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起，这里铜锣长鸣，篝火围圈，闻讯赶来的三帮九派之人就占了不小的地方，加上四槐城里的乡民，着实将这大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的。

午时三刻，终见后堂离走出几个人，有人认出，为首的就是天下盟二公子离寒清，身后跟着四五个年岁不一的男女，看上去也不陌生，可都是三帮离有头有脸的人物。

“各位，极乐门魔教令门人私设香堂，祸害乡邻，今日天下盟离寒清在此处决魔教之众，就是想给天下英雄、山野乡民一个警示，极乐门危害武林、居心不良，望诸位武林同道团结一致，剑祭之上借神兵共同铲除魔教”离寒水站在大殿台阶之上，对着四下大声喊道。

一时间铲除魔教的呼喊还真是气势不小。

“你说昨晚这人是怎么折腾的，让这么些人跟着他闹腾”轻旋站在院墙之上，对着身边的岳然开口。

“像是弄了个现身说法什么的，有被我们迫害的男男女女哭天抢地的指着老大、二当家骂的格外起劲，又有我们魔教门人当众承认受堂主令在此行事，做的挺像模像样的”身边岳然漠声道，跟着人家后面魔教长短的称呼自己顺口的很。

“真是分寨的人？”

“我哪里知道，门人这么多”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轻旋质疑道。

“看热闹”

岳然毫不迟疑的回答，这让轻旋很希望上面被绑着的，其中能有一个就是身边这分外欠教训的人。

“来人，行刑！”就听那边离寒清高声喊了一句，五名持刀大汉走上木台，眼看着就要杀人放血了，离寒清看着圈外墙上的蒙面人影，虽然不清楚是哪一个，但是极乐门人无疑，此时还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见要动手阻止的意思，难道是要等楚怀天亲自过来吗。

“不好意思，冬寒起迟了，还好没有错过好戏，正赶上最精彩的一段了”

听到声音离寒清即示意行刑停止，露出一点笑意，人群自然的分开，让出一条道路，看着人群之中漫步而来的人影，穿着上好的白绒缎子长袍，披着长风，足尖连一点尘土都看不到，精致道到一处衣角，干净白皙的脸上一副慵懒随意的表情，半敛眉目，打着哈欠往这边走来。

“在下极乐门白虎堂主欧阳风，见过诸位英雄看客了”欧阳风站到人群之前，对着盯着他看的人拱手一笑，他这句英雄看客的称呼，令许多人不敢平视他的目光，不少人第一次见这传言之中整个江湖人中最有钱的人，就算放到天下里也是仅次陇西赵家的极乐门白虎堂主，远望面上看不出他有任何喜怒。

“欧阳堂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离寒清远远拱手。

“好说，前后忙活了这么大半天，总得来捧个场不是”欧阳风眨眨眼，一副看不出深浅的表情。

此时，人群里有个四十左右的长衫男人走出来，居然是给欧阳风搬了张不错的椅子，欧阳风很随意的落座，搬椅子的站在他身后，一个字也没多说。

“那敢问欧阳堂主可是来给诸位英雄一个解释的？”

“解释什么？”

“欧阳堂主何必明知故问”

“我看那晚这里不是挺热闹的吗，怎么就抓了这么几个，其他人难不成被就地正法了？”欧阳风说这话时还是没有抬头看一眼木台之上的人，手上已多了杯热茶，甚至没人看到身后的人哪里变出来给他送上去的。

“有这几个就足以说明问题，不是吗？”

“离寒清贤侄，拜托你下次唱戏唱得高明一点可以吗，要不是跟那两个打赌输了，才没心情过来看你演这么恶心的戏码”

“你……”离寒清怒极，人群里议论开来。

“欧阳堂主难道就是过来逞口舌之利的吗？”

“难不成要和你天山九真派掌门慕容九英一样给自己弄个角色？”欧阳风还是没抬头，说话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这九真派掌门也曾出现在江湖排名榜里，只是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据说是练功走火入魔仙去了，不想现在又出现在人前，经欧阳风这么一说，上下赌都盯着这快没人样的女人看。

“今日不给大伙一个交代，就别想离开祠堂！”

“我看看，我当是谁说话这么大声，原来是青钱帮的军师诸葛雷，你青钱是想银子想疯了不成，给那点好处就不要脸的在这里大呼小叫，这些年在长江之上做的那些好事自己记着，等会最好多烧几柱香，保佑自己别被那些冤魂拖进长江里头去喂鱼虾”欧阳风不屑开口，一脸鄙夷的吐出茶水。

“欧阳堂主何必这般刻薄，难道现下极乐门所作的事就算光彩吗？”离寒清冷笑道。

“倒是忘了，你是说这些人是我极乐门的人吗？”欧阳风总算舍得往台上看了一眼。

“难道欧阳堂主不相信？”

“相信，离贤侄总不会费力再找几个手下扮这个角色的”欧阳风看着离寒清笑道，明明大不了多少，却是一口一个贤侄的叫着，离寒清脸都绿了，握着手里的剑双眼要喷出火来一般吓人。

“堂主，救我们！”此时台上的人开始叫唤，最靠近这边的大汉脸上一片死灰，双唇青紫的咬着牙，倒是一副凄惨样。

第45章：欧阳

“别叫得那么亲切，你是哪个分寨的？”

“属下们是……风寨弟子，属下……刘金”

“那你知道站在我身后的人是谁吗？”欧阳风抱着茶杯，看着台上大汉道。

“属下地位低微，不……认识”

“宇谦，自称风寨的弟子居然不认识你，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

此时，欧阳风身后的人躬身行礼后走上前，众人才见他手上抱着一本宽大的册子，没有任何表情的走近木台，然后从南到北的走了一圈，让台上五个人看清楚了他的脸。

“这位朋友，你确定不认识在下了？”被欧阳风叫做宇谦的人站到刘金近处问道。

“不认识……您是……”

“那好，在下是极乐门白虎堂直属六寨之首“风”寨副寨主宇谦，总坛职在二级执事，负责风寨日常事务，连接与极乐峰总坛通息，接转雀神传讯，通过本寨入门兄弟都会在在下这里登记在册，由在下报知地堂分寨，上传极乐峰统一过关考校，行仪式、习门规再择处落地，成为我极乐门人，通过风寨入门第一验，就是经过在下的问责，在下现在可以报出本寨加上五日前上报地堂的五位新人，共计六百八十一名门人的身家，却不知朋友你是何方神圣，何时有幸能有朋友你这样的门人？”

这一席话说完，所有人无语站立，台上五人有四个转身看向一边的离寒清，大多数的人还是被极乐门如此严密的组织震慑了，也明白了七七八八，没有人再说话，全都看着那边的天下盟来人。

“宇谦，那边那个是谁？”

“不是本寨的人，肩上有朱雀堂徽，应该是“鸿”寨的人”

“你叫什么？”欧阳对着最远边上的人开口，这女人就爱与众不同，入她堂下无论男女都要在左肩纹上她的堂徽，估计是她那一堂人数最少的原因之一了。

“属下朱雀堂下鸿寨左执事马英，总坛暂无职权”说话的人始终低着头，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像欧阳风求救的人。

“怎会被擒的？”欧阳平静道。

“属下回四槐探亲，见此处异动，查看之时失手被擒”

“那你适才为何不像我表明身份，向我求助？”

“属下无脸面对堂主及门里兄弟”

“你就是那个指证本门的极乐门人了”

“是，属下愧对极乐门……”此时马英转向这边，对着欧阳风不停叩首，始终未曾抬头示人。

“抬起头来”

“属下……”

“我让你抬起头来！”欧阳风站起来大声一说，马英闻声抬头，众人才见此人却是一年轻人，看上去温和友善，咬着嘴唇不曾漏出一句呻吟，冲着血丝目光看着欧阳风，满满的都是愧疚。

“我极乐门人行得正、坐得直，光明磊落，跟着两主走马天下、快意恩仇，食人心、吸纯阳，如此卑鄙龌龊之事也敢拿上高台说的有模有样，离寒清我真佩服你能想了，楚怀天、莫羽是什么样的人你连一个字都不配说，现在的情况有眼睛的自己看，我不管你拿什么来要挟马英就范，我只是要告诉你，我极乐门兄弟的亲人就是我极乐两主、六堂主的亲人，你敢碰一下，就别怪我欧阳没有提醒你”欧阳风看着离寒清严肃道，说这番话时才算是认真有力，言语里透出不可触碰的威严与傲气。

“欧阳堂主大可以说我威胁、利诱，说的天花乱坠，还是不能证明此事与极乐门无关，现下你要如何交代？”离寒清不以为意道。

“离寒清，你就是要惹老子发火动手，再来个伸张正义，就地杀了死无对证是吧”欧阳风又坐回椅子上了，回复之前的慵懒，带着冷笑。

“难道欧阳堂主要阻止行刑？”

“你认为老子今天是来做什么的？看你耍猴啊？”

“好，那你就试试看！”

“老子马上就试给你看，今天赶来这里跟我欧阳风有仇还是跟极乐门有怨的一起站出来，结个队什么的一起上，我欧阳风今日不动门人、不传近卫、不用两寨，走的出去就把人带走，随后会查清楚给天下一个交代，走不出就当我六堂主御下不严给极乐门抹黑，陪着这不中用的门人一并去了，省的丢人”

欧阳风说完解开长风丢到椅子上，起身走到一边空地，袍角飞舞长身而立，令看着的人感受到了那份来自极乐门给他的傲气，吞吐日月一般大气从容，一时间还没人敢靠近，纷纷争先恐后的挤上前准备看热闹，这极乐白虎堂主数年之后首次要在人前出手，还是一人独挑三帮来人，怕死不怕死的都想看个究竟。

宇谦真就站在原地没有动，任何防御动作也没有的看着。

那边的轻旋二人看着皱眉。

“这不会要来真的吧？”轻旋不解道。

“好像是的”

“谁出的馊主意”

“不知道，听来的说法是，今天来人里面有几个是早年跟欧阳堂主结过梁子的，现在的来头还不小，他想借机解决干净，才一进城就下令两寨撤防，门人按兵，今天单枪匹马就带了个说话的，连秦少春那小子都丢了，估计是要动真格的了”岳然觉着这事有点不靠谱，自然不是怀疑欧阳的功力，只是看上去欧阳的想法绝不是打打就算了的。

轻旋觉得，欧阳这次连近卫秦少春都没让跟来，这四下也真让人清干净了，绝不是什么好兆头，看上去这是要给极乐门立威，震慑武林，施压天下盟让离寒清不敢杀人，但按照欧阳的一贯作风绝不会有兴致像今天这么折腾，出手不过三两下就会达到效果，这看上去淡漠七情却又是最重情的人，今天到底要做什么。

“这情况感觉不好，你盯着，我回去告诉公子”轻旋说完就要转身。

“欧阳还严令不准惊动门主、二当家，发的是堂主令，按规矩，知道的人没有他的同意，不得有任何行动的，这不属于我们的职权范围，没有特许，我们无权干预他的此次行动”岳然拉住轻旋认真开口，每次关系规矩，他就会非常认真。

“你也感觉到了，这次涉及欧阳堂主安危，现在我想四春客栈那边绝对没什么好事发生，之前转了一圈就觉得这城里的暗岗分布不对，也没有看到一个雀神令使的行踪，甚至连影子军团都无人在周围，我还以为是恰好换岗，现在想来这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有这个能力调开这么多人的，只有堂主手中的职权”轻旋感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让人觉得不舒服，将这些没有在意的事情联合起来，就是一条很连贯的准备。

“你最好是先找到那姓秦的，最有可能知道原因的就是他”岳然看了一眼场中道。

“好，我会即刻召回城外夕照他们，如果有变故，动用“刹天焰”也要确保欧阳堂主的安全，等我”说完轻旋折身而走。

岳然看向场中，不敢眨眼，右手还真就探入腰上极乐门人必备的应急布袋，将极乐门三大紧急调令之一“刹天焰”握在手上了，此焰升空，就说明堂主有危险或是各军团被困，百里内门人，不分高低全部放下所有事务向升焰之处靠拢，现在想：自己若不是无意间看到秦少春那小子忽然出现在如意，然后跟出来看看，来找他的轻旋就不可能和自己一起看到现在的情况，那欧阳堂主安排好这一切，将自己置之危险之中会发生什么。

“欧阳师弟倒是好气魄了”

走出人群的有三个人，两男一女，说话的是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穿着粗布衣服，胡乱扎着腰带，看上去有几分邋遢的意思，面上倒是干净，异常的白，近乎透明了，戴着四方文士帽，冬天了手里还拿着一把大扇子，一眼看去不阴不阳的，极其不舒服，跟他一起的一个干瘪的就剩下骨头的，脸上一片惨绿，就跟个骨架一样飘摇欲倒，还时不时的咳嗽两声，给人的感觉就是再走两步就会当场死在大家面前，至于那个女人，算是最顺眼的一个了，姿色平庸，脸上涂了很厚的粉，臃肿了一点，但倒是有个人样。

“非等老子叫才出来，是在准备什么大礼送给本人吗？”欧阳风看着上前的三人冷笑开口。

“多年再见，总要给点见面礼的”

“那就先谢了，说起来，我还要叫一声师兄师姐的”

“倒还真能算上半个同门，师弟现在可算是风光无限了，身在天下第一门一堂六寨之主的位子上，生意遍及四海、深入五行，名头地位、金银美人，算是把男人想要的东西都得了个遍，哪像师兄师姐这般无用，到现在一无是处、穷困潦倒的”

“是嘛，现在我倒是记得，幼时师兄还曾教导师弟刚正为人、情意江湖，现在却不惜抛头露面、故弄玄虚，师兄这么些年还是没改一点了！”欧阳风言声怒道，看着对面的三人目射寒光，全身散发强烈起伏的气息。

“吆，不想几年不见，师弟的功力竟然精进如此，让师姐自愧不如了”涂着厚粉的女人盯着几步外的欧阳风目光迷离，含着笑意上下打量。

欧阳风没做回应，雨开始有些大了，落在人身上像刀子一样冰冷，在场的人都已湿了里外衣衫，却是没有半点离开躲雨驱寒的意思，仍旧围着半圈，目光的焦点已不是木台上的武士或是天下盟的来人，全落在欧阳风四个人身上，极乐门六大堂主皆有不俗出身、传奇几段，但这白虎堂主欧阳风的师门身家却是极少有人听说过，现下的场景，显然比什么公审行刑有意思的多。

“你们是什么人，今日乃我天下盟公审魔教败类、扬武林正气之日，不容闲杂人等打扰，三位请便”离寒清走过这边，对着三人开口，语气就可听出他的不满，强硬刻薄，没有任何余地。

那边三人看了一眼离寒清，一点表示也没有，就算是三帮之主见这天下盟的公子多少也要给点面子，不想在这三人眼里像是在欧阳风面前一样一点没被瞧上眼，连句招呼都没打，犹自像一开始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般眼高于顶。

“离寒清，我劝你最好闪远点，到自己搭的台上爱怎么玩怎么玩去，弄个凌迟什么的时间久一点，等老子解决这边的事再过去看你唱个结局，滚开！”欧阳风没抬眼的一说，向一边的离寒清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