盘，抬头，“回来了。”

敖泷有点吃惊地看他，“你……”

“心有灵犀。”凌旭笑道。说话间，人已站在又一次出现在水中的黑洞前。

秦朔和地藏王一前一后踏出黑漆漆洞口，凌旭仔细看去，发现那人的修为又有所长进，心里高兴，微笑着迎向秦朔。

秦朔伸手握上凌旭伸出来的手，含笑和他对望。

地藏王暗暗摇头，“好了，快启动丹炉，进丹心布药去。”

敖泷连忙引众人来到自家的丹炉前，启动丹炉，正想进去布药，却被地藏王制止了，“丹心高热，并非龙王的体质可承受的。还是让凌小子去吧。”

“小子自是义不容辞。”凌旭多少也猜出为什么地藏王会陪着秦朔到龙宫，心中感激他对秦朔的照拂，自然满口答应下来。问清楚布药的先后顺序，便立刻跳进丹炉里布药去。

“地藏王，他不会像大圣那样炼个火眼金睛回来吧？”秦朔清楚凌旭的能力，并不太担心。

“哈哈哈……”地藏王大笑，“大圣只是到了太上老君那个丹炉的炉壁，当然会被炉内真火熏出火眼金睛。凌小子是要到丹心，得益会更多。”嘴上这么回答秦朔，那边却在传音回答敖泷的为何不让他进丹炉布药的问题：“丹心需要极阳体质的人，你的体质掺杂不纯，进去只会受伤。”

“可凌小子不是修了木系的贝叶和拥有寒冰吗？我知道你也带了不少冰山地狱的冰山碎块上来。”敖泷继续传音问。

“你没看出来么？为了让秦小子赶得上他，凌小子其实一直没有继续增长修为，而是在巩固他现在的境界，现在想要再向前一步，下丹心是必须的。”

敖泷没再问，他现在只怕一旦凌旭出什么问题，会将这片水域毁掉。

地藏王看了看盘坐在丹炉前的秦朔、趴在被净化的冰山碎块上修炼的小狐狸、还有挨在一起互相打理羽毛的青鸟，再次向敖泷传音道：“龙王可知旭、朔二字何解？”

“……”最近怎么总有人让他解答不是问题的问题，“旭者，朝阳也；朔者，新月也。”

“然也，其实凌旭的极阳之体并非完全，下丹心，能补完他所缺；而秦朔的水性体质亦有所欠缺，但在冥府转了一圈，令他吸收了不少净化的冥府力量，成了完全的阴寒体质。有秦小子在，你这里一定很安全。”

“你是说……”他们走到一起是注定的。

“难道你没听过吗？这世上，是没有偶然的。”地藏王说完，便走去陪着秦朔盘坐在丹炉前等待。

凌旭此时很痛苦，他一进丹炉内，就觉得体内的那股阳罡之气在蠢蠢欲动，他记住地藏王的话，迅速向丹心飞去，全力运转阳罡之力去抵抗。

约莫飞了一小时，凌旭终于看到丹心，擦擦热出来的汗水，凝神按顺序布好药。地藏王说过，炼丹需时很短，为了不让炼出来的丹药突然爆发，影响龙宫和这片水域，所以凌旭不敢飞出丹炉，也不敢随便入定，只在一边等着。

正全神贯注的静候着丹药炼成，脑海传来一声：“谁在那里？”

凌旭心下疑惑，看了看丹心的情况，知道药暂时还未能炼成，朝着声源飞过去。

眼前是一把满身铜绿的剑，正不断地问着：“是谁在那？”

第十八章：轩辕夏禹剑

凌旭知道在丹心的压力下，不能开口说话，只好传音问：“晚辈凌旭，是前来炼药的。”

“凌旭……要炼何药，需要进丹心？”

“为修炼千年的小龙炼集魂丹。”

“哦，知道要如何从丹心出去吗？”要炼成集魂丹费时颇长，既然能跑到丹心来炼，想必那条小龙的情况不容乐观。

“地藏王说过的。”当下，凌旭将进出方法说了一次。

谁知，“地藏王？是何人，居然有如此神力？”

凌旭愕然，这把剑是什么时候炼好的，竟然有灵识却又不知道地藏王？

“您要一起出去吗？”凌旭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带我去看你炼药。”那把剑飘过来。

“好。”凌旭点头，领头往回走。他知道有灵识的东西，要不就是曾经有主人的，要不就是经历过无数劫难的，所以对他人都不太信任，也就没有出手去拿剑。然而，那把剑接近他之后，似是顿了顿，后又飞得近了些。

回到丹心，丹心里的丹药都正颤抖着，似是要挣脱。

凌旭知道这是药要炼成的表现，急忙祭出净瓶，掐起灵诀，“收！”数颗手指头大小的丹药争先恐后地飞进净瓶里。“结！”封住瓶口，突然感到内府出现了变化，但知道敖泽正等着丹药疗伤，只好先离开丹炉。转头看看在身边垂直飘着的剑，“我要走了。”

铜剑上下蹿了两下，“我跟你出去。”它在凌旭身上感受到很熟悉的力量，但这个人，肯定不是它所知道的那个人。

飞出丹炉，地藏王已经在敖泽床边等着了，接过凌旭递去的丹药，喂敖泽吃下，口中念咒。一阵光华过后，龙身慢慢回复成人身，悬浮着的本命内丹亦悄然隐没进敖泽体内，地藏王趁着内丹融进敖泽体内之时，捏碎了几颗疗伤药洒了上去，然后才收手走开。

敖泷赶忙上前查看敖泽的情况，检查无碍，喜得连连向人道谢。

“小家伙，以你的体质，现在还是不要太接近那条青龙的好，不然会害死他的。”不属于所有人的声音在敖泽的寝殿中响起。

除了凌旭之外，疑惑地在寝殿四周环视一圈没看到发声源的众人，这才巡着凌旭的视线盯向一直飘着的铜剑。地藏王和敖泷的脸色微变，他们完全察觉不出这把剑的存在，现在看到了，也感知不到这把剑到底是何物。

凌旭无奈，详细说了在丹心遇到铜剑的情况，然后很奇怪地问敖泷，“你这丹炉是自己的还是他人送的？”

敖泷想了想，才道：“不知道，我来到这片水域之时，这丹炉就存在了。前任龙王只留下了开启和炼丹的法诀，因为龙族受伤容易自愈，所以这丹炉都没什么机会用到。”

两人的对话根本没避开铜剑的打算，也不能避开，一看就知道这剑的力量比在场所有人要强大，避开也没用。

所以当铜剑叫道：“那个光头小子，你不是属于这一界的人，再呆在这里，会对你的修为有很大损害吧？快回去！凌小子，跟我去一个地方。”众人也不意外。

地藏王摇头，“我观察一下龙族太子的情况再说吧。”他留在这里，只因龙宫中无人知道要如何使用集魂丹，现在敖泽刚用了药，他还是留一留比较好。

秦朔走过来，“我能跟着去吗？”

铜剑飘过去绕着秦朔转了一圈，“咦？极寒之体！真是难得一见！好，你也过来。”话毕，剑身发出光华，将两人罩在里面破空而去！快得凌旭和秦朔连向敖泷说再见的时间都没有。

良久，两人发现自己身处虚空。

“凌小子，你体内的力量快要失控，你是要先控制好，还是要先来打一架？”铜剑抖了抖自己剑身。

凌旭看看身边的秦朔，低声道：“小朔设好防护禁制，我先修炼一下。”从丹炉出来开始，凌旭一直寻思要在哪里平复体内的混乱情况，奈何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不令世人受影响的地方。现在铜剑将他们带到虚空，凌旭自然是先处理好体内的力量。

看着秦朔设好禁制，凌旭这才盘腿坐下，心神潜入内府查看。

凌旭的内府现在极其混乱，黑土地完全化成火海，长成大树的贝叶被烧成焦炭，寒冰水早已化成一大团黑云，阴阴沉沉地飘浮着。

凌旭对此完全束手无策。

似乎是对主人的到来有所感应，寒冰云团突然急速涌动，然后“咔隆——！！”一声沉闷的雷响，划破黑暗的电光闪过，云团涌动，“哇啦——”大雨下了起来。熊熊的烈火在大雨的洗礼下，顽强地燃烧了好久才不甘心般一点点熄灭，到最后，只剩下一缕青烟。而飘浮着的云团也随着大火的熄灭而逐渐变小消失——直到此时，凌旭体内，只余下那颗炭般的贝叶树。

凌旭催动心神接近大树，用神识轻抚着树身。在神识的安抚下，贝叶树一点点地恢复了原本浅棕色的树身，只是树身变矮，树叶都掉光了没长出来。凌旭试了好久，也没办法让树叶重新长出，只得放弃，知道以后总是会恢复的。

现在仔细感应，发觉贝叶树除却原先的木属性，还多了一阳一阴两股极端的属性在。凌旭知道，这是贝叶树融合了两股力量，作为自身成长的养分。

看到凌旭醒来，铜剑难以察觉地抖了下剑身：这感觉，真的很像，这人到底是谁？

秦朔取出莫邪剑走过来，“旭哥刚修炼好，我可不放心他一个人对上你。”

铜剑嗤笑一声，“我才不会介意你一个人来还是一起来呢。哦？你们手上的，是干将莫邪啊？真是好几万年没见了。”

两人手中的干将莫邪齐齐发出轻鸣，似是回应铜剑的话，凌秦二人心下了然，这铜剑，恐怕和干将莫邪一样是把名剑。

当下也不敢大意，挥剑迎战。

凌旭和秦朔从未一起练过剑术，也没有配合过，最多也就是在凌家堡里全力比试过一次。然而，心意相通的两人在干将莫邪这对天下闻名的夫妻剑配合下，与铜剑打得平分秋色。

不知道打了多久，到底是修行时间尚短，两人开始渐处下风，秦朔身形一错，悄悄从后方将剑尖一把刺向铜剑的护手中心，凌旭发觉他的想法，配合地缠着铜剑，让它全神对付自己。

“锵——”金属交错的声音响起，秦朔一击得手，铜剑停了下来，凌旭赶到秦朔身边，轻声问：“没事吧？”

见秦朔摇头，才向铜剑道：“多谢指教！”

铜剑似乎也从刚才的交战中缓过来，“不错不错，凌小子，你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剑身摆了摆，陡然向凌旭的须弥佛珠飞去，虚空中，回荡着“我是轩辕夏禹剑！”的声音。

两人愣住了，直到耳边传来呼唤才回过神来，心里不知是激动还是惊讶，没想到，天下第一剑的轩辕剑，竟然就这样满身铜绿的躺在一个丹炉里不知过了多少年，直到被凌旭带出丹炉。

眼前是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娇声道：“凌大哥，秦大哥，你们可回来了？苗儿等好久了。”

秦朔吃了一惊，“苗儿？怎么长这么大了？我们走了好久？”

“不久，也不过几年。敖泽多谢两位救命之恩。”一名外表和凌旭差不多年纪的青年走了过来，敖泷神色复杂的跟在后面，两只红色羽毛，头顶及尾巴各有一条长羽的小鸟在他肩膀上站着。

凌旭唤道：“炫歌？煜舞？”两只小鸟果然有反应，飞过来，叨起凌旭的头发，狠狠扯着，似是抗议主人将它们丢下这么久。

敖泷无精打采地说道：“你们走了之后，炫歌煜舞就一直待在丹炉边，有几次还飞了进炉内，最后一次出来之后，就变成这样子了。姬狐自从完全吸收冰山碎块之后，就不由自主陷入了潜修，不久前才醒来。”

秦朔边帮凌旭安抚两只小鸟，边道：“龙王，您怎么了？”

敖泷还没答话，敖泽已撩起下摆双膝跪下，“求两位收我为徒！”

凌秦二人的动作双双顿住，好半晌，凌旭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敖泽还跪在那里，重重磕头，“求两位收我为徒！”

凌旭深吸口气，看了看没有上前阻止的敖泷，“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敖泽又重重磕头，“求两位收我为徒！”

秦朔看着伏在地上的敖泽，“不后悔？”

敖泽再重重磕头，“求两位收我为徒！”

凌旭长叹一声，“罢了，奉茶来。”收龙族太子为徒，真是难以想象，但看他那么坚持，凌旭虽不知道理由，但也没办法拒绝。

苗儿已经捧着茶盘在一边候着，听到这话，马上走过来。

敖泽毕恭毕敬地行了拜师礼，奉上茶，“徒儿敖泽见过两位师尊。”

“起吧。龙王，万望不要介意。”凌旭深知以龙族太子身份拜在两个修行时间不长的人座下，对敖泷来说是很大的打击，但看敖泷没有来阻止，显然他们俩是经过不小的争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