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凶残的人，在冰冷的枪口对准自己的时候都会恐惧，他那晚杀的第一个人，抱着他的腿求饶。他给了他一颗子弹作为答复。刹那间红色铺了满眼，鲜艳的红色在地上蔓延，静静的流淌，脸上有点儿凉，也许是血。

然后他杀了第二个人，毫不犹豫一枪致命。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那天看着从小都很讨厌的红色，心里居然有了莫名的兴奋，开始喜欢上了红色。

红色是代表杀戮代表死亡的颜色，是代表手中掌握着别人的生杀大权的颜色。

那种操纵别人生死的欲望，让他感觉非常良好。

刀琰注意到他的异常，所以对他做了催眠，让他忘记第一次杀人的过程。

一般人杀人之后的反应是呕吐，但那晚上唐萧没有呕吐没有难受，反而很兴奋。

原来他忘记的真相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刀琰发觉了，如果任由他发展下去，那么将来就是一个恶魔；反之，好好锻造，就能尽最大可能发挥他的用处。

“不可能的吧……”唐萧坐起来，微微喘息着。眼前满是那种炫目的红色，抹不掉。

刀琰说，等他能够正视这种对红色的渴望时，他就能回想起来。

身边辜鸿泽已经睡熟了。

如果知道他的本性，辜鸿泽会怎么想？

觉得自己是个变态？还是别的什么？

满眼的鲜红在燃烧，一切都变成了赤色，燃尽后的世界，无比清明。

第28章：生日快乐

年假之后又回到了正常上班的日子。

回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没有再出现头痛和重复的梦境。

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常态，没有风浪的生活是缺少了那么点儿乐趣，但是过得人很踏实。

不久就到了过年的时间。

这是唐萧和辜鸿泽第一次在一起过年。

因为小时候家里也没有祖宗遗留下来的习俗。两个人去购置了年货，一起大扫除，一起做饭，大年夜挤在沙发上看电影，初一去拜访亲友，初二拜访同事。看似忙碌的普通生活，让唐萧终于有了“家”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很充实。

美好的假期来得快去得也快，初三又开始上班。唐萧有点没精打采，好像心思很重的样子。于是辜鸿泽半天的时间都用来在唐萧身边转悠了。

没想到第二天唐萧与他刻意疏远了些，跟肖靳晨凑得倒很近。

辜鸿泽虽然放心唐萧，但是看着自己的人总跟着别人混在一起，心里不是滋味。

想不通，他只好去工作。

手下的一帮员工都说唐萧这个工作狂传染了辜鸿泽，他们的老板现在比任何一个员工都要勤奋，于是也不甘示弱纷纷发誓这个月要好好工作，把业绩提高！

这样一来，工作气氛不知不觉中变得更浓了。唐萧有点惊讶于大家的转变，拍拍他老板的肩。“你现在在推行改革？大家都很勤奋啊，不容易。”

辜鸿泽郁卒地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唐萧又翘班了，和肖靳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回来笑得跟朵花儿一样，路上被蒋子豪撞见，以为唐萧又想出了什么整人的办法，被那个笑容惊悚得落荒而逃。

其他几位熟悉唐萧的高管也觉得唐萧笑成那样一准儿没好事，全部跑路。

可怜的辜鸿泽越郁闷越勤奋，越勤奋越郁闷。

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唐萧终于现身了。

辜鸿泽还郁闷着呢，吃饭也跟和饭菜有仇一样。完全没注意到唐萧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因为被训练过，平时脚步就很轻。唐萧在辜鸿泽身后露出一个小恶魔的微笑，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大家不要惊动辜鸿泽，缓缓弯下了腰。

辜鸿泽正在喝汤，就听唐萧在耳边柔情蜜意地叫了一声：“辜总。”

辜鸿泽果断地一口喷了出去。

“咳咳……”

“你喜欢热闹吗？”

“什么？”辜鸿泽拿纸巾擦了擦嘴。“还好吧……”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再见。”唐萧一溜烟儿没影了。

辜鸿泽在一众员工中搜索片刻，终于锁定了和几个小美女说笑正欢的唐萧。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几个小美女笑得一脸灿烂连连点头。

吃醋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其实是因为他木头），只是奇怪莫非唐萧那个从来想不到好事的脑袋又在打什么鬼算盘？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是全体员工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有困难找唐助。这是全体员工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时解决问题的方式。

没有唐助还有辜总。这是全体员工遇到连唐萧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时解决问题的方式。

今天下午，一水儿解决不了问题的人都乖乖在辜鸿泽办公室的墙根上罚站。

唐萧居然下午又翘班！他要罚他这个月的工资！

辜鸿泽最近非常忙，而唐萧竟然变本加厉给他找麻烦。他咬牙切齿心想今天回去要是逮住这小子非把他给办了不可！

快下班的时候唐萧满面春风地回来了。

“干什么去了？”辜鸿泽搭上唐萧的肩阴恻恻地问。

唐萧忽然显得很沉默，一言不发拨开他的手转身就走。“我在楼下等你。”

这家伙，究竟怎么了……

肖靳晨忍笑忍得辛苦。唐萧太能装了，本来应该低头认错，现在倒是扬长而去搞得像是辜鸿泽不对。

辜鸿泽一坐进车里，唐萧转过来认真的像是审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辜鸿泽顿时懵了，迅速搜索和唐萧有关的特殊日期，茫然地摇头。二月十六号，是什么日子呢……

“唉，你啊……”唐萧轻轻地叹了口气，发动车子。

什么意思？

走了五分钟，辜鸿泽才发现路线不对，这不是回家的路。

正想发问，唐萧扔来一包衣服：“去后座换上。”

等他一头雾水换好衣服，唐萧把车停在路边，迎宾的男服务生走来打开车门，唐萧将钥匙递给他让他把车开到停车场，自己则推着辜鸿泽进了酒店的大门。

“到底……”辜鸿泽几欲发问，却被唐萧一路推着走到了包厢的门口，犹豫着进还是不进。

“进去吧。”不等他开口，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今天是你生日啊。”

房间很大，从下到上所有员工都在，唐萧拍着辜鸿泽的肩对大家说：“我们的辜总敬业到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大家今天一定要把他灌倒了！明天好放假！”

员工们各凑成十五桌，剩下的只有两位唐姓助理，总裁和律师。全场只有这里气氛尴尬。

上完了菜，从上到下纷纷敬酒，辜鸿泽喝了几杯之后，唐萧眼疾手快把他的酒调了包，于是那天之后辜鸿泽一直被称为千杯不醉的主儿。其实只有当唐萧在他身边时他才能千杯不醉。

一轮一轮敬完了酒大家都闹够了开始吃饭。反正剩下那两个都是明白人，唐萧正大光明给辜鸿泽夹菜，都是荤的。

辜鸿泽顿时黑了脸，只见唐萧贼兮兮地笑，目光暧昧地盯着他的胸膛上上下下来回的瞄。

他怒了！他真的怒了！没有肌肉怎么了！老子回去就把你办了！一把将碗倒扣在唐萧盘子里。看你敢不敢逼我吃肉。

唐月轩和肖靳晨配合的低头吃菜：我什么也没看到。

唐萧讪讪地笑了一下，低头对付自己盘子里的大堆荤菜。

后来公司里流传着一个笑话，说是跟着辜总有肉吃。为什么？因为辜总不吃肉，所以就分给下属了呗。

一轮又一轮敬酒，灌完了辜鸿泽喝了一肚子的水，这还不如索性让他喝醉到不省人事算了！辜鸿泽颇为哀怨的看了唐萧一眼。唐萧很鄙夷地说这些算不上什么，回去酒柜里有好东西。

辜鸿泽一听，不对。他还打算让唐萧戒酒呢，没想到他有私藏！

一帮人咋咋呼呼玩到最后尽了兴，都散了各自回家。唐萧去埋单，辜鸿泽凑过去瞄了一眼，乖乖！一个月的工资都没了，瞥了眼唐萧闷闷的说，唐助真有钱。

肖靳晨路过，也凑上去看了眼账单，打趣道：“过个生日都这样，你们喜酒怎么办啊？”

唐萧淡淡说道：“还没想呢，看着办吧。”

肖靳晨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他怎么了？”辜鸿泽问。

“喝多了吧。”

身后十几米外是唐月轩，轻轻叹了口气。

唉……两块木头。

唐萧把车开进车库，熄了火拔下钥匙。辜鸿泽在车库门口等他。

他拉下卷门，身侧伸来一只手牵住他的，十指紧紧相扣。

“唐萧。”

“嗯？”

“有一句话你还没对我说。”

唐萧低头盯着手机屏幕，轻轻按了一下“确认发送”。“什么？”

辜鸿泽有点急了：“你没想起来吗？”

唐萧没出声，牵着他漫步到门廊，心里数着：57，58，59，60。

不远处传来一声炸响，两人同时抬头。一点火光倏地蹿上天空爆炸出一朵极其绚丽的花，在空中恣意盛开，摇曳生姿。紧接着几十点有如矢车菊一般迷人的幽蓝色光点炸裂，在夜色浓重的天幕上拼写出了巨大的字母。就像唐萧漂亮的花体字在订单上书写出的心愿。

HAPPY BIRTHDAY。

辜鸿泽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唐萧盛满盈盈笑意的凤目映入他的双瞳中。唐萧抱住他亲吻他的唇。冬末的风还有几分刺骨，然而那已不算什么，辜鸿泽的几缕发丝拂在唐萧的脸上，有点微微的痒。唐萧低下头，轻声耳语。

“我怎么会忘记呢？亲爱的泽，生日快乐。”

第29章：抱歉是用嘴说的

也许是因为唐萧的礼物太具震撼力，辜鸿泽早把自己咬牙切齿信誓旦旦在心里说要把唐萧办了这回事抛到脑后勺去了。唐萧倒是把人狠狠吻了一番，等辜鸿泽起了兴致，借口说累了，两眼一闭，任辜鸿泽蹭来蹭去硬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睡到不省人事。

辜鸿泽只好乖乖睡觉。

听到辜鸿泽均匀的呼吸声，唐萧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和辜鸿泽在一起快一年了，但是他始终有些怕，之前的夜晚辜鸿泽好几次缠着他想继续，都被他以借口推掉了。他怕这样就确定了下来，将来怎么办呢？辜鸿泽不像当初那么了解他了。刀琰曾说，所有人性的阴暗面，他至少占到了一半。他自己也知道，一个杀过人的人身上永远都有血腥味。这样的他，怎么和辜鸿泽走下去？

如果亏欠辜鸿泽太多，他该如何偿还？

谨慎，小心翼翼，怕越界。

在一起这么久了，这是他一度想都不敢想的事，但他始终都没有安定下来，还是像以前那样忙碌，不停递给自己找事做，像苦修士那样不给自己片刻解脱。

洛明书反复强调他目前的首要任务是保重身体。他脑中却始终有这样一个声音在说着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他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仿佛为工作而生，任何的停滞都有可能让他生锈，让齿轮之间的契合变得艰涩，让他老化、崩坏。

早就过了计划的期限，而一再推迟回美国的原计划的他，沉溺进了一个叫做辜鸿泽的梦里，这个梦来的突兀，但很快他就彻底沦陷。

刺耳的铃声打断他的失神，洛明书这次打电话来应该是催促他。

“舅舅，这边已经稳定了。”分部的运作很好，业绩也很好，一切，都很好。除了我。

“那就好。你该过来了，再在中国继续耗下去纯粹是浪费时间。虽然我很支持你，但希望你抓紧时间和机会。”

唐萧没有回答，他在等着洛明书说下去。

“关键在于你自己是否能把握。你是想制造机会还是创造机会？美国的发展空间比中国大得多。不过，你要按照你内心的意愿去做事，当初想要达到的位置是什么，现在你还愿意朝着那个方向发展吗？若是问心无愧，年轻人，意气行事也不是不可。”

“舅舅，你为什么支持我？”唐萧轻声道。

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来美国，我会告诉你。”

肖靳晨的左耳贴在隔板上。他并不是有意识的偷听，何况也只是听到了模糊的声音，只有最后那句“我会过去的。”异常清晰。

他隐约猜到了唐萧的意图，而单纯的猜测又不足以证明事实。

唐萧的办公室电话又响了。他听到那边“嗯，好的，我现在就去。”和整理文件的声音。然后唐萧走了出去，从容不迫。肖靳晨在门缝中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一点点复杂下来。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能动摇唐萧那万年不变的沉稳和冷静。

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了，异常的安静，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紊乱起来。

他张了张嘴，但他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此时的心声谁知呢？所以他只是回到座位上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肖靳晨，有什么话就说吧。”

面对今日被制造出来的无数次“恰好碰见”，唐萧已经失去了耐心。这家伙好像有话跟他说，然而每次“碰见”，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被戳穿，肖靳晨试着在不知所措时装出冷静的样子，但连那抹“冷笑”都成了掩饰的产物，失败并且累赘。“目的达到了，打算走了吗？”

唐萧露出受到攻击后一贯的掩饰的目空一切的神情，“是啊。”他直言不讳，大方摊牌。

“那这里怎么办？所有员工都很依赖你，辜鸿泽也……”

“行了！”他不耐烦的打断，切换到自我保护模式。辜鸿泽对他来说是一个高度敏感的词汇。“所有里面不包括你，你担心什么？”唐萧的身高做了很好的配合，他看着肖靳晨，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这份优势带来的威慑让肖靳晨愣是把到嘴边的“我担心你”咽了下去。

他咽了口唾沫，很是艰难：“我想，也许我喜欢上你了。”

“因为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跟我玩告白游戏？”这是什么逻辑？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没人不喜欢你。”

“不过我不喜欢你这份变质的‘喜欢’。”唐萧皱眉，他已经打算离开。

肖靳晨忽然挂在他身上的份量令他止步不前。唐萧找不到对策，他向来不擅长应付情感攻击。

好吧，肖靳晨这家伙找到他的弱点了。

“你到底还要说什么？”

“抱歉，当初看错你了。”

“还有吗？”唐萧面无表情等待他结束。

“唐萧，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而已，其他的，我并不奢求。”

他怔住，仿佛回到很多年前，酷酷的高中生仰起头认真的一字一句：“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而已。”

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而已。

知道这样的感情会无果而终，却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说出绝望的话。让喜欢的人来斩断这份感情吧，把残忍给我，让我断绝念想。

怎么跟我这么像呢？唐萧头痛的想。肖靳晨很有分寸的收回了缠在他脖颈上的手臂，等待他的残忍。

然而唐萧只是揉着太阳穴很困扰的样子离去。惯用的演戏伎俩是一部分，肖靳晨和当初的他太像，他还是不忍心伤害。

肖靳晨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事情。和世纪新城的人谈合同的那个晚上，唐萧做得太逼真，“不经意”流露出的脆弱彻底收买了他，从此，为他沦陷。

可纵然入了他的戏，做一枚棋子，也心甘情愿。

他关了灯，锁门，忽然被不远处的人影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