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再也没话说，跺了一下脚转身离开。

看着负气而走的女警官伊凡诺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他拍了拍西装上的灰，对着还在地上发抖的小混混们说：“这帐我先记着，以后挑人下手的时候招子放亮一点。”

在家里等着的苏漓，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苏漓便再也坐不住了。伊凡诺到这个点还没回来，克里斯却早就回来了，这太不正常。

他敲开了克里斯的门直接问：“教父呢？发生了什么？”

克里斯显然也很烦躁，他的头发被他抓得很乱，眼睛里有些许血丝，显然也是熬了一夜。

“不知道。昨天在俱乐部门口，教父看见一个贵妇后就有些激动，独自追了上去，不让我们跟着。我布置了些兄弟在周围监视，最后回报的消息是教父在一条暗巷里教训了几个小混混，被凯特警官纠缠了一会儿以后就独自离开了。”

“之后就没有消息？”苏漓强压着胸口的一口气问。他有些生气，克里斯怎么就能让伊凡诺一个人？还不是在家族的地盘上！想要伊凡诺命的人实在太多了！

关心则乱。苏漓没意识到，伊凡诺说了不让跟，又有多少人敢跟？

“没有。”克里斯有些精疲力竭地摇了摇头，“因为教父不让跟着，所以难免有盲区。发生了什么现在并不清楚，不知道是教父自己故意避开了眼线，还是……”

“怎么不早告诉我？”苏漓是真的急了，伊凡诺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他决不会就这么把事情一丢凭空消失，让手下担心。

“昨晚没回报什么可疑事件，所以不能断定就是出事了，就先观察着。不过我本来就打算早上教父要还是没回来，就告诉你让杀手堂协助的。”

“这个消息先不要张扬，你继续派可靠的兄弟找。我有消息了告诉你。”苏漓一边说就一边转身下了楼。

杀手堂所接受的训练是外面打打杀杀的那帮兄弟不能比的。他们不但学过格斗技巧，还学过侦察技术，找人和杀人一样同样是他们的强项。

苏漓先让人接入警方的监控，把那个区域所有的监控录像调出，锁定时段，找出那个引起伊凡诺注意的妇人，截取面部，清晰化，面部识别搜索……再把所有录像中伊凡诺的影响调出来，组成时间线，确定伊凡诺到过那些地方及最后的位置。

苏漓迅速扫视着监控，他发现的确像克里斯说得没有什么可疑的事。可越是这样，他心中的不安就越是浓重。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感觉。

五十九、进步

“滴”面部识别发出了匹配的提示音。苏漓抬头去看，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屏幕上的是十九年前吉诺维斯家族提交的一份失踪报告，而失踪对象的身份赫然写的是当时的教父大卫·吉诺维斯的妻子简·吉诺维斯。换句话说这女的就是伊凡诺的母亲！

苏漓从来没听伊凡诺提过自己的母亲，而他也只是模模糊糊听说过吉诺维丝家的女主人在多年前的一次事故中死了。这份失踪报告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提交的，毕竟像吉诺维斯这种家族不可能给警方借口进行刑事调查，要解释一个人的消失只能用失踪这种借口。

这么说伊凡诺那么激动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多年不见的母亲？那么然后呢？

苏漓并没有打算调查当年那件事，他丝毫不关心这些陈年旧事的真相，他关心的只有伊凡诺的下落。

“查清楚这女的是谁？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简·吉诺维斯，还是其他人整的，出现在教父面前有什么目的？”苏漓丢下一串命令，自己则动身去勘察伊凡诺昨天最后出现的地方。毕竟有很多事要亲眼看了才知道。

昨天晚上伊凡诺消失的地方是个中立的街角，不属于任何家族的势力范围。苏漓站在那里默默地观察着，想着自己如果要在这里劫持一个像伊凡诺一样的人会怎么做，又或者如果自己是伊凡诺的话会怎么摆脱克里斯布置下的人，又为什么要摆脱。

苏漓观察着，可能狙击位，隐藏点，逃跑路线，障碍物等都一一在他脑中浮现。但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他一时无法归纳出一个有用的假设。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又或者这压根是伊凡诺和他们开的一个玩笑？

正在苏漓犹豫的时候，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那个正从街角的一家旅馆走出来的不是伊凡诺是谁？

“教父。”苏漓一激动直接就跑到了伊凡诺跟前，一脸的关切。

伊凡诺看到苏漓并不惊讶，他停下脚步等着苏漓跑过来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带着略微不正经的语调开口：“怎么？一夜不见就想了？”

苏漓本来焦急万分的心情被伊凡诺的这一句玩笑顿时打消了大半，卡在喉咙里的一串连珠炮似的询问，也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后只是诺诺地问出一句：“教父，你没事吧。”

“没什么。”伊凡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他知道他这么失踪了半夜，苏漓和克里斯一定把该查都查了个清楚。可他们知不知道是一回事，他想不想说又是另一回事。十九年的事，现在活着的人知道的也不多了。

苏漓看了一眼伊凡诺，显然是不相信。但他已经习惯了对伊凡诺唯命是从，伊凡诺既然说没什么，那就应该是没什么，作为属下他没有质疑的权利。

可是，作为属下他没有权利质疑，但作为情人呢？

苏漓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停下脚步看着伊凡诺的眼睛等待一个让他信服的答案。

感到苏漓的认真，伊凡诺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高兴的是苏漓终于不再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了，开始学会直接问他了，不高兴的是苏漓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好糊弄了。

“这事以后再跟你详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伊凡诺搂过苏漓的肩随便应付了一句，虽然告诉苏漓也没什么，但他现在真的不想说。

苏漓皱了皱眉并没追问，他相信伊凡诺既然承诺了会给他一个答案，就一定会给他一个答案。

回到宅子的时候，伊凡诺给克里斯的脸色并不像给苏漓的一样好。他对着克里斯冷冷地质问：“我说了不让跟，你就让兄弟们地点监视？这文字游戏玩得够好啊。”

“教父，我是担心您的安全。”克里斯低着头为自己辩解。他虽然跟了伊凡诺十几年，但却依然摸不透伊凡诺的脾气。他确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真正惹恼了伊凡诺谁都没好果子吃。

“克里斯，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其他的事不要多管。”伊凡诺警告了一句，并不打算多追究。他这么扮黑脸也只不过是不想让克里斯问他昨晚的事。

“是。”克里斯能跟在伊凡诺身边那么多年自然很会察言观色，他识趣地绕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递上一份资料。

伊凡诺接过资料看了两眼，煞气便真真切切地从他周围溢出来。

“给我接吴昊的视讯。”伊凡诺的语气里带着寒冰。

六十、孩子气

伊凡诺对着屏幕毫不留情地把手中的资料一甩，吴昊这个计划的确是天衣无缝，但却硬生生地把自己赔了进去！伊凡诺不认识那个叫泽宁的杀手，也不知道他和吴昊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就为这么一个人要让他损失一个心腹大将，伊凡诺怎么都不能接受。吴昊竟然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这个人的命，完全的不可理解。

“吴昊，你真的那么在乎？不惜这么做都要把他救回来？”伊凡诺不相信，不相信有人真能为了爱情放弃一切。

“我承诺过要保护他。”吴昊并没有被伊凡诺的气势压倒回答地自若。

“只是为了承诺吗？”伊凡诺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重复了一遍吴昊的话喃喃自语，承诺，是啊承诺。每一段关系都意味着义务和责任，每一段关系都离不开承诺。士兵承诺保卫，国王承诺安居，父母承诺抚育，婚姻便意味着承诺永远。在他和苏漓的关系中苏漓承诺了永久的信任和忠诚，而他又承诺了什么？他似乎没有给过苏漓任何承诺。

伊凡诺闭了闭眼睛，他知道自己不是不想给苏漓承诺，而是给不起。他不可能把苏漓放在第一位，抛弃一切去保护他。他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你放手去做吧，我会派苏漓去接应你的。放心，你的小奴隶不会有事的。”吴昊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既然吴昊给得起承诺，也守得住承诺，那么他们值得拥有幸福。

他和苏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教父昨晚去哪儿了？”趁伊凡诺在书房里和吴昊视频的当口，克里斯拖着苏漓问。苏漓和伊凡诺的关系虽没公开，却也没刻意遮掩，该知道都知道。几个元老虽然有牢骚，但在伊凡诺强势的作风下却也不敢多嘴。昨晚的事伊凡诺既然不愿意说，克斯里寻思着，苏漓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苏漓看着克里斯想了想说：“街口的那栋房子你查一下。”

苏漓到底是有些在意，那种旅馆完全不像是伊凡诺会呆的地方，伊凡诺就算想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也应该会挑一个更干净高雅的，不会挑这种既没安全性又没隐蔽性的旅馆。伊凡诺既然没说不准查，那他和克里斯就会用自己的方式了解。

听到这个答案克里斯便明白伊凡诺连苏漓都没有告诉，只好转身继续着手调查。毕竟就算伊凡诺只是失踪一下，他们也要做好完全的保障消除隐患。

苏漓也转身去技术组询问上午那个女人查得怎么样了，这一连串的事实在太奇怪。

技术组的人把一叠资料交到苏漓手上，苏漓翻着看了看眉头越皱越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要挑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伊凡诺的面前，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十九年前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凡诺把晚饭选在了一家意大利餐厅，餐厅轻松地氛围十分适合聊天。

“这是吴昊给我的计划。”伊凡诺递给苏漓一份文件，接着用叉子卷起了些许意面放入口中。

苏漓打开文件看了看，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这种计划就是在赌命！不，这计划一旦执行吴昊铁定会死。可他不想让吴昊死，他还记得那天他透过窗口看到的温馨美好的画面，吴昊和泽宁这样的恋人值得拥有幸福。

“教父，这个……”苏漓有些犹豫，他不确定伊凡诺给他看这份文件的目的。伊凡诺是在暗示些什么吗？

“你觉得吴昊怎么样？为了个奴隶一开始不惜拿家族利益作赌注，现在又这样，不要自己的命。”从伊凡诺平淡地说着，语气里苏漓听不出褒贬……

但这个问题却让苏漓不得不停下来思考。他知道家族一直是在伊凡诺心中最重的东西，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让伊凡诺为自己牺牲什么。可他在这么想的同时却也不认为为爱人牺牲一切是愚蠢的。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做出的选择便也不同。

“我觉得也许对吴昊来说有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东西，所以这是他做的选择。”苏漓放下文件看着伊凡诺的眼睛认真地说。

“是吗？”伊凡诺喝了口啤酒，“吴昊对家族是个人才，你去帮他一下不要让他死了。”

听到这话苏漓的眸子瞬间一亮，他不想让吴昊死，也知道只要伊凡诺愿意随时都能救下吴昊，他十分乐意帮这对苦命鸳鸯一把。

“我只是不想让家族生意受到损害，毕竟吴昊这样的人才也不好找。”

苏漓并没有问，伊凡诺却自顾自地解释起来，仿佛像在掩饰什么。

看到伊凡诺这样孩子气般的举动，苏漓不禁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他知道这是伊凡诺特有的变扭，既不愿意表露出多情，却又不是真正的冷漠。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是被吴昊感动到，却又要拿别的借口搪塞。

苏漓也明白伊凡诺只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举动，平日里的伊凡诺举止是绝对的得体不会有破绽，根本不会有这么拙劣的解释。苏漓感到很高兴，因为伊凡诺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但却是真的在对他慢慢敞开内心，像普通恋人一般。

六十一、十九年前

伏在高处的集装箱上苏漓看完了吴昊和洛昱丹的整个谈判，他不但看到了吴昊对泽宁的温柔，也看到了泽宁对吴昊的深情，看似胜券在握的洛昱丹在整个过程中的表现得则如小丑一般。

人类有一种东西叫感情，也有一种情绪叫作冲动，所有的冷酷都终会败在这两样武器之下。历史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这一点，这一次也会一样。

吴昊被洛昱丹压着走出仓库的时候，苏漓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吴昊身边的两人瞬间倒下，吴昊趁机脱出了包围圈。

好人是该值得有好报的，苏漓满意地收起枪，在吴昊的询问声中走了出去。

转达了伊凡诺的好意，不善言辞的苏漓突然想给眼前这对历经艰难的情侣一些祝福。他自己和伊凡诺的路走得也不算顺风顺水，所以他更希望那些历经风雨的恋人能过得幸福。

“祝你们幸福。”真诚地道完祝福，苏漓害羞似得转身就走。

中国到美国约十五个小时的飞机，苏漓坐头等舱，若途中不遇气流颠簸的话飞机上的休息足以让苏漓缓解相当的疲劳。

所以当苏漓一下飞机就收到伊凡诺的命令赶往一个酒店的时候他没有任何不快。

伊凡诺的简讯中只给了苏漓一个酒店房间的号码，至于那个房间里有什么，苏漓要怎么做统统都没提到。

苏漓一手摸在腰间的消音手枪上，一手去敲门，以防万一。

可门开的那一刹那，苏漓的全身戒备在一瞬间松了下来。他愣愣地对着门口的人，疑惑地叫了声：“教父？”

伊凡诺拿着红酒杯侧了侧身子，让苏漓先进来。

苏漓有些疑惑地走进这一间并不大的套房。这不是伊凡诺习惯住的总统套房，只是很普通的套房而已，虽说该有的都有也干净，却并不豪华。而此时伊凡诺也只是随意地穿着白衬衫，十分居家的感觉。

客厅中的茶几上有一瓶开过了的红酒，从瓶子上的标签看应该是玛哥酒庄93年的红酒，是伊凡诺不常喝的品种。

“坐。”伊凡诺一边招呼着苏漓，一边自己也慵懒地靠在了沙发上。褪去了平日里的伪装，此刻的伊凡诺只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优雅和淡然。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在伊凡诺手与酒杯组成的完美曲线中透着点点的孤独和那一丝丝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脆弱。这是伊凡诺从未显露于人前的样子。

“教父，怎么了？”今一切都显得有些不正常，苏漓忍不住开口询问。

“叫我伊凡诺。”苏漓一直不习惯直接叫伊凡诺的名字，伊凡诺除了刚开始也很少开口纠正，但今天却特意强调了一下。

“伊凡诺。”苏漓耸了耸肩，试图放松自己。可这样怪异的气氛却让他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把你叫来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我答应过给你一个解释。”伊凡诺说着又给自己加了点红酒，晃了晃酒杯，抿了一口，“现在在家族里的人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十九年前的事了。”

听到这儿，苏漓不由自主地朝伊凡诺的方向靠了靠，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十九年都没人提起的事，一个能让伊凡诺如此反常的事一定不简单。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一个爱尔兰黑帮闹事。”伊凡诺故意用了调侃的语气，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嘲人，“当时我爹动了他们进到美国的一批货，主要是想给他们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要做生意不是不可以，但好歹要和这里的主人知会一声。谁知道这批货并不普通，这里面有他们走私给国防部的军火。那批人急着把货要回去，在我爹还没来得急往回通知的时候就绑走了母亲。因为那时年幼的我身边保镖比较多，母亲身边的护卫则相对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