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幻影结界被打破了！

37.

大家拼命地向前跑，似乎生怕眼前的通道再发生什么意外变化。

一直到气力快用尽了才停下来。

一股阴冷的空气随着喘息进入胸腔，让人陡然一惊。他们打开手电四处照了照，发现所在之处与初入时的石室不同，是一间华丽的殿堂，不仅四壁，连洞顶都有人为装饰过的痕迹。四周靠墙的地方影影绰绰，好似什么雕像，每隔十步左右有竖立一个一人多高青铜烛台。霍真上前看了看，烛台顶端有一个小托盘，里面没有蜡烛，只有一些半凝固的类似油脂的东西。霍真用打火机点上，托盘中闪现微小的火光，火势渐渐地变大，越来越明亮。于是他们把所有的烛台全部点亮，整个空间的每个角落便清晰可见。

视线被靠墙而立的黑影所吸引，近看那是身穿青铜铠甲的武士，和真人一般大小，由于被铠甲包裹的密不透风，所以看不清里面到底是青铜还是石头的雕像。这么一眼望去，大约有七八十个。

“说不定是真人的人殉。”卫痕道。

“这么多年了，就算是真人，也变成白骨了吧。”霍真感叹。

忽然，顾爷大吼一声，挣开白狼的牵制。白狼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狠，一时大意，竟被他挣脱开了。

只见顾爷跑去的方向矗立着九个青铜方鼎。竟是传说中的华夏九鼎！它们被摆放成金字塔型，最底下四个，中层三个，顶层二个。四周环绕一圈沟渠，内有水，波光粼粼，如护城河一般。

“华夏九鼎真的存在？”蓝小眉惊叹，“看来我们已经走到禹陵的中心位置了。”

“这些鼎没那么简单。”白狼道。

“你们瞎了吗？”顾爷尖叫道：“你们没有看到那些鼎里是什么东西吗？”

九个青铜鼎中堆满了各色宝石，流光溢彩，仿佛一座富丽堂皇的宝石山。

“只要将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石带出去，我可以再建立一个比我现在拥有的更大的宝石王国！我们再也不用受那些缅甸人操控了！”顾爷双眼通红，仿佛除了这些珠宝，其他都已不在他眼中。

“老板，可能有陷阱。”麻三伸手拉住他，提醒道。

顾爷甩开他的手，“你们不敢，那就别阻碍我，到时谁都不要和我抢。”他目中无人似的向他心中的宝石山跑去。走近后才发现，那条“护城河”的水并不深，水位才到人的腰部。

顾爷一脚淌进去，拖着缓慢的步伐在水中行走。

霍真发现水底铺满了白色的物质，待看仔细后才发现竟是白森森的骨头。于是叫道：“你们看水底，是不是什么骨头？”

叶赫风脸色骤变，阴沉得仿若暴风雨前的天色，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是，是那种……龙骨！”

“你肯定？”

叶赫风点头。

“顾爷，危险！快回来！”霍真喊道。

“来不及了，”卫痕转而问麻三：“顾爷身上可有伤口？”

麻三面色苍白，颤抖着嘴唇道：“在刚才的石室和那三个家伙枪战时，顾爷的腿上被子弹擦伤过……”

他的话音未落，耳边便传来了顾爷的惊呼声。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顾爷的声音凄惨至极。

霍真看见他泡在水中的双腿不知何时已呈现出黑色，而且那些黑色的皮肉正在不断的脱落，就像年久腐朽的墙面上龟裂剥落的石灰一样。

“顾爷，快上来！”霍真跑上前，伸出手想将他拉上来。

顾爷伸手去抓他的手，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求生渴望，“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眼看他的手即将要抓住霍真的手了，卫痕冲上前，一把将霍真拦腰抱了回来，“你疯了吗？你看他的手，那些东西已经控制他全身了，来不及了！”

霍真这才发现，顾爷的手臂上已经呈现黑色，逐渐吞噬了他的手腕、手掌……然而顾爷仍不甘心似地，挣扎着双手往青铜鼎的方向探去，终于，他摸到了铜鼎的一脚，然后滑落在水里。

“如果你沾上他，连你也脱不了身。”卫痕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亲眼看到顾爷的身躯倒在水中，变成一团黑色的物体，然后仿似融化在水中一般逐渐消失。

霍真张大嘴，想大叫一声但声音却压在嗓子口怎么也发不出来。他无法将顾爷死前的影像从脑海中驱逐，那双瞪得有如铜铃般大的眼珠，充满了绝望的神情。咧的大大的嘴，似乎想说什么，或者是在求救……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这样蒸发了！连尸骨都腐蚀得一干二净！这龙骨里究竟是怎样可怕的东西？这禹陵里还有多少这种可怕的东西？

麻三一向是顾爷忠诚的下属，哪怕刚才在石室时，顾爷疯癫地几乎想杀死他。他朝着水面顾爷消失的地方，慢慢下跪，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顾爷走好。”霍真听见他口中的轻语。

其他人也都很沉默，往常即使是再困难的境地，叶赫风总会开几句玩笑，但现在连他也沉默的可怕，霍真感觉他的脸色比方才更加阴沉冷漠了。

这死一般的沉默不知维持了多久，只听白狼压低声音道：“小心，有什么不对劲。”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仿佛金属的摩擦碰撞声，有些刺耳。这声音是来源于他们四周的，充斥着震颤着他们的耳膜。

他们惊讶地发现，站立在墙边的青铜铠甲人竟然活了！

那些铠甲人迈着沉重的步子朝他们靠近，似乎想把他们包围在中间。他们手中的青铜长剑闪着冷幽的光芒，高大黑暗的身影如死神一般，让人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38.

他们这些人中，只有霍真是没有功夫底子的，卫痕把他护到身后，道：“不用怕，你跟着我就行。”

霍真脸微红，暗恼自己没有用，一点都帮不上忙。但这些日子来的经历告诉他，只要有卫痕在，他就有了一道护身符。仿佛卫痕就是他的守护神一样的存在，哪怕天塌下来，他也可以淡然处之。

“白狼，接着！”霍真拔出湛卢剑，隔空抛给白狼，这种时候剑在白狼的手中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

白狼单手接剑，沉重的剑体在他手中运用自如，挥洒如虹。湛卢乌黑如夜空般的剑身，在白狼的挥舞下，深沉的光彩四溢，竟流露出一种华美的质感，不愧为剑之王者！有灵性地感知到强敌临现一般，湛卢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黑雾，雄浑正气，霸气毕现。

白狼一个直刺，剑身没入一个铠甲人的胸口，锋利的湛卢瞬间穿透了青铜铠甲，又快又狠。铠甲人倒地，但很快，在白狼拔出剑时，他忽有爬了起来，对刚才的一刺毫无反应。

这时，卫痕飞身跃起，单手一挥，银光闪过，刹那间铠甲人脑袋落地，身体抽搐了一下，再无动弹。

这一眼望去，只见他脑袋和脖子的伤口出没有血液流出，只有一些黑色的腐肉肉屑溅洒一地。

“这些果然不是活人！”卫痕道：“殉葬的武士早在几千年前就死了，如今这些恐怕是僵尸了！”

“管他是人是鬼，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曾希左手持剑，他的右手被废后，已经无法再用软钢丝了，改为用剑。其实他本来就精通剑法，左右手皆可，对纯均剑尤为称手，只是平日惯于隐藏，才一直使用软钢丝。

蓝小眉也手握灵巧纤细的鱼肠剑，小心备战。她毕竟刚受了枪伤，行动起来比平时还是差了二三分。

这些青铜铠甲人的打法招式其实一点也不复杂，但胜在人数众多，且力大无穷，没有疼痛的感应。任你怎么砍杀，他们都毫无知觉，除非身首异处。

渐渐地陷入胶着状态，每个人都已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然而这无休止的厮杀不知要持续到几时。

混乱的厮杀中，忽听叶赫风发出一声闷哼，他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要倒地，霍真上前扶他，却被他用力挥开。

“别碰我！”叶赫风嘶吼道。

霍真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异常，其他人也都披伤挂彩，却没像他这样，伤口中流出的是黑色的血液，而且每流出几分血，伤口附近的组织便随之腐烂几分。刚才一番厮杀中平添的伤口，特别是较深的几道，皮肉已经腐烂翻搅出来，甚是骇人。

是那龙骨中的腐毒物质！并没有随着叶赫风斩断手指而断根，相反它们已经深入到他的血液中，侵入每一道伤口！

霍真知道他是怕血液传染自己，于是脱下冲锋衣披在他身上，将他上半身整个包裹起来，然后扶着他，道：“有冲锋衣隔离，血液不会渗透出来，放心。”

叶赫风这才松口气，整个人倚靠到霍真身上，仿佛没有半点力气。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下，他咬着唇，唇色已经青紫，看得出他正竭力忍受着不堪想象的痛楚。

铠甲人似乎发现了这边的战斗力减弱了，他们快速地移动过来。霍真挡在叶赫风前面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头皮一阵发麻。幸好卫痕发现了他们的状况，一个飞身扑倒了一个离他们最近的铠甲人，随即将剑割断了他的脖子。

“霍真，先带他离开！”卫痕举剑挡在他们身前，凌厉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汹涌而来的铠甲人。

叶赫风摇摇头，喘息着笑道：“我叶赫风从来自大得不需要同伴，没想到还是需要。谢了，兄弟。”

卫痕回头看了他一眼，在见到他骇人的面色时眼中神色复杂，但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又恢复到他平日的冷静，他点了点头，表示领了谢意，然后回过头专心备战，毕竟强敌在前，没有时间让他多说什么。

蓝小眉也靠了过来，架起叶赫风的另一边身体，对霍真道：“他已经快支持不住了！我和你一起带他去安全的地方，他需要疗伤。”

霍真点点头，和她一起扶着叶赫风离开。

“你也先走！”白狼推了曾希一把，叫道。

曾希打得正酣畅淋漓，一剑削掉一个铠甲人的脑袋，眼都不眨一下，道：“你少看不起人！我才不走！”

白狼厉声喝道：“笨蛋！他们一个重伤，一个不会武功，就靠蓝小眉一个人，万一碰上什么危险，怎么招架得住？”

曾希抿嘴沉思了片刻，白狼焦急地吼道：“他妈的你还在想什么？”

曾希皱了下眉，似乎很不满他对自己说脏话。他走了过来，一个漂亮的侧踢将攻击白狼的铠甲人踢飞两丈远，揪过他的衣领，迅速地将双唇印在他的唇上。白狼怔了怔，正欲抱住他，却已被他推开。

曾希眼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刚才白狼叫他离开时，一股没来由的恐惧和悲伤如洪水一般，几乎要将他的心淹没，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奇异感觉。他深深望了一眼白狼，仿佛要将他的脸深深镌刻在脑中，好看的唇瓣轻启，却只吐出轻轻的两字：“保重！”随即，飞快地追着霍真他们而去。

白狼还沉浸在方才的惊讶中，一个大意，肩上被劈一剑，又挂了一彩。

“真他妈的！”白狼暗骂一声，反手一剑，刺入那人胸口。

39.

霍真他们扶着叶赫风，一口气穿过几个硕大的石室，最初叶赫风还能行走，后来愈发没有力气，只得由霍真背着他。

在经过一座铁索连接的石板桥后，又进入一个宽阔的空间，此时几人已是气喘吁吁了。

曾希四处查看了一番，道：“这里没有那些奇怪的东西，应该算安全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蓝小眉小心地帮叶赫风下到地上，让他靠墙坐着。

打开几人全部的手电，一下子周遭亮了起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势。”蓝小眉说着，从背包里拿出止血带和一些药剂、针筒。

叶赫风没有理她，而是抬头看向霍真，咧嘴道：“小老板……有没有烟？”

他说话的声音微弱，每说一句，便要大喘一口气。

霍真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半包烟，颤微微地用打火机点着，递到叶赫风唇边。

叶赫风深吸了口烟，长舒了一口气，像极其享受般地叹道：“真他妈的爽啊！”

几人安静地看着他，待他将一整支烟慢慢抽完。

叶赫风这时才转向蓝小眉，伸手欲揉揉她的秀发，手伸到一半，看到自己手上的伤口和血液，又沮丧地放下了手。

蓝小眉垂下眼帘，红了眼眶。霍真心头一酸，他早就感觉到蓝小眉内心深处对叶赫风有种特别的感情，只是他们几个人都习惯性地把真实的自己隐藏得很深很深，可能深到连她自己也未必发现。

“蓝妹妹，你怎么了？”叶赫风硬挤出一个笑容，揶揄道：“是不是舍不得我？”

“听我一句，出了这个鬼地方，就别理什么曾家、蓝家，与他们断了吧。我们相处的日子不短，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不值得为他们赔上自己一生。曾希这小子要手段有手段，要心眼有心眼，曾家有他足够了，你好好地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蓝小眉哽咽道：“你怎么老改不掉胡说的毛病？别说得像遗言一样，你会好的，会和我们一起出去，只要你愿意，我……我可以永远陪着你……”

叶赫风露出一抹苦笑，“永远？呵呵，从我懂事起，我的生命就是倒计时的，永远对我来说实在是个讽刺。守剑人的人生就是一个大泥沼，在里面浮浮沉沉，染脏了自己的灵魂也不自知……在我看来，身边的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只为达到我的目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在哪里……我这条命，从接过胜邪剑的那一刻起，就已不由自己掌控了。我的命是胜邪的，是叶家的，可就不是叶赫风的……”

“更何况……”他解开身上的冲锋衣，伤口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你觉得我还出的去吗？”

他的腹腔一片腐黑，几乎成了一个空洞，而且还在不断地扩大。

蓝小眉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嘴，却掩不住惊呼出声。

“叶……赫风……”霍真蹲下身与他平视，浓重的悲伤情绪笼罩着他的全身，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下。

叶赫风深深望进霍真眼底，看似前所未有的认真，忽地又露出一副平日里嬉笑的表情，“有你的眼泪为我送行，值了。”

他抽出胜邪剑，在手臂上缓缓割下，很缓慢，很缓慢，仿佛在享受胜邪的利刃划开他皮肉的过程，“宝贝儿，这是我最后一次喂你了，你多喝一点！”胜邪诡异的青光喷薄而出，照亮了整个洞室，剑刃发出嗡嗡的低吟声，仿若呜咽一般。

这是胜邪剑第一次发出声音，连叶赫风都是一愣。

他深情望着胜邪，低头吻了吻冰凉的剑身，眼神变得格外柔软，“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的，就像我放不下你一样。你连着我的血肉，是我在这世上最亲密的。”

顿了顿，他抬头对曾希道：“曾希，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死后，把胜邪转交给我弟弟叶明风，我知道你有办法联络到他的。他是叶家下一个当家人，也是我定下的下一代守剑人。如果你们在这里能找到破解胜邪毒性的方法是最好的，如果找不到也没关系，姓叶的守剑人中不会有贪生怕死的孬种。”

“你……信得过我？”曾希乍听到他的请求，有些意外。他也说不清自己对叶赫风抱着怎样的一种情感，他们共经历过生死，也共隐瞒过各自的阴谋，他们共并肩作战过，也互相对立火拼过。是同伴？敌人？朋友？曾希不知道怎么去定义眼前这人和自己的关系，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此刻心中隐隐疼痛，他绝不希望眼前这人就这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