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予摇摇头，回道：“家里还有小弟弟，大人要去百货大厦给他买东西，我要照顾弟弟的。”

左萧听了，先是失望，后是觉得林少予可怜，连周末都不能玩，还要照顾弟弟。

“那我去找你！”左萧下了决定，也不管林少予同意没，就要地址和电话。

林少予爱静，本不想答应，但熬不过左萧“死缠烂打”，最后只得给了电话和地址，左萧又拉着林少予好一会儿说话，直到上课才安生的坐回位上。

番外：相似

已经是将近六月的天，气温日渐升高，但大宅坐北朝南，周围是葱葱郁郁的法国梧桐，即使是夏天，屋里也是凉丝丝的，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

“少爷。”

林少予回到家，迎上来的是阿秀，平常一般都是张妈。

少予将书包递给阿秀，想了想问道：“张妈出去了么？”

阿秀接过书包，细声细气的答道：“嗯，是的。今天比较空闲，张妈抱着小小少爷和小喜去百货大楼了，大概是准备添置一些日常用品还有小小少爷的奶粉。”

“你……”林少予张嘴，想问道你怎么不去，却又想到平日里阿秀就比小喜稳重，或者说阿秀比她这个年龄的女孩都要稳重，隐约记得阿秀去年来的时候是十六岁，也就是今年十七，而小喜，应是比阿秀还大上一岁。

都是爱玩的年龄，百货大楼定是都想去的，但家中肯定要留一人，每当遇及此类事阿秀定是相让的那一个。

林少予想明白，看着阿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看着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也不知这熟悉从哪来，只得摇摇头，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

“我去客厅看会儿电视，你不用候在我身边。”

“嗯。”

阿秀话不多，拿着书包去林少予房间帮他放好，剩下的时间她可以做自己的事。

林少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电视，看的是《名侦探柯南》，虽然平时也会暗暗得意自己学习总是比他人容易，隐隐有种自得的骄傲心理。但这种骄傲，在面对《名侦探柯南》时，总会被打击的粉碎。

因为柯南的推理与凶手是谁，林少予表示每一次他都不知片中所云。

这一次的凶手与推理，林少予依旧没有想明白，动画片都结束了，他还沉浸在思考中。等思维拔出来后，天已泛黄，动了动脖子，看着客厅的挂表，快六点半了，林少予张嘴想喊张妈，问她什么时候开饭，却想起来人还没回来。

电视在放广告，明明声音嘈杂，林少予却听见挂钟走针滴答滴答的声音，三层近三百多平方的小楼，仿佛只他一人，坐在这里。

林少予也不看电视，目光放空盯着虚空的某一点，不知想着什么，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映着小男孩线条稚嫩的侧脸。

孤零零的一个人。

阿秀一直坐在房子后面的小花园里，石凳上她认真的捧着一本书在看，竟是《人间词话》，若是张妈在，定要说她，一个伺候人的丫头命，看这么些书，认得那么多字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照顾好少爷，做好本分工作。

夕阳将落，只剩余晖，阿秀记下页码，合上书，书的扉页有用钢笔写的沐惜二字，瘦金体，懂书法的人看到定要夸上两句颇有风骨之类的话。

合上书后，阿秀看着只余小半张脸的落日，一动不动，秀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就像是发呆。

若是有人此刻拍下阿秀和少予的侧面照，放在一起比对着，才会发现，这两人有着非常相似的侧脸。

以及，此刻。

看着这两张线条柔和好看的侧脸，光是看着，就觉得很难过。

林少予也就会明白，为什么觉得阿秀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就像她。

她就像他。

一个小孩，一个大小孩，侧脸看着却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山长水阔，你可知知何处？

第二章：流年（6）

晚上七点多，张妈抱着弟弟回来，小喜跟在后面大包小包的。

少予本来在饭厅吃饭，听见人进门的声儿，丢下吃了一半的饭，赶紧迎了过去。

林少峰在张妈怀里垂着个小脑袋，一栽一栽的，看起来困得不得了，偏偏也不睡。林少予走过去，这小家伙便突然醒过来，伸出小胳膊“咿呀咿呀”的要哥哥抱。

林少予却失笑。

小家伙一身粉嫩，头上戴个有蝴蝶结的小帽子，穿着白色长袖圆领棉质的衬衫，外搭一个粉色背带裙，大概是怕冻着小孩，即使是快六月的天，还是给穿了一条同样粉嫩的小裤子。

“我们峰峰跟个女孩一样呢。”少予伸出手接过弟弟，看着少峰白白胖胖的包子脸，大大的眼睛，开玩笑的说着。

张妈听到，却笑：“小少爷，小小少爷可比不上您小的时候俊俏。您小时候正实行一胎制，想着大少也就您一个儿子了，所以小时候当女孩一样娇养，还穿过女装哩。”

这样说着，张妈又来了兴致：“我记得有照片，您三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头发大概到脖子那么长，穿个碎花小洋裙，大眼睛瓜子脸可俊啦！”

林少峰趴在哥哥怀里，也不知道听懂张妈说的什么意思没，就咿呀咿呀的叫着，一副跟着兴奋的模样。

林少予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他记事早，听张妈这么一提自然想起来那时的事。

因为从小的性格原因，以及大宅这边确实没见过同龄的孩子，林少予小时候并不知男孩子是要调皮的，是要上房揭瓦，下河摸鱼的，所以即使那时被当成女孩养，让穿裙子也没有什么反抗。现在——

肠子都悔青了！

张妈这边可不放过林少予，也不休息，卷起袖子往里走：“我记得照片大扫除的时候被放到储物间了。”

少予眉头一跳，横跨一步挡住张妈去路，挤出一个笑：“张妈，你逛大半天了，还是赶紧吃点饭休息休息吧。”

“没事，老妈子我身体健朗，一点也不累。”

张妈大手一挥，准备继续前进，林少予咬咬牙，依着张妈的性子，照片被翻出来，张妈定要到处给人“炫耀”一番，说她家小少爷如此俊俏之类的话。到时候，真是……没脸出门了！

小喜一直站在张妈身后，眉眼之间尽是疲惫，想来逛街果然是个体力活，消耗了这丫头不少体力。听到张妈要去储物间翻东西，生怕再叫上自己帮忙，赶紧也阻拦道：“张妈，天也都黑了，你还是先吃饭休息吧，明天再忙也不迟的。”

林少予也接着劝：“是啊，明天再说吗。”心里却是想，睡一觉明天把这件事忘掉最好。

张妈显然兴头上，不肯放弃，林少峰这个不安生的小家伙更是握着小拳头，不停地咿呀咿呀的助兴，口水滴答答的流的老长。

少予拿兜嘴擦了一下弟弟的口水，小声说：“幸灾乐祸的小家伙！”

“老太太，这地毯铺哪啊？”

张妈奋力前行的关键时刻，陌生声音打断了张妈的脚步。

少予看见一个穿工装的青年，扛着长长厚厚的一卷东西。

张妈一拍脑袋，扭过身歉意的说：“我都忘了，小陈你跟我来，地毯铺在这个房间。”

少予瞄了一眼这个小陈，原来扛的是地毯，但总算照片张妈是不急着找了。

婴儿室，小陈拍拍手，把挪到外面的婴儿床搬回房间，林少予则把弟弟放到地上——已经铺上了有着白色柔远人造毛的地毯。

小家伙在地上快乐的爬来爬去，很是高兴，兴奋的手舞足蹈，爬了一圈又爬回哥哥身旁，扯着哥哥的小腿往里走，少予就脱了拖鞋进屋里，随着小孩玩。

小陈拿手在工装上蹭了两下，看着那一大一小俩小孩，夸道：“老太太真有福气，两个孩子都很可爱。”

张妈也不纠正，或许在她心里，林少予就和自己的亲孙孙一个地位，只是笑着回道：“老妈子也觉得自己有福气啊！”

张妈和小喜送小陈出去，阿秀脚步很轻，拿着充好的奶粉站在婴儿房门前，林少予正拿着拨浪鼓和小黄鸭逗弟弟玩，阿秀也不进去，靠着门框看着兄弟俩。

林少予侧脸还是孩子的稚嫩，但隐隐的已经能看出长大后那精致的线条，就和那人一般无二的精致。

就和自己一样。

“峰峰，叫哥哥，叫哥哥就给你玩。”

林少予拿着玩具诱哄弟弟叫哥哥，小孩还是只会咿呀咿呀的婴儿语。林少予便不给，扬高了手，任弟弟伸着手去够。小家伙急了，便往前一扑，林少予吓了一跳，玩具一扔，身子前倾，小家伙扑个满怀。

少予吓出一身冷汗，小孩却依旧无忧无虑的在哥哥怀里笑的见牙不见脸。

阿秀看着，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原本只是清秀的脸刹那便多了几分颜色，让人觉得移不开眼。

“阿秀，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张妈送走了小陈，小喜则实在是坚持不能，回房间睡觉去了。

阿秀收回原本笑的就浅淡的笑容，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林少予听见声，看着阿秀。

“小少爷，刚沏好的奶粉，温度正好。”

阿秀说话向来细声细气，有种文气的感觉，和小喜对比很明显。

张妈平日里总是拿小喜和阿秀比，夸阿秀稳重，但明眼人却能看出来张妈更把小喜当做自己人。因为张妈心里总觉得，阿秀不会一辈子只在林家做个佣人，这丫头捧着本书看的时候，她虽说“伺候人的丫头看书有什么用”，但那时候真是觉得这阿秀……就和那些大家小姐一样。

阿秀身份来历其实也不明确，只说是家道中落，有个弟弟读书要用钱才来林家做工。张妈印象中，唯一最称奇的是，这阿秀好像是三少带进来的……

张妈摇摇头，停止了乱想，三少是什么人，那真是天上一般的人，张妈活着大半辈子就再也没见过像三少这般出彩的人了，怎么会跟这小丫头有什么关系呢！

少予对阿秀有一种熟悉感，因而心底也是对阿秀有种亲近感，因此对阿秀也总是笑的真诚，他见张妈在想事，赶忙接过奶瓶，要亲自喂弟弟喝奶。

林少峰见哥哥拿了奶瓶，便去抢，林少予为了体现兄友弟恭，死活不给，要抱着林少峰喂。

毕竟小孩人小力微，抢不过哥哥，奶瓶被应塞进嘴里，小家伙哼哼两声表示了一下不满，就专心致志的喝起奶来。

张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林少峰跟个大人似的，抱着弟弟，一手喂奶，一手拍着小家伙胖乎乎的身子，嘴里还不知哼着什么歌哄着。

即使是稳重如阿秀，也忍不住和张妈笑了。

“好像一个小奶妈。”

阿秀抿着嘴，轻声来了一句，张妈听了只觉形容的贴切。

“阿秀，你跟我来整理买的东西。对了，还买了几盒国外进口的什么婴儿喝的米糊，你认字多，照着给小小少爷沏一小碗。”

“嗯。”

阿秀应声，和张妈离开了婴儿房。留下兄弟俩在那玩。

小家伙喝了大半瓶就不肯喝了，林少予也不知道喝这么多他饱不饱，但想了想还是放下奶瓶，小孩从哥哥怀里爬出来，拿着小黄鸭玩的自得其乐，也不理睬哥哥。

林少予揉了揉小家伙的头，继续张嘴教到：“峰峰，叫哥哥。哥——哥——”

小孩一点也不给面子，根本不理睬自家哥哥的期望。

阿秀这边照着说明沏了一小碗“牛乳味米糊”，沏完阿秀闻了闻……脸变成了这样╮（╯▽╰）╭，表示果然婴儿的口味成年人是无法理解的。

“少爷。”

阿秀端着小瓷碗，脱了拖鞋进婴儿房，林少予见状接过小碗，喂弟弟吃。

小勺子递到林少峰嘴边，林少峰倒是来者不拒，“啊呜”一口吞了下去，阿秀和林少予睁大眼睛看着小孩。

只见小孩咕噜一下咽下了这劳什子“国外进口米糊”。表情从O（∩_∩）O~变成~（>_<）~，最后变成咕~（╯﹏╰）b。

果然很难吃……

两人一致感慨到。

“我去把这到了吧。”

阿秀接过小碗，林少予点点头：“嗯，倒完你也睡吧，不用在这里照看我和峰峰了。”

阿秀听罢也不拒绝，只是倒完之后帮张妈整理东西，林少予也不知道罢了。

林少予一直在婴儿房陪弟弟到九点多，见弟弟开始犯困，便把他放进婴儿床，小孩挨着枕头便睡了，想是这两天熟悉了环境，总算睡觉前不再哭闹了。

看着弟弟入睡，林少予准备回房，若有若无的两个字却传进耳朵。

“可可……”

林少予呆立在婴儿床旁，面上先是茫然，然后心里便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最后便露出傻傻的笑容。如果左萧也在此，估计会有一种偶像破灭的感觉吧。

当然，依照这孩子大脑回路，可能也会觉得“林少予傻笑也是好看的”这种可能。

林少予不急着回房了，站在小家伙旁边期翼着小孩再来一声，小家伙是各种不给面子，歪着脑袋睡得香甜。

少予泄气，愤愤的说了一句：“跟个小猪一样。”

但想起刚才那声奶声奶气的“可可”，心里又是一阵激动，还夹杂着说不出的感动。

最后，林少予关了灯，笑的一脸自得的飘回了房间，晚上做梦，都是那声奶声奶气的“可可”。

第二章：流年（7）

叮咚叮咚——

早上九点，林宅，门铃在响。

“来了来了，请等一下啊！”

小喜慌慌张张的丢下洗了一半的碗，小跑着去开门，张妈却早已开了门站在那里了。

张妈视线下移，有些疑惑的看着背着个大号书包的小男孩。

左萧穿着一身海军风的衣服，带着个缩小版的海军帽，仰起脸，唇红齿白的小男孩一副乖巧的模样。

“阿姨，我是少予的同班同学兼好朋友左萧，我跟少予约好了今天来找他玩。”

张妈本就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喜欢小孩，更何况左萧这种长相讨人喜爱的，立马一张脸变得要有多和蔼就有多和蔼。

“小少爷今个儿还没起来，左小少爷先随老妈子我在客厅等一会儿？”

左萧歪歪脑袋，笑的依旧乖巧，点了点头，还不忘道谢。

张妈领着左萧进客厅，小喜站在那儿对上张妈的脸，笑笑。张妈却是瞪着她还在滴水的手：“粗心大意的，你去喊少爷起床，告诉少爷左小少爷来了。”

小喜想争辩两句，但终究没那个胆，讪讪的转身去二楼。刚走到二楼楼梯口，见阿秀抱着小小少爷踱来踱去，便张嘴：“秀儿，少爷的朋友来了，你去喊少爷起床吧？”

阿秀闲着也是无事，应了下来，小喜便接着回厨房洗碗。

林少予一直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但可以说因为林少峰的原因，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都早上九点了还赖在床上。

可可——

那声充满着奶气的、稚嫩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林少予心中只觉五味陈杂，有着无法诉说的感觉，按照文人那酸溜溜的描写，大概便是——

三分的激动，三分的欣喜，三分的心酸，及一分的感动。

偏只那一分的感动，最是让人心酸，让人欣喜，让人激动。

翻来覆去大半个晚上，只恨不得起身去把小孩抱进怀里，让他再叫上一声那音儿尚不准确的“可可”，再体会一把最初的感动与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