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伎 上——橘子汁
橘子汁  发于:2015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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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泓泉扯起嘴角,“嘴巴这么甜,看来是不缺我赏你银子买糖吃了。”

曲空一听到要赏银,大点其头,“缺的很呢,二爷。”

蓝泓泉从怀里掏出两枚碎银赏给了曲空,“跟你家公子说,我一定会去,到时候可别把我也气走了。”

曲空高兴的点头,“知道了!”

蓝眠玉看着曲空高高兴兴的离开,喝了口茶,看见蓝泓泉对大哥三弟点头示意一下就要进去,喊住了他,“泓泉”

“嗯?”

“你上过青楼吗?”蓝眠玉微笑着问,“我记得没有啊。”

“是没有,”蓝泓泉无所谓的耸耸肩,“无所谓吧?”

“青楼有很多规矩,你问问轩琴吧,不然一不小心,可能会在凋叶面前丢脸喔。”他如此忠告。

毕竟三兄弟里头,蓝泓泉算是最“清白”的。

******

五六天过去,凋叶开市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近过年,京城的大街也越来越热闹。

下午京城刮起了大风,傍晚时雪片随着大风呼啸着迎向路上的人们,黏湿了棉衣,扑白了窗花。

凋叶在寝间镜台前,让曲空帮他梳头。

“公子,这么大的风雪你瞧怎么办呀?”曲空一面梳理凋叶的长发一面说。

他闭着眼睛,笑着回答:“什么怎么办呀?”

“客人啊,风雪大这样客人还会来吗?刚才紫林公子的场好冷清,多可怜哪。”

凋叶淡淡一笑,“你当我跟蓝家二少出门都是去玩耍啊?”

“嘻,要是公子都打点好了那小的就放心了。”

将长发完全梳开之后,曲空束起上方的头发开始将之编整成形式较华丽的发髻。

这是非常需要时间、耐心和巧手的工作,凋叶就是看上曲空这一点,才一直雇用他到现在。

编整成发髻之后,他又仔细的用细细的金色发夹固定好形状。然后伸手到桌上的木盒中挑拣发簪。

“曲空,用这只就好。”

他指指木盒中的红宝石发簪。

“小人觉得那有些太朴素了。”曲空皱皱眉头。

“我今天有重要的客人要来,就它吧。”凋叶淡淡的说。

“嘻,是蓝二少爷吧,”曲空嘻笑道,“康少爷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办?”

他扬起眉毛,“曲空。”

曲空吐吐舌,乖乖的拿起宝石发簪小心的给他插在适当的位置。

******

蓝泓泉按照往例,吩咐过店里的掌柜过年采买和价格等事项之后,原该去河港边看货,河港边却来了通知,说风雪太大货迟了,恐怕要明天。

突然空闲,他站在门口发呆,望着昏暗的天空下风雪刮过大街,又从怀里掏出纸笺,这样的天气会有人去吗?

也未必,凋叶已经那么久没有表演了,应该很多人会去……

不,芳伶苑的东家不是说怕凋叶没了客人?可见有些客人毕竟是健忘的。

他捏紧纸笺。

想到凋叶回到那种地方,像是什么观赏用的动物似的在众人面前表演,他就觉得讨厌,但是仔细一想过去他带凋叶出门,为什么不会有这种讨厌的感觉?结果也不过是独占欲在作祟,他觉得自己丑恶。

终于到了晚间,蓝泓泉没有用过晚餐就去了。前两天问过蓝轩琴,说芳伶院会准备酒水食物。

当时蓝轩琴看见纸笺,连声道贺。

他告诉蓝泓泉,一般的艺伎在开市、初啼和每个月的表演,当然都会广发请柬,但是凋叶这样的红牌艺伎绝对不会滥发邀请,收到那张纸笺表示蓝泓泉是他非常重要的客人。

听到他这么说蓝泓泉当然觉得有些优越感,但是一想到康云也有这张邀请函,他就相当的不悦。

当他这么告诉蓝轩琴,蓝轩琴笑了两声,说:“二哥,这是凋叶回芳伶苑的开市表演,既然是开市,就不可能只有表演。你说,那天晚上他要跟谁过夜呢?”

蓝泓泉怔了一下。

“凭那张花笺,你拥有优先的权利,所以你和康云谁出价高,谁就可以和他过夜。”他摸摸下颚笑道:“康云一定以为自己是凋叶惟一选择的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蓝二少。”

听到这里,蓝泓泉却并不高兴。

凋叶想赎身,当然是赚越多钱越好,让他和康云为了与他共度良宵而竞价,是不是凋叶为了抬高价码的手段?

回想这些的同时,马车在风雪中摇摇晃晃,还是到了芳伶苑门口。

不愧是京城第三大的伎馆,风雪再大仍然门庭若市,灯火通明。

他下了马车,打发车夫去休息,然后在门口把纸笺交给跑堂的。

不久就有一名打扮入时的少年走到他身边,笑盈盈道:“是蓝二少爷吧,我是紫林,凋叶叫我招呼您呢。”说着一手就揽住了蓝泓泉的手臂。

他是艺伎。蓝泓泉微微皱眉。

紫林笑了起来,“哎哟,二少爷,您很少上青楼吧,蓝尚书以前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呢,像我们这样比较没有名气的艺伎,帮着红牌招待客人那是常见的,请往这边走。”说着就挽着他到里头去。

芳伶苑的内部豪华明亮,大厅里有一座五个阶梯高的木台,上方布置成琴塌。

前方是三排四列的方桌,桌上已经有了花生、瓜子等消遣的食物,客人已经近乎坐满。

最前面的一桌只有三个座位,还是空的,左右也没有其他桌子。

紫林带着蓝泓泉在最前面的桌边坐下。“少爷在这等等,小的还得去接张老先生和康少爷呢。”说完对他俏皮的眨眨眼,才转身出去了。

虽然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但是客人还是不断的进门。根据身分的不同,他们被跑堂的、侍童和艺伎给领进门内。

有的人勉强可以多安插椅子,但是越来越多人只能站着。

算一算这间大厅至少也有一百多人,有些喧闹。

张老先生被另外一位艺伎领来。

这位大约七十岁左右的士绅,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衣着干净端庄,背脊仍然挺直。

看见蓝泓泉,他拱拱手。

“张老先生,请坐,”蓝泓泉客气的起身,“晚辈听凋叶提过,说您是像他老师一样的人。”

“呵呵,不敢当,”张先生笑了一笑,“老朽不过是一个老乐师,有一点儿好为人师的毛病罢了。您是蓝少爷吧,请坐。”

蓝泓泉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先怔了一下,干笑两声,才一同坐下。

然后康云也来了。

紫林领着他在张先生另外一侧坐下,康云也跟张老先生招呼了一番,然后看了蓝泓泉一眼,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打个招呼。

蓝泓泉基于商人的结交本能,虽然对方是情敌,他还是点头致意,“康少爷。”

康云也只好点头,“蓝少爷。”

蓝府经营的是布匹丝绸的生意,康府则是纸木茶叶的商家。两家没有来往,却都知道彼此名列京城五大富商。

突然,跑堂的熄了门口的灯笼,似乎是不再让客人进来的意思。

一边下人辛苦的挤过人群给客人送上点心、吃食。

蓝泓泉好奇的打量芳伶苑内内外外的陈设,芳伶苑一二楼中央是打通的,楼边上有一排栏杆,栏杆后头的走廊上全是红木门,十来个艺伎正倚着栏杆往下看。

突然,四周静下来。

他抬头一看,凋叶站在二楼走廊,打扮的俊俏无比,唇角勾着优雅的弧度,眼波如水的望了一楼的众人一眼。“诸位冒着这样的风雪来听凋叶表演,凋叶可荣幸的很哪。”他这么说着,缓步走下了楼梯。

第17章

凋叶步伐盈雅的走下楼梯,眼神水灵的一一看过仰望着他的每一张脸,蓝泓泉感觉到他的视线先经过康云,张老先生,最后落在自己身上。

然后他走上木台,在琴塌上坐下,整整仪容。曲空将他的琴放在桌上,凋叶将手指套上了金属的指套。

“各位说先弹什么好呢,”他笑着这么说,像是思考似的用手指弹奏着一个一个单音,露出一种烦恼的模样。

蓝泓泉眯起眼睛。

他没有看过凋叶这个模样,而且要说他完全没有准备开市要表演的曲子,那绝对是骗人的。

可从康云以及其他客人迷恋的眼神看来,他这个模样应该是相当讨巧。

——但是不是真正的凋叶。蓝泓泉不禁有些得意,康云说不定只是喜欢表面的凋叶而已,而自己喜欢的是真正的凋叶。

然后他的心几乎从喉咙跳出来,凋叶戴着自己送他的宝石发簪。

自己送他的所有礼物,那是凋叶惟一留在身边的,也是他第一次送凋叶的礼物。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彷佛涌出热泉。

“席上好像有些朝廷里的老爷,”他笑了一笑,转头看着众人,“那就——”

琴声起了个高音。

这是宫廷中流行的舞乐,经常用来给舞姬跳舞,旋律高亢、华美、繁复。

蓝泓泉望着他弹琴的优美姿态。

就跟郑老爷说的一样,这是整体的表演,不只是演奏,而是包括他的美貌、气质、姿态和掌握着观众情绪的能力。

奏到低音处,凋叶拉长了单音,突然转换为胡乐。

爬升、降低、爬升、降低,反覆不停彷佛旋转的旋律。

激昂的琴音彷佛在马蹄杂踏之时嘎然而止,沉寂了一阵,他的指尖流泄出极轻、极低的琴声,慢慢的奏起柔美凄然的乐章。

凋叶如此毫不间断的接连演奏了将近十首不同的曲子,每一首的风格都迥异于其他,一次比一次难度更高,最后才在一个高音处罢手。

曲音歇下,四周静悄悄的,然后爆出喝采和掌声。

蓝泓泉也忍不住为他拍手叫好。

张老先生一面鼓掌一面叹息。“一回来就用这种方式演奏……虽然有些过于气盛,却令人忍不住赞叹呀。”

“气盛?”蓝泓泉转头看着张老先生。

“呵呵……凋叶在你们蓝府待太久了,客人都跑走罗,当然要再鸣惊人,一口气抢回来啦。”张老先生说道,摸摸下颚。

凋叶站起来向客人行礼,然后缓步下了琴塌。

开市宴并不是就这么结束。

既然被称为“宴”,当然就会招待客人用餐。凋叶进去休息时,由其他艺伎上场演奏,客人则在下面用些热食。

坐在受招待的首桌,康云和蓝泓泉面对面用餐可僵的很,张老先生年纪大了也吃不多,白白浪费了好菜。

等到凋叶第二次出来的时候,他抱着琵琶。

下头有些骚动。

如果没有特别的指定,凋叶不常演奏琵琶。

他让曲空把琴收下,竖抱着琵琶在膝前。

宴饮的人声安静下来,凋叶望着他的听众,才垂下眼,手指轻抚上琵琶弦。

低沉而多情柔媚的弦音缓缓传来。

这是蓝泓泉从未听过的不知名乐曲,彷佛诉说着深刻思念,却又压抑悲伤的旋律,使人忍不住闭上眼聆听其中诉说的凄美苦楚。

凋叶没有看任何人,专注演奏的神情彷佛也露出哀凄之色,整个芳伶苑鸦雀无声,只有窗外风雪呼啸隐约传来。

当曲声渐低,弦音的波荡在空气只留下一抹余音,四周悄然无声。

片刻后,有一人叹息着鼓掌,众人这才回神,响起的掌声淹没了整个芳伶苑。

然后,凋叶放下琵琶,微笑望着众人,低头行了个礼。

芳伶苑的东家李芳生走上台来,是个三十五岁上下的年轻男子,长的倒是十分端正,不像经营伎馆的人。

他笑道:“诸位捧场了,今天是凋叶的开市宴,风雪这么大,回去的路途可冷的很,不知道有哪一位今个儿不回去的?”然后他低头看看首座,“我们先从凋叶招待的客人问起吧。”

这时,蓝泓泉才注意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十枚木牌。

蓝轩琴跟他提过,这一枚木牌就是一千两银,用来帮凋叶开市的。

他的眉头皱成一团。真是一个讨厌的场面……为什么凋叶可以保持笑容——即使是虚假的笑容?

康云毫不犹豫的将三枚木牌递给身边的下人。

“喔,看来康少爷今晚不想出去吹冷风。”

众人一片讪笑。

蓝泓泉神色不动的将五枚木牌交给右边的下人。

“这一位……是蓝二少爷吧,您的三弟以前可是敝馆的大客呢,二少爷却是第一次来,真是稀客、稀客。”

他冷笑一声,“我抱着凋叶睡觉习惯了。”

因为康云已经知道凋叶邀请了蓝泓泉,因此一直到刚才都保持着风度,可这句话,让他的脸色难堪又铁青。

蓝泓泉不上青楼,所以并不知道,但是在场的人们,都很清楚凋叶过去最礼遇的客人,就是康云和张老先生。

张老先生纯粹喜欢听凋叶演奏;而既然康云对凋叶的迷恋众所皆知,他又是个富家公子,大家都料想今日没人争的过他,没想到会有第三个人坐在首座,还是家业不输康云的蓝二少,这下可有好戏看,原本该散场的都不走了。

康云冰着脸又递上三枚木牌。

蓝泓泉看他一眼,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电光火石的交会。

他又添上三枚木牌。

这样一来就是八千两。

康云瞪他一眼,一口气加到一万两。

这么做当然狡猾了一点,因为一万两就是最高的价钱,即使蓝泓泉加到跟他一样,也是由他先出价,由他优先得到和凋叶过夜的权利。

蓝泓泉眯起眼睛,将剩下的木牌都给了下人,下人不知所措看着东家的时候,他从怀中掏出银票。

“再加五千两。”他将银票按在桌上。

康云脸色更加难看。

“我不上青楼,规矩里有这样的吗?”他抬头问东家。

东家摸摸下颚,“这个嘛……有钱就有规矩罗。你说是吗,凋叶?”

“嗯哼,”凋叶含笑,“东家您说了算,我可不能做主。”

康云站起来,“李芳生,木牌竞价、顶标为限、先出为先,都是向来的惯例,你收了现银,芳伶苑还有没有信用?凋叶,难道你不顾你的名声了?”

凋叶不动声色,望了李芳生一眼。艺伎卖的除了才华美貌,还有风雅的形象,怎么他也不会主动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揽,让客人认为他只要有钱财什么都作。

李芳生微微一笑,“康少爷,规矩是人定的,也是可以改的。况且这顶标也是由我决定,谁知道您跟蓝少爷一万两还争不出个胜负呢?您不服,还可以继续往上出价,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凋叶只是听我的吩咐而已,您别迁怒。”

康云虽是富家公子,可京城最高级的酒楼,一顿饭一百多两也就十分丰盛了,没事怎么会带那么多钱在身上?他恼怒的看了李芳生一眼,又转向凋叶,凋叶原本垂着眼,没有看任何人,察觉到他的视线,突然抬起脸来,可他不是看康云,他淡淡的看了蓝泓泉一眼。

蓝泓泉突然感觉到自己应该说句话,“康少爷,东家是做生意的,怎么会跟钱过不去呢?要嘛你现在就往上加,不然就甭罗唆了,”他狡狯的勾起唇角,“快不要让凋叶为难了,虽然他怕得罪你,但恐怕也很忌惮我呢。”

康云狠狠的瞪着他,像是恨不得将他粉身碎骨一般,“凋叶!”他低吼,“你倒是说句话啊!”

凋叶微微叹了口气,为什么人总是要问一些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缓缓起身,下了木台,望了康云一眼,柔声带着遗憾的说道:“康少爷,晚安。”说完,他转身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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