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这两位在马车里倒是生龙活虎起来了,没少给弄出点动静来。相应的外面闻声过来“拉家常”的苍蝇就多了。他没少赶,这马车不过就隔个帘子木门,里面干的那些事他一听就能猜出来。更别提那些有心人了。
沈彤对此很烦躁,心中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后面受罪,这两人还不给他省点心。
又没好气道:“两位打算一直呆在马车里?”
柳清澄自看见这似曾相识的马夫之后,便有些微愣。待听了这两句话之后,才认定此人是沈彤。望了一眼李沁,李沁微微点头算是默认。而柳清澄也在李沁脸上捕捉到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待李沁扶着他下车时,他悄声问道:“怎么了?”
“他?被人缠上了。”李沁说着撇了下嘴,柳清澄顺着方向望过去只看见沈彤正拉着马车停在那被一个类似车队统领的人训斥着。
话听不太真切,但是沈彤脸上绝对是可以掉冰渣子的了。
“一直忍着?”
“恩,一直忍着!”李沁简直快要笑出声来。
柳清澄默默的转过脸,感叹道:“想不到,鬼神童子也有今天。”想当年在鬼庄,没少被这厮奚落。现在看来……很解气啊!
踏进客栈,发现里面可以用人满为患四个字来形容。
柜台前,掌柜的正低头哈腰的跟领队的道着歉,“实在是小的该死,原本房间都是空着的。可是前天您没到,以为您改道了。就给让出去两间。所以……,所以要不几位凑活着先住着?”
原本这位掌柜的是打算说:“要不您另找地方?”但是眼下估计城中除了他们这已经是没有客房了,而且这些人是预先订的。出手也大方,虽然迟了两天才到,但是给的定金本身就够付延迟五日的钱了。出手阔绰,再加上卫护众多,即便是没有表明身份,掌柜的也晓得这些人得罪不来。
可是……谁让他谁也得罪不起呢?也不知道这几天怎么回事?江湖上各路人马都往这里聚集,说什么要开武林大会共商剿除魔教之事。于是乎,搞得金铭镇到处都是江湖人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有人的地方,就得有住的地方。所以,客栈人满为患是很正常的。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掌柜的怎么可能跟江湖大侠们叫板呢?所以,掌柜的觉得他能保留下两间屋子已经是拼了老命了。
“还剩几间?”术千沉绷着脸,看着满客栈的江湖人士。自然知道现在的情形,只能暂时迁就。
掌柜的弱弱的举起手指比了个数:“两间上房,一间通铺。”
“……”术千沉绷着的脸一下子垮了。
两间上房?一间通铺?
王爷必然是上房,他也应该住上房。问题是……他们还有个伤患。还有个比他还娇贵的“朝廷钦犯”。所以这房间怎么分?
“我同衡祺一间便是。”李沁这话谁听着都觉得理所当然。
于是注定只能住通铺的人开始看向师青游。
不过显然,师青游一点朝廷钦犯的意识也没有,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甩袖子扔下一句话,便跟着掌柜的上楼了。
“我不喜与人同屋而睡。术老爷就另觅他处吧!”
“你……”术千沉若是能长胡子,此刻定要抖上一抖,可惜他没有。招手唤来一个随从,低声吩咐了句,便真的打算走了。
不过术公公人品不错,前脚刚要踏出去,后脚便有位侠士高声道了一句:“留步!”
“这位侠士……你能不能先放手?”术千沉猛的被人抓住臂膀,先是一惊再便是觉得……疼。他这次出京,身边带着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内高手,然而这个人却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他,可见功夫一流。
看来,今日这金铭镇或许不宜行事?到底为何,短短几日,便有这么多高手聚集在这里?
这一个个的问题搅得术千沉实在是听不进去“热心”侠士的话。
“前辈?!前辈?!”
“恩?!哦!这位侠士有何事要同老夫说的?”
那侠士闻言,温雅而笑。“在下看前辈似乎要出去找住处,所以才特请前辈留步的。”
“哦?怎么说!”
“是这样的。在下原是定了两间房的,无奈朋友没有来。自己的盘缠也有些紧了。所以,若是前辈不嫌弃,晚辈愿让出一间。”
“那价钱是?”术千沉可不信这人会平价让房,毕竟人来人往这么多,为何只偏偏选中了他。这人刚才一直坐在大厅,看那桌上的酒菜至少也做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了。恐怕是一直在找愿意出高价的。
果然不出所料,那人比了一个和刚掌柜比的一样的手势。
“二十两。”这价要的是脸不红心不跳的,难怪坐那么久也没人要这个房间。
二十两,都可买半间民宅了。可真是狮子大开口,术千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大胃口,讥讽道:“小兄弟,可真是会赚钱!”
“哈哈!见笑了,实在是盘缠快没了。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前辈若是不愿意,便算了。只是,这民宅如今怕是也没得住了。”
这话倒是让刚要挪脚的术千沉停下了。踌躇了一下,只能甘心做个冤大头了。
术千沉在楼下不甘的掏着银子,楼上的柳清澄看着那位侠士越看越觉得眼熟,猛然间那人抬头与柳清澄的对视了一眼,并抿唇狡黠的弯了一下嘴角。
“原来是熟人啊!”
“熟人?哪里?”李沁往楼下张望却未见有什么熟悉之人,柳清澄打了个哈哈道:“唔,许是我看走眼了!”
说话间,想要关门。却有群人你追我赶的拥了过来,是几个江湖人士发生了先纠葛。几个大汉追着一个姑娘跑了过来。
李沁正想出手帮忙,可一瞧那姑娘的脸,一下子帮忙的心就收回来了。
还真有熟人在这里——言如玉!!
61.凌王之反
朝廷之上,一片寂静。
皇上一脸怒意坐在龙榻之上,下面的大臣们皆低头不敢言语。
“好一个凌王,不愧是朕的好弟弟。”皇上怒极而笑,随即又冷下面来道,“传朕口谕,凌王领兵谋反,妖言惑众。当场诛杀,不受其降。”
话音刚落,皇上便看到有人微微向前倾动。冷哼了一声又道,“谁敢求情,则视为乱党。杀无赦。”
此话一出,所有的大臣都默默的收起了要踏出的脚。唯有柳慎之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想要从那愤怒的表情找到自己要的答案。可是他颓然的发现,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开始有些困惑了。这一切到底是皇上的自导自演,还是凌王真的反了?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到柳慎之到下朝,他本想前去面圣。可还没走出金銮殿,便有公公告之他“龙颜大怒,请柳相择日面圣。”
柳慎之微愣了一下,然后面色无异的套着官话和传话的公公告辞。坐轿回府,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一下轿,柳忠言便迎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柳慎之闻言,眉头一挑。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又唤来小厮,让其将马车牵出来到门口备着。而他则先进了府,没过一会便穿着常服出了府门上了马车。
小厮抽打着鞭子,驾着马车缓慢的驶离相爷府渐渐消失在热闹的人群之中,而相爷府内却坐着另一个柳相与一个华服男子面对面。
“慎之,好久不见。你可曾想过我?”
“不曾。”柳慎之面色平静,可是心中却是翻江倒海。这个人会在京城!派了那么些人满天下的找,可他竟然就在眼皮底下。
南阳王闻言浅笑道:“就知道慎之会这么说。诶!慎之还和当年一样。心中哪怕早已经翻江倒海,可面上还是沉静自若。”
“那也比不得,南阳王瞒天过海的本领。”
“瞒天过海?这个本王可不敢领。很显然有的人比本王更会玩弄的这个戏法。只是这一次,不小心砸到了自己的脚。”
南阳王勾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让柳慎之不由的光火。他知道南阳王是有意的,他懒得和眼前的这个人争。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凌王谋反的事与你有关。”这不是问题,而是陈述。南阳王此时出现在京城,这让柳慎之十分肯定凌王谋反的事必定和这个人有关联。
“恩?和我有关吗?”南阳王故作诧异的看着柳慎之,继续带着嘲讽的语调道:“难道不是某个人想要斩草除根想出来的大计吗?”
“一派胡言!”
“慎之,你是知道的,当年我和他的约定。我离开京城,隐瞒真相,不理世事。而他留下沁儿的命,保他一生荣华富贵。但是……”
“不包括他自己密谋造反。”
“哈哈,这果真是个好计谋。我这位皇兄真是聪明过人。只可惜,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设了一个局,却生生的把自己圈在了别人做的局当中了。”
“这么说,果真是你。”
“我?我才没有这个闲工夫,本王一向很遵守诺言。”南阳王讥讽。
柳慎之哼了一声道:“别把自己说的好像很安分一样。你在南阳这么些年,部署的兵力足以和朝廷抗衡了。”
“这个嘛,本王总不能任人宰割吧!”
“呵呵。”
“慎之,本王这次来,并不是要与你斗气。只是想问你,你是希望杀戮蔓延全天下,还是只限制于皇城内。”
“有什么区别?”柳慎之不屑一顾。
“有!前者生灵涂炭,全天下的人都有可能陪着他一起下葬。大周也可能不复存在。而后者,只不过是换个人做皇帝罢了。”
“哈哈!说了半天,不过是你痴心妄想做皇帝梦罢了。”
看着柳慎之一脸的鄙夷,南阳王却没半点恼意,反倒言语中多了几分无奈与惋惜。“慎之,若是我真的心系皇位,十四年前它便是我的。你们当真以为我那时拿你们没办法么?慎之啊!说到底,我们是一块长大,我只是……罢了。我估计马车也该回来了。我就先走了。你知道他已经不信你了。而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别执迷不悟了。”
“等等!”南阳王起身要走,柳慎之急忙喊住他。“到底是谁?别和我说你不知道!”
“……慧芷的儿子。”
“怎么会?”柳相瞬间苍白了脸,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生了一个绝顶聪明的儿子,只可惜你们把他变成了魔。”南阳王对于这个孩子自然是欢喜的,所以柳清澄来寻自己的时候给了他十二分的信任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乱子。可是到如今,他能做的只有将伤害降至最低。“明日子时,我在三味斋等你。到时候,给我个答复。”
“为什么?”南阳王走后,柳慎之瘫坐在椅子上,两眼出神喃喃自语。
而千里之外的齐地。李沁捂着流血的伤口同样问着这个问题。
柳清澄手持着弓箭蹬踏上马,一眼未看跪倒在地上的李沁。神色寡淡,他私心是不想回答李沁这个问题的。可是这个人到底不会放过他。
“柳清澄!”
一声嘶吼,让柳清澄终是不忍心的望了过去,只是那满眼的忿恨顷刻之间便将他所有的不忍都击碎了。不由自嘲自己的自以为是。
“为了什么?”柳清澄淡淡而语,“我还真不清楚了。大概是为了报仇吧。报杀母之仇!”柳清澄只最后那一句稍带了些情绪,但是转瞬即逝。
“王爷,也是有母亲的人。也同样看着母亲惨死于前。那时王爷12吧!想来定是每思及必有锥心之痛,所以在鬼庄时见到礼王,才会那样的激动,怒杀之情毫不掩饰。清澄四岁丧母,人道是母亲为了救贪玩落水的清澄而不幸命丧寒潭。可是谁又会知道,真相会被一个四岁的孩童保留至今呢?王爷,你猜我的仇人是谁?”
李沁嘴唇微启,却无音。还能有谁?柳清澄造了那么些势,挑动了各处势力向京发难。这个仇人除了上位者还会有谁?
“王爷心中所想之人,必是皇上吧!”柳清澄偏了偏头,似笑非笑道:“我原本也以为是皇上,毕竟是他亲手将母亲溺死在水中的。那这仇人必定是他。所以那时我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取其性命为我母亲报仇,哪怕他是一国之主。可是后来,我却不那么想了。人越是知道的多了,也就更能明白的多。当年,若我是皇上我也必定会杀了我母亲,因为那是情势所逼。上位者,想要上位,这双手必然不会软。更何况我母亲与他乃是真假龙嗣呢!”
“所以,在我知道当日夺位厮杀的辛秘之后,大抵明白了这个仇人另有其人。”
李沁闻言苦笑“是大周江山是吗?因为这皇位,所以你母亲才会在这场斗争中横死。如此你便要覆了这天下?柳清澄,我且问你百姓何辜?”
“哈哈,百姓何辜?”柳清澄似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王爷,你当年怎么不问问皇上这个问题,百姓何辜?那时也是朝堂动荡,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比之今日只有更惨。现如今这形势还是好的。不过再过些时日,我就不能保证了。”
柳清澄说这话,李沁心里却是冷笑。此时的情景比之当年有何不同,过些时日还能有多遭,除非……李沁心中一凛。
“你难道!?”
“王爷若真和我心意相通呢!不过三个月吧!若是三月之后,王爷还不能将帝位拿下,那这大周朝就让与他人吧!想来挞拔人也是愿意接手的。”
“柳清澄,你简直……丧心病狂!!”李沁的怒火此时已经是充斥在每一个细胞内,几乎就要崩裂。他实在没有想到柳清澄既然疯狂至此,竟是拿整个天下与他做赔。
柳清澄看着强撑着起身欲上前的李沁,眼里铺满了冷意。他知道这个人此时怕是想拼死一搏取自己的命。手里的弓毫不犹豫的举起,张弦而射。
李沁右膝中箭,再次跪倒。他从未奢望,柳清澄此刻还会手下留情,可是心中却是对自己满满的自嘲。他以为柳清澄心里多少是有他的,所以尽管已经是怒上心头,还是想要走上前去拉柳清澄一把,他不能让柳清澄走,绝对不能。于公于私,他都不愿意。只是,柳清澄却以为……
“王爷,我的命。还是日后再取吧!以大周朝天子的身份来取!”
“柳清澄,你放心。你的命,本王一定会来取。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给我好好活着。”
柳清澄闻言颔首,调转马头随即往空中放了一支烟花。一瞬间的五彩斑斓让天空明亮而绚丽,然而这两个人的心情却好似烟花背后的夜空,没有半点星辰。
不稍一会,树林子里便出来了一队人马来到柳清澄身后。
为首的人好似没有看到李沁一般,只与柳清澄道:“主子,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恩。”
柳清澄点了点头,便策马扬鞭,入了深林消失在李沁眼前。李沁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直至没了动静。忽的笑了起来,怒急而笑?还是为的别的,他不清楚。
他唯一知道的是,在柳清澄走的那一刻他居然是想出声……求他留下。自己简直是不可理喻到了极点了。居然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