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把罗娘救了回来，郎中在罗娘的脸上敷了药可那狰狞的红色的疤痕就一直留在了罗娘的脸上。大人们还好，可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们对罗娘感到害怕，他们唱着奚落罗娘的歌谣，用石头丢罗娘，小孩子才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动物，用所谓的单纯无知来掩盖他们骨子里的残忍和自私。罗娘变得不爱在镇子里待着，反而时不时躲在山里，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会去山里找罗娘，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也就不在在意本就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罗娘了。小小的罗娘就在山中慢慢长大。

可是关于罗娘的传说却越来越多，她是她母亲和山妖的孩子，她克死了她的母亲和养父，有猎户进山打猎，还看见罗娘和一只狐狸在说话，罗娘脸上的疤痕更加可怖，那是修罗的脸。这样的话语，在每次罗娘用山里的东西进入镇子换取一些必需品的时候，都会被人在一旁窃窃私语。但是罗娘不在乎，因为她和镇子里的人接触并不是很多。

罗娘的不在乎只是表现在人前，回到山里自己搭建的小屋，看着水缸里自己的脸，罗娘总是很伤心，只是因为有了疤痕长得丑，所以必须忍受这些吗？她也想在镇子里快快乐乐的生活，哪怕变成李大妈家胖得走不动路嫁不出去的李二丫也好。罗娘自己养了一只狐狸，也不算是罗娘养的，是这只狐狸自己跑来找罗娘的。出于寂寞，罗娘把狐狸当作自己的朋友，偶尔狐狸也会失踪一段时间，可是不多久又会自己回来，罗娘还很珍惜狐狸的。

大概是春天的时候，前一年的冬天是一个暖冬，本以为会是好的开始，谁知在春日却爆发了瘟疫，镇子里的大夫郎中都没有办法解决，民心慌乱。有流言开始在腾腾镇传开，那些最初死去的人就是和罗娘有接触的人，是罗娘带来了灾难，被瘟疫逼疯了的村民疯狂了，他们迷信地认为只要把罗娘祭奠给山神，一切都会平息。

疯狂的人们把罗娘活埋在了山中。

那只罗娘养的狐狸就是苍尘，那年苍尘和魔界的人斗法，大意之下受了重伤跌落在腾腾镇的山上被罗娘救回来治伤，后来那魔界之人又来偷袭，苍尘以雷霆之势打散了那人的元神，引得腾腾镇地动。可是碰巧罗娘上山找苍尘，妖魔之争的斗气岂是一个小小人类能够承受的，虽然苍尘保住了罗娘的命，可是她脸上被斗气渗入，从此以后成了面容丑陋之人。

出于愧疚，苍尘便留在腾腾山上和罗娘做伴，偶尔回南葛一次。春季腾腾镇发生瘟疫的时候，苍尘因为族中同胞阿妹生了新的神子，被师父召回南葛参加族中神子降生祭祀仪式。等到苍尘回到腾腾镇的时候，没有欢欣迎接他的罗娘，只有罗娘的尸骨和冲天的怨气。罗娘的怨气使得瘟疫扩散更加快，镇子里的所有人都奄奄一息。

虽然苍尘很不喜欢这些害死罗娘的人，但是罗娘以怨灵之力害死了这些人，罗娘就会面临魂飞魄散的结果。在苍尘眼中，整个腾腾镇所有的人的命加起来也只是一颗沙粒，可罗娘比他们重要多了。

于是苍尘将腾腾镇所有人的生灵都搜集到自己的妖尘中，妖尘就是妖力充沛时营造的一个个可以储存能量的小空间。罗娘的怨灵失去报复的目标，苍尘趁机将罗娘的魂魄注入他已经完全修复好的罗娘的身体内，洗去了罗娘所有不好的记忆而假造了一个罗娘向往的和平无害的生活。

现在整个腾腾镇都在苍尘的控制内，换句话说是苍尘的幻术在维持整个腾腾镇的生命迹象，而这个幻术的中心就是罗娘。所以只有罗娘出现的时候画面才会生动起来。而为了时刻防止罗娘再度变成怨灵，苍尘便以罗娘相公的身份留在了罗娘的身边。

当只有美好记忆的罗娘清醒的时候，看着对自己一脸关切的蓝哥，虽然好像是不熟悉的面貌，但是熟悉的温暖，熟悉的气息，让罗娘紧紧抱住眼前的男子：“相公，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蓝哥用手轻抚罗娘的背：“一切都过去了，罗娘，你是丝萝，就托以我这乔木吧。”

第十一章：妖尘之力

苍尘讲述的这一切，明青子和明灵子都只能静静地听着。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只能从苍尘看似平淡的描述中构勒出罗娘的不幸和苍尘的绝望和伤心。而原本昏睡的玄知也已经醒了，玄月握着玄知的手脸色也不好看。

烨光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在妖的眼中，人类悲惨与否都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自己在乎的人就只有明灵子一个罢了。而苍尘，他对这件事如此在意也不过就是因为牵涉到了他心目中在乎的人——罗娘，不然他何苦费心将妖尘都放出，只为不让罗娘堕入厉鬼的路。

明灵子想了想：“只是因为她救了你，你连累她毁容你才这么紧张？”苍尘冷冷地看了明灵子一眼：“一个道士倒是看得出红尘事。”明灵子不置可否：“想我们为她改命自然要清楚俗世尘缘。”

明青子此时插口：“据说当年苍尘不愿升仙是为了族中一个平凡的狐女，后来魔界之人来犯，那狐女被杀才惹得苍尘灭了那魔的元神。”明灵子没有打断明青子的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苍尘的脸色。

可惜苍尘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最后谁都没有再开口，一片安静中玄知忽然出声：“罗娘是那狐女的转世吧？”苍尘看向玄知的眼神带着赞赏，本就对玄知有好感的苍尘最终把事情的前因讲述了清楚。

原本苍尘以为自己没有成仙就可以与狐女永远在一起，谁会想到只是一个疏忽，狐女为了救苍尘而死去。苍尘伤心之余把被魔打散的狐女的灵魂和元神一点一点搜集了回来。苍尘偷看了族中的禁书，发现了一种可以让狐女重新获得生命的办法。为狐女找一个载体温养她的元神。

苍尘为了不惊动神魔妖三界，决定在人界找一个载体。大约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苍尘终于找到了一个腾腾镇的农妇与狐女的气息相近。于是苍尘掳走了农妇，强行将狐女的元神注入农妇的体内。

可是不知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最终狐女的元神没有占据农妇的身体，而是变成了农妇的孩子——罗娘。不论如何，狐女的肉身终是有了，苍尘没有深究其中的因果，只要自己守护在罗娘的身边就可以。

难以预料的事却还是发生，原本就是带着残破和被杀怨气的狐女灵魂再度因为被镇民活埋，罗娘灵魂的怨气完全爆发了。苍尘也只能暂时以妖尘之力困住罗娘。

整个事情就是如此，让人有些唏嘘。明灵子叹了一口气：“此事你虽有错，但是我还是会履行我的承诺，可是……”

苍尘的语气有些欣喜也有些着急：“可是什么，是不是还要有什么条件，我……”

“不，与你无关。”明灵子打断苍尘的话，而是朝向明青子：“我答应苍尘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可是前不久我灵力大失，至今没有完全恢复。”明青子立刻接话到：“小师兄的事情自然我义不容禀！”

玄知完全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师父，除了成语用错之外，这摆明就是师伯的腹黑啊！连玄月都不忍心地提醒：“师父，是义不容辞！你一激动就用错词了！”苍尘原本冷然的脸上也因为这个插曲难得出现了一丝笑意。

明灵子在腾腾镇的中心画了一个转生阵，再在镇子的每个角落都让明青子师徒画上了六芒星。忙完这两个简单的东西，天就快要亮了，这个转生改命的事情据明灵子说最好就是在太阳刚刚升起的那一刻。

苍尘负责去把罗娘带来。苍尘不想惊动罗娘，但是当苍尘抱起罗娘的时候，罗娘还是醒了：“蓝哥，你要带我去哪里？”苍尘朝着罗娘微微一笑：“我们去看日出，太阳出现的第一眼。”

罗娘被苍尘抱在怀里，双手环住苍尘的脖子，头轻轻靠在苍尘的肩膀上：“蓝哥，你知道吗，我很爱你。”苍尘一边和罗娘说话，一边向屋外走去：“我，知道。”罗娘慢慢地把眼睛闭上：“蓝哥，你会不会忘掉我？”苍尘一愣：“怎么在说傻话？”罗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身子更加向苍尘靠近：“没什么，我还是有些累，到了地方你喊我吧。”说完，好像就沉沉睡去了。

苍尘将罗娘抱到明灵子的面前，明灵子示意苍尘将罗娘放到转生阵的中心位置，明青子将一串黑色的水晶石戴在罗娘的右手上，然后站到了明灵子的身边。苍尘也静静站到一边。

天色微明，明青子和明灵子还是念起咒语，周围的空气忽然急速地流动起来，而转生阵内却纹丝不动。明灵子大喝一声：“苍尘，放出所有你困住的生灵！”苍尘闻言，立刻撤除自己的妖尘之力，数百个人类生灵碰撞在一起发出黄色的光芒。明青子立刻从身后辅助明灵子。明灵子将这些生灵都集中在一起形成一个光球直直向阵中的罗娘飞去。

忽然，意外忽生。阵中的罗娘原本是平躺在地上，突然坐直了身子，张开了眼睛，居然是血色的！罗娘单手抓住了光球，随后盯着苍尘：“蓝哥，你也要我消失吗？”苍尘无措，过了片刻才回答：“不是的，当然不是，这是为你改命！”罗娘苦涩地笑笑：“蓝哥，你是想把你的狐女换回来吧？”

在施法之前，明灵子就告诉了苍尘，这个转生改命的办法，将会唤起所有狐女的记忆，那时候罗娘的记忆就会完全不见了！相当于是杀死罗娘换回狐女，这个方法在感情上是很残忍的，所以只在道术的残片书籍中有记载，了解的人也很少。苍尘有过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改命，因为不改命，罗娘注定是一个怨灵，罪孽不清。

面对罗娘的质问，苍尘只能沉默。罗娘仰天大笑，血眼中流下了血泪：“我偷听了你们的话，所以我知道你的想法。原来，我只是一个载体，我就如你的愿，让你的狐女回来！”说完，罗娘竟狠狠地将光球向自己的天灵盖打去，一瞬间，光球没入。罗娘扬起一个凄美的笑容：“妾本为丝萝，愿托君之乔木，蓝哥，不要忘了我。”

天，亮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沉默着，苍尘带着狐女已经回了南葛，玄月最终受不了这种气氛：“师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玄知点点头。

那时，罗娘主动将光球打入自己体内，肉体承载不了这么多生灵的负荷，立刻化为虚无，阵内全是金色的小碎珠。烨光进入阵内将碎珠一颗一颗放在一起，那些小碎珠居然慢慢融合了起来，明灵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那是和明灵子战斗的妖界大将的妖尘之力，被明灵子夺取后炼化为液体。明灵子示意玄知拿过瓷瓶将液体倒在那些结合在一起的小碎珠上。他们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小碎珠结合成了一个体型，在液体妖尘之力的作用下，最终化为一只南葛狐狸。

而那些生灵早在散成碎珠的时候就脱离了人界的束缚，去鬼界报道了。玄月一开始还觉得明灵子师伯有些残忍，为什么不救那些人，明青子给出了原因：那些人本就该在瘟疫中死去，鬼界都有记录，用他们的生灵之力做转生改命的催化剂，并没有伤害他们。

而苍尘抱起那狐狸之后，狐狸醒了，哀哀叫了一声，苍尘立刻就愣住，随后一行泪流了下来，并且很快就告辞，说要把狐女带回南葛修养。苍尘走后，烨光对明灵子说：“刚才，那狐狸的叫声意思是：苍尘。”在没有人会对着苍尘喊蓝哥这个普通到极点的名字了，就像那个有着红色丑陋疤痕的罗娘，再也不会出现了一样。

明灵子问：“这次的事情处理好了，你们打算去哪？”这话自然问的是明青子师徒三人，明青子想了想：“不知道，也许直接回知月观吧。”明灵子似是随口问了一句：“如是没有急事，不如来京城游玩几日，我也好做东招待你们。”

明青子的眼睛瞬间一亮：“小师兄邀请，自当荣幸到底啊！”玄知捂脸，这货委实丢人，玄月再次叹气：“师父，那是荣幸之至！”

一路上，欢声笑语总是会有的。

——第二篇·妖之尘·完——

第三篇：山中雪

第十二章：城郊别院

明青子师徒三人随着明灵子和烨光回了京都，繁华的京都比起杭州来，显得粗犷而热闹。如果说杭州城的热闹与氛围偏向冷清，就像是世家大族的大小姐，高贵而冷清，京都就像是豪门子弟在外的纨绔，内外兼修的气度。

回到京都后，明灵子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进行修炼，把之前因为受伤和改命失去的灵力补充回来。而协助明灵子改名的明青子却只是睡了两天后就又活蹦乱跳了。作为国师的明灵子，回来的事情自然是被皇帝后妃以及朝廷的高官们知晓的，皇上要明灵子回报腾腾镇的事故，后妃们想要明灵子为自己祈福保佑自己得宠得子，高官们则是想要测一下自己的运程等等。可是明灵子却开始闭关，皇上那里自然可以由烨光去回报，如同明灵子的地位一般，只要是京都的人，都晓得这位如同影子般跟随在国师身边的人。

而那些宫妃，大臣们呢？自然是由身为国师的师弟和师侄们代劳，而如何才能使得明青子和玄知玄月被宫妃大臣信任接受呢？不必担心，在国师明灵子出发去腾腾镇之前，就告知了所有宫妃和大臣，自家的师弟会来京都帮助自己为大家祈福问运，明青子绝对是值得信赖的！

这条信息是玄月从皇后身边的小宫女那里打听来的，而玄知不得不感慨：师伯果然是腹黑！明明是让师父来当苦力的，却狡猾地说是请师父来京城玩乐。不过看明青子的样子倒是乐在其中，似乎很享受被自己的小师兄使唤的样子。玄知也只能撇撇嘴：受虐狂。不过只不过是给那些宫妃们说说好听的话，她们就有不少的赏赐，玄知的小金库一下子充实了起来，所以对于被师伯叫来做苦力，玄知也没有怨言！

而玄月更是喜欢皇宫和国师府，天天霸占厨房要各种好吃的，胡吃海塞的样子真让玄知害怕到时候回杭州，玄月会不会变成一只横竖等长的猪。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只有烨光了，原来的国师府只有明灵子和烨光两个人，现在多出三个，玄知玄月不说，烨光非常不喜欢明青子，时刻散发有意无意的敌视和蔑视，玄月玄知都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而明青子则是见怪不怪，自顾自敷自己的面膜，话说这宫内的御用面膜真是太有效果了！

就这么忙碌着，不知不觉明青子他们就在京都待到了冬天，北方的冬天比起南方来真的很冷，但是屋内烧的炭炉却比南方要足，让人很是舒适。渐渐到了冬天，明青子和玄知玄月也闲了下来，不再像刚来的时候天天都有人来请。

于是，就在一个有阳光的冬日里，明青子大手一挥，我们去城郊踏青吧！玄知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理都不想理自己的师父，而玄月一脸天真：“冬天，草早就被冻死了，哪里来的青啊？”

明青子伸了个懒腰：“也就是随便说个理由啦，我们就是去城郊看看玩玩，天天呆在城里我都快长毛了！”刚好从门口路过的烨光听见了最后一句，吐槽道：“恭喜你，长了毛就是妖，记得来给我行礼啊，小妖！”

明青子也不肯吃亏：“会的，然后就让你知道要我行礼的代价是什么，你个臭猫！”“老子是豹子！黑豹！”两人幼稚的吵架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反正就是动动嘴皮子，谁都懒得去管。玄知琢磨了一会，大声叫住了明青子：“好吧，我们就去城郊玩！”

冬天的景色总是十分荒凉的，但是冷冷的空气带着清新的气息，深呼吸一下让人的身体十分地舒爽。

明青子十分豪迈地伸了一个大懒腰，玄知也深呼吸让自己体内的浊气排除，让清新的空气流窜自己的七筋八脉。玄月手里拿着一块枣饼，一边眼睛瞄着四周一边嘴巴吃得开心。闭关出来后的明灵子和烨光本是要一同出来“踏青”，可是妖界传来消息，与上一次明灵子与妖界大将有关，代理妖皇请明灵子过去有事相商，明灵子就急忙收拾了东西，把国师府交给明青子看管就走了。烨光自然是跟着明灵子离开，顺便也可以回妖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