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不过知之皮毛，事实上这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从没说过这东西简单，只是山川日月、千花百草的随便你折腾，人命也是可以拿来玩的！”欧阳风怒斥道。

“这非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师弟别忘了当初离开时立下的誓言，准备了这么多年，一切完备，只等今夜一尝所愿，戌时之前我一定要聚齐人和，谁也阻止不了我！”

欧阳风抬头，午时已过，距戌时还有两个时辰，衣衫湿透，青丝贴在额尖，雨水顺着轮廓滑下，这场雨里，已充满着血腥味。

“难道阁下当我中原武林在场的都是死人不成，这里外百号好手，也是你三人说放血就放血，说挖心就挖心的！”

众人看去，跳出来说话的竟然是诸葛雷，倒是有几分义正言辞的意思，欧阳风一笑，这人的确是怕死的呢，这种情况，连对付极乐门的事都忘了，着急着跳出来是想着要集合四下，忙着保命了。

“还不一定轮的上你呢，不过你大可以上来试试本人杀不杀的了你”冷澈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只是看了一眼诸葛雷再不理会。

“你……”诸葛雷看了看四下，就想硬着头皮往上冲。

“我劝你还是站在那里不要动的好”欧阳风冷声道。

“为何不能动？”

“你当这头上的雨白下了这么久的吗，现在他想哪个死，哪个就得死”欧阳风看着冷澈，眼神里开始散发杀气，慢慢积聚，让谁也不敢怀疑这话有假。

诸葛雷一时无语，所有人都盯着落上身的雨水看，就差接上两口尝尝了，这雨是冷了点、刺激了几分，却看不出什么玄机来的。

“为……什么？诸葛雷现在的语气要比一开始好得多，就像这前时还喊着叫着管人家要交代的极乐门白虎堂主，现下已是他的救命英雄一样不敢不敬。

“江湖上也不是没出现过玄黄，还记得四年前阳城之巅，我们小莫指点风云、遮天蔽日之势，无形之军将天下盟围城人马击溃四散，那时你们谁看的明白、谁说得出所以然来，就算这东西一点也摸不着，你却敢说它不存在、要去试试吗？”欧阳风看着诸葛雷笑道。

没人说话了，谁都记的阳城之上的事，那时天人莫羽几乎是将一笑楼的东西放大了摆到武林人面前，就在你眼皮底下上演神鬼一般的御敌退围，那时可算是天下都瞪大眼睛看着的了，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只能五花八门的议论着这传奇公子，说的神乎，却是全当安慰。

这江湖草野的，没人说出来，心理却是早已承认了它的存在，不得不承认。

“师弟无需为这些人费心了，只要师弟不插手即刻离开，我自然不会为难师弟的”冷澈认真道。

“离寒清，你这王八蛋，这都是你折腾的！”欧阳风看着那边的人群骂道，他点名道姓的骂离二公子，却是一句话将今日赶来的三帮九派全骂了，要不是离寒清还没说太清楚的“撞见”，他们这些人的趋炎附势，哪会有这现成的所谓“人和”给人家摆上桌，不光自己身首异处算是死的不冤，这要是还有无辜苍生遭难，可也都是算他们连累的。

一时四下安静，都看着场中的欧阳风，初来时是焦点，摆出极乐门之势、抬手退去离寒清的时候是主角，现下面对着未知的生死、没有预兆的飞来横祸，无疑就成了主心骨了。

“师弟想好了，要不要离开？”冷澈上前几步，靠近人群，似乎已经开始在挑猎物的样子，被他看一眼的人，能站着的已经算是有不错的承受能力的，靠近了才看到这面粉一样白得脸上，竟然隐约可见深深浅浅的印迹，藏在一层皮肤之下，尤为一双突出来的眼睛，散发着幽蓝色的光，分外骇人。

“我正在想”欧阳风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看这边，目光像是过了人群，不知落在哪里了。

“可千万别等泗槐城里极乐门人反应过来再决定，早就知道师弟那边的极乐门二当家莫羽精通玄黄，阳城之上我三人曾亲临城下观望，说实话，换做我们也不一定能做出如此完美之势，实在佩服，现下也不保证能瞒的了多久，那就给师弟十个数的考虑时间如何？”冷澈一边说话，一边围着人群转圈，花舞也开始移动，倒是西门溅像是脚下生根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你在挑什么样的？”欧阳风看着道。

“需有十色人心，痴、嗔、贪、恋、妒、善、愚、忠、争、净，一种为主，三样齐全，像今日来这里的武林三派弟子一定不缺争强好胜之人，一派长老自然有接近六根清净的东西，或是这山野乡民，找几个朴素单一、心善求真的一定不难，现在是第三声了，师弟”冷澈已经将三四个人拉出人群丢到场中地上。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说法！”欧阳风骂道。

“是很难向所有人说清楚，就像是傲剑山庄铸剑，神兵利器都是要有开魂钥匙一样很难解释明白，选择相信就得守规矩的，现在时第七声”

此时，突然传出一声惨叫，远远看去，祠堂通向前院的门边躺了个人，不知死活的趴在雨水地上，身下流出血水，蠕动了两下就没动静了，显然是想跑出去，却不想离生门仅一线之隔，就成了永远了。

没人看到这三人有什么动作，只听着石雕一般不动不言的西门溅口中嘀咕了几下怪声，却就真的见了生死。

“没用的东西，想好处往这边挤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怕死！”欧阳风鄙夷道。

“你欧阳堂主大可骂这个无能，说那个怕死，自然是你有同门情谊在，不担心会被这些邪魔外道杀了，拍拍衣服就可以走人的！”诸葛雷大声的喊着，抹一把雨水暴跳起来。

“听这话的意思，今天是我欧阳风让人在这里摆的台子唱戏，还三天前就开始往这城里拉人，若是有谁被杀了放血，却都是我欧阳风的不对、极乐门的过失了？”欧阳风看着被吓破胆的诸葛雷笑道，适才还有的一点担心一扫而空，没有任何在意的表情了。

“你欧阳风和一笑楼不清不楚，还跟这三个魔头称兄道弟，今日这三人在这里为非作歹，你和你身后的极乐门自然脱不了干系，别想着一个人就走了！”诸葛雷大叫着跳上前来，指着欧阳风吼道。

“你是不是很担心老子会一个人走了啊？”此时欧阳风靠近诸葛雷，言语里听不出一点生气来，笑意在唇角，看不到有什么异样，却是把诸葛雷吓得一步步后退。

“你……难道就这么放下这里人，自己保命”诸葛雷捏着手里的武器“判官笔”，声音里已可听出吓得可以。

“你不是把我极乐门两主“吸阳食心”都喊得有模有样，那我欧阳风加上一条贪生怕死又有什么？”

欧阳风看着诸葛雷很像样的说着，四下可都凉了半截，心里把这没事找事的诸葛雷祖上十八代都骂了几遍，非要生拉硬扯的惹火人家极乐堂主，临死之前也还要逞逞口舌，这下人家极乐门不管这里的流血死活，就再没话可说了。

“如此不识好歹的人也值得师弟冒风险吗，请吧”

冷澈上前凉凉一笑，然后盯着诸葛雷上下的看，还时不时的点头两下，底下唏嘘一片，报应这就来了，这人无疑是被魔鬼盯上，注定要做今晚的祭品了。

欧阳风没说话，转身走开两步，正当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真的要离开这修罗场的时候，足尖一停，却突然见其回身折返，错步扬手，竟然是一招攻向身后冷车澈，抬步、转身、出招只在眨眼之间。

“都给老子滚到一边去！”欧阳风的声音传出，人已同冷澈几下纠缠，不想这十年前从没露过什么武功的一笑楼大弟子，手上功夫却也是不差的，竟然可以避开欧阳风的猝然出手，闪身急退。

“师弟，你马上就会后悔的”冷澈脸上盛开诡异的笑。

“废什么话！不管过多少年，老子看你这不阴不阳的人就恶心，今天就算丢人，也要拉你们三个一起下去再玩！”欧阳风湿透的袍脚甩开宽大的雨幕，身法漂亮带着诗意，像是在雨里吟诗起舞一般好看，别开生面的流洒开来。

此时就见冷澈手中那从来未在人前打开的大扇呼啦一声撑开，足有半圆一丈的破布扇面上下招呼几次，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没一人看得清欧阳风的身影了，白银袍脚隐没进雨里一样昏暗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惊呼，就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下去，几下功夫就已惨呼一片，满地血红。

“师弟，你是杀不了我的，不是吗？”

人影分开，站在那边大殿前的人都能看到欧阳风身上的伤口，衣襟划痕中隐现血色，全身上下华美名贵的衣服现已裂开不少长短不一的口子，渗着血水，好看的眉眼也是苍白吓人，不过几下眨眼，就像换了个人一样，除了冷锐依旧得眼神或是身上强烈的杀气仍在。

“你他娘的就剩这点装神弄鬼的玩意了，有本事冲着我欧阳风一个人来，欺负阿猫阿狗算什么本事！”欧阳风看了一眼那边的场景骂道。

“今日本就无心跟师弟闹着玩，只想师弟你不要再轻举妄动，不然，这四下没用的，也不费事的放回去了”

冷澈说完就不再理会欧阳风，又走回人群面前，他一过来就没人再接着往下倒，被欧阳风踹倒一边的诸葛雷都快缩成一团的哆嗦着，花舞正在他身边摆弄着不知哪里来的瓶瓶罐罐，十几个白瓷瓶一字排开，在地上摆的整整齐齐。

“欧阳堂主，枉费你一番苦心要救人，现下你已算仁至义尽，还是快些离开吧”此时，清阳子走过这边，诚恳一言。

欧阳风看着眼前的场景，不让门人牵扯进来是没错的，秦少春那小子还算听话的周旋着清场，只是纵然他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却着实不能破解的，连冷澈一人都无法拿下，适才几招过手，这人的确没什么内力，却是能让自己一身功力派不上用场。

真就看着这里生死算了，十几年都没今天窝囊过。

“四哥，你知不知错？”

凭空出现的声音响彻在头顶，回荡在这祠堂各处，好听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带着霸道，就这样飘空而来，无论敌我，全都抬头仰望，欧阳风听到声音就笑了，好看极了。

第48章：收场

冷澈在声音出现就停止了手上的事，花舞立刻紧张的站起来，就连那边死人一样的西门溅都抬眼看向四周，寻找声音出处。

“四哥，这次你是一定要到老七那里去喝喝茶的了”

欧阳风转身，看着这祠堂后院的入口，含着笑意的声音出现就看到黑纱人影，带着四五个人踏步而来，轻扬的黑袍长风飞扬在风雨中，和着青丝一同飘摇，就算是雨未停、风未止，这小子走过的地方都是安安静静的，这样带着人慢步走进这昏暗的修罗场，光亮四周。

“极乐门主！”人群里有人惊呼了一声，确实是都被吓得要死，自顾不暇，这几个人一出现还是一眼就让人看到了，就算是正被卸胳膊卸腿，还有眼睛能看就得去注目一样。

欧阳风看着，楚怀天这小子踏着雨水走过来，脸上的表情还是像他随时随地的一样，只是那眼神里分明就有了生气的意思，外人看不出来，他却是不用两眼就看到了，这种成分并不是经常出现，这就是说明，有人让这小子不高兴了，而他不高兴的结果，最好就是把责任承担完了去给他当陪练。

而他身后，早上还没出现的老七，随随便便的样子，同寒着一张脸的雀红一一样，进来看天看地的，可就是没看自己一眼，在楚怀天左右蒙面挂风、收身护手也没看他的岳然，还有两个看不到面容连他都不能准确说出身份的，不知是六行军里的人还是影子军团，亦或是分寨的，无论如何，这几个人身上可都带着火药味，明显不明显的却都差不多。

他后悔了，很后悔自己可以说是自作聪明的这次，直到楚怀天他们出现，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这错误还不是已经定型的善用职权之类。

“楚怀天”冷澈看着走到场中的人开口，他是没有见过这人，只是这不凡的气场与安定三山五岳的气势，的确不是多见的，今日江湖也是凤毛翎角。

“十年前还挺可惜没能爬上那条小船，去那什么山上楼中，顶礼膜拜一下高人，看看能不能真就实现莫小孩的愿望，不想实在好运，还有机会真就碰上三位大仙了呢，在下倒着实十分荣幸”楚怀天认真一言，说的礼数周到，却是一眼也没看面前的冷澈，没看木台之上，没看三帮九派来人，没看那边离寒清一干人等，就是看着一边欧阳风几下了事。

“客气，有幸一见极乐门主、各位英雄，才算是我们的荣幸”冷澈不在意的说着，谁也没敢插话，就听着这二人开口，看着许久没出现在公开场合的楚怀天和他身后的极乐门人，没几个分得清他们的身份，是堂主还是寨主，一样的就是血泊之中犹自同楚怀天一样的表情，默然无视。

“听闻这边有大师要摆什么活人大祭，杀人放血的，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上演，百年不遇、千载难逢的，在下怎么着也要带着兄弟过来凑凑热闹不是”楚怀天长声一笑，终于抬眼扫了一圈。

此时，下了大半天的雨竟然停了，连四下都开始明亮起来，像是就要出太阳似的，楚怀天身后的人解下披风，铺在欧阳风坐过的椅子上，楚怀天坐着，看上去舒服的很。

“楚门主客气了，看看热闹可以，只是此事跟极乐门没什么关系，还望楚门主不要为难才好”冷澈看了看四下天空，皱着眉头开口。

“没什么关系吗，谁搭台、谁唱戏还是你要放血吃人老子都不关心，但是，你对我极乐门的兄弟出手，这就有很大关系了”楚怀天理理衣袖，冷声开口。

“楚门主应该知道，是师弟先出手的”

“不好意思，谁先出手的我没看见，我现在就看着那边那个要进玄武堂闭门思过的家伙一身是伤，落汤鸡一样十几年都没见这么狼狈过，你们倒是好运的很，能把这人折腾成这样还是第一次遇上，老子还没这能耐呢”楚怀天看着一边欧阳风，上下打量的看着，像是很有意思一般，按惯例他这么说话，欧阳早就跳起来要收拾他了，现在却是看不到表情的站在那边，一点也没有发飙的意思。

楚怀天想着，就算你不跟老子发火，老子今次也一定要跟你算算账，还真能耐了，什么时候学会单刀赴会，一个人逞英雄的伏魔降鬼了，还好老子赶上，你没缺胳膊少腿的，要是有个万一，你想让老子捅自个几刀还是让莫小孩哭死，还真有本事，把这里上上下下的人都闷住了，光是上下全被你当成死人的账，多少人等着跟你算呢。

一想到这他就觉得会很精彩，这里的场景根本不在他眼里看到一般，自己在那边摸着下巴偷笑。

“四哥，你过来一下好不好？”楚怀天坐直了，对欧阳风道，脸上笑的眼睛都快咪到一起去了。

“不好”欧阳风站着没动，他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就是看那身后那两个的眼神，他就觉得浑身开始疼。

“岳然，你过去把他拉过来，我来看看有没有被什么大仙折腾坏了，身上给下了什么咒语、法术的，回去吓着兄弟们”楚怀天一笑道，完全不再理会一边的冷澈了。

“是”岳然真就抬步向欧阳风走，心想着，欧阳堂主，这次你是真的玩过了，不是自己和轻旋被你大意忽略，还真就让秦少春那小子得逞了，爬到我们头上折腾了呢，这老大不会去管你犯了哪一条门令家规，但是，孤身犯险这一点，这次恐怕连公子都不会帮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