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中国，却不想回到李家，这里不是他的归属。

李约书毫不恋栈的转身离开，身後的怒骂也好，沉默也好，都不关他的事。他才刚发动引擎，叶一贯提了个袋子追出来，李约书不自觉放慢车速，叶一贯才气喘吁吁赶上，弯腰坐进副驾驶座。

「走吧，我打包了。」叶一贯抹去额角的汗珠，笑着晃晃半透明的塑胶袋。

李约书耸耸肩，将油门一踩到底，铁雪龙ZERO立刻像飞箭一样射出。

「一贯，我不是讨厌叶姨。」李约书认为自己没必要解释什麽，但他还是解释了。

「亲爱的，我了解。」叶一贯微笑的回道，似乎一点也没被刚才发生的冲突所影响。

为了平复心情转换气氛，李约书打开车上广播，几个广告之後，熟悉的旋律流泻而出，童声与低磁的男音轻柔的彼此衬应着。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11月20日，世界儿童日联合公益活动，届时手机直拨XXXXXXXXXX下载铃声，所得将全数用来帮助贫困弱势儿童，关心儿童，由你我做起。」

「现在才9月，打广告会不会太早了。」藉着个由头，李约书取笑叶一贯。

「广告商赞助的，听说时段卖不到好价钱，乾脆就顺水人情送给扶助中心，从9月到12月，只要打开广播亲爱的你就随时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广告用的是练习时的录音，所以不是很完美，不少小朋友都走调，但就是要这个天真自然的效果，正式下载的铃声会再重新录过。

「看来到时候我若不下载一贯少爷金口开唱的铃声，回到家就没饭吃了。」

「这是当然。」叶一贯一点也不掩饰他的威胁。

在李家大院的不自在已经一扫而空，两人边斗嘴边聊天谈笑，回了重天社区，两人分食着烤牛肉和南瓜浓汤，叶一贯还拿出了自酿的葡萄酒，极有情调的好好喝了几杯，这个周末虽然开头有些不尽如人意，但结尾还算不错。

又过了几天，李约书正对追查M的行动有点头绪的时候，上班时意外喜迎了一位老朋友。

「大卫！」李约书重重的抱了一下对方，这一年都是在网上联系，多久没看见真人了！

「你来了也不说一下，我可以去接你啊。」谭烈嘴上嘀咕，脸上却满是笑意。

「学院里的同事本来要到阳京大学担任为期三个月的客座教授，但临时出了一点状况，所以我就自告奋勇接替他来了。」这名英伦绅士光站在那里就得到不少来自四面八方的瞩目，他那头亮灿灿的金发在东方社会实在太显眼了。

「这麽简单？」李约书笑着反问。

大卫摊手。「还有就是就近看顾你的心理状态，我的朋友，虽然你的情况越来越好，似乎快可以脱离我的魔爪了。」

「就这麽简单？」这回反问的是一脸贱样的谭烈，都认识多久了，还装！

「好吧，我对你们正在追查的人有点兴趣，我想认真花上三个月，抓住他是绰绰有馀了。」大卫笑着交底，换来谭烈往背上重重一拍。「这才对嘛！老哥儿，整天窝在学校里会跟社会脱节的，你的本领去教那些屁股撅倒天上去的臭小鬼真是浪费了！」

「小烈，你口中的大蒜味熏到我了。」英伦绅士很礼貌的提醒，并同时退了一步，跟很不礼貌的吃货保持距离。

「哎呦，这证明你不是吸血鬼啊！」

「………」

「六面兽的冷幽默。」小清表示很丢人。

「不管怎样，阵容总算是齐了。」这就是在ICPO连续侦破无数大案，瓦解许许多多跨国犯罪组织的幽灵小组成员，他们之间的合作与默契，总是能发挥1+1大於10的效果。

「最新的情况如何。」大卫拿起手杖，找了个位置坐下。

谭烈比较急性子的立刻说明了那些没人动的地盘，DoubleQ、陈华和乔继云之间的关联，後问：「大卫，你说乔二就是M的机率有多高？」

「只能说他目前是第一嫌疑人，比起这个，我更好奇M的目的到底是什麽。」自从李约书提起这号人物，他就留意了起来，一名悠游於地下世界的神秘男人。

「毫无疑问，M有很多钱，他掌控了巨额的赌盘，M也有武力，找不到的DoubleQ很有可能落入他囊中，他还有忠诚手下，代理他管理众多产业和地盘，用了这麽多心思获取一切并隐藏自己，难道没有任何目的？」

「也许他想颠覆国家？」小不点的不负责任发言。

「喜欢美食的人，你可以在五星级餐厅找到他，喜欢女色的人，可以在酒店找到他，喜欢豪华生活的人，就查查码头的金色游艇和机场的私人飞机，至於M，我们该从哪里找到他呢？」大卫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控制欲强的男人，就找他不可能放手的地方。」李约书朗声说道。

「然後设下陷阱！」大卫默契十足接下後来的话，与李约书相视一笑。

为了什麽，逮着他问问不就知道了。

33.

开阳是泱泱中华第一大城，政治与经济的绝对中心，若说有什麽地方是黑道势力必争之地，无疑就是港口！偷渡走私跑路都少不了对港口的控制！而开阳有两个港口，日升港和月升港分据在海岸线南北，是开阳的经济大动脉，再北一些还有一个可停驻航空母舰的军港。

谭烈本来还在抱怨难不成又要来个全线大清查，逐一盯梢，人手不够啊等等云云的，但李约书表示没那个必要。

「再正式开始讨论之前，我想有必要做一些布置。」李约书笑着和其他三人光明正大的翘班走出办公室，买了吃食和啤酒一起回到重天社区，一开门，李约书和叶一贯彼此都吓了一跳。

「一贯你怎麽在？」不是上课时间？

「亲爱的你怎麽回来了？」不是上班时间？

叶一贯先把人都请了进来，客厅地上堆了四五个纸箱，枪支散落一地，两名一脸青春痘穿着制服的学生正在整理。

谭烈见状吹了一声口哨，用脚挑起一把M38掂在手上，开玩笑的说：「一贯兄你副业搞军火买卖啊！」

「是啊！这个周末要去打仗呢！」叶一贯幽默的回道。

学生之一兴奋的说：「叶老师星期六要带我们去『战争领域』校外教学！」

「欧，玩生存游戏的地方吗，我在里昂时有空也会去。」谭烈有模有样的举起M38，突然卧倒翻滚，同时做出射击的姿势，两名学生瞪大了眼，发出崇拜的赞叹。

「老烈你别把人家的东西玩坏了。」

纸箱外印着道具租赁公司的LOGO，『战争领域』是开阳很有名的生存游戏场地，但现场租装备的费用很高，很多人都会事先跟其他业者租好装备带过去，结束後再返还，虽然麻烦，但胜在省钱。

「哪那麽容易玩坏。」谭烈正玩的不亦乐乎，话还没说玩，那支M38的瞄准器就掉了下来！

「………」谭烈尴尬的站起身，拿着瞄准器的残尸放哪也不是。

「别在意，我们租的装备比较便宜。」叶一贯善体人意的说道，但架势明显的将谭烈和其他装备隔了开来。

「很荣幸见到你，叶先生，谢谢你对约书的照顾。」大卫将手杖换到另一边，笑着很向叶一贯伸出手。

「哪里，怎麽称呼？」叶一贯把手上的灰尘拍乾净才与之交握。

他不认识对方，但对方认识他！M不动声色的意识到了这点。

「叫我大卫就可以了。」两人寒暄几句，李约书重新简短介绍了谭烈和小不点。

「你们要谈公事？我们可以移到後院去整理。」

「不必，我们在书房。」李约书的回答让两名学生偷偷松了口气，外面太阳这麽大，他们才不想出去。

「等等。」叶一贯从厨房只手端了个大托盘出来，上面有一大壶加了冰块的红茶，一杯牛奶、三个空玻璃杯和十来个看起来出炉不久的司康，旁边还有切片的新鲜柠檬。「拿进去吃，我就不招呼了。」

「一贯兄我真是爱死你了！」谭烈屁颠屁颠的连忙接过大托盘，司康浓郁的奶香馋得他迫不及待奔进书房。

「丢人。」小不点故作深沉的摇摇头，但立马跟在谭烈後面进去，牛奶，他的牛奶，看颜色就觉得是瑞士的！

「谢了，一贯。」因为有外人在，李约书只能口头和眼神上示意，叶一贯笑笑的摆手表示没什麽就把注意力放在学生身上。等一夥人都进书房後，李约书习惯性的落上锁，这栋房子之前被一名集团老板租用，书房经过特殊材质隔音处理，就算贴在门板上也无法窃听。

「他很不错，不是吗。」大卫意有所指的说道。

「是啊。」李约书这回承认的很爽快，但他不想在私事上太多着墨，给自己和大卫各倒了一杯冰红茶，塞了一嘴司康的谭烈表示他也要，李约书直接把茶壶扔过去。

「为什麽要换地方谈，组里有内鬼？」谭烈含糊不清的问道。

「有。」李约书往杯里挤了两瓣柠檬。「一定有。」

「这麽笃定？这些人的背景都过滤过了，没什麽问题。」谭烈塞了一嘴司康，含糊不清的说道。

「他们没跟黑道分子挂钩不代表没跟M挂钩，要抓住M，首先要端正心态，记住除了我们四人，其他的任何人，不管是同事或线民，家人或是朋友，都有可能是M的眼线，要相信这点，且深信不宜！」大卫替李约书把後话说出来。「我们的目标是善於隐匿的地下君王，只要稍有差池，我们就连他呼吸的空气都捕捉不到。」

李约书点点头，拉出活动白板开始说明：「我将抓住M的行动命名为『猎鹿行动』，行动代号：HD。」

在盯着的21个雷打不动的地盘里，有三处在港口附近，李约书彻夜清查了这三个地方发生过的案件，发现一宗可疑的旧案，这是4年前的杀人案，被害者是叫王魁的地产商，此人早年就因炒作港口周边的地皮而发迹，後来进一步投资，在日升港和月升港都拥有不少仓库和地产。

4年前的9月19日，王魁跟朋友在饭店吃下午茶，突然闯进一名黑衣男子，迅速将其射杀，手法俐落，显然是职业杀手，警方在3天後逮捕了一名帮派杀手就此结案。

那些特殊地盘发生的案件本来就不多，这件案子引起李约书注意的原因是凶手的照片，李约书太清楚职业杀手身上的气息了，那种冷酷和血腥的味道是抹也抹不去，伪装也伪装不来的。警方逮捕的所谓帮派杀手横看竖看都只是个瘪三，明显是顶罪羔羊。

再查下去，有趣的事情一一浮现。

原来王魁一直将月升港南岸的一排仓库作为入夥的投资和日本帮派合作走私毒品，明面上进口日本食品掩护，私下则运进了数量庞大的海洛因，很多年来一直合作愉快，但王魁年纪大了想结束这桩黑买卖，双方就拆夥後买仓库的价金谈不拢，日本人派人干掉了王魁。

这就是杀人案的内幕了吗，不，不是，李约书在准备阖上卷宗前，突然福至心灵的顺手查了一下那排仓库目前的所有权人，结果出人意外！

仓库所有人登记是高氏地产，据了解，高氏地产完全没有帮派背景，也跟道上没任何牵扯，它是合法的透过法院的拍卖程式取得了所有权，并向市府申请变更地目成功，将位於港口边缘的仓库改造成高级海景别墅。

「原本仓库的位置是绝佳的走私地点，建筑隐蔽物多，附近的暗礁也使得海防队不会靠近，不仅日本帮派想要，其他帮派有机会也不会放过这麽一大块肥肉，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帮派得手，反而是一间没有背景的正经公司做了开发，这二年也都风平浪静，无人挑衅，谁有那麽大本事。」一口饮尽清凉的柠檬红茶，李约书重重放下杯子。

「M！」书房齐声响起短亮的声音。

34.

幽灵小组的成员一向行动派的代表，三天後的晚上，李约书和谭烈悄悄潜入了海景别墅社区，这天市内有火爆的大型巨星演唱会，军港也因领导视察正集结校阅，海防与警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加上潮汐和月色，正是偷鸡摸狗做些什麽的大好日子。

目标锁定在临岸最近的那几栋别墅以及小码头，李约书和谭烈猫在隐蔽处监视，一时似乎没什麽动静，一切如常，好似这本来就是个平凡的高级社区。

凌晨三点，家家户户都正熟睡，万籁俱寂。

「70%的人在凌晨三点正好是做梦的时候，眼球快速转动，就算失火也醒不来，在睡梦中被活活烧死就是这麽回事，有经验的小偷也知道凌晨三点是干活的最好时机。」大卫坐在面包车上，透过谭烈和李约书身上的日夜两用迷你摄影机，如临其境的看到二艘游艇缓缓靠近别墅专用的小码头，停靠後，下来了四个人开始卸货。

「小爷打赌是高纯度的海洛因。」小清入侵了别墅区的监视主机，58支监视器全方位的将对方的行踪掌握在手里。

他们一共卸下了12个木箱，全都搬进了海岸第一排最靠右的那间别墅。

「要上了吗？」谭烈跃跃欲试，才那麽几个人，根本不够看！

「再等等。」李约书眯着眼。

「李约书，再等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小清在耳麦里调侃道，卸完货的四人在码头抽烟，其中一人把烟蒂弹进海里就上船了。

李约书不知在想什麽，眼睁睁看着四个人都上了船，就在谭烈也想催两句的时候，船上居然又走下一个人，那人拎着一只手提箱，走了跟卸货地点反方向的路，而且动作非常的快。

「老烈！」

李约书一喊，不用多说什麽，两人迅速行动，悄悄摸在对方屁股後面，在对方上车时李约书迅雷不及掩耳的捂住对方的嘴，将其压制在地上，谭烈则火速搜身，扒走了对方除了衣服以外的所有物品，大卫的面包车30秒後到，门一开一关，现场已经没有了人的痕迹。

「快扫描，有追踪器代表找对人了。」大卫在前方提醒道，这人明明是位英伦绅士、大学教授，做起绑票接应的活却熟练无比，蓝眸闪烁着璀亮的火花，一看就知道骨子里藏着一缕不安分的灵魂，只是平时披着学者的皮。

小清特制的反监测装备早就放在一上车最醒目的位置了，那玩意外型就是个小丸子苍蝇拍，谭烈一扫，哔哔哔的声音猛响。

「手机、手表…鞋子！？哦！我们钓到大鱼罗！」谭烈取下手机的记忆卡，其他的东西全都丢进海里。

「还没完！」李约书用胶绳绑住对方後就一直在对方身上摸索，果然摸到了锁骨下方有一个小硬块，只有一片指甲大小，很容易忽略也很容易误认为那是心律调整器一类的医疗器材，李约书正想用小刀挖出它，那人却剧烈挣扎，惊恐的猛摇头。

李约书考虑了一下，拉下对方嘴里的布条，那人一恢复话语权就急切地说道：「不行，一动它就会破裂溢出剧毒！」

「交给小爷。」小清哼哼哼的靠过来，把一枚小丸子磁铁贴在小硬块上，在平板电脑上输入一大串的指令。

「行了。讯号被遮罩了，他们找不到的。」

「干的不错，小鬼！」谭烈笑呵呵的揉乱袁长清的头发。

「你们是谁！？」那人见自己一时没有生命危险，心思也活络了些，开始不住的打量李约书四人。

「我们要问你的问题可比你想问我们的多了多，所以在我们问你之前，你少废话！」李约书手刀起落，直接把对方打晕。

「到哪里？」

「SafeHouse。」自从知道特警局被渗透得很厉害後，这个安全屋是李约书特意私下准备的，除了他没人知道。

当晚，把人丢进SafeHouse由大卫看守後，其他人就各自回去了，翌日，李约书、谭烈、小清都在平时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警局没有人察觉到他们昨晚的行动，早上11点，有人吵着牛奶没了，李约书离开警局名为买牛奶，实则来到位於特警局不远的SafeHouse，安全屋的楼下是吵杂的中式自助餐店，人来人往很好掩护。

大卫并没有急着在对方清醒後进行讯问，留一点空白的时间会更容易动摇对方的心防，当然太久也不行，所以11点半李约书出现了，由他主审，大卫则在另一个房间里透过摄影机和耳麦观察。

「你好，我是李约书。」先是友好的递上开水，李约书坐在桌子对面，带着同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