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却没回意大利。”既然伊凡诺提了，约瑟夫也就放开胆子说了下去。他一语道破伊凡诺的言行之间的矛盾。除了这种事任谁都会先离开美国，避过风头再说。伊凡诺现在却还在这里，这足以说明什么。

“我若回去了，只会更加落人口实。”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伊凡诺企图回避约瑟夫的问题。

约瑟夫还想再说什么，这时车却已听到了酒店门口。

从下车的一刻起便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应酬，两人都迅速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地下车进入酒店。

六十九、会议桌上的交锋

会场的气氛比往日低了几分，各自落座的众人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伊凡诺，好似在等待他的解释。

伊凡诺却不说话，就这么坐着，大方地接受着各种揣测的目光。他不能急，越急越会让别人觉得他慌乱。这种时候一旦示弱，那吉诺维斯家族日后便再也抬不起头。

伊凡诺的气定神闲让其他的人到一时摸不透虚实。一个水晶星杀手栽到了局子里说大很大，但说小也并非不可以。吉诺维斯家族家大业大，那么多年的根基也不至于这么一天就倒了。

一直等到萨缪尔落座会议才算正式开始。一向儒雅的萨缪尔这次并未多耽误时间，一上来便直接进入了正题，对伊凡诺问道：“伊凡诺，我想你有必要向大家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

“有几只不干净的虫子惹了点麻烦，仅此而已。”伊凡诺说得不咸不淡，好像真的没什么事一般。

他知道这种敷衍的说辞是糊弄不过去的，但他要说也得一步步来，不能让人觉得是他自己要送上去的。该端的必须得端着，即使是山穷水尽戏也得做足了。更何况他还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果不其然，伊凡诺的这种说辞立马引来了一些人的不满。劳伦斯·科隆博冷哼一声，带着些许挤兑说：“水晶星杀手都进到局子里了，还说没事。吉诺维斯家族的教父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拍虎啊。”

“我是年轻冲动了些，但总比那些暮色垂垂，遇到一点小事就如天塌下来了一般的人好。”伊凡诺神色不变，出口却是十层十的讥讽。若说此前他还有些顾忌不想与科隆博撕破脸，现在却是对方先越过了界，他也就不必再一味得忍让，“话又说回来，若不是科隆博家族的关照。现在又怎么会出这么一档子事，还劳烦大家多跑一趟。”

伊凡诺的这句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这可是明着指责科隆博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去了。

“你胡说什么？”科隆博脸色沈了下来，低声质问。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伊凡诺抬起头，两道目光冷冰冰地扫过去，就犹如两把刀，“若不是科隆博在其中牵线搭桥，我的近卫能反？”

这事能瞒一天，瞒不了两天，伊凡诺索性当众说了出来，也好占一个先机。

“伊凡诺这事关重大，你有证据吗？”帕特里克自然是站在伊凡诺这一边的，他听伊凡诺这么说便追问了一句，好让伊凡诺把话继续下去。

“当然。”伊凡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本子放到桌上，“劳伦斯，克里斯并不信任你。为了防止你到时候反咬一口，他把与你们每一次的接触都留了记录存档。这是在他房里找到的，你可以看看。这次要不是凯特这小妞莽撞坏事，让他逃得匆忙我还抓不到你这把柄。”

五人的会议桌虽不很小，却也不大。一本小本子顷刻之间便传到了劳伦斯·科隆博手里。他看着本子上的印记，虽是简练的符号密语，却也明明白白表明了科隆博窜通FBI要扳倒吉诺维斯家族无疑。

但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劳伦斯并不慌乱。他推开本子，冷哼一声，一脸地不屑：“伊凡诺这样的证据你要多少我就可以给你多少，仅凭这个你就想定我的罪？”

“劳伦斯，你要在这里玩法庭游戏，讨论证据的可靠性？在这里的没人是警察，也不需要审判。这里无非是大家把该拿的该说的放到台面上，一起讨论个对错。虽然你我向来不慕，但我还没有闲情在这个苏漓刚刚被抓进去的当口来伪造陷害你的证据。”

伊凡诺的这句话直接封死了劳伦斯所有的退路。谁都不相信伊凡诺在这种刚刚事发，手忙脚乱的时候会去陷害劳伦斯，这种事要做也应该等局势稳定了后定下心慢慢做。

可大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卢凯塞和吉诺维斯、波纳诺和科隆博的联盟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打破。他们要争取的无非是甘比诺家族的认可。

萨缪尔永远是绅士的，再严重的话到了他口里也没了火药味。他在众人争论地激烈的时候开口：“既然这件事存疑，我想科隆博家族应该放开姿态打消吉诺维斯的疑虑。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事情扩大。”

不管塞缪尔而心里到底如何想，光是这语气就已经偏向了伊凡诺三分。伊凡诺满意地收住话头不再追击，毕竟科隆博有了这层顾虑为了避嫌，也不会趁乱打压吉诺维斯家的势力了。怎么说都是少了个隐患。

七十、取证

完全不避忌别人的目光，会议结束后约瑟夫并没有登上自己家族的车，而是又坐到了伊凡诺的车上。

伊凡诺看着坐上来的约瑟夫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直接示意司机开车。

“会议怎么样？”车还没滑出酒店的停车场，约瑟夫就急着开口。他现在还没坐上教父的位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虽然他的言行也会影响到自己的家族，可是在情感表露上却比伊凡诺自由得多。他现在关心伊凡诺这个朋友，便也顾不得做样子了。

“给了科隆博一个下马威，他们估计会消停一阵。”伊凡诺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倦，他把头靠在身后的靠垫上闭着眼睛回答。

“那波纳诺呢？”与伊凡诺的疲倦相反，约瑟夫显得十分精神。

“科隆博鼓动克里斯造反，这种事波纳诺不会想帮科隆博挡的。”伊凡诺睁开眼看着约瑟夫，他有些时候没睡了，眼里已经出现了血丝。

“不会吧。”约瑟夫十分惊讶，五大家族虽然争斗可却从来有条公认的界限。科隆博这么做显然是越界了。

“我现在没空去诬赖他。”伊凡诺低低应了一声，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你一会儿还是先回去吧，现在你也帮不了什么。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往这边靠你父亲会不高兴的。”

约瑟夫想了想，伊凡诺这么说也没错。他到底是外人，很多事都不方便插手。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随时让我知道。”留下这么一句话，约瑟夫在半路下车，另打了一部的士离开。

看着约瑟夫下车，伊凡诺揉了揉眉，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在这种时候，他还总有那么一个朋友在身边。

家里已经来了FBI，说是要到苏漓的房间取证。伊凡诺穿过大厅的时候看到斯汀娜正在与为首的警官周旋，把搜查令上的每一个字那拎出来检讨，给警方的搜证制造层层壁垒。

伊凡诺并不想搭理大厅里的烦乱，他径直穿过了大厅往楼上走去，却不想被为首的警官拦了下来。

为首的FBI是个三十出头的男性，他对着伊凡诺语气沉稳态度得体，一看就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吉诺维斯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搜查更多的地方，希望你配合。”

“如果没有搜查令的话恕难从命。”现在的伊凡诺懒得去伪装什么绅士风度，直接就没给那警官好脸色。

“那好，吉诺维斯先生你作为这次案件的主要参考人，我们希望你这段时间不要离开纽约。”

男警官也不纠缠，而是退一步提出了一个合理的要求。

“多谢警官提醒。”伊凡诺突然收敛了情绪，拿出应酬时专用的轻蔑笑容，对着那男警说，“我要是想走，你现在就不会再这里看见我。还有，以后有什么事请和我的律师联系，我没那么多空陪你们玩儿游戏。”

伊凡诺说罢便再也不看那个警官一眼，径直走上了楼。

“迪诺警官，请不要骚扰我的客户。”斯汀娜走过来，带着男人也没有的强势说，“还有，你的搜查小组现在已经完成取证了。现在请带着你的人离开私人住宅。”

“我知道了。”一点都没露出对律师的厌恶，迪诺着集齐了自己的人离开了伊凡诺的别墅。

FBI的总部在华盛顿，他们来纽约办案也只能暂驻纽约警署。这也是为什么凯特会知道FBI调查内情的原因。

回到警局，迪诺又去见了苏漓一面。企图说服苏漓出来指证伊凡诺。伊凡诺在外面他动不了，可苏漓却是在他的控制之下。

“你不可能一直沉默下去。你也知道我们可以在法庭抓不到证据的情况下对你作很多事。一边是你的自由，一边是监狱暴乱及最高死刑的审判，要选哪一边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这里不是审讯室，只是一般关押囚犯的地方，所以除了走廊入口处的一个摄像头外并无其他监视设备。只要有一点经验的人都能躲到死角，做一些不该干的事。比方说，对囚犯失暴。

迪诺没有得到苏漓的回应也不惊讶，他已经习惯了苏漓的沉默，也铭铭中预感到苏漓将会是他遇到过的最难撬开口的犯人。

“今天我去了你房间搜证，伊凡诺明显早我们一步将那里整理过了。不过，你觉得他这是关心你，还是想为自己脱罪？”迪诺不放弃每一次挑拨苏漓和伊凡诺关系的机会。

“你见到他了？”一直沉默的苏漓，突然开了口。

没想到苏漓会在这时候开口，迪诺愣了一下，随即把话接了下去。不管与案情有没有关系，能让苏漓开口总是一件好事：“是啊，他似乎火气不小。但并没有警告我们要善待你什么的，只一味地说交给律师处理，好像并不怎么关心。”

听到这句话，苏漓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听迪诺后面的絮絮叨叨。

伊凡诺没有离开美国回意大利，这么做实在太危险了。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中却有一丝甜蜜？一丝不应该有的甜蜜。

他知道伊凡诺留下来是为了他。

七十一、悲哀

树大招风，吉诺维斯家出事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业界。平日里结下仇的对手也开始蠢蠢欲动，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已然有了动作。

“问我新泽西的那批货接不接，接，当然要接。误了交易你负责吗？”伊凡诺对着电话里冷笑了一声，骇人的阴气便传到正拿着电话的外围老板耳朵里，吓得那老板不禁哆嗦了一下。

“可是，教父，现在正在风头上，是不是应该避一避。”他并不想违背伊凡诺，但也确实没有这个勇气顶风作案。

“做事小心点，带几个得力的，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后天的交易完成不了你知道下场。”伊凡诺甩下这句话也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吉诺维斯的生意遍布美国七个州，难道要他为了一次警方调查把生意全停了？怎么可能。

他是收敛了一些和泄露出去的账目有关的生意，可这么大个家族要运营，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该跑的单还是要跑，该接的生意还是得解，要不他拿什么养活那么多人？

“找一个在大西洋城那边的杀手，把布鲁克林给我做了。做得高调一点，提醒一下其他人背叛家族是什么下场。”

伊凡诺以铁腕的手段快速正压了各地的小骚动，直接灭了一些人临阵逃脱或者趁虚而入的念头。

但这只不过是开始，能在这个阶段有动作的都不过是些小鱼小虾，就是仍由他们闹大也动摇不了根基。真正难对付的角色现在应该还在观察局势，等待出手的时机。伊凡诺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他要赶在那些人出手之前把事情了结了。

“教父。”斯汀娜敲了敲门，在得到伊凡诺的回应后走了进来。她也有两日没睡了，可除了脸上稍稍露出的倦容之外，整个人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端庄。作为专业人士，斯汀那不会允许自己露出一点不应有的姿态

“教父，我把警方获得的证据汇总了一下，认为现在的情形不容乐观。泄露出去的账目虽然只是一部分而且做过了修改，但法庭依然会相信这份证据，并冻结我们这部分的生意。一些中层人员也会牵涉到。同时，以前所有涉及到苏漓的案子会被彻查，至于会查出些什么现在还不知道。只希望他以前的事处理的可以够干净。最后，不排除FBI借由这条线索查我们的其他生意。”

果然是能力过人的女律师，话说得简单易懂，调理分明。而且从逮捕令的正式签发到现在也不过一天一夜，处理事情的效率不可谓不高。

伊凡诺听着斯汀娜的报告，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他努力压抑着心底涌出的那一丝烦躁，强迫自己镇定，强迫自己不要让感性参与决断，他现在要关注的家族而不是苏漓。

“家族的事物优先，你先把这里的事处理好了再去见苏漓。苏漓绝不会在有律师之前对警方开口，这点你可以放心。苏漓执行过的所有任务档案里都有记载，你看着处理。可以让拉里协助你。等处理完了你先休息一下再去警局。”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伊凡诺挥了挥手示意斯汀娜退下。

在一个人的书房里，伊凡诺长叹了一口气靠到椅背上。他知道他是故意让自己这么忙的，因为他一停下来就会想到苏漓。

他不知道克里斯为什么要修改账目陷害苏漓，也不知道克里斯因为什么而背叛，可他却知道他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救不出苏漓。

他必须以家族为重。

要救苏漓就必须证明FBI手上的那本帐是假的，但若真的账目不出现，又怎么证明那本是假的？可他又绝不能把真实的账目交给FBI。弃单保帅是他不得不做的选择。

可他不想这么做。他不想让苏漓死在监狱暴动里，更不想苏漓让站上审判席被千夫所指。苏漓应该是他的，应该是站在他身边抱在他怀里的存在。

心里有一个地方在隐隐作痛，这是他自从失去母亲后再也没有过的感觉。在漫长的岁月中他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想要小心翼翼地去呵护，可如今却……

是不是因为他手上杀气太重才注定得不到团圆？

伊凡诺随手拿起一张文件捏成团，愤恨地丢了出去。他知道自己不该那么烦躁，可他控制不了。心中无解挣扎让他静不下来。

他是教父，他可以在顷刻间决定一群人的生死，全世界的黑道中无一人敢对他轻慢。在谈判桌上他从来都是运筹帷幄，言语间便是几百上亿的大单。可这样的他却依然保护不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只能眼看着他的爱人一步一步沦陷，这是身为一个男人最大的悲哀。

七十二、威廉的质问

“苏漓到底怎么回事？”约瑟夫刚下车就被威廉堵在了家门口。后者一脸急切地看着他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来。

“被警方拉去询问一下而已，能有什么大事。”约瑟夫随口敷衍着，并不怎么认真。

在那日经苏漓提点后，威廉也察觉到了那双总是跟着自己眼睛。威廉是天真，但并不傻。当他只注视着苏漓的时候自然看不到其他，但他一旦挣脱出来却也不难发现有人属意于他。

约瑟夫却感到有些奇怪，这个威廉不去找伊凡诺来找自己是怎么回事？还问的那么理所当然。他记得自从那一次的牌局之后他很小心地避开了所有与威廉的直接接触。

“逮捕令都下了，你还骗我说没事！”听到约瑟夫如此敷衍，威廉的怒气更盛。他不是道上的人，接到消息已经算晚的了。现在距苏漓逮捕已经有5天，如果只是随便问问怎么可能托那么久？

“你那么关心他，怎么不自己去警局申请探视？”约瑟夫看威廉不依不饶，索性便靠在车上，抽出烟点了起来，“又或者去问一下你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