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寄岁华——冷兰
冷兰  发于:2015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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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脖颈,带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如烛火一般的光芒亮起,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容未离心情复杂地看着云千月指尖点着的那朵像花一样的火。

知道你是魔君……

但这样随便动用灵力真的好么,不是说魔体已经快死掉了么……

还敢不敢更酷猛威一点!

“睡不着就陪我说说话吧。”

“嗯……你等了真的有一千年?”

“其实并不算久,我把自己的意识抽离了出去,数百年也就好像睡了一觉。”

哦,容未离良心稍安。很快又想,和老子有半毛钱关系,安些什么?

云千月又问,“你做了那些梦?”

“嗯,我真是那个人……所以有那些记忆?”

“不全是记忆,加进你梦里的,有一些是那个时空的片段。”

“哦……”

也就是说人工合成的记忆,零件拼成的船?

好吧就算是来生转世,用老话说,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算想起过去的那些,还能是同一个人么?

黑暗中男子话语中带了点轻笑,“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我都没有和人说过话。”

铮铮铁骨的强势男儿说出略微带点软弱的话,最让人心动了。

用这招泡马子简直可耻!

容未离心中有点纠结,像缠了一团白白絮絮的棉花。

昏黄的光照亮的空间并不大,给人一种错觉光照着的地方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其余的都不再存在。

真实存在的世界里只剩浓黑的眉,深沉的眼睛,以及醇厚的温柔的如凝乳一般的声音。

容未离腾地一声从帐篷里冲了出去。“我解个手,你不用过来。”

半夜三更公德心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了,没人放哨最好了。

云千月,“……”

云千月从帐篷里出来,看见漫天星光下,容未离坐在山坡上,头靠在手间,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咬着牙笑了一下,过去将人抱起,放进帐篷里。

第二天一大早,容未离隔着帐篷就听到人的声音,夹杂着云千月的笑声。他睁开眼见自己躺在了帐篷中,他记得昨晚他是在山坡上睡着的……

容未离走出帐篷,见马家义和莫潇潇也起来了。

他微笑地道了声,“早。”

莫潇潇伸了个懒腰,“马家义,非要拉我起来看日出。”

马家义笑呵呵地道,“就你懒,苗寨日出多好的景色。云队就是行家,一大早就在那候着了。”

云千月笑了,“不多说了,上车上车,车上有压缩饼干,当早餐,我们还要开两个小时车去机场。”

在遍野哀嚎声中,云千月又加了一句,“回去给你们放七天假。”

莫潇潇欢呼,“云队英明神武。”

容未离坐在副驾上,车窗外苗寨的人烟已经看不见了。车开进了一处军用机场,很快便有架运补给的军用机将他们捎到就近的城市,然后他们再转乘了一架民航班机,飞往G市。

没有预约的位置,自助值机时空位已经不多,容未离的位置并未与其他人连在一起。

飞机前排座位上的女人带了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那孩子摔了玩具,在不停地哭闹,女人身边的男子不停地向容未离道着歉。

容未离手中拿着一份今晨G市的报纸,微笑地向他表示并不介意。

重见人间,彷如隔世,喧嚣并不刺耳。

目光无意之中落在手中报纸的夹缝中,那正登着一份寻人启事,是一个从G市精神病院走失的病人。

那人化成灰容未离也认得。正是从孤儿院里将他领出来,然后带他行走江湖坑蒙拐骗,然后在某一天的早晨卷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突然失踪的那个人。

他的十八岁之前的法定监护人莫富贵。

看照片白净斯文,岁月在这人脸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是不知怎么混到了精神病院去了。

回到B大队,云千月兑现诺言,放假七天。

容未离睡了一个长长的懒觉,回了趟办公室,给鱼添了点饲料。鱼缸中他放了几株水草,自成一体的生态体系,七八日鱼饿不死。

孤独的鱼在鱼缸中游着,软趴趴的乌龟趴在水缸底上。

本来不该在一处的,意外地和谐。

容未离回房收拾了行装,下到楼底时,见云千月房间还亮着灯。

昏黄的灯光自窗口照出来,依稀可以看见桌旁有个人的投影。容未离并未回头,他背着个包一路走出了B大队的大门。

梦中所见他出生之时父母俱在,又怎么会成了孤儿院里孤儿?

还有他师傅这个老头,不管他在搞什么鬼,容未离可以打赌两根油条,绝对没有好事。

七天假期这么难得,他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先回孤儿院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顺便再去破坏他师傅的好事。他绝对不是不敢待在B大队,更绝对不是想躲避云千月!

容未离长到二十二岁,还没有怕过什么男人!

门上敲了几下,莫潇潇拉开房门,见马家义靠在门口。

马家义,“七天假,不去哪走走?”

莫潇潇好脾气地笑了笑,“小容说在我身上感觉到灵气的异动,回来后仪器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我想休息几天再说。”

马家义,“你觉得不舒服?”

“这倒没有。”

“不如陪我出去走走?”

“去哪?”

“我家,顺便帮我继续做睡眠理疗。”

马家义的家,传说中的驱魔龙族马氏家族,马家男人开枝散叶,家中必有一河东狮。

“老妈,我回来了。”马家义推开门。

马家义家中的太后大人敷着面膜,在厨房里捣鼓着锅碗瓢盆。 “水果在桌上,洗好了,先招呼客人吃,饭菜一会就好。”

马家义刚才已经打了电话回来,说会带人回来吃饭,马太后便忙碌上了。

马家义是单亲家庭,从他记事起就是太后当家,至于太后家的那位,他小的时候表示过关心。再大了之后他就相信了他家太后那女人一个人自己把他生出来,一个人把他拉扯大,马家义对此深信不疑。

莫潇潇将手中的花盆放在案上,初次到别人家,出于礼仪,他总不好空手。在超市买东西时,马家义说他家太后就喜欢种些盆栽,而且从来种不好能开花的,只能种能长叶的,于是莫潇潇挑了盆长得很精神的绿萝。马家义帮他把行李提到客房。

不一会马太后就煮好了菜,莫潇潇帮忙端上了桌,马太后觉得他斯文体贴心中快慰,对他很是慈祥。回头看自家小子粗枝大叶,心中添堵。这一顿饭就在马太后心头百般滋味复杂中过去。

晚上二人陪马太后看了会电视,马家义拉着莫潇潇钻进了房间。莫潇潇把他按在椅子上,“最近还会头疼么?”

台灯昏黄而温暖,青年纤长的指在马家义太阳穴上揉按着,莫潇潇也兼修了医科,是心理医生兼队医。或许是平常在医务室里被折腾多了,马家义总觉得莫潇潇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马家义长这么大,最惨痛的记忆就是小时候和群野孩子打完架,被马太后拖到医务室,被一群充满爱心的白衣天使,摸了头摸手,摸了脸摸屁股,然后涂上一堆紫药水、红药水、不红不紫的药水。心理阴影不是一天两天,消毒水的味道,对马家义来说,就是童年,太后……对柔软的女人的恐惧,以及口中血腥气被吞咽下去,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之后的一种很充实的踏实。

“怎么了?”莫潇潇眉皱了皱。

“东西掉了。”马家义就坐在椅子上转过身,俯下身去。莫潇潇刚才就坐在他身后,这下马家义转身过来,便是个将他拥在怀里的姿势。

马家义穿了件无袖的T,古铜色的胳膊露出来,手横过他的腰,起来的时候,还在他屁股上蹭了一下。

莫潇潇有点寒,大夏天的两个大老爷们贴在一起算什么事!

两个大老爷们贴在一起,不算什么事,莫潇潇努力催眠着自己。

两个大老爷们贴在一起不算什么事,你紧张个屁!

好在,马家义很快放开了手。

马家义捡了笔,在手中把玩,坐在极近的距离看莫潇潇,“还记得咱俩是怎么遇上的吗?”

莫潇潇点点头,“当时我被人绑架了,是你救了我。”

那是马家义第一次在B大队出外勤。

马家义还记得那时H市连续发生了七起失踪案,一个狂热分子中了邪,绑架了七个人在一座大厦里,泼了汽油,要以血祭他的什么神,还特地通知了电视台,要求来场轰轰烈烈的现场直播。

B大队监测到灵气的异动。

马家义冲进那座楼的时候,七个人里已经死了三个,都是剖开肚子,流干血而死的。

莫潇潇被那个狂热分子压在身下,那把尖刀已经抵在他肚子上,划开了血口。

马家义靠在椅子上,“当时你可镇定得很,老子想这么镇定的凡人可真不容易见。”

青年斯文而秀气,虽然受制于人,看到他们进来,却还能镇静地周旋,拖住那疯子,直到马家义一枪将那疯子爆头。

莫潇潇笑道,“其实那时我已经吓傻了,只是我这人天生反射弧比较长,紧张也不大看得出来罢了。”

“所以老子觉得你这个凡人,天生是加入B大队的材料,但老子现在觉得有点后悔了。”

莫潇潇博士毕业后,拒绝了留校和进科研所,找到马家义牵线,在导师惋惜的目光中,申请加入了B大队。

莫潇潇不解,“为什么?”放弃的是我自己的前途,该后悔也是我自己后悔啊。

咔嚓一声,马家义手中的笔折了。

莫潇潇,“……”

阳光洒满一处清静的院子。

“大哥哥,你找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抱着球站在他面前。

容未离揉了揉他的头,“李瑞芳,李妈妈在吗?”

小孩点点头,“在,你等等。”小孩转身跑了进去,一边叫着,“李妈妈有人找你。”

容未离小时候,李瑞芳原来是这个孤儿院的院长。他打听清楚了退休之后老太太舍不得院子里的孩子,索性返聘了,也不要那点返聘的工资,都捐给了孤儿院。

李瑞芳坐在椅子上,手里做着毛线活,正笑着看满院子乱跑的孩子。

容未离走过去,“李妈妈,你还记得我吗?”

李瑞芳打量了他一下,就笑了,“是小容啊。”

容未离离开孤儿院后,每年都会给李瑞芳寄贺卡和照片,他有个账户每年都会往孤儿院寄些钱。

容未离在她面前蹲下来,他离开这么多年,一个少年已经长大,李瑞芳也显老了。一缕白发垂在橘子皮也似的脸上,但一双眼睛还是很清澈,落在他身上时很温暖。

“当年捡到你时的东西都在这了。”李瑞芳将一个简易塑料箱放在孤儿院的档案室的桌子上。孤儿院里为每个孩子建了档案,标注了捡到孩子的时间和当时孩子的特征,再把其他一起捡到的东西放在一块,每一个孩子都有这么一个箱子。“刚好你来了,就拿走吧。”

容未离看那箱子中装的是一套婴儿的衣服,还有一张医院的出院证明,那张证明纸质已经发黄,但依稀还能看得清楚,是本城城北的一家二甲医院。

这些东西明明白白表明容未离也是个有过去的正常人,不是风吹就长的葫芦娃。

他拿了箱子,“谢谢李妈妈。”

李瑞芳和蔼地笑着说,“小容,别瞒李妈妈,妈妈看得出来你有心思。”

容未离笑了笑,“也没什么,活了二十二年,突然想知道自己过去的事。”

李瑞芳笑眯眯,“有空便回来坐坐,看着这些孩子总会心情好点。”

容未离推着自行车出了孤儿院的大门,就见到一个人正蹲在门口抽着烟。他抽烟的手是握着烟的,肥肥白白得像根萝卜。

第二十章:关于冤孽

那只萝卜手……

肥肥白白的文强哥?

见了他,林文强炮弹一般跳了起来,手指到他鼻子下,嚣张霸气侧漏,“你,跟我走!”

容未离只手扶着自行车,一只手握上指到他鼻子底下的手,“滚,老子心情不好,少来惹老子。”

这二世祖也不长点眼力,一个人也敢来惹他。

“手,手,手……要断了。”林文强马上蔫了,一叠声地惨呼。

二世祖养尊处优,半点苦头都吃不得,脸色都白了。欺负这么一个人,容未离特别没有成就感,丢开他的手,“让路。”

林文强苍白着脸站在他面前,抖着声,“你,你,你……跟我回去。否则,我我……”

就这样了还敢威胁?容未离冷冷挑眉。

林文强一下子就抱着他的腿,“我,我求你了……我怕啊啊啊……”

容未离把他踹到一边,“好好说话,谁要你来找我了。”

林文强委屈成小媳妇,“你……你师傅。他说我乖乖听他的话,帮他做事,否则,他就要把我……我卖到泰国去。如果我做得好,他就把从我爸银行里骗走的钱还我,帮我爸减刑。”

“你信他?”那老骗子的话可以信么?何况就兄弟你的体重,除非卖到唐朝去,否则哪都是安全的。

林文强低了头,白萝卜手委屈转衣角,“我现在只能信他……”

容未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林文强忙不迭的点头,接过他的自行车,“容哥,我帮你推车。”

林文强推着自行车,拦了个出租车下来,林文强将自行车放进出租车的后备箱,拉着容未离上车,说了个地址。出租车一路上了高架,容未离见一路的景物似曾相识,等到车子驶进了一处公园,他认出正是他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跟云千月到过的那个公园。

那个蓝夜会所所在的公园,六爷和个MB一起诡异地死在床上,他在那感觉到戾气的波动,还找到了一处采石场。他与云千月回去后,二大队的人接手封锁了采石场。再接下来,他们便因为苗寨突发事故远赴灾区,一直没有腾出手来处理这片采石场。容未离在B大队的监测仪上看过,这片区域已经没有了能量的异动,二大队的人也不能把所有的人力没完没了得都投在这,便都撤回了。

出租车到了公园门口,司机死活不肯再往里走。容未离和林文强拿了自行车下来。

林文强跳上自行车的后座,容未离那辆什么都响的自行车呻吟得更加悲壮。

容未离强忍着把他丢下去的冲动,把着自行车把手,“去哪?”

林文强晃着身体,伸出肥肥白白的萝卜手。

容未离的目光在说,敢抱爷的腰,爷就把你丢下去。

林文强很识趣地扶住自行车座,“西北边有个采石场。”

容未离带着他一路骑来,如今这片公园只剩了几个看门人,冷冷清清的,蓝夜停了业,昔日风光不再。

上坡的时候,自行车颠簸了一下,容未离嘴角抽了一下……似乎有点闪到腰。

林文强连忙狗腿,“容哥,辛苦了,就,就到了。”

容未离咬着牙,“下车,你走上去。”

林文强,“容哥……”

“否则,我现在就掉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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