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威廉就是这样，虽然不笨却还不足以应付像约瑟夫这种应酬场上混久了的老手，被约瑟夫两句话就弄得无言以对了。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去警局，又或者问他父亲或马缇娜。但他怕贸然去警局会给苏漓添乱，毕竟在那种到处都是监控的地方他一个不小心说错什么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而父亲向不赞成他和吉诺维斯来往，就更不会告诉他详情。马缇娜虽然会帮他打听，但他却不想再利用马缇娜的感情了。去找伊凡诺的话估计会直接被踢出来吧。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来问约瑟夫。他知道约瑟夫喜欢他，虽然没有挑破，但应该也不至于对他冷言冷语。

约瑟夫看着威廉窘迫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下。以他的经验自然早就看出了威廉的心思，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威廉怎么会突然开窍的，莫非有高人指点？

虽不愿与威廉交往，但约瑟夫到底不忍让威廉失望而归，他抖了抖烟灰悠悠开口：“现阶段是没什么事，警方还在调查，也没有送检。你干着急也没用，先回去，有事我会再通知你的。”

威廉看着约瑟夫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和这群人接触久了他便也明白这群人个个都是人精，嘴上说的可以和心理想的没有半点关系，他不确定约瑟夫现在是不是在骗他。

看出了威廉的犹豫，约瑟夫立马摆出了一个哄过万千情人的笑容担保说：“真的，我不骗你。你先回去，我会把消息通知你的。”

威廉不出所料在约瑟夫的笑容中败下阵来，琢磨着自己再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能做的也只有回去等消息，便点了点头坐上自己的车离开了。

约瑟夫看着威廉离开，把烟往旁边一丢，晃荡着走进了自己的家门。一进门就看见了自家老头子正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等着他。

与伊凡诺的沉稳不同，约瑟夫从就小放荡不羁，自然也闯了不少祸。于是他和他父亲之间便有一种很微妙的关系，他叫他父亲老头子，戏虐中带着点玩笑，却又并非是不尊敬。

“你最近不要再往吉诺维斯那里跑了。”

父亲低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约瑟夫不禁皱了皱眉。父亲会这么明确地给他下禁足令说明是出了什么大事。吉诺维斯与卢凯塞世代交好，父亲绝不会为了一次不算灭顶的危机和吉诺维斯画出界限。

看着一脸严肃的父亲，约瑟夫不禁出口询问：“怎么回事？”

“这次的事不是一个人反，而是几大势力联手要铲除吉诺维斯。伊凡诺也许能撑过去，也许不能。总之在形势明朗之前你们不要再有太多往来。”

父亲的语速不快，沉稳中依稀带着一丝无奈。虽没有明说，约瑟夫也明白事情这样闹下去，也许会没完，到时候会牵连到卢凯塞也说不定。

约瑟夫站在那里半响没有回答。伊凡诺是他的兄弟，从情感上讲他不能在危机时刻弃兄弟于不顾。可他又从来都明白自己身后的是家族，他不能做一点儿有损于家族的事。他是如此，伊凡诺亦是如此。

他和伊凡诺虽然嘴上不说，却都已做好了为了家族举刀相向的准备。

“我明白了。”良久约瑟夫终于放弃似地答应了一声转身上楼，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七十三、黑幕

事情过去的越久也就有越多的黑幕浮现出来。现在这件事不但警察在查，伊凡诺当然也在查。可是不论伊凡诺查到哪里都会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暗中阻挠，让事情进行得不那么顺畅。

伊凡诺清楚地知道光靠警方的力量是绝对做不到如此程度的。

阻力越是大，伊凡诺便越是明白这次克里斯的反叛是有隐情的。伊凡诺不敢说自己看人百分之一百准确，但十几年日夜都跟在身边的人他要是还不了解，那这个教父他也不要做了。

克里斯的反叛应该是迫不得已，所以送到警方那里的账目才是修改过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撺掇克里斯反叛的背后势力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伊凡诺现在查不出背后到底有哪些人，但起码可以做出一点推测。波纳诺和科隆博一定有一家牵涉其中，那么这次行动的目的便不会是扳倒吉诺维斯，吉诺维斯一倒他们两家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那么他们觊觎的应该只是家族旗下的某一部分资产。能不惜搞那么大的动作来胁迫他让步的，一定是他很舍不得放手的东西。伊凡诺用手敲着桌子，心中已经渐渐有了答案。

吉诺维斯家族的生意在五大家族中分布最广，让人觊觎的东西也最多。可真要值得做到这个地步的也只有那一个地方：赌城──拉斯维加斯。

那里是名副其实的消金窟。每年上千万的人流量和没有尽头的欲望流窜在这个城市的每一角落。来这里的人们并不在意在指尖流动的金钱，他们关心的只是享受。

那里是钱真正好赚的地方，没有人不眼红。吉诺维斯家族因为来得早，多年来便一直把这一块的利润牢牢地撺在手里。虽有人眼红，但碍于吉诺维斯家的势力敢真正动手的倒也不多。就算有，也都一早被消灭在了萌芽里。

但这次的对手似乎是有备而来。

伊凡诺揉了揉蹙紧的眉毛，叹了口气。他分析出来原因又怎么样？想要谈判也要有人和他谈，对方摆明了是要把他逼到绝境再出价，好获取最大的利益。只要他查不出对手，就没有抢先一步的可能性。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克里斯，搞清楚是谁在和他作对。

希望克里斯不要已经被灭口了才好。

伊凡诺正这么想着，脑中突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猛得坐起来眼中闪烁着一丝兴奋。如果克里斯不是真心叛变的话，如果克里斯还没有死的话，也许他会在那里留下点什么。

伊凡诺现再出门十分招摇，后面跟着的尾巴是甩都甩不掉。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去酒吧晃了一圈，做出戒酒焦愁的样子，随后找了个应招女郎直接在酒吧楼上开了房。

在确定那个女郎身上没有任何监控器械后，伊凡诺甩出了一把钱把那女郎绑在了床上。

“麻烦你就这么呆一晚上，这点钱就算做补偿。明天来退房的人会救你的。”对于陌生人伊凡诺一向十分绅士。他一边说一边朝窗口看去，下面果然有人盯稍。

就这么穿着黑色西装沿着窗口的外延拾层而下。因为一开始故意绕远了几个房间，借着夜幕的掩饰倒也没人发现他。

伊凡诺轻笑了一声，稍稍屈腿落地。他并不觉得这个招数能瞒很久，但至少等对方发现的时候他一定已经不见了踪影。

避开摄像头，从小路步行了大约两个街区，伊凡诺拦下来一辆的士朝市外而去。

让的士停在了离目的地还有相当距离的地方，伊凡诺再一次步行。

他要去的地方的确是个荒僻的所在。那是小时候的一次袭击，在一片混乱中他被克里斯掩护着逃到这里。当时克里斯肩膀中了一枪，他的小腿也被蹭伤行动十分不便。手机和定位器早在混乱中丢失了，不清楚外面情况的他们便只能窝在一个废弃的车库里等待救援。

那时他们在车库里呆了三天，从第二天开始克里斯便因伤口感染而高烧不断。那段时间他们主仆逆转，伊凡诺照顾着克里斯直到家里的保镖找到他们。

伊凡诺那时还记得，高烧烧得神志不清的克里斯迷糊地说：“少爷，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我若叛了就是对不起在这里捡回的命。”

伊凡诺当时也只是笑笑，并没有放心上。成长过程中类似的事情太过频繁，他没有心力去一件件记清得楚。但他确实知道这里对克里斯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

若克里斯真的身不由己，那么一定会在这里给他留下一些线索。

伊凡诺踏进陈旧破碎的仓库，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人迹。他往前踏了一步，听到角落里有枪械上膛的声音。

顺着声响望去，一个黑影极快地闪出举枪对着他的脑门。

“怎么，想开枪？”伊凡诺依旧是轻轻松松地站着，他看清拿枪的人是克里斯便笃定他不会开枪。

“教父。”克里斯看到是他，整个人一下放松了下来，身子踉跄了一下，靠着墙就要滑倒，显然是疲倦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伊凡诺连忙跑过去扶住他问。

七十四、扑朔迷离

“教父，我……”克里斯显然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他身上的衣服十分脏乱，脸上也冒出了胡渣，让人感觉十分邋遢。他从出逃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待在这里也说不定。

连续五日都在这种环境下神经紧绷，难怪他会如此的疲倦。

“什么情况？”伊凡诺把克里斯扶到墙角坐着，随手点燃了一支雪茄。可以的话他也想让克里斯休息一下，但现在他没那个时间，他必须尽快搞清发生了什么。

“教父，我对不起你。但我……”克里斯看着伊凡诺试图解释什么，可却似乎没有底气把话说完。毕竟他的背叛是事实，就算是被逼无奈叛了就是叛了。

“不得已？”伊凡诺轻声反问了一句，语气里并没有嘲讽或讽刺，他只是用与平日里无二的语调说，“克里斯，我现在没兴趣听道歉，我想知道的只是事实。”

“是的，教父。如果你还肯相信我的话。”克里斯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缓缓叙述，“与我直接接触的虽然是科隆博，但背后的一定是波纳诺家族，他们想要在拉斯维加斯分一杯羹。”

伊凡诺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提问也不催促。

“我一开始假意与他们接触，希望能让他们把计划和盘托出，再来个将计就计。但之后才发现波纳诺也只不过是个小卒，真正的boss另有其人。”

“是谁？”伊凡诺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这个所谓的boss就是一直在阻挠他的人，也是他真正的对手。

“我不知道，但对方有只手遮天的势力是肯定的。在FBI、州议院乃至国会都有相当的影响力。他手上几乎有所有家族的犯罪证据，波纳诺肯为他办事也是因为这点。”克里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吐了口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继续说道，“教父，也许你是无所谓的。但对于我来说，保护你就是我的一切。所以当那个人说如果我和他合作，他便能保您周全的时候我便屈服了，答应了他的合作。交出账本的时候我因为不想让您受牵连，便做了些修改，虽然对不起苏漓，但当时我没有更好的选择。要嫁祸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并不容易，我只能选择还有点关系的苏漓。对于我来说，即使冒天下之大不为也不能让您出事。”

伊凡诺看着克里斯认真的神情突然有种无奈的感觉。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这样？第一次见到苏漓的时候也是，那时的苏漓也是一脸严肃地说“我只忠于你。”之后他不得不一遍遍向苏漓强调忠于他就必须先要忠于家族，他任何时候都会以家族为先。现在连克里斯都是这样……

“克里斯，你跟了我也不少年了，怎么不明白。”伊凡诺的话里颇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叹。

“教父，我明白的。”克里斯低声道，“我知道你情愿自己有事，也不会让家族受损。可是教父，你做得到，我做不到。在我看来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为什么要逃，既然都决定坦白了，为什么不事发后直接找我说清楚。”伊凡诺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先不纠结这个问题。别人对他的好意他无法改变，即使这种好意他并不想要。

“我不能让那个人知道我要把真相告诉你，只能先做个样子，装作叛逃。我不敢乱走，怕被那个人的耳目看到，所以便一直躲在这里。我想教父你要是还相信我的话，就一定会找过来的。我想的果然没错。”

“你们是怎么接触的，把一切的细节都告诉我。”故意打断了克里斯的感叹，伊凡诺重新把对话带回了正题。他不怪克里斯，却也不会原谅他，所以他给不了克里斯要的回应。

当伊凡诺终于从车库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脚步比来得时候更加沉重。事情似乎明朗了一点，可不清楚的地方也变得更多。克里斯不是能随便被忽悠的人，所以能让克里斯忌惮成这样的势力一定不能小觑。

想到克里斯，伊凡诺的心里便有一种粘滞的感觉，向什么东西卡在了胸口，取不出，又化不开。

克里斯要是真的叛了也倒罢了，他狠狠心，只当自己眼瞎了这么多年。可偏偏是这种理由……

这种想恨却又恨不起来的感觉实在太让人烦躁。

又点了一根雪茄，伊凡诺步行了两个街区，打了的士朝城市的另一面而去。克里斯的使命算是完成了，可他却还有一推人要对付。

七十五、监狱里的日子

监狱里的日子并不好过，美国法律虽然可以保证犯人不会被以任何形式逼供，却不能保证在囚室里的猫腻。

故意把苏漓和一群问题囚犯关在一起，狱警悄悄授意几个已经是老字号的犯人，只要让这个新来的过得不舒坦，那以后就有他们的好处。

苏漓当然不是好惹的人，可他却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绷紧着神经，提防小人的暗算。他还必须留出相当的精力来应付警方的审讯。虽然苏漓在第一天就给了同区域的人相当的下马威，告诉他们他不是好惹的，可总有那么些不自量力的人，觉得苏漓每天被那些探员们折磨那么久，回来的时候必然没有精力能把事事应付周全，便总想着怎么找到可乘之机做弄苏漓讨好狱警。

即使这些小鱼小虾苏漓还没放在心上，但不断累积的疲劳却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力。探员们每天最大限度的审讯，回来后还不得休息，饶是精神力和体力都上佳的苏漓也渐渐扛不住了。

他明显得憔悴下来，眼眶下有浓重的黑眼圈，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斯汀娜看着这样的苏漓，眼神里也不禁流露出一丝不忍。她很明白警方的手段，也知道要在那样环境下顶住压力，拒绝和警方的合作是多么得困难。

“苏漓，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教父已经尽可能地运作了，但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最坏的情况，我们不得不放弃你。”律师和当事人的谈话法律上是不可以被监听的，所以斯汀那很放心地直接说了出来。

“没关系，你们不用管我。只要保护好教父就好。”苏漓很累，任何的思考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他并不关心等着自己的是怎样的命运，在这样的事态中他只希望伊凡诺能平安。

“教父，还是很忙吗？”犹豫着问出这句话，苏漓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期望。

事情完全爆发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伊凡诺了。

知道事情败露的凯特当天就催促着检察官签发逮捕令。他第二天就被正式逮捕了，直接转移给了FBI。之后便是不间断的审讯和威胁，一切外界的情况他都是通过斯汀娜知道的。

他知道伊凡诺忙，这么大的事，伊凡诺一定有很多事要处理，有很多人要对付。他也知道现在的他并不适合与伊凡诺见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就等着伊凡诺做逾矩的事好让他们有把柄可抓。

他知道，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越是疲倦的时候，越是无助的时候他就越是想。他想念伊凡诺的笑、伊凡诺的唇、伊凡诺的体温，他想念伊凡诺抚摸他时的触感，他想念伊凡诺叫他时的声音……

伊凡诺对于他来说就如一种毒，一旦上瘾便再也戒不掉。干涩苦闷的牢狱之中他只能靠回忆来满足身体的饥渴，灵魂的干涩。可是不够，怎么都不够。再美好的回忆也比不上真真实实的热度。他渴望能见伊凡诺一面。

“事情堆积如山，教父每天能休息的时间也很少。而且现在你们也不适合见面。”斯汀娜想了一下回答，语气里有一丝无奈。她知道苏漓和伊凡诺的关系。作为女人的她明白他们这样的感情是多么得难得，多么得不易，她也希望他们可以幸福地在一起。可作为律师的她却更清楚地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