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我们和好吧。”终于还是陆辰先忍不住。

“和好什么？我们又没有吵架。”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每当发生矛盾，最后我总是会听你的。因为无论什么理由，你总能说得头头是道。那你说，我们现在是怎么了？”

“这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我没想明白，也没什么可说的。”梁思齐目视前方，脱离了镜片，他的眼里平添了许多茫然。

听到这种回答，陆辰很无奈，叹了口气：“我们真的就不能像从前那样了吗？”

“不知道。”

陆辰觉得自己已是无计可施。梁思齐的性子如此执拗，陆辰是知道的，只要他一开始不愿意让步，那他永远都是一条路走到底，哪怕是会碰壁碰得头破血流。他犹豫，对于陆辰来说暂时还是幸运的，因为他还没有决定走哪条路。但选择毕竟是梁思齐自己的权利，没有人能干涉。

“难道你所认为我们的关系，就是非黑即白，如果我不能跟你一样，就连朋友都做不成？”

梁思齐转过脸来看他，这是两个月以来，两个人第一次正视对方。彼此熟悉无比的面孔，此时都染上了一层陌生的色彩。梁思齐突然伸手抓住陆辰放在膝上的左手，陆辰吃了一惊，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左手已经被对方用相扣的方式握住了。手掌贴合的地方能清晰地感受到梁思齐传给他的热度，手心不由地渗出细汗，他一动也不敢动，身体仿佛是石头拼凑成的，僵硬得自己无法控制，反而心率加快，呼吸也变得困难。陆辰想象不出自己呈现在梁思齐眼里的是什么表情，只觉得顿时时间的流逝变得迟缓了。

“如果我对你是爱情，像现在这样握着你的手，我应该是心跳加速才对，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所以我不知道，我对你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意义上的。”

陆辰发觉不对劲的是自己才对。晚上一回家，他就急不可待冲进房间开启电脑。他需要证明一件事，对他来说几乎可以改变人生的事。

硬盘里的文件已经删除，回收站也早已被清空。还有另一个叫做“先进性教育”的压缩包，他急切的解压出来，几个视频却都是AV，这让他十分失望。他只有重新拖出和“罪魁祸首”的聊天记录，找到那个网盘地址，重新下载。再看一次聊天记录，他才想起来，这段GV不是吕铭健想发给他的，所以之后他问的那些问题，对方的回答完全没有参考的价值，所谓的正常并不适用于发生在陆辰和梁思齐之间的那些行为。

等了约一个小时，那段GV才下完。他赶忙打开，上次没有仔细看，这次没有人打搅也不会因为有人在身旁而感到尴尬。然而，那天晚上的记忆如此清晰，陆辰确实是硬了，但他没法分辨是GV的缘故，还是因为想到了梁思齐对他做的那些事。

陆辰无助地仰面躺在床上，这晚上做的一切根本毫无意义。

第 25 章

张翔，25岁，性别男爱好男，无固定伴侣，自由职业者，俗称混混。他卖过保险，送过快递，也当过啤酒推销员，最近拓展了一个新业务，就是给对自己性向产生怀疑的人做GAY吧导游。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还真有人购买了这项业务。当然，没有人会主动去寻找这种服务，张翔是自己推销出去的。事情源于他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帖子，发帖人求助“怎样判断自己是不是同性恋”，有人就会提出一些不太靠谱的方法，比如去GAY吧转一圈，或者找个男人试一试之类的。这种问题每天都会有好多个，张翔惯例地把自己早已写好的，植入广告的分析模板复制粘贴在帖子后面，没想到那个楼主还真上钩了，这连张翔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过，这毕竟是他的第一笔生意，必须要慎重对待。他混迹的GAY吧有不少，他挑了几个风气较好的，给主顾选择，最后定在了江滨公园的STAR吧。他们约好晚上8点在公园里碰头，张翔为了彰显自己良好的态度，提早半小时就在约定地点等着。反而是客人迟到了，张翔一度以为这第一次生意也泡汤了，他的心倒是放得很宽，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他在江边点了根烟，吹着风，等了有一个小时，他的第一个主顾总算是来了。

客人穿着连帽衫，拉链拉到了最高，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走过来的时候还东张西望的，生怕碰到熟人似的。张翔是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他的主顾，跟帖子里聊天时一样拘谨，他猜测，这么害羞应该年纪不大吧。

两人碰面对了个暗号，一拍即合，只是这打扮实在有点奇怪。

“老板，你别裹这么严实啊，这天也不冷啊。不如干脆戴副墨镜，一会进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找事的呢。”

对方听了似乎觉得有道理，犹豫了一下，终于勉强肯脱下帽子，如张翔所料，这位主顾看起来确实年纪不大，脸上还透着几分稚气。作为一个有道德感的混混，他有些担心：“你成年了吗？我可是个好人，不会带未成年人进那种场合的。”

对方急忙抬起下巴，昂着头说：“当然成年了，我大一了。”

张翔还是不太放心：“带身份证了吗？”

对方却会错了意，一脸惊奇：“什么？进酒吧还要身份证吗？”

张翔吐了口气，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尽管对主顾的年龄还是将信将疑，但想想人家也可能是娃娃脸，总归他心里还是更希望这第一桩生意能圆满完成的。

“不用，我就是随口问问，老板你准备好进去了吗？”

小主顾点点头，张翔带着他往酒吧走去，路上一边说：“我们最好低调一点，不过有人来搭讪你也不用怕，有我会给你挡着。”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张翔哈哈笑说：“怎么称呼？嗯，叫我翔哥好了。”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太得意忘形了，“老板你不愿意的话，就直接叫我名字吧，我叫张翔。”

小主顾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好的……翔哥。”

正巧走到酒吧门口，张翔乐呵呵推开门，两人一起走进去。一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人头攒动的舞池，中间是DJ专用打碟的台子，周围的人群随着节奏感强烈的音乐扭动着，毫不意外全是男性。

张翔看到小主顾呆在门口，第一次来是可能会被吓到，他贴心地拍了拍小主顾的肩膀：“老板，跟我来。”他带着小主顾来到吧台，找个靠边的角落坐下。他先给自己点了瓶啤酒，转头问：“老板，你要喝点什么？”

那小主顾忙摇头，说：“我不会喝酒。”

张翔心说还真像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一看就是从小保护得很好的类型。“那喝可乐吧。”

“……好。”

小主顾一边啜着吸管，一边环顾着四周。忽然听见身边有动静，有人在细声说话，他循声望去，就在他不远处的角落阴影里，两条人影粘在一起，他定睛一看，那两人正相拥着忘情地接吻。小主顾的脸腾地就红了，慌慌张张把扭着的身体坐端正。

张翔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暗想真是个纯情的少年。见他窘迫的样子，张翔想笑，但看在生意的面子上，他忍住了。

“老板，你谈过恋爱没有？不是男的也可以，跟女孩子谈也是一样的，很多人都是这样，一开始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小主顾低着头，说：“没有。”

“真的啊？”张翔不太信，但是看对方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谎，便调侃说，“现在的小孩子都放得开得很呢，小学就开始谈恋爱了。我在酒吧里连初中生都见过呢，还是有对象的，老板你都上大学了，居然还这么纯情。”

他说着拉了拉小主顾的衣服，指着角落里那俩人，笑说：“这种躲在角落里亲嘴算什么，直接脱裤子干一炮的都有。”

听着张翔如此直白的话，小主顾的脸一下红一下白，说话的人也觉得似乎措辞应该委婉一点，他忙转了个话题。

“老板，坐了这么会儿，你感觉怎么样？”

“没……没什么感觉呀。”

“你得认真一点啊，我这可是计时收费的，我也不想白收你钱。”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拉过小主顾，面朝着舞池人最多的地方，又说：“你看这么多男人，你有没有喜欢的？”

小主顾打量了一番前方所能看清的人，摇着头说：“好像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小主顾认真思考了一会，语气不太确定：“呃……高个子，长得帅……脾气好一点，温柔一点……”

“你这要求再加上一条：有钱，那就是完美了，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啊！”张翔一边抱怨小主顾痴心妄想，一边在脑海里搜索与这特点接近的人，出乎意料，好像还真的有符合要求的。

“诶，你别说，好像还真有这样的人。”

小主顾看起来也有些惊讶。

“就在这个酒吧，他往这里一坐，旁边的位置从来不会空着，还有很多人会专门来这里找他。听说他自己开了个小公司，也算是事业有成。我那时候还跟他搭了两句话，声音很好听，真的又高又帅，还是个纯1，在我们这些人眼里简直是无懈可击。”

“真的有这样的人？”

“那当然，每次看到他，就像那种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你懂的，就是那种走到哪里都打着光的感觉。”

小主顾联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我来这个酒吧的时候，他已经有固定伴侣了，所以不太常能看见他。他好像跟这里的老板关系不错，偶尔会带他男朋友来，他男朋友我也见过，虽然不是很出众，没他那么光彩照人，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特别般配。”

“那他们现在还会来这个酒吧吗？”

张翔啧啧叹说：“听说他去年因为艾滋病死了，真是太可惜了。”

转折来得太突然，小主顾不由得张大了嘴，也是惊叹一声。张翔见状忙说：“老板你别怕，只要做好防护措施，哪有那么容易得。”

“他是怎么得病的？”

“这我也不太清楚，有人说是他的某个追求者为了报复他，趁他喝醉了把他那个了，那个追求者就是个携带者。”张翔还是听过很多关于那人的八卦，他灌了口酒，煞有介事地说了起来。“据说正好是他跟他男朋友闹分手的时候，追求他的那个人给他下了药。那个追求者还真是有病，前年他刚住院，那人就在这里请大家喝酒，还抢了主唱的话筒宣布是自己传染给他的。当时好多人都吓坏了，特别是那些跟那个追求者发生过关系的，最后大家把他打一顿赶了出去，之后好像那个人就再没来过这个酒吧了。这家酒吧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改了名字，以前叫魅力吧，现在叫星吧。”

小主顾的表情看起来对张翔的话难以置信，张翔自己第一次听说这事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摊上这么个神经病，他也够倒霉的。不过最可怜的是他男朋友，好端端的躺着中枪，据说在他住院期间，他男朋友一直都不离不弃，唉，早知道会这样，闹什么分手呢……”张翔叹着气，突然发现自己跑题跑太远了，赶忙打住，谁知小主顾倒是听得很认真，看起来也很有兴趣的样子。

“他男朋友也被传染了吗？”

“我想应该是吧，不然他们也太小心了。当然最过分的还是那个神经病，在那之前一直隐瞒自己是个携带者，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这种人才是最该死的。”张翔默默唾了一口，这种人简直是同志圈的毒瘤，以他正常的道德观来看真该千刀万剐。

张翔抬头一看小主顾，对方正呆呆看着自己，心想不会把他吓到了吧，忙安慰说：“这种人只是少数，不管在哪里好人总是会比坏人多。”

正在这时，突然有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手的主人揽着他，语调轻浮地说：“这不是张翔吗，好久不见啊。”

张翔脸色一变，听这声音他已经感觉不妙，作为一个不务正业的混混，他也干过拉皮条的勾当，之所以不再干了，是因为得罪过人，而此刻碰到的正是被他得罪过的人。

第 26 章

张翔动作僵硬地转过身，陪笑着招呼回去：“豪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这人名叫金俊豪，开一辆卡宴，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富二代，看样子蛮健硕的，却是一身的痞气，一看就是很容易暴躁冲动的类型。他摆摆手把坐在张翔旁边的人赶走，自己往那位置上一坐，身上酒气冲天，想是喝了不少了。“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你小子真会躲啊，我可是找了你好几个月呢。”

“豪哥你不是一般都去盛世豪门啊，皇家至尊之类的高档会所吗，我哪有钱进那种地方去找您啊。”

“哦？那换手机号码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手机丢了吗。”

金俊豪鄙夷地哼了一声，目光投向张翔身后的小主顾，他伸手一指，问：“这你相好的？”

“不不不！”张翔慌忙摆手，眼珠一转，“他是我弟弟。”

“弟弟？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

“呃……不是亲弟弟，是表弟，他在这里上大学，今天正好找我玩，我就带他来见见世面。”

“见世面？”金俊豪对小主顾调笑说，“要哥哥帮帮你吗？”

小主顾也察觉到来者不善，身体不由地往后缩了缩。张翔知道这位豪哥就是喜欢细皮嫩肉的小男生，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偏在这时碰到了呢。他忙站起来拦在两人中间，劝说：“豪哥，我表弟他不行，他跟我们不是一类人，如果你喜欢这种类型的，我可以帮你去找。”

金俊豪一听他这话，火气拌着酒劲就上来了，他一拳把张翔撂翻在地上，破口骂道：“我操！上次的账老子还没跟你算呢！你他妈找的什么货色，一开始装矜持也就够了，老子当是情调，一爬到床上就他妈反悔了，还踢了老子一脚，害老子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老子他妈差点断子绝孙你知道吗！”他一边骂一边狠狠踹了张翔几脚。

张翔是有心理准备，反倒把小主顾给吓坏了。小主顾怯怯地把他扶起来，张翔看到金俊豪的几个朋友闻声围了过来，其中也包括金俊豪养的几个流氓型的跟班。要换做只有自己一个人，挨一顿揍也就算了，可今天他带了客人来，不能眼睁睁看着羊入虎口啊。他硬着头皮继续请求：“豪哥，您大人有大量别为难我弟弟，您是在气不过我们到外边，我随你打到舒心为止，可以吗？”

金俊豪拍拍他的脸，不屑地说：“你也太瞧得起你这张脸了，今天老子还偏就要你弟弟陪了，否则你们谁都休想出这门！”

看来对方真的要给自己颜色看了，只是自己势单力薄，怎么也斗不过眼前这群人。危机迫在眉睫，张翔情急下想不出更好的应对方法，要是能拖一拖时间也好。他忽然灵机一动：“豪哥，要我弟弟陪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今天不行，他今天拉肚子。”他回头对小主顾使了个眼色，“对吧？”

小主顾听到前半句以为张翔要把自己给卖了，正惊恐，结果后半句他却想出这么个借口，看到他回头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好像是懂了他的意思。小主顾马上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哟哎哟”叫唤了起来。

金俊豪反而笑了：“装是吧，好，我给你时间去解决，我就这儿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