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寄岁华——冷兰
冷兰  发于:2015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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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上似真似假的情,赌上逃不开的命数。

若赢,他得天下,失一人命。

若输,他入幽冥,失一人心。

第十七章:护天阵

建宁关、云邈关 、松阳关在沙盘上连成一线。

一只信鸽自屋顶,飞落站在沙盘边的白衣人手中。骨节分明的手按住鸽子的白羽,自红色的腿上取下一枚蜡丸。

以指捏开蜡衣,将信纸迎风展开。

信纸上是他与花寻约定的暗语。

北周大将元镇,妻为翰林之女云氏,长子元应山,次子随母姓云,自幼多病,甚少现于人前。

这是云千月在人间的身份吧。

那一夜,云千月说,我家中倒是有慈父长兄,寒食之节可是极为热闹,寒食祭祖、踏春、踘蹴……总得热闹个三五日。家母在世时,还得裹青团,蒸面燕……父兄都让着我,说不爱吃米食,全让给我。家母还以为她做得不好,只有我听话肯吃……其实家母出自书香世家,她做出来的东西,又怎么会不好吃。”

寒食祭祖、踏春、踘蹴这是富贵人家才有的,翰林也是书香世家了。果然如此,只有算计,没有欺骗……云千月,你待我还真是不薄。

容斩眉抚信轻笑,还剩三日。

“大哥,此战不可轻进。”马缰被人牢牢握在了手中。

披了轻甲的年轻将军皱起眉头,“千月,放手。”

云千月立于马下,又唤了声,“大哥,分兵急进,是取败之道。”

元应山苦笑了下,“千月,你说的我都知道。但监军季大人奉了密旨扣下父亲,让我出兵,你说我还有什么选择?”

云千月目中杀意闪现,“大哥,监军连同亲兵,不过数百人,我们可以救了父亲出来,这样的周主不奉也罢。”

元应山叹息了一声,“父亲是决不会肯的。”

他们的父亲迂腐顽固,一身傲然风骨,有些事就算刀斧加身也不会肯的。

元应山于马上看着他,继续道,“千月,我也不会肯的。你要这么做,不如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大哥……

松阳关直通陆川江下,护天阵灭,再无生机。

战马、刀枪、潮水一般的兵士,风中焚烧的气味,以及不肯倒下的旗帜。

天边冻云翻涌,夹着冻雪的雨,很快撒满天地。

苏大先生手中捧着茶,坐于退撤的后军中,“北周兵力不足,却长驱而入,迟早首尾失顾。元镇如此用兵,容山主,老夫有点看不明白了。”

话音未落,轰然声响,城门倒下,松阳关失守。

容斩眉道,“先生岂不闻卒子过河,只能向前。周帝多疑,元镇功高震主。他拥重军,被阻陆川江月余,这才破了建、云二关,再又被阻在松阳关下,京中流言早已不知多少。如今松阳关可破,有如此机会,他主将不想往前,也有监军之人逼着他往前。”

两国相争互下绊子,这流言,自然有他的二哥楚无惑的功劳。

苏大先生递了杯茶与他,“我日日泡茶,只知道文火慢烹的煮水,于冲茶一道的功夫还是不够巧,不够狠。”

容斩眉手中捧过茶,“先生教我兵法以正合以奇胜,稳打稳扎才是兵法正道,而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一战,建宁关、云邈关 、松阳关连成一线。

元镇的军队已经在那一线上拉成窄窄长长的又一线。

还剩两日。

月照着奔腾的江水,马匹在江畔低头吃着草。

“容山主”,笑着向他递过一条烤鱼来的少年,浓眉大眼,还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龄。他认得是门中清字辈的弟子,叫清和。

容斩眉接过他手中的鱼,拉着他在江畔草地上,“清和,谢谢你。你是自幼长在北邙山?”

那叫清和的少年脸上浮现喜悦之色,“容山主认得我?我是个孤儿,自幼就长在山中。”

“你多大了?”

“过了年就十六了。”

“那就还是十五。你本门的心法修到第几层了?”

清和用力点了点头,脸上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笨得很,只修到第三层,不过我最近练功很用心,过了年我就能练到第四层了……师傅说我修到第四层就可以开始练剑了。”

“你的师傅是小六吧。”

“是陆六爷。”

陆浅和这少年的岁数差不多,也是贪玩的年龄,练剑已经有五六年了。与之相比,清和的资质堪称愚钝了。

“等你开始练剑了,我送你一把好剑。”

清和欢喜地应了。

容斩眉笑着吃了鱼,又说了一句,“你这几日就待在我眼前,我看看你习武。”

他曾与人也在这月下烤鱼,言笑。

若不是为魔算计了他双修,习了他清正阳和的修为,生于暗处的魔如何能有吞了护天阵之力?

还剩一日。

黄昏的时候,容斩眉坐于军帐之中,案上铺开了一张阵图。

清和抱了一捆柴进来,为他在火盆里添了火,见他还在思索,便又退了出去。

容斩眉拿了笔在那图上画了几处,掀开帐篷走了出来,有几位弟子对他行了礼。容斩眉上了马,在暮色中,沿着江岸随意闲走。

暮色苍莽,放眼江岸只能看到一点黯淡的红色光影,连芦苇都带了血色。

容斩眉突然停住了马,溪水的对岸有个人正在溪中洗着手,夕阳将他白色的狐裘染成轻艳。

听到马蹄声响,那个人正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人眼中微露了几分惊讶,然后便朗笑了起来。

他于黄沙漫道,暮色如血之中,笑意温柔。

容斩眉听到他在说,“未离,你我真是有缘。”

容斩眉笑了一笑,他勒转马,马在仰首发出一声长嘶,扬蹄沿着来路奔了回去。

云千月……

明日之后,你我再无相欠。

军帐之中烛火燃了一夜,容斩眉放下手中的笔。

指尖了拨动烛火,他看着明灭的烛火出了会神。

终是在微冻的晨光中,吹灭了那盏烛火。

军帐之外,晨光已经照亮了山川草木。清和正在用个大刷子刷着马,水珠沾在少年的脸上,俏皮地鲜活。

容斩眉唤了声,清和丢下刷子跑了过来,“容山主。”

北邙山的一百零一名弟子都已知道,今日将布下护天阵。

容斩眉自袖中拿出一卷纸与他,“我整理了门中的武功,这些是最合适你练的。你本质纯朴,小六那些轻灵的功夫并不合适你。你按这些练,不求速成,稳打稳扎,必有成器的一日。”

清和接了,眼睛亮亮的。“容山主……”

他感谢的话断在了口中,容斩眉拂上他的睡穴,将他扶入帐中。

容斩眉安置好清和,走出大帐,翻身上马。北邙山弟子已在候着他,皆是身佩长刃,目光平静。

护天阵三十六人为天,六十四人为地,守阵心一人,共一百零一人。

这一阵的第一百零一人是北邙山主。

大江江面开阔,但江水低浅,有几处裸露出干裂的河床,两岸飞鸟不见。昏黄的云雾布于天幕之上,生机奄奄一息。

飞扬的尘土出现在山谷远处,马蹄声疾,踏碎了清晨的平静。

容斩眉纵马当先疾驰,喝道,“布阵。”

青年的声音在山谷中传播出去,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并不整齐却很坚定的应声四起,“是。”

一道道身影纵身而起,如棋子一般落在了大江之上。北邙山众弟子双手捏诀,一道道光线自各人指尖射出,连结成密密麻麻的光网。苍茫光雾自阵中升腾而起,浮上半空。空中云气激荡,露出极蓝的天幕。

江岸树木在飞速的抽长,干枯的树苗返青,抽芽,长叶,片刻之间长成参天巨木。雏鸟自窝中探出头来,轻轻啄着自己渐渐长大的羽毛,突然仰首发出一声清鸣,拍了拍翅膀,翱翔于天上。

江水开始奔腾流淌,为北周刀兵戾气破坏的生机在复苏。

叮铃铃,叮玲玲,诡异的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马蹄之声如响在天边。空气中传来浓重的腥气,一大片黑色的云雾如从九幽冲出,猛然向江面涌来。

黑色的云雾之中露出无数巨大的异兽和白骨,一辆通体白色的马车就在那异兽的簇拥下奔驰而来。马车的四角挂着硕大的通体鲜红的铃铛,拉车的马只剩了白色的骨架,全无血肉的眼眶中竟然有一团红色的火焰。

幽冥鬼车!

马蹄声和铃铛声一声声仿佛与地脉踏在了一处,山谷似乎都已经震动了。原本飞翔在空中的鸟儿似感应到了危险,惊惶地张翅疾飞,不知该躲于何处。一只雏鸟似忘了怎么飞,一头撞入站于最高处的容斩眉怀中。

容斩眉手中斩眉刀出鞘,一道冷然刀光拨云而起,直指九天之上。他深深呼吸,口中喝道,“护阵。”

四周应声四起,护天阵在那黑色的云雾中放出皎白而祥和的光芒。

在云端之上,云千月站于车首,长长青衫垂地,额前红莲如焚,手中雪白长剑在手,剑身之上缠着一道道黑色的魔气。

白碧落站于他的身后,脸上带着秀美而狠毒的笑容。

云千月一眼就看到了站于护天阵最高处的容斩眉。青年手中握了一把刀,那刀身之上七彩光华流转,冲破天幕,这一刀是他的全力施为,刀光美丽的让人叹息。然而更让他动容的是,青年眼中一往无前的决心。

云千月目光中带了几许温柔,他握剑的手顿在那里,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想些什么。

是桃花溪里的一场相逢,是寒食雨夜的一杯酒,还是雪天里不分彼此的紧紧相拥。

容斩眉也看到了他,他手中刀光湛然,眸中却极为平静。

这个人最后的时刻,还算计了他。元应山孤军深入,战场远离陆川江,让他无法借助周楚交战的刀兵戾气,只能以魔本身的力量来夺天下。

云千月手中剑锋指向白衣的青年,在无数白骨之中,突然纵声大笑,“来战。”

幽冥鬼车带着黑色的云雾,疯狂地扑向护天阵光幕笼罩的大地。

两阵相撞,发出哄地一声巨响。

整条陆川江的江水都已经沸腾了,山谷之中轰然巨震,无数树木如失去支撑般纷纷倒下,末日般的景象!

天地灵气对魔物是最好的诱惑,异兽和白骨的眼中燃着贪婪的光芒,嘶吼之声震动天地。幽冥鬼车向着护天阵阵心强势压下,骷髅马的马蹄几乎已经到了容斩眉的头顶。

黑色的云雾将整条江面笼罩,仿若天地混沌未开之际,黑夜提前降临,护天阵上一百零一名弟子所站立的地方如星光般亮起。

“该死”,云千月怒喝一声,“退。”

幽冥鬼车的骷髅马是通灵之物,四蹄已经在往后退。然而疯狂的魔物们又如何还能停得住,马车为乌云裹挟着往下降落。

容斩眉露出极清浅的笑容,他的脸上是一种释然的神情。

他知道云千月看破了他的布局,纵然这个时候,这个人都是他的知音。

不是什么护天阵,一直等待着他的是魂火阵。

以魂火为祭,换幽冥路开。燃尽容斩眉能纳戾气的三魂七魄,于十八层地狱之下重开无底深渊,将他放逐于无生无死之地。

还有什么比用无底深渊放逐一只魔更好的?

永世的黑暗和永世的孤独。

如此的决绝而冰冷,让他心头如烈火焚烧。

云千月看到容斩眉无声说了两个字,迟了。

星光腾起,点燃天幕,无数红莲般的火焰自空中坠落,空中现出巨大的黑洞。云千月耳边已经听不到声音,眼前光影扭曲而撕裂。

云千月恢复五感时,已经站在一片荒芜的世界中。红色的月亮悬在空中,空中偶尔划过一道火焰。

站在他眼前的人白衣黑发,云千月向着那个人走去,一把扼上他的咽喉,杀气凝于指尖,“容、斩、眉。”

这是云千月第一唤他这个名字。他的目光已经疯狂,黑得如一口能将人拆吞入腹的深潭。

容斩眉笑了,“云千月,我已是魂体,不可能再为你杀死一次。”

云千月的手顺着他的脖颈往上,用力勒住青年的下巴,强迫那双清冷的眼看向他,“用魂体困着我,再无来生后世,你便生生世世在这里陪我?”

容斩眉抬眼道,“没有生生世世……”

魔的气息瞬间笼罩了他,云千月的声音冷得像冰,“既然是你自愿来这里陪我,我便教你要怎么陪。”

瞬间容斩眉的身体已为男子抵在了地上,他的双腿被粗暴地打开。

“放……手……”容斩眉挣脱不开,在地狱的深渊中魔的力量也是绝对的王者。

冰冷的手指撕碎了他的衣襟,身体就这么被贯穿,容斩眉大口喘息着。那种疼痛如把刀一般,仿佛要把他的身体劈成了两半。

他忍不住苦笑,已是魂体,在这方世界中,偏偏五感俱在,连晕过去也不行。容斩眉此刻才明白过往那些情事中,云千月对他是多么得温柔。

云千月的手按在二人交合的部位,冷酷地道,“感觉到了么,你的身体被我所占有的滋味。容山主,以后的千年万年,你便这样陪着我罢。”

仿佛身处无间地狱中,除了那种暴戾的疼痛,容斩眉什么也感觉不到。

云千月放慢了节奏,在他的身上缓缓进出。缓慢而冷酷得仿佛全无感情,每一次又疼痛地让他全身都痉挛般战栗。

两人似乎已经将世间的话说尽,都没有再说话。云千月紧紧按着怀中的人,一下一下的撞击。赤裸地贴合在一处的身体,明明是世间最近的距离。

他早该如此待他,魔物要什么一钱不值的真心,对看中的猎物便占有和掠夺,才是魔物的天性。

其实,他早已见过他,并非是桃花溪里。十年之前,他路过北邙山,曾于云端见过立于梅树之下的白衣少年,脸庞还有未脱的稚气,想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

风吹动梅梢,落下一颗青梅,少年拈于手中,朝着云端抬起眼来。

云千月站在云端,那一瞬他知道少年看到了他来不及变幻的魔相。

少年眼中并无惧意,也无憎恶,那一眼眸光清如水。

一眼经年,劫数由此生。今日他们同坠深渊,便注定是永生永世的劫。

第十八章:碎梦随风

喘息之声纠缠于一处,容斩眉咬着牙关,脸紧贴在冰冷的地上,因鲜血而顺畅起来的抽送,痛苦不再那么鲜明,心中的寒凉却如那冰冷的地气。

云千月也有些气息不稳,不满地掰过他的脸,“看着我……”

晶莹的汗珠凝在清寒的眉眼,一滴滴如落了泪,仿佛脆弱到了极处,却酷厉得黑白分明。

二人下身紧密结合已如张满至极点的弓,云千月这一眼看来,心中一颤,再也控制不住,弹动之下,滚热的箭矢钉上了靶心。

他不满地嘀咕了一声,“该死。”

如此情境之下到达的顶峰,多少让人尴尬,两人目光相接,都有些怔然无话。

云千月也会是为什么尴尬的人?

有了尴尬的人,可还是心中还会在乎?还有怜惜,有不舍之情?

情?容斩眉轻轻一笑,血已成海,尸骨如山,开弓没有回头箭,纵然还有什么,他已不信。

云千月身体撤出,看着他也笑,“不算完”。

他将人抱于怀中,自下而上又一次狠狠顶入,直至没顶。容斩眉猛然一颤,咬在了云千月的肩头,腥甜自唇齿之间渗入。

云千月指在他的发间穿过,身躯拥抱着贴合,“我是魔气入人胎,夺舍而孕,有一半是人类的血脉,鲜血的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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