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稍壮的男的勾了勾嘴角，“识相就好，你也不想身边人受连累哦？”
苏余还是不吱声，倒是苏小北平日里小霸王似的，嚷了一句：“你们要干嘛？！”
“干嘛？”另一个看起来稍稍斯文点的嘿嘿笑了，伸手轻佻地勾起苏余的下巴，“带他去快活啊。”
苏余撇开头，眼眶就红了，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废话少说，要怎么样干脆点！”
“哟，还不想让人知道啊？”那人笑得一脸幸灾乐祸，“那我还偏想让人知道……怎么办？”
苏余的眼睛简直要喷出火，目光宛如利刃，里面几乎要溢满的恨，却也藏不住浓浓的绝望。
那人笑得更开心了，幽幽地对着苏小北说：“去转告他那相好，说他男人把他接走了，玩儿够了会再还给他的。”
苏小北呆了，愣愣的重复：“他男人？”
“是啊，是他第一个男人哦，哈哈……”
“说够了没有！”苏余突然嘶吼道，挣扎着要冲上去，却被另一个壮实的紧紧钳住，动也不能动。
那人睨了他一眼，似乎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动作却完全不符地舔了一下嘴角，回味无穷似的说：“以前还稍嫌青涩，现在倒更有味道了……”
苏小北突然觉得世界观都颠覆了，简直无法思考，他就那么愣着，茫然地看向苏余。
苏余哆嗦着苍白的嘴唇，一脸的绝望。见苏小北望过来火红的眼眶突然就盈上了泪水，想过去拉苏小北却怎么挣都挣不开，抖着嘴唇不停地说：“别听他们的小北，别相信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全部都是骗人的……别跟周启御说，求求你，我什么都没了，小北，我就求你这么一次，别说……我求你……我什么都没了……”
苏余边说着就哭了出来，说到最后甚至咽呜着连话都说不清了，只能勉强听出“别跟他说”、“什么都没了”……
那男的又似乎很宠溺似的，搂着苏余哄：“乖，听话，耍耍小性子就算了，闹过了我可是要生气的。”
然后在苏小北呆愣愣的目光中开来了辆车，跟着苏余被两人半拖了上去，呆愣愣的目光中苏余一脸乞求绝望地看着他……直到车门关上，在炎炎夏日的大马路连尾气都没见着一路没了影子……
天，真的很热，热得路上没有一个人影，热得知了叫的要死要活的。
苏小北的脑袋就好像被热晕了，一突一突的，知了又一声一声催命似的让他头痛得完全无法思考。
“苏余呢？”周启御问了第二遍，苏小北才回过神，又半晌才“啊？”了一声。周启御眉头就皱了起来。
“苏余呢？”
“苏余？”似乎刚才的冲击太大，苏小北还转不过弯，又愣了半天，“……苏余被接走了？”
“你怎么了？”周启御问。按住他的眼皮，“朝下看。”苏小北茫然照做。周启御又拉起他一只手朝指甲盖用力摁了一下。
“没中暑。”周启御眉头皱的更紧，又问：“你说苏余被谁接走了？”
“被……”苏小北迟疑了好一会儿，猛然清醒似的看着周启御：“启御？！”
“你到底怎么回事？苏余呢？”周启御几乎要没有耐心了。苏小北这幅样子，苏余又突然不见了，他的心一突一突的总有股烦躁不安。
“苏……”苏小北眼神闪躲，“苏余说他东、东西忘带了，回去拿、拿了……”
周启御跟苏小北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交情，甚至可以说他了解苏小北比苏余更多，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去注意，而只要是关于苏余，他全身仅剩的敏感细胞都能一次性调动起来。
周启御明显的不信，苏小北急得团团转，只能死咬着说苏余回去了，让他们先去游乐园之类的先拖着。直到最后周启御说要先去苏家，等苏余一起走，苏小北都快哭了。
“苏余叫我不要说的。”苏小北抿着嘴，意示自己只能说到这里。
“为什么不要说？苏余到底去哪儿了？”
苏小北紧抿着嘴摇头。
越是这样周启御心里越是有种不安在蔓延，加上苏余上段时间神神叨叨的……他几乎要暴走了，沉着脸说：“行，你不说，咱以后兄弟也不用做了。”
苏小北就愣了。突然觉得异常委屈，为什么苏余都做出这些事了还是苏余好？而自己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他们俩啊，他还巴不得他们早点分早点散，他干嘛要这么吃力不讨好。只是因为苏余求他，苏余那时的眼神……
可如今周启御又这么说。苏小北刚才的惊吓纠结现在的委屈加一块儿，突然就爆发了：“你非要我说是吧？那我就告诉你！苏余被人接走了！那人说是他男人还是他第一个男人！你他妈就一傻逼，苏余天天搁外头跟人睡呢你他妈都不知道！……”
周启御的拳头在离苏小北的脸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眼里黑森阴沉。瞪着苏小北半天，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苏余到底去哪儿了？！”
苏小北确实吓到了。而几乎是话出口的瞬间，苏小北也后悔了，奈何他从来管不住自己的嘴，从来管不住自己的性子……如今话已出口……
沉静了好一会儿，苏小北才又说，声音低低的：“苏余是真的被人接走了，俩人儿，我不认识……后来车里好像还有两个……我只看见了前面的，……年龄都挺大的，跟我爸差不多了估计……我那时候挺蒙的……苏余好像不想去，但有个人说苏余耍小性子，还哄着他说叫他乖别闹……苏余让我别说……”
然后苏小北又指了个方向：“朝那边走了……”
第四十一章
苏余失踪了两天，周启御到处都跑遍了也没找到。
苏家倒是一片安宁的，除了苏小北突然沉默寡言了，苏有声跟陈珊还都以为苏余在周家。
周启御照常还去工作，被问起苏余他说他身体不舒服，还帮着请了两天假。
然后两天后的傍晚，苏余真的回来了。一身长衣长裤，站在周启御家门前。
开门的周启御就那么站在门口愣着，直到苏余冲他笑了笑说“怎么了？”他一把就抱住了苏余，紧紧地抱着，越抱越紧。
苏余的眼眶几乎瞬间就红了，却紧咬下唇强忍着，趴在周启御肩膀上，双手搂着他的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周启御的力道几乎要把苏余嵌进肉里，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你去哪儿了？到哪儿去了？我找你都快找疯了都快急死了你知道吗？知道吗……”
苏余声音压抑着，却泻出细细的哽咽：“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你到底去哪儿了？告诉我好吗？别让我这么两眼一抹黑求助无门好吗？苏余我爱你，我爱你，你也心疼我一下……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
周启御的声音格外低沉，苏余感到肩头随之一烫，慢慢被湿热洇侵的感觉。
苏余像地面垂死挣扎的鱼，朝天张了张口，急喘了两口，尽量想让声音平缓，却抽咽得不成样子：“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再给我一点时间……会没事的，会没事……”
周启御却猛地推开苏余，红着眼眶低吼：“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敷衍我？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你要只是逗着我玩儿的我求你了，我玩儿不起……”
苏余突然就哭出了声，冲上要抱他，又被周启御一把推开，一个没站稳，跄到了地上。
周启御几乎下意识地往前一倾想去扶，僵了一瞬，却站住了没有动。
苏余抖着苍白的嘴唇，就那么执着地盯住周启御，泪水聚起又划下，再重新聚起……
“我不是玩儿，你相信我，我不能没有你……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爱你的……我是真的爱你的……”
“爱我？”周启御仰起头缓缓了眼里的水汽，咬咬牙，弯下腰扯开苏余的领口，盯着里面遍布的红痕冷笑：“好，我不想再要只是嘴上说的爱我，你告诉我所有事情啊，你说啊！那男的是谁？你最近怎么了？你以前有没有骗过我？只要你说，我都相信，只要你肯说！”
苏余咬着下唇，从压抑的抽噎慢慢变得无法抑制，最后泣不成声。他连起身都忘了，伸手又去抓周启御的裤腿，却被周启御偏身让开。
苏余咬着牙呜呜着呢喃：“说了又有什么用……再给我一点时间……你不是说不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误会不可挽回吗？你给我一点时间……都会好的，都会好的……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周启御看着他，默不作声。半晌偏开头，红着眼眶，紧皱着眉峰。
两人一个无声，一个哭泣……相对着焦躁痛苦却无可奈何。
苏余突然却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擦干眼泪，恍恍惚惚意味不明地说：“你等等，我现在就去解决，马上就去解决……”
说完也没等周启御反应，就跑了。留下没关上的门，和门内视线追随他而去的周启御，徨然苦笑。
苏余在街上游了大半天，终于在一处路边找到了电话亭，急急遑遑掏出一张小纸片，塞进硬币就拨了过去。
“喂？”那头的声音慵懒，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愉悦。
苏余缓了缓气息，开门见山，“出来。”
“余余？”徐浩就笑了，“终于想通了？”
“别装模作样的，出来。就在上次那家咖啡厅等你，十分钟。”苏余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直接就准备挂。
“等等等等，”徐浩跟看见他动作似的急忙制止，语带戏谑：“我们可隔着两座城市呢，你让我变过去？”
“我知道你在这儿。”苏余语气笃定。
“哦？”徐浩夸张地笑着：“难道我的基因里还有千里眼？”
苏余紧蹙眉头，沉默。
徐浩等了会儿，没声，估计也觉着没劲儿，正了正色，“我现在真不在你那边。要不这样，我明早过去，明天下午这个点儿，那里见？”
苏余也没回答，就挂了。侧身靠到电话亭的玻璃墙上，慢慢滑了下去，盯着外头的街道很久，眼眶渐渐又红了起来……
第二天的苏余照常上班。去换工作服的时候正巧周启御从员工间里出来，苏余一愣，牵了牵嘴角想要招呼，周启御扫了他一眼，就跟陌生人似的，擦身而过。
苏余就那么定住，站那半天没动，直到过来下班的同事拍了他下，问他怎么了眼眶红红的，他恍然回神，笑了笑，低下头说：“没事，没睡好。”
那同事便也没再问什么，叫他注意身体之类的，进员工间去了。
几乎那一整天，周启御看都没往苏余看一眼，而苏余的眼光，却总是不经意间，一直随着周启御的移动而移动。
下午交班时间一到，苏余就走了。经过周启御身边又朝他望了一眼，见他还是那么一脸冷漠的，鼻尖忍不住一酸，再次擦身而过的瞬间，苏余突然就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一如自己嘴里娇滴滴的苏小北……当出了门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人量他又明白了，他不是苏小北，也当不了苏小北，所以有些事情他注定要去面对，要去解决。
苏余一到咖啡店就看见了坐那儿的徐浩，同样的位置，同样一身西装革履，同样的气度不凡，可苏余只觉得他比上次更加面目可憎。
直到苏余坐到徐浩对面，他也只挑了挑眉表示招呼，招手要叫服务员，被苏余制止：“不用了，我不是来吃吃喝喝的。”
徐浩看了看他，将抬了一半的手放下，又挑了挑眉：“终于想通了？”
苏余没有回话，从坐下起只是那么盯着他，眼里忽明忽暗的，带着些许迷茫，些许憎恶，更多的是恨。
徐浩就笑了：“这眼神，啧，挺带劲儿，但好像不适合对父亲流露吧？”
“你配吗？”苏余嗤笑，放在桌上的双手紧紧捏着，“你这种疯子不配任何称呼。”
徐浩一耸肩，表现出不在意，甚至勾着嘴角笑得邪肆，“看来你今天让我来不是要跟我回去的？”
“是不是你？”苏余不答反问：“是不是你故意把他们引来的？什么不知道有没有查到我身上，什么发现有人跟着给你打电话，说得冠冕堂皇就是想给我造成压力制造心理阴影，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来，是你故意三番两次往这边跑，故意把他们引来的，是不是？！”
苏余说道最后有点激动，整个面目都快扭曲了。
徐浩倒是一脸从容淡定运筹帷幄的样子，意有所指地朝周围扫了一眼，笑道：“如果你不介意在同一个地方再丢脸一次，我很乐意奉陪。”
苏余目光一沉，咬着牙强行收敛了情绪，目光冷冽透着凌厉。
对于苏余的忍让，徐浩似乎比较满意，拿小勺搅了搅咖啡，端起来品了一口，云淡风轻地开口：“你问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如今你只有两条路选择：一，跟我走，解脱；二，留下来，继续给他们折磨。”
苏余还是那么狠狠盯着，一言不发。
徐浩叹了口气，往后靠到椅背，回视着苏余的眼睛：“说实在的，要说咱们有多少感情，那还真是笑话。你的出生对于我来说不过一场意外，而我的存在对于你来说也虚无缥缈。但，就是有那么个名头在，咱们挂着个父子的名分，留着同一宗血亲。要怪就怪你自己投错胎，要么怪你那个没用的妈当初要死要活把你生下来。我不过是物尽其用。”
苏余猛地站了起来，额头手背青筋突起，压抑的太过以至于声音都有点走调，“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良知？你的心给狗吞了？你当年……如今你又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怎么样？！”
“心？良知？”徐浩又开始那种很夸张地笑，介于周围有人没有大声，却越笑越无法抑制。最后他气喘着边摇头，“你居然还能说出这么天真的词。心是什么良知能吃吗？如果我还存着那种东西你以为我能活到现在？”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下来，正了正神色说：“我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只要你跟我回去。几年之后不管你想去哪儿甚至出国，我都不拦你。现在你就做个决定，走？还是不走？”
苏余也笑了，没有徐浩的那种夸张，语气甚至轻柔，却带着股暗幽幽的狠劲儿。
“想我跟你走只有一个可能，带我尸体走。”
徐浩眼神微沉，似乎真有点恼了。点了点头，连说了两遍“好，好”，然后起身，势在必得地笑着：“有你求我的时候。”
徐浩叫人来结账。苏余踢开椅子要走，眼角余光扫到玻璃墙外他怔了一怔，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