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砜，以后人界有什么事需要我就吱一声。”霍庭铭对于他这种攻受分明的态度大加赞赏。

“和花有关的法术……”听了双胞胎和欧阳砜的描述，颜墨陷入深思。尽管天师和除灵师可以施展出同样的法术，但一般都只是幻术。想要施法提前花期，是很难做到如此大面积，又长时间的开花。

“对了，你俩刚才在干什么？”张锋岩好奇颜墨和霍庭铭迟来的原因。

“你可要好好感谢我们，”颜墨庆幸，“要不是霍庭铭远远地认出林里开满了夜来香，我们也和你们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夜来香？”张锋源发现空气结界的外面，细小修长的白色花瓣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

“夜来香的花香虽然没有毒性，但是太过浓烈的话，会造成呼吸困难甚至头昏咳嗽。”

“庭铭，你一个大男人会怎么知道？”双胞胎疑惑。

“虽然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但同时我也是生物系的学生！”霍庭铭给他们一人一个暴栗，居然质疑他的性别。

“等等，夜来香不是晚上开花么？”欧阳砜烦死了外面的花瓣，与其被花香闷死还不如被水淹死算了。

“我会说，夜来香只在夏秋时节开花吗？”霍庭铭盯着在密密麻麻地面铺了一整层的花瓣，“会不会会花妖？”

双胞胎急忙摇头：“不是不是。刚刚的拘妖绳根本对他不起作用。”

“呀！”颜墨想起小孩遗留在解剖室的东西，从腰包里掏了出来，“庭铭捡到的。刚刚我们检查了解剖室的气罩，发现并没有随着那孩子的离开而消失。”

“奇怪，”欧阳砜想起在南区的气罩，只是阻挡了白虎的追赶后不久就消失不见，“难道气罩里有什么东西需要保护吗？”

欧阳砜这一说，倒给他们提了个醒：里面的尸体肯定有问题。

“在离开林子前，空气结界不能解除，”颜墨示意双胞胎天师，“一起施法离开这里。”有了他们的帮组，能分担他的能力损耗。

双胞胎刚点头，却听到林子里的风声忽然紧了起来，笼罩在他们眼前漫天飘飞的花瓣“哗啦”一下被风吹开。颜醒在空中擎着一把绘有白色莲花的红伞，伴随着风声，施施然从天而降，似仙女一般飘落在空气结界面前。只听得颜醒喊了一声：“小墨哥哥，下咒。”伸出的手掌心浮现出一朵青色的莲花，颜醒沉下丹田，一声断喝“破！”青色的莲花瓣脱离莲心，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铺天盖地袭来。

结界里的颜墨手忙脚乱：“等，等等……太上台星，应变无停，白光覆吾，保命护身。护！”结界附上一层白色的光芒保护界内的人不受外界入侵。只是颜墨的动作还是稍微慢了些许，站在结界边缘的张锋源心有余悸地指着自己被划破的衣服，狠得咬牙切齿：“小墨！这可是我哥刚给我买的新衣服！”

“阿源，没事没事，”张锋岩检查弟弟的身体没受伤，松了口气，“衣服而已，我再送你就是了。”

“你有了白虎，还会再想着我吗？”

“诶？”张锋岩猛地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张锋源掩着嘴扭过头：“你听错了，什么都没说。”

1414宿舍的三人组默契地背过身，不想被卷入这场情感纠纷中。哪知颜墨刚转过身，就看到颜醒的巴掌招呼过来。好在有结界挡着，颜醒只得拍拍结界：“小墨哥哥，出来吧。”

取消了结界，颜墨把自家小妹搂在怀里，抱头痛哭：“小醒！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索命的？”

“我只是从这件事了解到，”颜醒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小墨哥哥，你是为了看起来比较高，才长脑袋的。”

一刹那，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缓过神的霍庭铭把石化了的颜墨捞到自己怀里，拍拍他的脑袋：“我心疼你，我心疼你。”

“就是长了脑袋，也是不高啊。”欧阳砜对比了一下在场男生的身高。

“死僵尸，回你的阴曹地府去吧！”颜墨在霍庭铭怀里使劲挣扎，死命要踹欧阳砜一脚。殊不知，霍庭铭在内心被他这个举动萌地一脸血，不愧是我的老婆啊，可爱又努力，啊，虽然是个半吊子。

“不吐槽就算了，居然帮着小醒一起嘲笑我！”

“你错了，”欧阳砜正色道，“我只是希望避免某人的妹妹对我进行犀利的人身攻击罢了。”

“把东西给我。”颜醒才不打理他们的小剧场，直接伸手要东西。

“什么东西？还有，”颜墨从打击中恢复平静，“你怎么来了？”他太熟悉自家小妹的性子了，不可能来多管闲事的。

“老妈的珍珠被偷了，”颜醒示意颜墨的腰包，“粉色的珍珠。说是老爸送她的礼物。”

“这颗？”颜墨不确定地递给她在解剖室捡到的珍珠。

“嗯——”颜醒歪了一下脑袋，“小墨哥哥，你的脑袋里全是浆糊吗？”

“喂……”颜墨有种无力感，“算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提问：除灵师和天师都感觉不到气息的原因是什么？”

颜墨对于颜醒突如其来出问题的举动感到奇怪，但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一种，是能力极高，无法感应；另一种是，”颜墨顿然醒悟，“异变！”

当仙堕入魔道，或是化为妖，在异变的某个阶段会突然出现毫无能力气息的现象。

“你是说，那个孩子是仙童？”

颜醒没有回答，只是将珍珠举到颜墨他们的面前：“你们的眼睛要不要去老君的火炉里回锅一下？”

“除灵师、天师、旱魃，”颜醒呼了一口气在珍珠上，“烂货果然要堆在一起。”

“喂！喂！喂！”不止颜墨，欧阳砜和双胞胎也怒了，“凭什么这么说我们！才不要跟小墨相提并论呢。”

正纷争不休，颜醒手上的珍珠突然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五色光芒直射天空，竟击开了厚重的乌云层。

41、春天来了

仿佛是受到珍珠光芒的召唤，一名身着黑色服饰的男子从空中翩翩而至。

“是他！是他！”颜墨认出男子，就是他们之前寻找血珍珠遇到的黑衣男人，“这件事果然和他有关。”

“当然有关。”颜醒不置可否，“小墨哥哥，你该不会认为老爸是真的不知道老妈今天的行踪吧？”

“诶？”颜醒的话提醒了他，老爸是出了名的黏老婆的人，即使有儿女陪着都不放心自家老婆的安全。这一次居然会让老妈出来这么久，难道真的是另有隐情？

“小醒，老妈有没有说，这颗珍珠是老爸从哪弄来的？”颜墨一面问自家小妹，一面提防着靠近他们的黑衣男子。欧阳砜和霍庭铭之前吃过他的亏，也纷纷做好战斗准备。双胞胎虽没有与黑衣人过过招，但是看到三人组这种架势，都各自把武器紧握在手中。

“拍卖会上得来的。”比起颜墨的戒备，颜醒对于黑衣男子的靠近倒是毫无防备地把珍珠举在手上，“小墨哥哥，这可不是真正的珍珠。”

说话间，黑衣男子劈手将珍珠夺了过去。速度之快，三人组和双胞胎愣是没看清他的动作

“我去！”欧阳砜咋呼，“传说中的明抢暗偷啊！”

“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男子的面孔被黑色罩纱遮住，低沉的声音略带磁性，“终于找到了。”

“带我去见他。”黑衣男子将珍珠收好，示意颜醒带路。

颜醒毫不客气地回答：“你脑袋被驴啃了吧。那么容易就找到他的话，我小墨哥哥他们犯得着差点被他弄死嘛。”

一瞬间，颜醒的形象在三人组和双胞胎的心目高大起来。虽然听起来似乎他们的能力被贬得很弱，有些伤自尊，但是这几句帮亲不帮理的话，让他们特别是颜墨感激涕零。

“会不会在到解剖室？”霍庭铭想起之前他们推测气罩里有小男孩需要保护的尸体。

张锋岩摇摇头：“气罩被小墨下了禁止进入的结界，那孩子回去也没法进去。”

“去看看吧。”颜墨决定，“如果是真心想保护的东西，怎么会被轻易放弃？”

正是应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句话，颜墨一行人才刚到医学楼的门口，就看到小男孩一脸倔强地从里面冲出来。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愤怒、委屈、沮丧，男孩脸上的表情风起云涌，“你们，你们……”男孩全身泛出乳白色的光，随着光芒逐渐增强，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我擦！”张锋源注意到地面竟裂细微的缝隙，嫩绿的藤茎疯狂地从缝隙中伸展出来，缠住他们的脚踝。因为不清楚他的异变程度，双胞胎不敢擅自动手，尽量把能力用在驱赶越来越多的绿藤上。欧阳砜也不敢用火，这密密麻麻铺满一地的藤条，烧起来可就成头版头条的特大校园火灾了。

颜醒没有他们那么多的顾虑，挣脱开绿藤的纠缠，从地面一跃而起，张开的左手心开出金色的莲花，从莲蓬处不断涌出金色的丝线，直接飞向男孩。男孩身上的白光在被金线碰触后竟慢慢淡了下去，直至身体被捆束得一动不动。

地面的绿藤在男孩被捆住后，纷纷退回了地里。松了口气的张锋岩看着颜醒拉扯着男孩的样子，试探着问颜墨：“之前我就想问了，他的法术似乎对你妹妹没用啊？！”

“因为小醒是真正的妖，花妖。”

“咦？”不止双胞胎，连欧阳砜和霍庭铭都吃了一惊。

“我们怎么感觉不到？”身为天师，居然不能感知妖的气息！失职啊绝对是失职！

“小醒虽说是妖，但根本上还是我们本家除灵师的血统。”霍庭铭发现颜墨的眼神突然柔和起来。联系之前他在病房跟自己讲过关于颜醒的一点零星消息，霍庭铭走过去握住颜墨的手。颜墨扭头朝他笑了笑。

颜醒拖着男孩来到黑衣男子的面前。黑衣男子蹲下身，刚伸手抚摸上他的头发，就被男孩狠狠地在咬了一口。

“你要做什么！走开！混蛋！白痴！”男孩一面骂骂咧咧，一面死命地挣扎，缠绕在他身上的金线没有松开的迹象，反倒越勒越紧，最后竟陷入男孩的肉里。看着男孩脸上一阵阵发青发紫的模样，颜醒再次漠然地拉紧手中的金线。

虽然颜醒平日里总是同一个表情的样子，但颜墨深深知道自家的妹子的身上有着和妖一样的狠戾。摁住颜醒的手，颜墨悄声提醒：“小醒，这是人界。”

怔愣了一下，颜醒仰着头眨巴着看了看他，些微放松了手中的金线。颜墨听到男孩得救一般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王八蛋！混账……”男孩刚喘上气，又骂开。

“夜明。”听到黑衣男子的一声轻唤，男孩突然住了声，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大人？”

伸手在完全僵住的男孩脸上摩挲了一阵，黑衣男子叹了口气站起身，一把扯掉身上的黑色服饰。

漆黑的长发披散而下，面容清秀俊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温润莹泽。淡然笑开的男子的耳边还俏皮地夹着一朵小小青色的花朵。青灰色的华服裾摆点缀着飘飞的花瓣，衣带翩跹。自从男子现出真实面貌开始，颜墨他们注意到，周围的树木开始抽芽开叶、春天独有的清风挟带着阵阵淡淡的花香迎面吹拂。随风而来的还有一两只扇着玉色的翅膀的蝴蝶从他们中间翩翩飞过。

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春意盎然的景色，颜墨一行人完全回不过神。

“句芒大人。”

春之神 啊！张氏双胞胎难掩激动之情，作为天师居然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上古时候的春神，祖师爷得在天上行贿了多少钱，他两兄弟才这么好命！

“惊扰各位了。”与之前刻意压抑的声音不同，句芒真实的声音同他的双眸一样莹润柔和。

“大人说笑！说笑啊！”双胞胎激动得只差过去抱大腿的份了。

“夜明。”句芒重新唤了一声。地上被捆的男孩早泣不成声。

示意颜醒把金线收回去，句芒蹲下身想将男孩拉起来：“我们回去。”自己站起身的男孩只顾使劲地抹眼泪，根本没有回应他的话。

颜墨一行人面面相觑，因为不了解其中的缘由，又不好插嘴。只得站在旁边看着。

句芒向男孩伸出手，依旧是柔柔的声音：“夜明，我们回去了。”

“呜呜……回……呜呜……回……呜……回不去了。”

“句芒大人，”颜醒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美男子，“他是妖。”

温和的阳光洒在句芒的身上似乎溅起一层薄薄的光雾，这位难得一见的上古神明笑得云淡风轻：“现今各界的划分并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事后我会向仙界说明的。”句芒转身看着欧阳砜：“还请欧阳少主先与‘尸’打个招呼。”

“好说好说。”欧阳砜忙不迭地答应。

句芒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想牵过夜明的手，哪知男孩抽抽搭搭地哭着往后退。那张清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疑惑：“夜明？”

“回不去，我回不去的……”抽噎声断断续续。

“大人，”听到颜醒的声音，句芒发现男孩身上的仍然有一条金线紧紧地捆缚在男孩的脚踝。颜醒手中的金莲并没有消失，“大人，您没听清楚我的意思，”

“他，吃过人。”

他是仙菀里的一株夜来香。凡间的草木过了百八儿年都能成妖成精，更何况他还是在仙家宝地里受着日月精华成长的。他喜欢句芒大人。每次句芒大人坐在树下的石桌旁看书时，他总会趴在树梢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呆就能看上半天。为什么句芒大人能那么好看呢？他曾揪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垂头丧气地陷入自我厌恶中。看着身旁姹紫嫣红的花儿，他沮丧地想，只怕大人连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吧。

那天夜里，粗心的句芒大人居然把书遗忘在了石桌上。趁着夜深，估摸着仙娥们不会出来，他偷偷化成人形，大着胆子坐在石墩上，学着句芒大人，有模有样地翻阅那本被遗落的书。只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看得他头昏脑胀。这种东西有那么好看么？他胡乱扒拉着书页，冷不丁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

哇！他吓得抛了书，想要立刻变回原形，却发现手被拉扯住。小心翼翼地扭头想看清楚来人，却在看到那张面孔时愣住。

果然啊，句芒大人真的好好看。比仙菀的牡丹还美。他就这样呆呆地，直楞楞地，肆无忌惮地用眼神把句芒大人的脸摩挲了一遍。最后，大人扑哧一声笑开。

你流口水了。

听了大人的笑，回过神的他急急忙忙伸手抹干净嘴角。心下偷想：原来大人的声音也是这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