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澜可不顾众人的眼光,径直答道:“这一觉可睡的真踏实。”龙莘撅着嘴悄声嘟囔道:“有美女相伴可不踏实嘛。”绿柳暗暗的观察着自家的二公子墨浅,见他没有异样,又看看大少爷,想了一想,想不太通,就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楼上传来了些许的嘈杂,只听得一男子嘶声祈求道:“掌柜的,你行行好。别赶我们出去,我老父亲病重,如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我会出去挣钱,把欠你的房钱补上,在容许我们在这屋子里遮风避雨吧!就一天行不行,明天,明天一定把钱还上。”
掌柜的答道:“小兄弟,你也别求我,算我倒霉,你欠的房钱我不要了,你赶紧带着你父亲走,我也得做生意,不是施舍者。在说他病病殃殃的要是死在我这客栈里还了得,我还嫌晦气呐,要是这里死了个人我还怎么做生意啊!赶紧走赶紧走!”说着抢过包袱就往楼下丢。
龙莘最先听不下去,风一样的冲上二楼,双手一掐腰,喝道:“你有没有良心,那可是人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本姑娘眼前竟然有如此事情,真是气死我了。”绿柳随即跟上在旁劝解道:“光辉灿烂的背后,必然会有人间最黑暗的一面。除去有钱人,就是最底层民众的困苦生活。每一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地方。”这话深深的触动龙莘,她想了想,知道客栈老板也是为了生存,便道:“掌柜的,他欠你多少钱?这些够不够?”夜狼知道龙莘的意思,伸手掏出一锭银子。
那掌柜的也是常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见多了这些,善于见风使舵,很是市侩,当下就是低头弯腰,满脸堆笑的打着哈哈道:“我也是软心肠的人,你小子真是碰上大好人了,既然有人给你掏钱还钱,你便住着,我不难为你。”说着便欢喜的接过银子离开了。绿柳对这些见怪不怪,眼里剩下怜悯。龙莘却是一脸鄙夷的看了看着市侩的掌柜。
那青年当下对着龙莘磕头道谢。曾经有很多人对着祥然公主龙莘磕头,那些只是出于礼节,从没有一个人能给她这样的震撼,那声声都是满满的感激,饱含真情。龙莘心里面对这样的情感一时心情激动,满满的开心,便把那男子一把扶起。那男子猛地想起屋里的老父亲,便有跌跌撞撞的往屋里跑,龙莘在后面隔着门看到不知何时进屋为老人医病的墨浅。尉澜在旁边拦住了冲撞的年轻人,示意他噤声。
那人看出墨浅是在为父亲医病,当下也不挣扎了,只是拱手对尉澜及龙莘道:“在下刘源,各位恩公,我苦读十年寒窗,却一无所成,连老父亲几乎都不能保全。今日之恩我无以为报,真是”话未说完,泪两行。
尉澜大声喝止道:“男子汉大丈夫,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龙莘坐在位子上,颇有些公主的架子道:“本姑娘救你,也不打算要你回报什么。你要是真有些骨气,就考得功名,为国为家有些作为,比什么都强。”刘源当下也不再说什么了,静默一旁。
墨浅开了药方,拿去让刘源抓药,又净了净手,并说:“老人家,是旅途劳顿,外感风寒,内又积郁于心。安心调养就没有大碍。”
众人因为此事,又在客栈耽搁了一天,直到第二日才启程。夜狼在最后又留下一锭银子在刘源的手中,刘源目含感激之色,颤着双手,收下了银子。
二十四 刺杀
美丽的彩绘木质风筝,迎着风飞的又高又远,过了一片林子,又翻过一座山头。
龙莘一面哼着歌曲,一手拿着面人,另一手拿着风筝线。这些都是百花节的战利品,那风筝也随着车走,风吹而飘得又高又远。
突然马嘶鸣一声,顿时停下,彪子坐在马上,一伸砍柴刀,粗声粗气道:“何人再此拦道?报上名来。”好不威风。
尉澜斜倚在车辕之上,暗道,好嘛装土匪,这回遇见拦路的了。只见一行车马停下,路边掩藏的人顿时露头,那些拦路土匪二话不说,打了手势,成包围之势把尉澜一行人圈在里面。尉澜,夜狼眼神一闪,这些人不是简单地土匪,本以为只是小货色都没有放在心上,这一见,二人立刻打起了精神。
夜狼护住龙莘,绿柳躲在彪子身后,墨浅也嗅到危险站出来准备一搏。在双方人马不曾接近之时自上而下乱箭射出,没有任何停歇,那些身着土匪装的人便冲了过来。不消一会,就成了混战。彪子砍柴刀,一通乱轮,护的周身一尺有余无人敢上前。墨浅轻功了得闪躲丝毫不费力气,出手如电,银光一闪,倒下一片人。夜狼剑光如电,每挥动一下,带过一片血丝,逝去一条生命,那是一把饮血的剑。尉澜没动武器,只靠一双肉拳,内力阳刚,附在拳上,无坚不摧。后来不知在哪里弄来一把长枪,以枪为中心,画地为圆,无人赶近前。
劫匪人多,很快把各自为战的众人分开,等大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很难在抱团为战了。只有墨浅身形轻巧,轻功甚高,劫匪围不住他,顶多是限制阻碍他的行动。
劫匪相互之间打眼色形式,同伴之间的配合丝丝入扣,多出的人手全往祥然公主龙莘处围去,不是普通的围捕,而是有阵型的围捕。墨浅已经可以肯定,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劫匪,而是冲着祥然公主龙莘来的。而龙莘初入世事,不可能结下这样大的梁子,那么这些人就一定是皇家的政敌派来刺杀公主的。
奈何夜狼武艺高超,却独树难支,而对方阵型严谨,攻防可守,倒下一个同伴就有一个同伴补上。明枪可躲,暗箭难防,只见,龙莘背后一只箭羽射来,夜狼腾不出手护着公主,当下一个旋身,以身为盾,生生为龙莘挡下一箭。龙莘不敢乱动,深怕自己会妨碍夜狼战斗,只听一声闷哼,心知不妙。就这一挡之下,夜狼纹丝合缝的防御,露出了破绽。生门大开,围攻的贼人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眼看夜狼危在旦夕。众人抽不出手,唯有墨浅来去自如,不受其阻挡,但也救援不及。数根银针随风飞出,穿过层层阻碍射在了那贼人身上,解了夜狼燃眉之急。自己也险险的避过身边贼人的攻击。
彪子怒吼一声,护着绿柳杀出一条血路,硬生生的往这里挪动。尉澜一见不好,当下不再保留,手中的枪断成两截,两手各执一半,腾空跃起跳过周围贼人围成的阵型。化攻为守,直奔夜狼而去,就这么一时二刻的事情,夜狼身上又添新伤,彪子已然到了墨浅身边。
贼人的队形已被打乱,对方的首领人物,打了手势,十几个人立刻围成一个圆圈,将六个人困在一处。只见为首的贼人大喝一声,烟雾缭绕,以尉澜六个人为中心聚集,并开始成扩散趋势。墨浅鼻子淡淡一闻,道了句:“火药。”便再也来不及说什么了,好在这六个人不是心思机敏,就是身经百战,立时察觉危险,全部向外扑去。
彪子护着绿柳;夜狼重伤之际拼死手也紧抓着龙莘,将其护在身下不放,尉澜没法只得提气连拉带拽的拖二人远离危险;墨浅一身轻功逃脱自是不难。
几声巨响,火药味便冲天,到处燃起灰尘,待烟雾散尽,墨浅灰头土脸的起身,连忙查看不远处的朋友。彪子满身灰尘,只是被爆炸的余威波及,受了些皮外伤;绿柳躲在彪子身下,奇迹般的毫发无损;尉澜还好只是真气消耗过度,一时没有力气而已;再见夜狼浑身浴血,昏迷不醒。墨浅用力翻过夜狼,只见夜狼怀里完好无损的龙莘,龙莘平时养尊处优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已经被爆炸的余威震得昏迷了。墨浅想用力的把两个人分开,却怎么也分不开夜狼抱着龙莘的臂膀,只好作罢。他只好简单的给夜狼止血,消毒。
在环视四周,爆炸的中心横七竖八的躺着六七具尸身,尸体不全被炸的血肉横飞。想是最后的十几个人中有人跑掉了。而躺在这的死人,都是自己携带火药,抱着必死的决心,扑上来的。
彪子,收拾残余;绿柳则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当时受惊跑掉的马匹。尉澜安置了夜狼和龙莘,跑来帮墨浅的忙。墨浅冲着他摇摇头:“贼首不在其中,我觉得今日来刺杀公主的人,是分成两部分行动的。一部分抱着必死的决心,以自身为爆炸的点,想和我们同归于尽;还有一拨人逃跑了。”
尉澜眼尖看见他手里一块被炸变形的金牌,上面的字迹模糊却也还看的清楚。墨浅抬手给了尉澜道:“这是在这具身体上找到的,我在想他怎么会这么疏忽,化装成贼匪来刺杀公主,就是不想我们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他的手下却带着他的令牌。”只见令牌上写着,常胜将军谷战。
尉澜凝神仔细看了:“没错,不和常理,应当是别人诬陷谷战的。我在想公主出来这么久,皇上竟没有派人来找,这一次公主受了这样的大难。”
墨浅接道:“你不会怀疑皇上是故意放长线钓大鱼,用公主去引狐狸露出尾巴吧!怎么会?祥然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妹。”尉澜冷哼一声:“他,冷血动物,你还没看清吗?”墨浅黯然道:“若不是环境逼迫,我想他也不会这样。可是这个尸体不正常?”
“那里不正常?”
墨浅伸手一一的指给尉澜看:“从他们组成的队形来看,没有两年以上的合作是不可能组合的天衣无缝的,其他的尸体无论是手上握剑形成的老茧,还是身上的同一个部位的刀痕,都是一样的。你知道,我曾经研究过伤疤,他们的刀痕是为了掩盖那处皮肤上的标记的;可是你看这个人在手上没有常年握兵器形成的老茧,他手臂上的刀痕是新的,而且,刀痕之下没有刺青。而偏偏他身上带着写有谷战的令牌。”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在手臂上有刺青的组织还和皇家有关,那就只有守边陲的谷家军。这批来人是谷家军和第三方势力合力,第三方势力到最后用这个令牌背叛了谷战。没错,我想我们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墨浅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蹲的有些发酸的腿,抬头望望天:“怕是今天我们不能按照计划到下一个城镇了,尉澜交给你了,怎么说都是死者为大,还是埋了吧!”
尉澜也站了起来,半嗔半怪的抱怨道:“好啊,你拿我当苦力,可怜我的真气都快用光了,没了力气,你也不知道心疼我。”
墨浅瞅也不瞅他一眼,扬长而去。
二十五 玥影横斜人浅眠
一如墨浅所言,清理战场,稍事休息过后,一行人重新出发。夜狼重伤不可轻易移动,行动速度立时变慢,没有办法按照计划到达下一个城镇,只能在寻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山谷处歇脚,度过一晚。
这地方很不好找山洞,费了些力气,才在一处隐蔽处找到了仅容三人栖身的小洞,绿柳在洞里照顾着相拥而眠的夜狼龙莘二人。彪子去远处找柴火。墨浅,尉澜在洞外升起了一把小小的火,用来取暖,也好在,天气并不凉,席地而睡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没有受伤的人倒是没有关系,只是夜狼的伤不可再拖下去,好在有仁医墨浅在旁,倒也稳住了伤口的恶化。现在对这六个人来讲可能是最薄弱的时刻,若是这个时候来敌人在打一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在这样寂静的林子里,天上的星星显得更亮了,地上的一小把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天地,墨浅双臂环抱着膝盖,下巴搭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一眨的,火光之下,映出他的身影。尉澜在他的旁边,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撩着火堆,偷眼瞧着旁边看似弱不禁风的墨浅,耳里面还听着周边的异动,风声,虫鸣,夜晚狼的嚎叫。
墨浅一直担心着那些贼人会去而复返,好在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动静。尉澜安慰道:“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没来不是好事情嘛。也许多半是那拨离开的人以为我们在这样的爆炸力都死了,就没有返回去查看。”
“没那个可能,他们训练有素,一般懂规矩的,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都会在事后回事故地点探查,一旦确定才会上报,你的也许不成立。”墨浅驳倒。
“还有种可能啊!两方人马闹僵,没时间顾忌我们。”
“窝里反?”墨浅又摇头“两方人马,只是我们的猜测,做不得准;再者说,内斗不会在这种时候发生。他们连目标都还没有除去,怎么会内斗?”
“你怎么老反驳我,我可是好心宽慰你。其实还有一种情况的。皇上也许暗中派人保护公主,也不一定。”尉澜有些气闷,手里更加用力的拨着火堆。
墨浅听了这话抬头,一拍额头道:“我怎么没想到?很有可能,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没必要在把公主限于危险之中了,所以皇上派来的人在背后保护我们。他们暗中铲除了威胁我们生命的杀手。恩,很有可能。”
“你放宽心好了,反正等回到飞霞谷这些事情就在也不理了。今晚我和彪子轮流守夜。决不让敌人有机可乘。”尉澜说罢,往脚边的火里面又添了一把新柴火。
“恩。”墨浅声音淡淡的应着,他身体本就有些弱,这又折腾一天,一旦歇下来了,放松了精神,就有些昏昏欲睡的睁不开眼。尉澜知道他疲惫,就一把拦过墨浅,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躺下,还顺手解下外衣披在墨浅的身上。墨浅也不挣扎,躺在尉澜的腿上,只觉得安心,很快就昏沉的陷入了睡眠。
尉澜看着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可爱睡姿,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拂过他的如墨长发,眼神定在墨浅发髻上的青玉簪子,嘴角微翘,扯出一个弧度,心下了然。
龙莘公主在夜里就醒来了,看到自己是趴在夜狼的身上,一时有些迷茫,待清醒之后,眼里闪过白日里的战斗。便明白了,她附耳在夜狼的胸前,听他一起一伏平稳的心跳,一时很开心,觉得很温暖。待又想到夜狼是因为怕自己危险,所以才连昏迷都这样紧紧的抱着自己不肯松手,又觉得心酸,很担心夜狼的身体,故而一动也不敢动了。龙莘就这样,一面趴着倾听他强有力的心跳,安定自己的心;一面又在心里埋怨自己的胡闹,若不是她从宫里面乱跑出来,也不会让他受这样的伤;有一面想着,等回去后,一定好好帮自己的皇兄,除去这些贼子。
这一路来,龙莘看到百姓的生活,既有百姓安居乐业,城市繁荣富强的一面,也有贫苦人家难过活,欺男霸女作威作福的一面。这些都是她这个公主长这么大十几年不曾见过的真实生活,震撼颇多。想要帮助皇兄使百姓过的更好的想法也一天一天的加深,直到夜郎受伤昏迷,她才彻底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公主。
墨浅清晨醒来,闻着身边清凉的青草的味道,那是他的味道,一时心里觉得暖暖的无声的笑了。尉澜突然低下头来,印出一片黑影,骇了墨浅一跳,却听尉澜疑惑问道:“你大清早的笑什么?莫不是睡糊涂了?”墨浅一见那伸手就可碰触的放大的俊脸心情莫名的更好些,再看道他眼下的阴影,有些心疼他,问道:“你一夜没睡?”尉澜察觉到墨浅心情的变化,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也心情好了许多,就实言道:“前半夜彪子守夜,后半夜我守的夜。一夜无事。”
墨浅撑着身体起来道:“今天到泗水城,要好好休整了,早走早到,夜狼不能再拖了。”
一行数人草草的吃了干粮,墨浅又给夜狼扎了针,夜狼有感中间醒了一回,知道安全松了手,放开公主龙莘,龙莘却变成了一个淑女一样,安安静静的亲自照顾夜狼。从没有照顾过人的公主,一点一点的跟着绿柳学习。
上了路,不到中午,众人就进了泗水城。公主亮了身份给城主,很快得到了最好的食物和药材。安顿好了夜狼,得到了休整。公主龙莘的决定让大家觉得诧异,明明不想暴露身份,却主动暴露身份。明明一旦入城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她却依旧决定暴露身份,仔细想想她的这个决定又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