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岩羊族仍然喧闹而平和，交换武器的兽人似乎越来越多了，炼矿石升腾起的烟雾几乎要将整座部落笼罩起来。

秦笙站在哈威的屋子前，心里满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一个月快要过去了，他的新武器已经出炉了吗？

“终于舍得回来了！”脏得几乎看不出原状的兽皮门帘猛地掀了起来，枯瘦干瘪、满身尘灰的哈威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

“在雷电城发生了一些事。”秦笙解释。

“岩羊大叔，你饿了一个月吗？”卫瀚抬了抬眉。

秦笙也觉得哈威瘦了不止一圈，现在连肋骨都已经清晰地突了出来，说饿了一个月似乎也不夸张。

秦白眨了眨眼睛，低声咕哝：“好可怜。”

哈威这才想到小豹子在的时候，顿顿都是美味大餐，立刻两眼放光，扯出一个笑容，满脸褶子上的灰扑簌扑簌往下掉：“在屋子里啃了一个月干草和苔藓啊！小豹子，你回来真是太好啦！我要吃肉！”

在不远处就能买到水果、谷物和肉的情况下，能躲在屋里吃一个月干草和苔藓，这是有多懒惰啊！秦笙有些无语，大小吃货则表示难以理解。

“快去快去！我吃好喝好了，就把新武器拿给你看！”哈威摆摆手，赶着风尘仆仆还没歇口气的客人们。

虽然还是下午，不过大小吃货并不介意加餐。卫瀚非常主动地去打猎了，秦白也自告奋勇地去交换粮食和野菜水果。他捏着大家长给的石币，兴冲冲地往部落中间的摊位跑去。秦笙不放心他，悄悄跟在后面。

摆摊的雌性们看见白白胖胖的小幼崽，高兴坏了，说什么也不要他的石币，赠送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小家伙不喜欢雌性，眨巴着蔚蓝色的大眼睛，扁着嘴躲来躲去，坚持要用石币交换。这付别扭又委屈的样子更加可爱，每个雌性都恨不得抱住他狂亲。

远远看着的秦笙哭笑不得，放下心，回哈威的屋子等着两人回来。

一个月不见，哈威的屋子更加脏乱差了。木柴用了一大半，矿石也用了一半，空着的地方堆着乱七八糟的干草，角落里放着半筐被灰尘淹没的苔藓。秦笙忍不住想，这样的食物，也只有哈威才能吃得下去。明明也喜欢好吃的食物，却能吃得下去这种东西，这位大叔的生活除了制作武器之外，也许就没有别的追求了。

秦笙清理出一块空地，从熊熊燃烧的熔炉里引了火。哈威蹲在角落里，对着一块兽皮念念叨叨，勾勾画画。

“哈威，你能再为卫瀚打造武器吗？”

“那只白虎？猛兽族从来不需要武器。”

“这次去雷电城，遇到一只怪物，表皮又厚又滑——”

“怪物？”哈威卷起兽皮，一付很感兴趣的样子，“什么怪物？”

“能用声音攻击的怪物，长得像黑色的大虫茧。”秦笙说，“它会吃人，已经逃出了雷电城。”

“这么危险？嗯……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祭司还让我们学什么东西……唉，算啦，不管他。”哈威哼了一声，“那只白虎想要什么样的武器？”

“短的匕首？”秦笙直觉认为卫瀚更喜欢近身战斗的方式。

“嗯，你的新武器，他也能用。”哈威说。

提起新武器，秦笙不自觉地就流露出迫切的渴望来。他直勾勾地望着哈威，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也仍然缺乏表情，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哈威叹了口气，在乱糟糟堆起的布中翻了一会儿，抱着一个大兽皮包袱走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兽皮，露出几个武器零件。每一个零件都非常精致，虽然通体黑色，但散发着冷冷的寒光。

秦笙张大了眼睛，心跳得快极了，血液仿佛在血管中轰鸣而过。这一瞬间他什么也想不到，视野里只有那些零件。不需要哈威说更多的话，他已经自动自发地组装起来。最长的是一支长两米的矛，矛身刻着银色的花纹，非常漂亮。矛头是三棱状的，它造成的伤口会血流不止。在尖锐的矛头下方安了一个厚厚的环，环上有两个对称的螺旋孔，能够装上两枚双面开刃的弯刀，非常牢固。

“刀可以拆下来用，单刀和双刀都行。用刀的话，可以用这两个零件安在柄上。手上用布或者兽皮缠一缠，流汗的时候不容易脱手。”哈威说着注意事项，难掩得意，“你去试试吧！嘿，绝对好用！我锤炼了大半个月，成千上万次，杂质都被敲出来啦！锋利得很！再加上祭司的祝福，砍石头都是小意思！”

秦笙感激地看着他：“谢谢……”其实多少语言都已经不能表达他对这位大叔的感谢，而他做这件事情，只是因为和莱恩是朋友而已。

“嘿，说什么客气话！去吧去吧！”哈威咧开嘴笑了。

秦笙拿着新武器出了门。他并没有走远，只是绕到哈威小屋的后面，单手、双手试起新武器来。树枝一碰就断，石块切起来和切骨头一样，新武器的锋利程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兴致勃勃地摆着各种招式，完全忘了时间的流逝。

等回过神来，卫瀚和秦白在一旁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太阳也已经下山了。

“我……”秦笙握着新武器，忽然抛给了卫瀚。

卫瀚满面笑容地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他对武器并不了解，但是不妨碍他认为新武器确实很难得，岩羊大叔在打造武器方面确实很擅长。“听说这两片刀可以卸下来。”

“嗯，你可以用刀和匕首。”

“武器……这几天我需要熟悉熟悉。”

“哈威那里应该有匕首。”匕首是比较常见的武器，哈威打造的肯定更锋利耐用。

秦白踮起脚，忍不住想摸一摸雪白的刀刃。

卫瀚举起武器，不让他有机会碰到：“小家伙，你刚才没看见吗？砍石头都像切肉一样，不想要手了吗？”

秦白缩回小手，满脸羡慕地撅着嘴：“我也想要……”他并不懂武器的危险性，但是觉得阿笙用武器的样子很厉害，比平时捕猎的时候更厉害。

“等你长大了再说。”卫瀚敲了敲他的脑袋，“阿笙，这武器叫什么？”

秦笙也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器，摇了摇头。

“这玩意儿叫长镰。”哈威扶着墙过来，瞪了他们一眼，“说给我做饭！都到这时候了，什么都没有！你们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秦笙这才想起来：“我马上去。”

他跑进屋里，秦白也跟了过去：“阿笙阿笙！雌性送了好多东西！我都说不要，她们都塞给我！”很明显，他并不是在抱怨，而是在献宝。

摸着扁下去的肚皮的哈威却根本不着急，慢吞吞地回过头，看了看卫瀚：“你别乱打主意。我可不能让小豹子被你骗走！”

“他已经成年了，想要谁做伴侣，都能自己决定。而且……”虎族青年笑起来，“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哈威噎了一下，哼哼着：“哪有兽人不想要雌性！你骗得了一阵，骗不了一辈子！”

“我从来没有骗过他。我相信，他会选择我。”说着，卫瀚自己都怔了怔。其实，他内心中根本不像说的那么自信。但是，那又怎么样？他们彼此都融入了对方的生活。他相信，习惯一个人的存在之后，就不那么容易分离了。

第六十五章：惨案发生

本来应该是下午的加餐，变成了丰盛的晚饭。

哈威呼哧呼哧地灌了一碗又一碗肉汤，啃了一只烤兔子，又喝了两碗野菜杂粮粥，这才拍着滚圆的肚子，一脸满足地看着慢悠悠喝汤的秦笙、嚼着烤兔腿的卫瀚，以及捧着小碗背对着他不知道吃什么的秦白。

“小狐狸！喂！小狐狸你吃什么呢？”

小家伙一脸警惕地把碗藏在自己怀里，扭过头：“没什么！”

“啧啧，吃什么好吃的？”进入逗弄幼崽模式的岩羊大叔探过头，左瞧瞧、右看看，好像非把那碗里的食物看个一清二楚不可。

秦白把碗抱得紧紧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扭来扭去，死活不让他看到。

“要是真没什么，怎么会不让我看？”

“不要！”

“嘿！你这小家伙，还犟起来了。”

秦笙无语地看着这个年龄估计已经接近五十岁的中年兽人，和一个四岁的幼崽较起劲来。

“他是被你的吃相吓坏了。”卫瀚吃完兔腿，不紧不慢地舀了一碗肉汤，“就怕你吃完这些还不够，把他的食物也抢了。”

哈威哼了一声，从鼻孔中喷出气来：“我已经吃得够饱了，十二分饱！小家伙！你放心了吗？！”

秦白撅了撅嘴，拿出小碗和勺子，继续吃。

哈威仔细一看，淡黄色、滑嫩嫩、软绵绵、晃悠悠的，很奇异的食物，似乎确实从来没尝过。他猛地回过头，认真地问：“小豹子，那是什么？”

“蛋羹。”

“我也要吃。”

“……”

大吃货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掠过来，表达他强烈的品尝欲。小吃货可怜巴巴地望过来，表达他下一顿食物被抢的悲伤。

秦笙只能找出剩下的几只鸟蛋，又做了一大碗蛋羹，分给岩羊族中年、虎族青年、狐族幼崽，老大小三个吃货。

吃货们满足地大快朵颐，秦笙的耳朵抖了抖，听见不远处传来低沉的鼓声。

本来已经寂静的岩羊族部落又逐渐活跃起来，很多人推开门，走上了街头。

鼓声还在继续响着，哈威把蛋羹吃完，想了想：“这好像是祭司正在召唤成年兽人在部落门口集合。嗯，你们俩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他们都认得你们这两张脸了，就算做代替我去好了。”

“……好。”

秦笙和卫瀚来到岩羊部落大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岩羊一族几乎所有的壮年、青年、少年兽人。他们是唯二的外族人，但是靠着两张辨识度相当高的脸，得到那些了解哈威本性的兽人的默许。

穿着灰色长袍、留着山羊胡的祭司举起手中的皮鼓，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岩羊族的勇士们！就在刚才，神的意旨降临，我观察到西方的一个遇险讯号！还记得我和大家说过的使用声音攻击的吃人怪物吗？它袭击了一个处于丛林和草原交界处的部落！现在，需要你们的时候到来了！”

丛林和草原交界处的部落？秦笙和卫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西南丛林狮族部落。

“祭司，那个部落离我们有多远？”

“是啊，我们都没有去过那个部落，有没有能够辨识的特征？”

“它在我们的西南方向，部落的防御很低，应该是猛兽一族。”祭司皱着眉头，“我只看到几个模糊的画面……”

“部落里的房屋全是木屋？有的绕着树搭建，有的靠着巨石搭建？外围是不是一座篱笆？不远处有溪水？”卫瀚高声问。

祭司怔了怔，看了他一眼，认真地回想：“不错……篱笆是歪斜的……木屋上……盖着茅草……”

“那是西南丛林狮族部落。”秦笙从怀里拿出新制作的雷电城区域地图，展开来走近祭司，“它在大片丛林和小片草原的交界处，是个中小型部落。”他低声向祭司解释着地图上的森林、河流、山川和附近各个部落的名称、特性。

祭司和岩羊族族长仔细地看着地图上的各种线条和图形，不时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部落。孩子，幸好你们去过。”

“这个部落离岩羊族不算近，那个怪物也不容易对付。”卫瀚环视一周，“大家做好武器的准备，多复制一点地图再赶过去。路上遇到其他去援救的部落，也正好通知他们。我和阿笙现在就出发。”

秦笙把地图留给祭司，卫瀚回哈威家拿武器。

“你们还需要什么武器？”岩羊族族长问，“我们岩羊族别的没有，武器多得是。谁那里有好的匕首、刀什么的，都给这两位勇士带上。”

“谢谢。我们想要锋利的匕首和砍刀，还需要箭枝。”秦笙回答。

“没问题。”

岩羊族兽人们没有等族长再说什么，纷纷跑回家翻武器去了。等卫瀚回来的时候，大家也陆陆续续送来了各种各样的匕首、刀和一个个装满箭的箭筒，还有雌性送来了一些夹着肉的烤饼当做干粮。

卫瀚拎了拎匕首的重量，请族长挑出三把最锋利的，砍刀也挑了两把，都收在兽皮包裹里，干粮也欣然接受了。秦笙试了试箭枝的重量，选出最合适自己的几筒绑在背上。

“各位到达狮族部落附近的时候，记得点燃火堆通知我们。”

秦笙说着，把兽皮包裹固定在大白虎背上，再轻巧地骑上去，搂住它的颈部。大白虎站起来，抖了抖浑身的毛发，快步奔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

秦笙其实并不明白，那两只很聪明的怪兽为什么选择了狮族。确实，狮族部落所在地比较偏僻，而且因为是猛兽族部落，和附近的部落来往非常少，占据的领地又很广阔，发生事情很难派出人求救。但是，狮族兽人战斗能力强，不会轻易屈服——

对了，守护神迹！年轻祭司说过，他们都不怎么愿意学习召唤守护神迹。或许，怪兽就靠着发出尖锐的声音攻击对付他们？但是怪兽不可能一直都持续攻击，直到吃掉所有人，他们一定还在战斗！

“别想了，尽快赶到就行了。”白虎说，“早点赶到，也许就能多出一份力。”

“嗯。”秦笙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念着召唤守护神迹的祈祷文。其实这与平时向神灵许愿、祈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首先需要沟通神灵获得感应而已，这样神灵才会赐予相应的神迹。

上一次，他们从狮族部落赶到岩羊族部落用了两天的时间。而这次，白虎全力奔跑，只用了一天一夜，就来到狮族附近的丛林里。

“这里就是遇上启易的地方。”白虎化成人形，围上兽皮裙，四处嗅了嗅，皱起眉头，“很重的血腥味。之前在雷电城，怪兽是直接活活吞食吧，没有什么血腥味，这次——”

秦笙组装好长镰，挎着弓：“也许发生了战斗。”

“我先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卫瀚把匕首挂在腰上。

“不，一起去。”秦笙望着他的眼睛，很坚持。

“好。”卫瀚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我们休息一小会，然后立刻出发。”他拿出干粮递给秦笙，自己也强忍着对美食的渴望，大口大口地吞吃起来。

秦笙点了点头，一边吃一边四处看了看：“很奇怪，附近没有其他部落的兽人。”

“他们来了，但估计处境不妙。”卫瀚嗅了嗅，“没有猛兽部族或者大型草食族，全都是中小体型的草食族或者杂食族。”

秦笙抿了抿嘴唇，想起雷电城那灾难的一晚。他几乎已经不愿去想，现在狮族部落里面正在发生什么，有多少狮族或者其他部族的人已经失去了生命。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悲惨的事情。但是，却并不令人畏惧。他看了卫瀚一眼，也许是因为自己已经变得强大，也许是因为同伴——因为他的存在，他才会充满勇气，而不是像当初第一次遇到怪兽那样，吓得头脑一片空白。他在心里轻轻地对自己说：是的，秦笙，你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兽人勇士，就算今天会遇到再艰苦的战斗，也一定能够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