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策(第三、四卷)——慕时因
慕时因  发于:2015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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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策(第三、四卷) BY: 慕时因


第三卷:君临天下

第051章

花冷琛总记得在那么一个午后,有那么一双白皙细长的手,不动声色的温着一壶酒。庭前石桌如玉,一树白梅胜雪,旋即画面一转,是女子温软的将自己拢在怀内,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能嗅到她身上清浅的梅香,幽幽的气味,百转千回。

“娘亲,你明明会酿那么多的酒,为何总爱温这一种?这酒叫什么?”

“叫朝醉,朝歌夜弦的朝,醉生梦死的醉。”女人用双手将他的眼睛温柔的覆起来,不由低语,“你的这双眼睛,真是一模一样。”

可惜那个和自己生着一模一样眼睛的人,到底是没见过呢。

“敢情是旧地儿?这么熟络?”步月行嘻嘻哈哈跟在他后头,寻着寻着儿时的记忆,在迂折许久之后,花冷琛终于停在了一处外表毫不起眼水榭前。

“你找什么?”步月行看他一副明显隐忍着又不对头的模样,忍不住又道。

脚步停了停,花冷琛深吸一口气:“机关。”

“我听殊白说在白鹭宫的一间宣守阁底也有这样的东西,原来是……”

“嗯,原来在这。”一声低呵,花冷琛小心将石桌上可一方看似随意置放的铜制酒杯转了起来,“左一圈,右回半圈。”喃喃自语般,半刻后,倏听一声钝响,水榭中洞然辟出一条密道来。

“你这样不如直接左转半圈啊。”步月行哧一声,“敢情是做这个的人算术没学好么?唉,还真想看看他的老师怎么教的。”

“真想知道?”花冷琛勾唇朝他一倾,慢悠悠道:“这,就是一圈半和半圈的区别。”

“……”

这个人,真是无时无刻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冷起来。

“谁!”一声毫无征兆的清亮女音,扬手便是一芒箭簇迎面,可惜面对的花冷琛虽并非平庸之辈,而身边的步月行更快,举手之间,利落将他的腰身一抱一转,便是轻易躲过杀招。

“里头的美人,这就是你招呼本公子的方式?”轻薄的话语,挑逗的眼神,花冷琛刚觉得心口好不容易涌起了那么一丝丝的酸,旋即脸颊就被吧唧的亲了一下。

“歹人休得胡言乱语!”女子大抵未料得这人身手能有如此,应声吹灭蜡烛后,扬手便又是一阵箭簇快攻,足间再度急点,那意图趁乱逃离此地之心且被步月行瞧着,只觉打趣的紧。

“本想让美人三招,看来是我抬举了,啧,真是心急的美人。”又一阵挑衅,纤细的手腕却在堪堪欲出洞口时被人擒了住。

“不!这不可能!”黄衫女子冷哼,心想自己分明武功不弱,可这人竟能在自己虚晃之下将她生擒,而自己……居然没看清他的身法,可恶!

“蛮漂亮的。”步月行将她反手一扣,修长的身影凑的更近些。

“畜生,你放开我!”

“好辣啊,不过本公子就喜欢辣的。”另只手将她下颚用力向上一挑,啧道:“眼睛很美。”

“你!你无耻!”明明一张脸生的比自己还妖孽,还爱这般戏弄人,这个男人,真是……女子咬紧了唇,情急之下向他身边的花冷琛扫去,这不瞧还好,一瞧便……“白、白音大人,不,白音大人早就过世了,你是她什么人!”

女子尖利的嗓语无伦次喊着,双眼紧盯着眼前的花冷琛,仿佛一眨眼,面前的人作了幻影。

年纪极轻,面容贞静素丽,着鹤纹千早,暗红绯袴,难道说?花冷琛心中盘算着,慢慢道:“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再这里。”

“或者你决定好了不同我说,想同寒池下的蛇神说?”冷笑笑,花冷琛补充道。

“你威胁我?”

“真是好苗子,可惜了。”花冷琛将手中的寒刃送近一寸,“我娘平生最讨厌别人染指她的东西,既然有人这么不听话,那我只好……”

“是镜音大人,是镜音大人她……”女子到此时似乎真是有些怕了,声音也被带出些许哭音,“再过七日就是白音大人的祭日,镜音大人特命我前来取一坛朝醉。”

“想不到姨娘到这个时候还是别有用心啊。”花冷琛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了。许是此时的夜色太过隐约,步月行斜望他一眼,一瞬只觉是看不清了。

秋昙是不屑一开期艾的花。

“老四你知道么?在朕心里一直有个心愿,想如果那花开了,或者就代表你七叔原谅朕了,可朕明白,就算花开了,他也是不会原谅朕的。”

这是那日熙宁帝在听闻轩王府的秋昙开后同李祁毓说的话,李祁毓当时答,“因为父皇明白,秋昙是不屑一开期艾的花。”

是以李祁毓没有告诉他这话其实是苏少衍说的,苏少衍说这话时是背对着他替他摆弄那一院的秋昙,李祁毓站在他身后望着地上的影,有种很寂寞的感觉,那种感觉,一如年少时七皇叔拉着自己的手,他仰视他的脸,觉得是那么那么的远。

“老四,你从来不是谁的挡箭牌。”熙宁帝轻拍他的肩,那个声音极轻,他说:“一登九五,六亲尽绝,你能明白吗?”顿一顿,他又说,“可朕多希望你能不要明白,朕……不是个好皇帝。”

“主子,起风了。”是常顺的声音,李祁毓叹一口气,算算日子已半月余不见苏少衍,此番苏少衍被派南下赈灾,想自己手头锁事繁杂,实不能再似当年一人一马千里寻他。

“主子可是担心银狗幼崽?”

不提这事还真要忘了,苏少衍临行前将萌萌还有新产的两只银狗托付自己,李祁毓心中一紧,点了点头。

瞧这小个头跟小念小时候也没差太多么,就不知苏少衍如何就上心成了那样。李祁毓想学做苏少衍的模样上前一揉其中一只幼崽,不料还未触上,手背就被它反掌抓了一道痕。

“你!”饶是那小家伙也不怵生,一双眼瞪大了对自己,张牙舞爪的模样就要来第二下的架势,李祁毓忙收回手,刚想骂上一骂,却不知何忽听心中一声叹息,那叹息来的清晰而分明,一瞬的让人清醒:

知道么,现在连少衍都不敢这么对我。

第052章

秋昙花谢的时候,李祁毓还是没等到苏少衍的回来,这几年,李祁毓实在在努力习惯没有苏少衍在身边的日子,等待,见面,然后便又是大段的空白,一如这花期,花开年年,年年如期。欣赏的久了,总免不了生疑,心不知究竟是人期花,抑或是花期人。

秋起风寒,拂过一阵酒醺。李祁毓怔了怔,一转身便见着一袭烟色织锦缎袍的李祁祯携酒而至,“哥哥我听说四弟连着几日都不开心,特意命人在南方寻了这几坛十年陈的白露冷,来,让二哥陪你。”李祁祯言道着,一并将东西摆上汉白玉石桌。

“即如此,四弟又怎好拂了二哥的意,”李祁毓将目光在那坛白露冷上停了停,白露冷乃是燕次名酒,因其入口绵长,落口清洌,回味悠远而得名,然而后劲十足,实不宜多饮。只是,见到酒坛的一瞬间,他的心思还是不免的飘远了,“酒是好酒,劳烦二哥了。”

“四弟还是这么爱跟二哥这样客气,”李祁祯哧笑一声,一举杯,声调又一轻:“怎么,真就这么想那个人?”

“二哥这又是说哪里话,”李祁毓押一口酒,故作轻松的避开他的眼,实话说,上次的事导致他如今对着李祁祯,依旧心有余悸,“不过是近日公务略有繁忙罢了。”他顿了顿,说。

“不肯说,二哥也不逼你。”顾自又斟上一杯酒,李祁祯慢道:“但二哥总想你明白,在二哥心里,真正对谁最挂心。”

“酒凉了,我去再温一次。”闻言李祁毓旋即起身,不想就被李祁祯拉住了袖,李祁祯身上一直有种很特别的香味,不如苏少衍那般清正隽永,而是悱恻,一如檐下低诉的雨,有种无声的缠绵。

心神被这突如其来的香味一撩,李祁毓耳根腾地一红,面上又不好发作,只道:“二哥,你醉了。”

“何必逃呢?”李祁祯一勾唇,就势将他环腰搂住,“你就爱这样,永远都不愿承认,但有时候啊,越禁忌的东西就越美丽。”

“放手。”

毫无威慑力的恐吓,李祁祯心一横,抬首扬眉:“若我偏不呢?”

“那二哥会后悔。”李祁毓轻吁一口气,似是确认了什么,许久,他单手一抬对方的下颚,问:“为什么偏是我,我们是兄弟。”

一瞬的暗淡,或者更短,李祁祯冲他一笑,一息瞳作三千丽水,“皇族的亲情么,你信,我不信。”

一语双关,不愧是现而今最难缠的对手,李祁毓一牵唇角,随即被那片因酒灼艳的唇强印上自己的唇,“二哥,我真不懂你。”他想了想,问。

“四弟就是喜欢装糊涂。”呵笑声咬住他的下唇,抬了睫,答的却是漫不经心。

李祁毓自料不得李祁祯会在这几坛白露冷里下了药力最强的春药,只需浅饮几口,便是周身难耐,除了苏少衍,李祁毓还没有碰过第二个男人,这就更不要说女人。对情事,李祁毓虽不陌生,但比起自己的这个尤物二哥,则是经历如白纸了。

红烛飘摇,帘影如魅。一泻青丝如瀑的李祁祯单手勾上他的腰,再牵唇,一时三千丽水深深。药效刚上的李祁毓哪里经得如此撩拨,一欺身,将人狠狠带于身下,“二哥,对不住。”

这是他意识消退前所的最后一句清醒的话,他吻着自己二哥如凝脂滑腻的肌肤,只觉身体里藏着一股汹涌的火,要将自己吞噬。而那时他并不曾想过,这一幕的宫闱乱仑,会成了他这一生怎也抹不掉的墨点。

正如那些个宫人们背地里偷嚼舌根的说话,要说这位二皇子呐,啧啧,那还真是个妖精,镇不住的妖精!

“深,再深一点,唔……”梦呓般的呻吟几乎酥到人的骨子里去,李祁毓纵情的冲撞在自己二哥的身体里,模糊的,他又觉得这人不应是那个向来半推半就的苏少衍,他的少衍啊,他总是不舍得的,就像一尊上好琉璃盏,要捧着供着,落那一点灰,都觉得是污秽。

疯了吧,自己是疯了吧?他很想笑,但不知何居然又产生种贪恋的感觉,这种感觉,明明很醉,但又很醒……再有一点,难能的可贵。

他想,那个于他而言最特别的少衍其实到底是不明白的,因为……这是属于他的宿命,只是他一个人的宿命。

在南疆,有一味十分有名的吃食名曰酸汤鱼,前头已经提过,步月行向来做的一手好菜,趁着花冷琛刚巧出门不在,步月行决意向凤夙,也就是那名捉来的女子学做花冷琛的家乡菜酸汤鱼。虽然在步月行眼里,这个凤夙其实就是个没长大且嘴巴挺利的丫头。

“喂,你干嘛!”凤夙一张俏脸早被这连日的辗转弄的灰头土脸,又瞪眼,重重唾一口:“死断袖,把你那臭爪子拿开!”

“阿夙,要么阿凤?我这可是好心好意给你松松,你别拿好心当狗肺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这个人真公平,我给你松一个时辰,代价么……你教我做酸汤鱼。”

“你……你一个大男人?”

“那你是干还是不干呢?”话音一挑,刻意带出几分胁迫。

“哼,成交!”凤夙一跺脚,恨的咬牙。

酸汤鱼的做法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难的是耐心,易的是程序。凤夙看着仔细眼前将衣袖高高挽起利索切着配料的男子,一时居然也不自禁也觉出几分脸热。这人的脸不能说上十足俊朗,但胜在十足耐看,让人忍不住看了第一眼,就想再看上第二眼、第三眼,尤其是那一双狭长流转眉目,就那么底气十足的冲人盯看着,真是……

“阿夙,你白看我很久了。”步月行一撇嘴,凑近了问:“你总不是喜欢上我了吧,哦呵呵呵呵。”

“去死!”凤夙回瞪他,“我才不会喜欢上一个喜欢男人的断袖!”

“世俗啊,”步月行嗟叹声,一副懒得跟她争的模样,“鲶鱼、笋干、豆芽、酸菜丝、青蒜叶、盐、姜片、花椒……阿夙啊,你瞧着这材料都齐备的如何。”

“鲶鱼洗净切成块,豆芽洗净,葱、姜洗净切成段和片,青蒜叶洗净待用。”凤夙不服气的看那一排放置齐整的物什,“按我吩咐的做,别忘了今天是你给我打下手!”

“是是是,阿夙小姑奶奶。”步月行轻笑声低头忙活上手里的零碎,不多时又低喃开:“先前没看出镜音的小侍女还真有两把刷子的么。”

“这个自然,”话题到这,连凤夙也不禁有些沾沾自喜,“我们镜音大人啊……”

“就是小冷的姨娘。”步月行哼一声,不知怎的就想到那时鸢尾喊大叔小名时的模样,真是心悸、肉紧……又窝心。

“总之我们镜音大人是个完美的女人就对了。”

“这个看小冷也知道了……”

“喂,你别一口一个小冷,真肉麻!”

“好好,那我不叫小冷我叫小夙。”

“……”

酸汤鱼最有名的特点就在于它的肉鲜汤美,当一阵鱼香味香堪堪飘出来的时候,出外买南疆衣饰的花冷琛刚刚回来,但事就有这么不凑巧,因差一味香料,此时的步月行偏就恰好出了这吊脚楼,花冷琛看罢这新做的鱼汤,又看看杵在一处的凤夙,眼一眯,便道了句多谢姑娘美意。

“这汤是那个人要做的。”凤夙怕他误会自己不肯喝这汤,想了想道。

“那么,那个人呢?”

“他,他出去接你了!”凤夙心一急,脱口又道。

“慌都不会说,月行这人虽然油嘴滑舌,但却甚少做这丢份的事。”花冷琛哼一声,“姑娘棋行险招,相比逃走,下毒自然方便的多的多,在下佩服。”

“喂,你瞎想什么,要不是那个人求我,我才不会……喂,你干嘛!”凤夙瞪他一眼,劈手夺过陶脖盛好的鱼汤,“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啊!这可是那个人花了很多心思的!”

“你知道和月行最大的区别在哪里?”花冷琛桃花眼一翻,倏地上前一握她的脖颈,“就在于必要时我可以比他心狠一百倍。所以姑娘我奉劝你一句,别想在我面前玩花样。七日时限将至,你最好想想清楚如何让我和镜音见面。”

“咳咳,我既答应过你……”凤夙大抵不曾想到他会如此不留情面,不多时便是憋的满脸通红。此时却见花冷琛一扬手,利落将鱼汤随手倒于身侧的痰盂内——

“花冷琛!”不远处的一个声音突然重重道。

第053章

“以为不叫叔就可以自抬辈分么?不过这一回听,实在新鲜的紧。”花冷琛仿佛没事人的呵笑一声,转身向屋内走去,“花冷琛你给我站住,我要你说清楚!”那个声音怒冲冲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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