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专辑、一首好歌，不仅需要乐迷的喜爱，更需要业内人士的认同。而排行榜，就是DJ和乐评家们评价歌曲的重要载体。不过要想在排行榜上获得名次，可不像发售专辑那么简单，它综合诸多因素——歌手的名气、发行公司、乐评家的主观态度，有时候甚至还有政治因素。在这里面，实力能够起到的作用却是最小的。

严欢初来乍到，要想在这潭深水中捞上一笔，难比登天。

“做好心理准备。”胡克道：“接下来有的你忙。”

严欢看着他，认真地道：“我早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

专辑发售两周后，《小王子》席卷更多欧美国家的摇滚市场，也开始在一些小型排行榜上初露峥嵘。而等到这个消息传到国内，却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

直到来年春天，国内的摇滚乐队和乐迷们，才得知竟然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国内乐手在北美出道发售专辑。

这个神奇的家伙，叫做严欢。

124.流浪的梦

“你说什么？”

严欢双眼瞪大，质问着眼前那人。

那人被他看得退了一步，有些惊吓。

“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严欢站起身，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再说一遍！”

“我……国内有乐手因为帮忙贩毒吸毒，进监狱了。”被他抓住的人脸色苍白，被严欢狰狞的表情吓到了。“我都说了，你放、放手！”

“那人是谁？”

“什么？”

“我再问你一遍，那人的名字！被抓进去的那个乐手！”

“好像叫什么付、付声来着，对了，就叫付声！”

哐当一声，手中的吉他砸在地上，发出令人心疼的重响。然而严欢却一点都没察觉，他只觉得呼吸都快停止，空气火辣辣地从气管内钻了进来。

“严欢，严欢！”

周围响起模糊的喊声，严欢已经什么都听不见。

一天前，国内。

付声刚刚交了最后一批货，靠在阴暗的小道内，看着漆黑的天空。云层很厚，没有露出一颗星星。他丢下烟头，心想国外的天空是不是也如此呢？黑暗无光，好像永远不会有天明。不过想了想，他自嘲地笑了。

那边和这里不一样，那个人也和自己不一样，他在国外，应该能过的更好。

“喂，你小子。”

后面有人走了过来，是个籍籍无名的乐手，在圈子里这种人不少，大多数人生活得都不怎么样，但是这个却不同，他穿金戴银，左拥右抱，过得很是惬意。

付声知道他是从哪里捞钱的，因为他自己也在干这种勾当。

“刚才那批货你赚了多少？”胡子邋遢的男人挑衅地看着他。“年轻人，知不知道吃独食不是一件好事，啊？”

付声看都没看他一眼。

“喂！我说你呢！你这家伙！”后面的男人忍不住一把拉住他。“别以为在圈内有点名气你就是天王老子！告诉你，走上了这条路，你就什么都不是！你还敢跟我横，你——！”

“在这里！”

弄堂对面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指着他们俩。

“就是他们，逮住！”

“不许动！”

一瞬间，一大堆明亮的光线照进来，迷乱人眼。

付声和他身后的人都被强力压倒在墙上，脸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当被拷上冰冷的手铐的那一刻，他心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来得及最后看一眼头顶的夜空，便被押上了警车。

这个夜晚，没有星星。

严欢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当时他正在和嚎叫唱片商量国内宣传的事情，却突然听到门外的工作人员的议论声。不知为何，有一瞬间他的心停跳了一下，然后在听到是滨海市逮捕了几个参与贩毒的摇滚乐手后，严欢就再也坐不住。

当得知付声被抓的消息，他再次拨通那个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拨的号码，然而对面却传来一阵忙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严欢愣愣地听着这个声音，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怎么了？”

刚才被他勒着脖子的工作人员提心吊胆地看着严欢，他看着这个年轻人，在看清他的表情时十分惊讶。“你、你干嘛哭了，我没这么着你吧！喂喂！”

哭？

这个词多久没听到了，上次流泪又是在什么时候？

严欢看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白。这一瞬，全世界都被他抛在脑后，心里只有那个人的名字。

付声，如果你早知道有这一天，会不会后悔！

后悔当日揽下一切，后悔放我离开，后悔因爱上摇滚而陷入这片沼泽！

严欢无法见到付声，但是，还是能猜到他的回答。

那个人什么都不会说，从始至终，他都只会用行动来表达自己。有些事物，一旦爱上，便没有回头路。

比如摇滚，比如某个人。

根本没有人拦得住严欢，听到付声落网的消息后，他立刻就要抛下手中的所有工作，赶回国内。所有人的劝阻都没有效果，最后在即将登上飞机回国前，胡克丢下一句话给他。

“你想前功尽弃，浪费付声为你付出的一切，你就回去吧！”

就这一句话，让严欢义无反顾的脚步，第一次出现了停顿。

“你……”他转身看向胡克。“你知道付声？”

胡克苦笑。“谁会不知道他？国内脾气最大的吉他手，竟然和一个毛头小子组成了乐队，几年前，这个新闻可是轰动圈内。你们悼亡者在国内弄出那么大的名堂，我想要装作听不见也不可能啊。”

严欢皱眉。“你认识付声，也认识我。那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却装作不认识？”

“你也说了是第一次见面。如果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就表现得过于热情，还对你所有的事情无所不知。你会怎么看？”胡克道：“我当时只是想获取你的信任，才装作不认识你。这么长时间合作下来，你也应该知道，我并没有打算对你不利。”

“你阻止我回去救付声！”

对于严欢的指控，胡克先是苦笑，随即冷下一张脸。

“你也好意思说是救！？你拿什么救他？你是认识哪个高官知道内幕，还是拥有滔天的权利可以藐视法律？”胡克高声道：“付声因为贩毒被逮捕，这是做坐实了的犯罪。你个一无权二无势的小子还想回去救他？你是想劫狱不成？”

严欢还是不甘心。“那总也比白白待在这里好！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胡克气得发抖，一把将一张专辑扔到他面前。“那这是什么？我们一群人忙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赶制出来的这些又是什么？你以为只要你随随便便一张口，专辑就从天上掉下来了？你以为没有营销人员帮你事先铺好关系，就能这么容易上市吗？”

“还是你以为，只是成功卖出了第一张专辑，你就已经是天王老子、大牌巨星，可以将付声不惜一切将你送来的努力，亲自付诸一炬！”

严欢被骂得愣住，然而听见最后一句话，一下子上前抓住胡克的衣领。“你果然知道事情的内幕！”他抓着胡克的领子。“付声究竟怎么出事的，为什么要把我赶到国外，你都知道是不是！”

果然是个愣头青。被严欢抓着衣领的胡克无语，勉强拽回自己的领子。“你不是要回国吗？回国啊，问这么多干嘛！到时候去看守所看望付声，看他肯不肯见你！”

严欢沉默了。许久，出声。

“他知道我在国外？”

自从那个雪夜以后，严欢就再也没有付声几个人的消息。想要打听伙伴们的信息却是四处无门，此时，他才从胡克的话中听出一些端倪。

似乎，他的出国并不是蓝翔的好心安排，付声也有份。那么，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胡克看了这蔫了下来的小子，叹气。

“我只知道，他此时绝不希望你回国去趟一滩浑水。严欢。”胡克看向严欢手边的吉他。“从把这个留给你的那一刻，付声就已经把他的摇滚梦寄托在你身上。”他拍着严欢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留下吧。”

“不要让付声的梦，就这么碎了。”

从头到尾，这一句话最戳中严欢的心扉。他猛地抬起头来，眼角已经泛起泪水。

那个倔强的吉他手，那个将摇滚当成生命的吉他手。那个总是站在他面前，为他挡下一切风雨的付声。他的摇滚梦想，不能碎！

最终严欢还是留了下来，没有踏上回国的班机。他和胡克走出机场，看着头顶上升空的一架客机，沉默无声。

“迟早会回去。”一直没出声的JOHN，此时淡淡道：“等你攒够了力量，就回去吧。”

听见这句话的严欢一下子挺直了背脊，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背着付声的吉他，走向了外面宽敞的街道。

付声的摇滚之梦不会碎！因为他要亲自，替付声实现这个梦想。

两个月后，严欢在美国发行第二张专辑。

《梦》

梦啊，魂归的地方。

我无时无刻，思念的故乡。

它远在天涯，又近在咫尺，

只能在夜晚拥抱念想。

唱啊，拨动的吉他。

你声嘶力竭，留下的希望。

它旋律飞扬，却寂寞流浪，

是心里最深的一道伤。

啊，梦想，一个最暖的怀抱，

永远不忘的歌唱！

啊，梦想，一个最冷的拒绝，

放纵无声的流亡。

谁听见，谁可闻，谁明白，

梦中弹奏的曲，如今无人来唱。

谁听见，谁可闻，谁明白，

那小小的梦想，它流浪在路上。

125.重逢

一名外国乐手要想在摇滚王国美国发展，绝对不是一简单的事情！

尤其是在他还是单枪匹马一个人，没有乐队的支持的情况下。

当然，国外乐队也有在美国窜红的，但是那大多数欧洲乐队，亚洲乐手要想在白人与黑人占据统治地位的摇滚乐坛，闯出一片天地，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早几年有几支还算成功的亚洲乐队，不过都是特殊案例。比如，一支蒙古的乐队曾经火了一阵，但是欧美人喜欢的是他们的民族特色，抱着看猴戏一样的心理，很少有人关注这支乐队的音乐本身。比如，八九十年代，中国大陆的乐队也曾在欧美引起过一阵波澜。但是究其原因，是当时外界对于尚封闭的这个国家的好奇，出名的摇滚乐曲也基本都是一些反党、反共的内容。为此，当时的某位乐手——国内的摇滚之父，还因此遭到封杀，终身不得再上国内任何一家媒体。

而到了新时期，一名亚洲乐手要想在欧美闯出名堂来，就更加是难上加难。虽然已经有日本乐队在前面开路，但是对于严欢来说，这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歧视，在一个仍旧以白皮肤为主的行业里，它隐藏在每一个角落。有时候它并不是某种明显的厌恶或者拒绝，单单是再提及一个亚洲乐手时所表现出来的诧异，那就隐隐显现出，这个摇滚王国对于外来者的排斥。

严欢的第二张专辑，就遭遇到了这种门槛。他的音乐被人质疑了。

有乐评家声称，虽然摇滚是年轻人的呐喊，但是这位亚洲乐手却总是在表达这一种孤独的情绪，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江郎才尽。

也有人称，排行榜上居高不下的排名，仅仅是大家对于乐手的好奇，并不意味着对音乐本身的认可，而是一种奇货可居的心理。君不见，当年鸟叔的音乐还总是占据各大排行榜，但是谁都不会认为它有任何艺术价值。

严欢的问题就是，他的音乐虽然在乐迷中获得了一定的口碑，但是确没有得到任何一个高端乐评家的认可。

“这也不是一件坏事。”胡克拍着他的肩膀道：“最起码这说明那些人已经开始注意到你了。要让这些老顽固们改变一直以来的想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欧美乐坛，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完全纯血统的亚洲乐手，根本无法在这里做到真正的大红大紫。欧美的音乐可以轻而易举在亚洲引起波澜，但是亚洲的音乐却很难打进欧美。因为这帮自视甚高的家伙们，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好了。

“他们是在嫉妒。”胡克说：“这正是害怕你的抢夺他们的席位，所以才纷纷出口攻击你。这是一种畏惧的表现，你不用在意。”

虽然周围的人都这么安慰，专辑的销售量也没有因此减少，但是严欢心底总是不踏实。他想要获得更多的认可，不仅仅是普通乐迷的，也包括这些顽固的乐评家！

“你问我有什么办法？”胡克听到他的疑问，皱眉。“这可就难了。一般而言，高贵的乐评家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品位，越是受大众欢迎的歌曲越是要挑剔，以此来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观点。所以要打动他们，比打动乐迷是难多了。除非……”

“除非什么？”严欢问。

“除非，在这场战争中，你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胡克道：“再孤高的乐评家，也不能将自己和大众完全切割。如果你能在一百个乐迷中获得八十个人的认可。那么，乐评家也不能再拿你来说什么闲话。除非他不想混了，完全将自己归入到另类当中。”

百分之八十的认可！

这个和获得百分之五十的人的认可，完全是天差地别。别小看这几十的比例，但是在乐迷中，往往就是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会各种挑剔歌曲，也会听信谗言拒绝去听一首歌而从一开始就否定它。所以，想要获得这么高的支持率，只有一个办法。

“全美巡演。”

胡克兴奋道：“只有你转遍了整个美国，让所有乐迷都亲耳听到你的歌声，才能彻底说服他们！”他手舞足蹈，显然沉浸在一种兴奋的情绪中。“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完全可以！我这就去和HOUSE的人商议，让他们来帮你办这件事！”

“等、等等……”严欢伸出手，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看见胡克已经跑得没影了。

“他就这么相信我？”严欢哑然：“我还没说什么呢，就让我去全美巡演？”

JOHN道：“你不是和贝维尔他们巡演过一次吗？有什么了不起？”

“那不一样，那次我只是打酱油的！”严欢抗议道：“而这次我是主角，所有人的目光都将盯着我一个人。如果有什么差错，就全都毁了！”

“你压力太大了，欢。”JOHN安慰他：“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实力。而且过了一这次，你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出人头地，将悼亡者的梦想实现的机会，这是最接近梦想的一次了。

严欢没有再出声，之后胡克回来告诉他已经安排好了巡演的计划，他的回应就是加倍训练，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泡在练习室。这又让其他人担忧起来。

“你瘦了很多。”胡克道：“我知道你紧张，但是再这么累下去，你会支撑不到巡演结束。”

就连HOUSE的诺曼先生也过来劝解严欢。

“我不知道你在焦躁什么。”这位打造了无数巨星的幕后人道：“但是我知道你们中国有一句谚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要让自己毁在一切开始之前。”

但是，他们的劝解似乎都没有效果。

悼亡者的重担都在自己身上，付声的梦想再自己身上，一旦失败就全都完蛋了！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其后果就是适得其反。严欢的练习越来越糟，水平还没有之前的好。最后，胡克强制给他放了一个礼拜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