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路人简
路人简  发于:2015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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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就是苏小北的订婚宴,定在下午6点。

苏小北十点多才被周启御叫了起来,迷迷糊糊的一顿折腾,中午12点才赶回家。家里陈珊眼都快急红了,一见苏小北就直埋怨:“你这死小子知不知道今天是重要日子,到现在才回来,礼服都还没拿我们要先赶到酒店的……”

陈珊啪啦啪啦的念了一大堆,等她看到苏小北身后的周启御,就愣了,回头望了望坐沙发上的苏有声。

周启御的到来对陈珊跟苏有声来说是意外的,他们一直以为周启御在国外,反应过来陈珊连忙让他坐,给他泡了杯茶,说了一堆客气话,然后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启御一一回应着,告诉她回国已经快两年了,现在在S市发展,昨天刚到这边儿。

一堆客套。后来陈珊拉着苏小北一起去取礼服了,家里只剩苏有声和周启御。

苏有声不比当年了,两鬓几丝斑白,但精神倒还精硕。周启御来的时候他正在一个人摆弄着象棋,苏小北他们走了之后更是问周启御会不会,周启御说会一点,他就愣是拉着周启御跟他一起玩儿两局。

周启御那完全就是个半调子,在苏有声这个老业余面前,他被吃了车还莫名其妙的。几局下来周启御只剩苦笑了,大叹着不是一个档次的。

苏有声今儿个兴致是真好,还手把手教了周启御几招。周启御一脸认真虚心地听着,可眼神时不时就朝着角落那道房门扫,扫多了苏有声就叹了口气:“别看了,里面现在放杂物了……唉……”

周启御勾起嘴角没说话,脸上也没有走神被抓包的尴尬,倒是干脆光明正大地望着那道门晃了晃神,回过头盯着手里的“卒”,一遍一遍的摩挲。

“有对象了吗?”苏有声收拾着棋子儿问。

周启御苦笑:“算是有吧。”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们现在年轻人就喜欢说些话棱模两可,什么叫‘算是有’。”

苏有声扶了扶老花眼镜,话音比之十年前倒多了份铿锵有力。他把手伸到周启御面前,周启御会意把那个“卒”递给了他,苏有声倒没收到棋盒,而是摆回了棋盘上。

“这兵卒,知道有什么特点吗?”

周启御看了看他,不明白他的语义,摇了摇头。

苏有声把楚河汉界边上的那个“卒”往前走了一步,意味深长地说:“过了这道江,才有它们的用武之地,懂吗?”

周启御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苏有声。

苏有声却是又神色平常地收着棋盘棋子儿,仿佛刚才的对话不曾发生过。

晚上的订婚宴看似热闹,却颇为无趣。苏小北挂着一脸应付的笑,领着女方一桌一桌的敬酒。

女方倒是个不错的女孩子,长得不算美艳,看着却很舒服,眉眼温顺柔和,对谁都笑得甜甜的。

周启御被安排在男方朋友这桌,苏小北打通圈打到这边的时候有人笑哈哈地问他行不行啊,苏小北豪迈地一拍胸脯:“白的都能再来2斤!”

那一整桌都乐了。除了周启御。

周启御一直挂着淡淡的笑,不激烈又不失礼貌,苏小北喝完要去下一桌他突然就拉住了他,问道:“何束今天怎么没来?”

苏小北一愣,不明白周启御为什么突然问到何束,他说:“何束今天被外派了,一个星期才能回。”

周启御神色不明的点点头,就再没说什么。

不得不说周启御成熟了以后更添魅力,五官不用说,再加上气质修养,谈吐举止,女方那桌的女友频频张望,还不停向苏小北打听周启御。

开始的时候苏小北没什么想搭理,敷衍了两句说人家不在这边儿的,问多了加上苏小北酒又有点高了,不耐烦地回了句:“你们就都别想了,人家心里装一人儿十来年了你们比得上吗?”

这语气有点冲,女孩儿的感情又比较细腻,立马一个个觉着脸上挂不住了,甚至有个小姑娘还红了眼眶。

跟苏小北订婚的那女孩责怪的推了推苏小北,就去哄那个姑娘。苏小北心里朝天一个大白眼,无声地说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

然后头也没回的奔去周启御那桌,跟着那边两桌胡扯乱侃。

订婚宴就这么说不上完美的结束了。苏小北那晚被陈珊念个半死,他本来就心情不好又被这么一唠叨,心浮气躁直接就去了周启御下榻的酒店,一句“再借宿一晚”,自发自动地洗洗睡了。

躺床上苏小北忍不住把今天那事儿给说了,调侃着周启御说他越发招蜂引蝶了。周启御一直笑着听着,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招蜂引蝶也没人在乎……”

苏小北不知道怎么就沉默了。然后他问:“还没忘呢?”

周启御也不说话,又想去拿烟,被苏小北一把就给扯回床上,恨铁不成钢:“抽!到时候抽死你丫的更没人在乎!”

周启御呵呵笑着,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小北咱可是兄弟你没事儿瞒我吧?”

苏小北一愣,慌忙笑了笑:“什、什么事儿啊就瞒你了……”

“真的?”周启御意味深长。

“……”苏小北就没说话了。

“何束上次……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周启御慢悠悠地说,一翻身还是点了根烟,靠床头抽着,吞云吐雾的,表情被烟雾一绕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我可当你是兄弟,但我也不介意等他回来告诉我。”

周启御顿了顿,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嗓子有点哑:“苏余是不是在江对岸?”

第四十七章

周启御回了趟家。门一开久未居住的霉气一涌而出,呛得他差点咳出声。曾经熟悉的摆设家具如今全部盖着白布,周启御一步步走进去,目光一一略过,却仿佛看着它们当初的样子。

他没有动客厅里的东西,去厨房逛了一圈,然后进了主卧,当初最新潮的样式,在如今看来衣柜也好床也好,都只剩老旧过时。他绕着那张双人床走了一圈,指尖在上面轻轻带过,然后坐到了床沿,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点燃了叼嘴里。

他也只是那么坐着,想着昨晚苏小北的话,他说“启御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算苏余……在天上知道了也是这么想的……”

想着想着周启御就笑了,烟灰长长的一截随着他喷出的气掉了下去,碎在膝盖。

他也没去掸开,拿下了烟,面无表情的,对着空气轻轻问了一句:“你真的知道?还是真的知道了也是这么想的?”

周启御在这边又呆了一天,S市的电话打来说有急事催他回去,周启御跟苏小北告辞,苏小北陪他一起退了房间,送到机场,要送他到安检口的时候周启御说:“行了,都男的你恶不恶心。”

苏小北就没送了,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上了二楼,才转身离开。

周启御却没有走,过了十来分钟又从原路出来了。出来后直接拦了辆的士一路开去了江对面的那个镇,到了也没有下车,而是让那司机绕着那个说是镇其实比一般小市区还大的地方大街小巷地蹿,直蹿到晚上八点钟。

那司机师傅饿得不行,摇头晃脑地说不行了要去吃饭,周启御倒没什么胃口,让那司机带路两人去了个小饭馆,点了一桌子菜,然后周启御坐一边儿抽烟,看着那司机师傅狼吞虎咽。

等那司机师傅终于七八分饱了,也才后知后觉地有了点不好意思,毕竟兜里揣着人家的两千块钱还没热乎透呢,夹着一坨肉就叫道:“吃啊,怎么不不吃啊?这么多菜不吃多浪费多可惜啊。”

周启御看了看那桌菜又看了看那个司机师傅,笑着摇了摇头。

那司机师傅恍然大悟:“哦!是不是吃不惯?一看您这穿着这手笔就不是咱普通小老百姓,嘿嘿,是吃不惯吧?真不好意思……”

周启御摆摆手打断他再说下去,笑了笑说:“不是,没什么胃口。”

那司机师傅一口肉一口菜的,觉着不好意思又忍不住不吃,于哼哼唧唧地开始搭讪找话题:“听您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周启御弯了弯嘴角,不置可否。

那师傅也不在意,撸起袖子猛塞了两口菜,含糊不清地继续问:“您这次过来是找人?今儿个下午我可跟着您把这镇子都给兜透了,什么人啊?没有详细的地址?”

周启御笑着,摇了摇头。

司机师傅一巴掌就拍大腿上了:“真没地址啊?那您这不是大海捞针吗?这镇子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人家随便窝哪栋房子里您可都不好找。”完了一看周启御那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您女朋友?”

周启御怔了怔,然后苦笑着点点头:“我老婆。”

“老婆?”那司机师傅满嘴油光一声惊叹,心里就有了计较,“什么原因?俩人闹别扭了?”

周启御也不说话,又点了根烟,吞云吐雾的也不开口。

那司机师傅想想也觉得理解,估摸着老婆跟人跑了之类的不好说出口,再问下去就尴尬了,于是乎又一拍大腿,很是过来人的一番感概:“您这啊,还是年轻,一头热钻进去了就看不清了,这人啊要是想躲你,您就从她身边过她蹲拐角您都不知道,您说是不?要真想找肯定是能找的,要确定了她在这儿她也不能突然就蒸发了,无论躲哪儿它都得有个线索,找着那根线了,那找起人来还不方便?那都是分分秒的事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当初我老婆也跑过……”

那司机师傅一口菜配一句“当年”,如果有了酒都快跟周启御拜把子结难兄难弟了。周启御也没在意他那一句一个“跟人跑了”,倒是一直认真听着,一直弯着嘴角,只等司机师傅一个饱嗝终于扶着桌站起来结了账两人又上了车,周启御摇下车窗望着外头霓虹斑斓的街道半晌,才说了句:“您说得对,该是我的跑不了,头脑太热什么都看不清楚……送我去机场吧。”

周启御就真走了,这一走,又走了半个月。

临起飞前他曾给何束打了个电话,也没客套,直接就问他:“苏余是不是还在?”

电话那头何束有一阵沉默,周启御说:“何束,别管小北跟你说了什么,也不管谁哪怕苏余跟你说了什么,苏余那死脾气你也知道,他能窝角落里一个人偷偷哭一辈子还不让外人知道,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儿?现在怎么样?我能保证在我冷静下来之前绝不去找他……”

然后何束就说了,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周启御一直皱眉听着,直到广播里传来要求关闭手机的提示,周启御挂了电话,打开飞行模式,跟着就一直望着窗外,一如十年前他跟周妈妈一起出国的那天。

这半月周启御忙得昏天暗地,说夸张点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偶尔空下来不是闭目养神就是盯着那张他和苏余的合影,望着望着仿佛老僧入定。

周启御的精神有点亢奋,有点过度的亢奋,被他强行压着,可这不眠不休的他照样精神奕奕,任谁都瞧出来了。然后方雅蓝就看不过眼了,唯一一个敢冲进他办公室对他甩脸子的:“你这是有病啊还是来了大姨父?你他妈没事找事非要搞人家公司干嘛?人家招你惹你了你非得把人家踩趴下?”

周启御也不说话,该干什么照样干什么。

方雅蓝气的不行,咬牙切齿语气幽怨:“如果不是伯父伯母让我过来帮你,你以为我乐意跟这看你摆谱?老娘为你鞍前马后累死累活,搞得我男人差点就把我甩了,可你看看你,回家一趟过来是头发也不去修胡子也不知道刮,上次你回去是回原始社会了?现在是打算回归原始生活?”

周启御终于抬头看她,手伸口袋掏了掏,抽出一根烟叼嘴里,倒也没点,好声好气地哄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事儿等有空了再给你个解释,最近咱们还得辛苦辛苦,哦,下午还有个会,你先去准备准备,我出去理个头发刮刮胡子……”

然后周启御这一理一刮,出了门就没了影子。

还是那个镇上,一条那司机师傅曾带着周启御蹿过的巷子。周启御从下飞机一路奔到这就开始蹲那儿等着,从中午12点蹲下午5点,连厕所都没上过。然后5点12分,周启御刚看了下时间一抬头,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身影。

几乎没有改变,眉眼气质,在周启御看来哪怕是身高,一点都没变。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简单的牛仔裤运动鞋,整个人清清冷冷的,边走边跟身边的人说着话,直到周启御挡在他面前,他茫然地抬起头……

世界都仿佛静止在那一霎那。

在周启御的想象里他准备第一时间抱住苏余,然后告诉他自己等他等得好痛苦,可他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手脚发软全身无力,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苏余一时也没有反应,两人就那么对望着,相对无声,视线交缠好似一晃就过去了这十来年,直到周启御拉上他的手他才恍然清醒。

周启御抖着声音说:“老婆,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你想我吗……”

第四十八章

周启御说自己破产了,说自己把他爸几年辛苦在国内建起来的公司搞垮了,说他爸现在到处找他要抽死他,说他不敢回去了。

苏余反应倒是意外的冷淡,淡淡地斜了他一眼,“不会真抽死你的。”

周启御一愣,拉着苏余的手不肯放,一本正经地满目忧伤:“那可是他拼搏了大半辈子的大半资产,真会抽死的。”

苏余半信半疑,看着他也没再说话,手里死命往回抽,奈何从前也好现在也好,他就没一次犟得过周启御。

周启御捏着苏余的手,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不停地摸,跟古代浪荡子调戏良家妇女似的,苏余旁边一起来的胡一帆就已经完全傻了,眼睛都直了,张着嘴站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余看了一眼胡一帆,有点尴尬,咳了一声解释说:“这、这我以前的朋友,他、他说话就爱这么没正没经拉拉扯扯的,就这、毛病……”

周启御赶紧点头,“是啊是啊,我这人毛病挺多的,发起病来还爱咬人,特别是咬苏余旁边的男人。”

胡一帆终于就有点反应了,目光还是那么直愣愣的,脑袋跟拍惊悚片似的往苏余这边慢动作转了过来,嘴唇抖了一抖,喉头一滚咽了口唾沫:“他,开、开玩笑的吧?啊哈哈哈。”

苏余那眼神就没法儿形容了,看了看他,一脸的嫌弃,然后又转向流浪汉似的周启御,不说那一身皱巴巴土包子似的蓝格子地摊衬衫,那一脸胡子拉渣,蓬头垢面的,苏余脸上的表情就更嫌弃了。

周启御一直乐呵呵的,咧着一口牙。苏余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说:“你怎么搞成这样?几天没洗澡了?”说着还真朝周启御那儿闻了闻,然后皱起眉头。

周启御就委屈了,耷拉着上眼皮,甚至还特做作的小媳妇儿样地拉着苏余的手摇了摇:“你嫌弃我了?我现在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了,别说洗澡,我都好几天没刷牙洗脸了……”说着,还特地龇着牙让苏余瞧一瞧,完了又蹙起眉,特可怜兮兮地说:“我现在就指望你了,知道你在这我一路就奔着你来了,我都两天没吃饭了……”

苏余那一脸的不信,周启御一激动就要把脑袋往他肩上枕。可这是哪儿?大庭广众的苏余怎么能真叫他枕上。就那么侧身一让,周启御脑袋一空,为稳住身体猛地往前一窜,差点就以狗吃屎的造型给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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