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受难日 上——龙须酥
龙须酥  发于:2015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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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阳陵翁主早早地就来到了将军府,将军早朝未归,府里头只剩下孝白一个人,硬着头皮出门迎接。

阳陵翁主好些天没见到孝白,这乍一看见,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直看得孝白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去,才点点头:“还行,抬头。”

孝白已经比较熟悉翁主的行事风格,立马老老实实地抬起了头。

翁主满意地一笑,伸出保养得光泽亮丽的长指甲,在孝白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款款入室:“还算懂事,不像外头那些个男妻似的,涂脂抹粉,不伦不类,没的惹我生气。”

孝白老老实实地跟在翁主后头进屋,规规矩矩地侍立一旁。

翁主皱了皱眉头:“坐着吧,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又不是偏房侍妾,做什么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母,母亲教训得是。”孝白连连点头,在翁主下手坐了,侍女们立刻为二人奉上茶水。

翁主环顾四周,问:“阳儿还没回来?”

“嗯,早朝尚有些时候结束。”

翁主点头,一边拨弄着右手上一枚镶着鸽子蛋大小的硕大红宝石的金戒指,一边淡淡地问道:“这些天,你同阳儿处得如何?他可曾欺负你?”

“不!没有!”孝白连忙摆手,“将军他……他对我很好,没有欺负过我。”

翁主秀眉一蹙:“什么‘将军’?谁让你这么叫的?”

“呃?”孝白眨眼。

翁主面露不悦:“待会儿进了宫里,陛下肯定得问你话,你也这么说?‘将军’?这话说出去,是丢你自己的脸还是丢咱们府里的脸呢?”

孝白迟疑着:“那……”

翁主斜睨着他:“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改不过口?还得我教你?叫夫君。”

孝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他虽然心里倾慕将军已久,可是,一个男子,要叫另外一个男子作“夫君”,这……这也太难为情了!

翁主瞧见他脸色,眉头皱得更紧:“这是怎么了?有这么难改口?”

“不,不是!”孝白忙摇头,“我,我这就改!”

“嗯,”翁主点点头,“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哦,哦……”孝白脸上发烫,看着翁主,鼓足勇气,一字一句地复述。

“夫……夫君他,对我很好,没……没有欺负过我。”

将军走到门口,听到这话,顿时足下生根,不敢进去了。

就听见翁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嗯,那你和阳儿这些日子可是一直同寝啊?”

“啊?”

“你脸红什么?母亲这是关心你们,阳儿对你可否满意?说话啊,我这话说得可能不好听——我就担心,你和他到底门不当户不对的,你要是没法在房事上抓住他,往后的日子可未必好过,母亲也是为你着想——你倒是抬头呀!”

少年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我……我们一直同寝……”

那声音好像一只小爪子似的挠着将军的心口,让他一张老脸也忍不住涨得通红,为了不让自己母亲说出更新潮前卫——也就是说更羞死个人——的话来,连忙把手放到唇边,高声咳嗽道:“咳咳!母亲您来了?”

说着就抬脚进门,正对上少年绯红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想到那句“夫君”,心中一窘,脸色更红,只得挪开目光,看向翁主。

翁主便笑:“正聊着你呢,这么早就回来了?”

将军在少年对面坐下,微笑着点点头:“陛下说今儿过节,又没什么大事,早朝散得比较早。”

翁主点点头:“我给你们新做了衣裳,待会儿都换上,你如今也算是重臣,又新娶亲,待会儿肯定多得是人盯着你们呢,我瞧孝白这孩子老实,不太会来事儿,你待会儿可得机灵着点,别丢人现眼!”

在亲娘面前,将军也只得连连应“是”。

孝白低着脑袋,却忍不住一直偷瞄将军,将军却偏偏梗着一口气,眼睛始终盯着翁主,不曾看他半眼。

这时间久了,翁主也看出了不对劲,一双美目在孝白与将军之间瞟来瞟去,总觉得将军对自己买来的这个少年是一副不太上心的样子。

她买下少年的时候,一来是看着少年可怜——长得就挺可怜的,身世还那么可怜,就更可怜了——二来是想着少年看着乖巧听话,正适合拿来放在将军屋里,不会成天生事儿,给她找麻烦,三来,也是最重要的,翁主觉着少年长得一副兔子样儿,一看就是那些所谓“男风爱好者”们会喜欢的——没见南歌馆那老板看着少年两只眼睛都放光了么?——所以,翁主觉得少年会是将军喜欢的类型,将军抱着这样一个“夫人”,就会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至于出门去鬼混了。

可是,如今看来,少年似乎并不能拴住将军的心啊。

翁主心里盘算着,过了一会儿,便借口让他去换衣服,把少年打发出去,单独盘问起了将军。

“母亲说的哪里话,”翁主问起将军是不是不喜欢少年,将军连忙赔笑道,“孝白挺好的,我……我挺喜欢他的啊。”

翁主显然不信:“你能骗得过我?我瞅着刚才那阵仗,你对他不闻不问,看都不看一眼,就不像是个做丈夫的。”

将军被“丈夫”俩字窘得一哆嗦,连忙说道:“这……当着您的面,我们哪敢……哪敢私相授受啊……”

“呸!”翁主啐道,“什么‘私相授受’?书都白念了!别的不说,你们俩如今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就说今儿,别说是在母亲面前,就算是到了陛下面前,你一个做丈夫的,要怎么对待妻……对待自己的男妻,难道还得要母亲教你?眼下是在自己家里,你爱怎么样都不打紧,待会儿到了宫里,你还这样,知道人家会怎么说,怎么看吗?你让孝白往后怎么做人?”

将军被母亲一顿数落,自己也觉得心中有愧,唯唯诺诺地连连点头,表示受教。

翁主把儿子说了一通,完了自己也觉得说得有些过了,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母亲自然是向着你的,并不是为了孝白怎样,只是你既然喜欢他,愿意要他,母亲少不得就得时时提点着你,你年轻不懂事,这也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嗯,”将军低着头,“母亲说得是,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翁主一挥手,“你也去换上衣裳吧。”

十八

将军回房的时候,孝白正在同翁主带来的新式华服上错综复杂的扣带作着斗争。其实他进府的时候也曾经被指导过各式礼服官服的穿法,但却从来没碰见过这种样式的衣服,自己转着圈儿穿了老半天,急得头上都出汗了。

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肩膀上搭上了一只大手,将军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别动。”

孝白顿时怔住,傻乎乎地维持着一只手折到身后的别扭姿势,站在原地,当真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将军替他解开扣带的死结,重新整理好,又一个一个扣上,从上到下捋了一遍。

“好了。”将军掰着他的肩膀把人转过来,轻声说道。

孝白低着头,不去看他。

将军有些窘迫地看着他的头顶,低声道:“生气了?”

孝白摇头:“我……我能生什么气?”

将军没好意思接话,伸出手来,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捏了捏他的脸颊,故意用一种洒脱的语气笑道:“没生气就好,待会儿出去,咱们还好好的,好么?”

孝白闷声应了个“是”。

将军觉得自己这行径似乎有点不要脸,但事到临头也顾不得许多,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厚着脸皮,哥俩好似的说笑道:“来,你也来帮我换换衣裳,母亲说这款式还是最新的呢,你穿着这样好看,让我也试试呗。”

孝白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默默低下头去,帮他穿戴起来。

两人换好衣裳出来,去见翁主之前,将军想到了她的嘱咐,便大着胆子,把手放到少年的细腰上去,搂着他,极亲昵地进了正厅。

孝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复杂,却一句话也没说。

翁主看着这两人一个锦衣华服,高大英俊,一个清新秀雅,弱质纤纤,虽是俩男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倒也还算刚柔并济,和谐美满,又见将军揽着少年,一副呵护备至的模样,便面带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不就好了,”她含笑道,“我就知道,我的眼光啊,错不了!”

虽然是在说衣服,但将军心里还是一动,总觉得母亲语带双关,好像也在暗示着别的什么。他心里有些发虚,隐隐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阮孝白虽然在将军府里住了好几个月,也算是见过了富贵,但却还是头一回要去到皇宫那种地方,去见那以往只能在传说中听闻的皇帝陛下和许许多多皇亲贵戚们,甚至还听翁主说起,待会儿那皇帝陛下没准儿还要问自己话,心里边难免就有些惴惴的,和将军一起坐在车里,一路上都紧张地攥紧了将军的袖子,手心直冒汗。

将军见他脸上发白,神情紧张,便拍拍他的手,安慰道:“别着急,陛下人很亲切,而且还有我呢,没什么好紧张的。”

孝白抬起头来看着他,那眼神,让将军想起了围场里瑟瑟发抖的小鹿,既纯良无辜,又紧张不安,让人好生怜惜。

将军心里一动,连忙努力呼吸,稳住自己心神。

他暗暗想,果然不能太宠惯少年了,撇开会让少年更加迷恋自己不能自拔这种后果不谈,他对自己不时地露出的这种依赖恋慕的眼神,也真是考验自己的定力和节操啊!

他连忙掩饰似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呵呵笑着说:“骁阳哥哥会帮你的嘛!”

呕……

孝白还没反应,将军自己心里先被自己给恶心吐了。

景明帝今天很高兴,他广发邀请,总共请了皇亲国戚二百多号人,皇后同他打赌肯定会有人不来,比如说骠骑大将军家那个一两银子买来的夫人之类的,但是景明帝坚信自己的人品与权威,勇敢地应承下了这个一两银子的赌约。

而今天,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皇后满怀遗憾,但又有些期待地把一角小小的碎银交到景明帝手里,笑得仪态万方:“妾身可得好好瞧瞧,孟将军这样大大方方拉出来溜的夫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景明帝很是不屑,一两银子买来的,还能是什么好人物?

十九

头一回看到皇宫,孝白心里紧张得要命,恢宏大气又富丽堂皇的宫殿群是将军府所远远比不上的,他们在一座宫门前下了车,孝白悄悄往周围一看,这里停靠着许许多多这样的马车,似乎是进宫的贵人们集体下车的地方。

他们正好碰上了几个衣着华丽的贵人,翁主娴熟地同他们聊着闲话,说不了几句,那几人便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带到了将军和“夫人”的身上。

将军便微笑着,一手揽着孝白,淡定地同他们打招呼。

“孝白,来,这位是镇国公魏大人,这位是开阳翁主,啊,还有镇国公世子。”将军打完招呼,就向孝白一一介绍起他们来。

孝白便老老实实地一一问好,两位长者都报以审视的微笑,轮到世子时,却见那唇红齿白的美貌少年冲着自己古怪地一笑。

“我叫魏彦之。”世子盯着他说道。

孝白一怔,很快便微微一笑:“在下阮孝白,得以结识世子,实是三生有幸。”

世子看了将军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露出一丝轻蔑:“你能高攀上孟大哥,那才是三生有幸。”

孝白心中一动,一个念头飞快地从脑海中闪过,便接下了这话茬,挽着将军的手臂,点头道:“世子说得是,在下一介布衣,真是何德何能……”

一边说,一边红着脸偷偷看将军。

将军脸上一热,又见那世子无缘无故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有些不善,心里头觉得莫名其妙的,便打着哈哈冲镇国公笑道:“这个,时候不早了,论理,不如魏叔叔你们先进去?”

镇国公也觉得自家一贯脾气古怪的儿子今儿有些失礼,听了这话,乐得赶紧催着世子先走了。

世子还在“嗖嗖”地冲着将军和孝白飞眼刀,就听见开阳翁主冲着镇国公道:“骁阳这媳妇儿看着倒还标致,说话行事也不错,不像个男妻,倒像个世家小公子呢。”

镇国公无可无不可,附和着点点头,应了两声“是”。

世子心里不忿,没好气道:“什么‘世家小公子’?不过是一两银子买回来的路边货色!蝼蚁一样的人,也配得上孟大哥?”

他们一行去得远了,世子嗓门儿虽大,这番话却没被后头的将军一行听见,但孝白却还是盯着世子模模糊糊的背影,若有所思。

翁主款款地摇着新换上的最新款鎏金珐琅色宫纱玉蝴蝶团扇,一边走着一边称赞孝白刚刚的表现:“还行,先前的礼数没白教。”

孝白回过神,腼腆地笑着:“谢谢母亲教导。”

将军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被少年紧紧搂住的胳膊,行走间似乎整条手臂都贴在少年身上蹭来蹭去的,脸上的薄红还没褪下去,就一层层地又叠起来。

孝白跟着将军走过了一道又一道宫门,终于到了崇文殿前,瞪大了眼睛看着雄伟壮观的巨大宫殿,和来来往往的,身着整齐宫装,个个涂脂抹粉绮丽非常的宫人,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仙境一般,如堕梦中。

将军好笑地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趁人没注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喂喂,回神啦!发什么愣呢?”

孝白脸一红,小声道:“我……我以前没见过嘛……”

那语气竟有些撒娇的意思,让将军心里又是一荡,想到这是在外头,众目睽睽之下,少年正是在陪着自己演好这“夫夫和睦”的戏码,又连忙收拢心神。

而自己,也少不得要配合着些,做好这一场戏。

二十

一进殿内,翁主便撇下将军他们,自行去寻她的好姐妹们聊天说笑去了,将军自个儿带着孝白,在一个又一个前来搭讪的好事者的围攻下,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自家坐席旁。

将军很有风度地先让孝白坐下,正要与他细说宴会事宜,一转眼,就大惊失色地看见一身火红的昭德长公主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将军不动声色,默默地转过身,想要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却已经晚了,长公主的大嗓门在身后响起来:“哎哟!骠骑大将军!你家夫人呢?”

将军赶紧稍微挪了下身子,却没挡住长公主敏锐的眼神,稍微一侧头,就看到了将军身后怯生生望着自己的锦衣少年。

“长……长公主殿下安好,”将军心中大呼倒霉,却还是只得老老实实地转身行礼,又让孝白上前一步,“孝白,这位是昭德长公主,快行礼。”

“见过长公主殿下。”孝白久闻公主大名,行过礼后,想到这美艳高贵的女子险些就成了将军的正牌夫人,心中滋味一时间便有些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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