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拿出一张类似账单的东西放到苏漓面前：“你应该认得出这是什么，也应该看得懂。顺着这个帐目追查上去，最后检方查到的人是你而不是伊凡诺。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

苏漓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心里却实着被这个帐目刺激地咯！了一下。他惊的不是这个帐目会查到谁，而是警方怎么会有家族的真实帐目？这应该是绝密才对啊！如果不把这件事尽快通知伊凡诺的话……苏漓思索着，开始想怎么才能从凯特这里获得尽可能多的情报。

“探长，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苏漓开口，再用沉默和凯特耗时间就百害而无一利了，他必须尽快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做我的污点证人。”凯特以为苏漓终于被自己的话打动，气势又蹭蹭蹭往上涨了一截。

苏漓依然在桌上敲击着手指，他思索着慢慢开口：“探长，假设我有能为你效劳的地方，于我又有什么回报。作证可是要得罪人的。”

苏漓不爱说话，应对审讯的技巧却是一等一的好，一句话说得让凯特抓不到半点空子。

“你放心，这次的事情过后吉诺维斯家族会被连根拔起，不再具有追杀你的能力。你可以安心的加入证人保护计划，以前的案底我们也可以揭过。”

凯特自信的态度让苏漓的心再次沈了一下，竟然用了连根拔起这种词，FBI的证据到底掌握到了何种程度？

“为什么是我？我相信你应该有比我更好的人选。”苏漓巧妙得用问题控制着谈话。凯特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苏漓已经取得了这场谈话的主动，引导着谈话的方向。

“因为你最具有杀伤力，小头目的证言无法扳倒整个家族。”

苏漓心中冷笑一声，警方未免胃口太大。

“既然是FBI接手的案子，为什么纽约警署会参与进来？”

凯特到底是经验尚浅，轻轻松松便被苏漓套了话：“也不怕告诉你，我不甘心被FBI抢功所以想先他们一步。”

“所以我是突破口？”苏漓反问了一句，并没有等凯特回答便自己接了下去，“我要考虑一下，你最晚什么时候要我的回复。”

“明天之前。”

凯特的回答再一次让苏漓震惊到，凯特明天之前需要他的回复的话，那么FBI至多后天就会行动。太快了！事到临头伊凡诺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整件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不正常。

“相信我，和我合作是你最好的出路。你应该知道以你的案底就算判死刑也不为过，而且最高防范监狱里的暴动也不是好玩的。”

苏漓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在不住地冷笑。用死亡吓唬一个终日在刀头舔血的人？没有经历过死亡的警察果然和他们活在不一样的世界。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一个警员敲开了，那个警员贴在凯特的耳边小声说：“他的律师来了。”

凯特讶异，她不明白她把苏漓带回警局的消息为何会走漏得那么快，这才过了两个小时。

苏漓心里暗喜，现在时间正好，他该套的情报也套了，没有道理再在这里耗下去。他跟凯特走的时候留下了特有的信号给自家兄弟就是为了这个。

“他的律师在哪儿？”凯特走出审讯室问。

穿着制服的警员随手往门口一指，凯特顺着目光望去赫然能看到了伊凡诺。

六十六、警局里的吻

凯特没想到伊凡诺竟然自己来了，难道苏漓对吉诺维斯来说比她想象中的还重要？

“律师呢？”凯特疑惑地走上前询问。

伊凡诺看着凯特，脸上露出绅士般的微笑，语气里带着一股刻意的正经：“就站在你眼前啊，警官。”

“你？”凯特显然得不相信。像伊凡诺这种身份的人要律师自然会有大把，哪需要自己出马。

“我可是哈弗法学院毕业，正规通过司法考试的人，警官不相信？”伊凡诺的确有律师资格证，虽然他更习惯让家族的法律顾问去处理问题，但作为族长他必须了解一切可利用的制度。

这一次，听到苏漓被凯特带走的消息后伊凡诺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凯特这个小妮子虽经验尚浅，但还不至于做出什么蠢事。她既然敢把苏漓带走，就有把握不让苏漓回来。伊凡诺担心苏漓，在不得罪警方的前提下便也只能翻出从未用过的律师身份来见苏漓。

凯特本来盘算着她可以拘留苏漓24小时，苏漓就算不答应合作也不至于提前把情报泄露了出去让伊凡诺有了防范。而且就算伊凡诺派出其他律师来见苏漓，凯特也有方法可以应对。可现在伊凡诺既然自己用律师的身份来见苏漓她便不能阻止什么了。

凯特必须让伊凡诺见苏漓，还得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凯特心里暗悔，伊凡诺现在知道的FBI的计划后一定会连夜逃回意大利，做好准备让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侧身让开通道，凯特无奈地看着伊凡诺走进了苏漓所在的房间。

苏漓看到伊凡诺进来的时候眼前一亮，他也没想到伊凡诺会亲自过来。他之前还琢磨着怎么才能隐晦地向家族律师表达事情的严重性，而又不透露出真实情况。现在的他除了伊凡诺谁都不敢相信。

伊凡诺阻止了急着要报告的苏漓，先上上下下把苏漓打量了一遍，确定了苏漓没事后才开口问：“怎么回事？”

“警方拿到了家族的真实帐目，FBI估计后天就会展开行动。凯特想和FBI抢功，企图拉我作污点证人。”用最简单的话讲清楚事情，苏漓默默等待着伊凡诺的回应。

伊凡诺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他抬了抬眉毛，脸色沈了下去：“你确定？他们是怎么拿到帐目的。”

“凯特给我看了一部分帐目的复印，应该是真的没错。现只在还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情报。”故意隐去了帐目是指向自己的这一点，苏漓并不想让伊凡诺有过多的担心。

伊凡诺显然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皱着眉思考着，流露出少有的焦躁。

“凯特想拉你当污点证人，她有什么筹码？她应该知道光靠证人保护计划是不能打动你的。”伊凡诺是敏锐的，把整件事连起来思考一遍他立刻就发现了其中漏掉的一环。

在伊凡诺锐利的目光的逼视下，苏漓知道自己骗不了他，只能用略低的声音回答：“所有的帐目都被动过了手脚，FBI最后能查到的人只是我。凯特以脱罪为条件让我指证家族。”

“什么？”伊凡诺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下意识地惊叹出声。背叛的人为什么不直接交出真实帐本，却煞费苦心地把嫌疑引到苏漓身上？这么做反倒让人觉得是针对苏漓的私人恩怨。

如果证据指向苏漓的话，家族至多是被连带。在有大量律师和金钱的情况下，吉诺维斯依然会屹立不倒，至多只是元气大伤。

“这件事我会去调查的，也会想办法把你保出去。你先在这里忍耐一下。”伊凡诺的语气失去了往日的稳重，显得有那么一丝慌乱。喜欢一个人就会对他的事格外上心，任何细微的可能性都会在心尖上被无限放大。仅仅是这么两分钟伊凡诺脑子里就掠过了数个画面，法庭审判，监狱暴动，仇敌暗杀……他不想苏漓以后过这样的生活。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在伊凡诺的心底悄然蔓延开来。

“没事的，教父。”苏漓在脸上扯出一个微笑安慰着伊凡诺，“一切请以家族为重，必要的时候就这么把我推出去也没事。”

伊凡诺的焦虑苏漓看在眼里，他明白伊凡诺的责任和纠结的痛苦。他不想让伊凡诺这个样子，伊凡诺应该是永远坚定强大的，不会被儿女私情困扰。

“苏漓，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伊凡诺站起来，全身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他完全不顾及这里是警局，就这么直接把苏漓拉了起来，狠狠吻了上去。

六十七、布置

这个吻里不带有任何欲念，反倒透着一股淡淡的悲哀。吻里没有承诺也没有期望，现在的他们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到未来。

如此热烈的吻中他们流露出的竟是点点诀别。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的人，任凭嘴上怎么说心里却还是如镜子一般明亮。如此被警方打了个措手不及，有转圜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弃单保帅是唯一的选择。

“教父，你快回去吧。现在的时间耽误不得。”一吻终结，压抑着心中无限的依恋苏漓催促着伊凡诺回去。现在的时间是分秒必争，伊凡诺早一步回去处理，就多一分脱罪的可能。

“我走了。”伊凡诺也明白现在的情况，他拍了拍苏漓的肩面无表情地越过站在门口的凯特，径自离开了警局。

伊凡诺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所有能接触核心资料的人打电话。他必须马上查清楚叛徒是谁，有多少资料泄漏了出去。

事实上能接触到这些资料的人并不多，包括苏漓在内也就只有家族的律师斯汀娜，伊凡诺的近卫长克里斯和元老院的五个元老。

伊凡诺打通了所有的电话，除了克里斯的。事实上从一个小时之前开始就没有人再看到过克里斯。所有的核心人员都被要求手机二十四小时联系不断，这个时候玩失踪谁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叛徒竟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克里斯，伊凡诺愤怒地握着拳，关节因为用力发出啪啪地声响。

“斯汀娜，把苏漓给我从警局里弄出来。清算家族所有的资料，我要所有重要资料在明天下午之前在警察碰不到的地方。现在FBI已经掌握了家族账目，但是是修改过的版本，证据最后的指向的是苏漓。以这个为前提，做最坏的打算应对。”愤怒归愤怒，愤怒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伊凡诺强把愤怒压在理智之下，迅速地下达一个又一个简单而有效地命令。

“拉里，你去克里斯的屋子把所有东西都给我翻出来。我要知道过去两个月他到底干了什么，何时何地和谁接触过。”身处高位的原则便是不能把所有事都委任给一个人，伊凡诺虽然器重克里斯却也不是没有另一套班子，拉里就是伊凡诺暗中培养的后备军。

“教父，为保险起见我劝你先回意大利。那里比较安全。”能进入到这个层面的个个都是人才，名为斯汀娜的女律师迅速进入了状态，并以不同于一般女性的干练与果断向伊凡诺提出建议。

“我不回意大利。”在斯汀娜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伊凡诺就直接吼了回去，颇有不想让斯汀娜再开口的感觉。

斯汀娜却不依不饶地再度开口，以绝对理性的思维摆出事实企图说服伊凡诺：“教父，现在我们不知道FBI到底掌握了多少资料，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资料都指向苏漓，更不清楚克里斯会不会坐上证人席指证家族。所以，赶在检方签署逮捕令之前回意大利才是最保险的做法，这里我们来处理就可以了。”

“我说的话你听不到？”伊凡诺极怒反笑，对着妆容精致的女律师发出冷酷的气场：“我叫你来是做事的，不是来说教的！做好你该做的事！”

“教父，提出合理的建议规避风险也是我的工作。你有权利不听，但我必须要说。”女律师并不为伊凡诺的气场所动，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她也明白现在不是与伊凡诺争论对错的时候。

伊凡诺没有去计较斯汀娜的无理。斯汀娜是个人才，有耍个性的资本。只要她能帮家族度过危机，伊凡诺乐得忍受她的个性。况且伊凡诺现在也没有计较态度问题的闲情，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打通直属于苏漓手下的一个金星杀手的电话，伊凡诺直接下达命令：“把克里斯给我带回刑堂，要活的。”

而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事态严重的凯特，正在把自己做的蠢事告诉FBI，催促FBI提早行动。这意味着伊凡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六十八、口不对心

五大家族，哪一个不在警局高层有眼线的？这次FBI固然是选对了人，让整件事没有透露出一点风声，可到逮捕令都签发的时候再有人不知道就是不应该了。

吉诺维斯家的水晶星杀手锒铛入狱，并被拒绝保释，事态的严重性任谁都看得出来。

萨缪尔召开了临时的纪律委员会，纽约五大家族搞这么个组织并不是为了玩儿的。他们做得是同一条道上的生意，虽然有时候有争抢，但在最根本上却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进货渠道就那么几条，哪条被警方端了都不好。而且那么多年，大家谁手上没点对方家族的糗事？只要有一家倒下了，其他几家也免不了要跟着进局子。

“到底什么情况？”截住正要上车的伊凡诺，约瑟夫关切的问。他刚知道这事就赶来了，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闷声不想地就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上车说。”伊凡诺招呼了约瑟夫一声就径自坐到了车上，显得有些疲累。

约瑟夫正经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听到伊凡诺的招呼便马上上了车，带上了门。

约瑟夫刚落座，司机就踩下了油门向纪律委员会的会场开去。

“现在FBI手上的证据都是指向苏漓的，但并不知道他们能调查到什么程度。”伊凡诺用简单的一句话说明了事情，这个阶段他有些事还不想让外人知道，即使是约瑟夫。

“有叛徒？”约瑟夫不傻，出这种事的唯一可能便是叛徒。以伊凡诺的能力不至于是捅了什么篓子让警方抓住了。

“是克里斯。”

伊凡诺说得平淡，约瑟夫听了却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克斯里可是跟了伊凡诺十几年，最亲近的人之一，要是他反了的话……

“现在人呢？”黑手党能称霸全球的原因之一就是没有人敢背叛。因为不论家族被重创到何种地步，只要一息尚存就不会停止对叛徒的追杀。现在出了这种事，约瑟夫知道伊凡诺一定会第一时间抓人。

“还没找到。”伊凡诺说着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不过也有眉目了。”

约瑟夫不知道那个笑背后藏着什么，却也知道伊凡诺这样笑是有人惹怒了他。

吉诺维斯家的人办事效率极高，斯汀娜在检察官签署对苏漓的逮捕令之前就已经妥善处置了所有重要文件，虽然也因为这样她错过了在逮捕令生效前把苏漓从警局里弄出来的机会。同时拉里也把克里斯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克里斯虽行事小心，却还是留下了痕迹，伊凡诺有理由相信克里斯会和FBI扯上关系，少不了科隆博家族的推波助澜。

“伊凡诺，你给我一句话，事情严重到了什么地步。”约瑟夫现在心里烦乱的像一团麻，那么多年的交情他是真的担心伊凡诺，但他却也明白伊凡诺对他有顾忌不能把什么事都合他说，便直接问出了这么一句。

听到这个问题，伊凡诺微微皱了皱眉，仿佛在刻意回避什么一般潦草的敷衍：“会有一定的影响，但不至于影响到根基。放心吧，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能不严重吗？约瑟夫暗暗在心里嘀咕。现在两个最亲近你的人，一个进了局子，一个反了，这两个任何一个口风不紧都不是好办的。但伊凡诺既然这么说了，约瑟夫也只能先把提起的心微微放下，毕竟伊凡诺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

正事问完了，约瑟夫也稍稍有了些闲情关心一下其他事。他用眼角瞟着伊凡诺，犹豫着该不该问苏漓的事。他知道伊凡诺对苏漓认真，所以便也明白现在这种情况多少会对伊凡诺造成影响，他想知道现在的伊凡诺是否如表面上一样冷静。还是说心已经乱了。

“苏漓的事我有分寸。”那么多年的兄弟，约瑟夫一个眼神伊凡诺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可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又怎么给约瑟夫答案？只能用含糊地一句有分寸掩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