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如果把蛙类放在阳光下，会暴晒而死吗？

受电视剧的影响，霍庭铭和欧阳砜一直认为专门做情报生意的地方应该是阴冷偏僻，甚至带点神秘色彩。所以，当他们坐在被繁花团簇的沙发上，透过明亮宽大的落地窗欣赏着街道上车水马龙，享受着冬日难得的温暖阳光，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进错店了？！”而坐在他们正对面，盘着丸子头的店老板颜欣，一脸笑意盈盈的泡茶给他们喝。看起来带着点慵懒气息的女子，与之前颜墨口中堪比地狱魔王的印象完全不同。

“我家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颜欣泡茶的技术并不出色，甚至有点笨手笨脚的感觉。只是她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觉得即使这人把整套昂贵茶具都打烂了，也无可厚非。

“哪里，没有的事。”接过递来的茶盏，正襟危坐的霍庭铭想了个比较保险的说法。一定要给未来老婆的娘家人一个好的印象。

“小气鬼，你把那个该死的形容词给我去掉，”颜墨轻车熟路的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掏出零食，“我哪里不争气了。”

你是全都不争气啊，个半吊子除灵师。当然，这句话欧阳砜没说出口，虽然这是事实，但好歹是在人家姐姐的地盘上，面子还是要给的。看着自己和霍庭铭杯子里颜色完全不一样的茶汤，欧阳砜问得小心：“欣姐不太擅长茶道吧？”

“是根本不会，”颜欣纠正得很干脆，笑嘻嘻的样子，让欧阳砜差点憋死：亏我刚才还在顾及你的自尊心。

“她哪有那种耐心，平时都是小旱在弄这些。”颜墨自从小气鬼的花店开张，就经常过来蹭吃蹭喝，对店里的情况比谁都熟悉。

“那么，小旱，”其实，欧阳砜自从进门就感觉这里并没有他要寻找的气息，但是如果对方也是旱魃的话，没准可以给自己一点线索，“她在吗？”

颜欣挑高了眉毛，笑得意味不明：“呐~你好像对我的店员很感兴趣嘛~”

“……”

“她在楼上睡觉，”还没等欧阳砜考虑好回答的措辞，颜欣自顾自的解释，“昨天接了笔单子，硬要往祖坟里刨，说什么要查祖辈的坟墓分布地址。小旱整理得比较晚，我让她不用那么早起床。”

姐姐，你倒是坚持一下吧！这么轻易就泄露了客人的秘密，这家店的生意是怎么支撑下去的？！←欧阳砜的内心吐槽

“哦，对了。玉雅刚在厨房里煲了鸡汤，你去端出来，”毫不理会欧阳砜因为拼命遏制将吐槽说出来的本能而憋出的白眼，颜欣一把夺过颜墨手中的零食，“少吃点垃圾食品。”

“那你自己还吃……痛！”挨了揍的颜墨一脸憋屈，“玉雅姐和西瑜姐呢？”

“她们常去的超市今天店庆，全场五折，一大早就赶着排队去……”话音未落，楼上的房门“咚”一声被推开，一个小学五六年级模样的小女孩猛地冲下楼梯，手里捏着写有“店庆”“特价”字样的彩色广告纸，问得急切：“我要的蔓越莓口味牛轧糖，你有没有记得跟她俩说？”

“……忘了”

“没用的东西！我现在打电话……”女孩转身要去拿手机，不曾想欧阳砜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的肩膀：“宛蓉！”一瞬间，霍庭铭发现，颜欣的眼里闪过一丝阴戾，转瞬即逝。

“你谁啊！”

看着女孩的的陌生眼神和满脸的戒备，欧阳砜感到心痛。宛蓉，不认识他了。

“宛蓉，我是你的舅舅……欧阳砜啊，”解释似乎有点艰难，面对女孩的疏远的态度，欧阳砜感到语言的力不从心，“那个，你的母亲欧阳素是我姐姐，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我常去你家……我，你不记得了……”

“……”

沉默了许久，小旱瞥了一眼颜欣，见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得回过头：“阿砜。”

欧阳砜惊讶的抬起头，宛蓉不曾这么叫他，记忆中的小女孩总是奶声奶气的喊他小舅舅。冥界也少有人喊他阿砜，除了他爷爷，其他人都是毕恭毕敬的喊一声“少主”。除非是，欧阳砜想起一个名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看着欧阳砜瞪大的眼睛，小旱深吸了一口气：“阿砜，我是宛环。”话刚说出口，端着鸡汤回来的颜墨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险些将碗打翻。宛环，魃族曾经的王，堕入魔道后曾火烧阎罗殿，大闹冥界沃土，作恶多端，是个货真价实的魔王。无论如何，颜墨也无法将眼前娇小可爱的小旱和传说中的魔王联系起来。

“让你端个鸡汤，去那么久？”颜欣的声音不识时务突然响起。

“啊，我看到玉雅姐还做了糖醋排骨，就先吃了一碗……”面对质疑，颜墨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好不容易回过神，“诶！不对，小旱她……小气鬼，你在搞什么……”

颜欣也没回答，竖起食指划了一下，颜墨托盘里的盛着鸡汤的碗悬浮起来，在空中排成一队，自动飞到茶几上放好。

“去，坐着，好好看戏。”

颜墨急忙挨着霍庭铭坐下：“这是怎么了？”霍庭铭看到颜墨嘴角油花花的，顺便抽了张纸巾，帮他清除偷吃的罪证。给小墨擦嘴的时候，霍庭铭注意到颜欣瞄了一眼他俩的举动，但也没说什么。这让他觉得又朝目标迈进了一大步。

“你不是被，”欧阳砜并不想提及这个名字，停顿了一下，“被那家伙收伏了吗？”相传，地藏王受冥界界主所托，收伏宛环，改名为“谛听”。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小旱坐着沙发上，嘴角浮现一丝自嘲，“果然，不该让玉雅带着封印去找你。”

“那个封印，是你给玉雅姐的？”颜墨终于找到了他能了解的话题。

“是，昨晚……”

“宛蓉呢？”欧阳砜直勾勾的盯着她，“宛蓉呢？”如果，眼前的宛蓉是宛环，那真正的宛蓉呢？

小旱合上眼，许久缓缓吐出一句：“没了。”

颜墨偷偷的看了一眼欧阳砜，没了的意思他们都很清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天地之间再也找不到了。

“果然……是因为你！宛蓉才会死的！”欧阳砜气得涨红了脸，“她活得好好的，你去招惹她干什么！要不是你……”

颜欣手中的碗磕在茶几上，动作不轻不重，但是这一声闷响却让颜墨呼吸一滞，小气鬼生气了。

“如果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愧疚，而去指责他人，显然，这很不明智。”依然笑容灿烂的颜欣，盯着欧阳砜的双眼，目光犀利。

“二姐，你别这样。那个，阿砜，他不是这个意思。”颜墨知道二姐的脾性，急忙为欧阳砜辩解，也不敢像平日开玩笑那样喊她小气鬼了。

“是我的错。”欧阳砜瘫坐在沙发上。

魃族欧阳氏在冥界五大世家中排行第二，家族显赫，是冥界有名的忠臣世家。欧阳砜出生时候，父亲在平定战乱中战死，在家中坐月子的母亲接受不了事实，舍弃了年幼的孩子，自杀殉夫。所以欧阳砜自小由爷爷和比他大许多岁的姐姐欧阳素抚养长大，也正是从小父母双亡的缘故，在他眼里，长姊为母。

后来，欧阳素嫁给王族宛广怀，生下了两儿一女。因为姐姐的缘故，欧阳砜与姐夫的关系也不错，甚至还通过姐夫的推荐，成为魃王的侍卫。那段日子轻松美好，欧阳砜会在假期去姐姐家蹭饭，有时候不苟言笑的爷爷也会跟他们一起喝一杯。

然而，在与姐夫的交谈中，欧阳砜隐约感觉的他对当朝的魃王不满。宛广怀是魃王的亲哥哥，王位最终却由弟弟继承，而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魃王却似乎打算由自己的嫡系长女宛环来继承王位。欧阳砜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多次接触过宛环，在他看来，虽然生为女子，但是这位长公主天赋异禀，目光颇有远见。当然，碍于姐夫的面子，欧阳砜并不敢说太出格的话。

只是欧阳砜万万没有想到，宛广怀后来带领自己的军队叛逃出魃族，一时间朝野震惊。魃王下令追杀，并决定斩杀他的家人，以儆效尤。身为魃王侍卫的欧阳砜得知消息后，暗中派人领姐姐和孩子回欧阳府躲藏。宛广怀家人失踪一事，使满朝上下人心惶惶，震怒中的魃王更是下令搜索，即使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出来。尽管欧阳砜苦苦哀求，但是一向号称“忠义”的爷爷似乎没有包庇孙女的打算。在得知爷爷的想法后，刚烈的欧阳素将三个孩子交给欧阳砜，嘱咐他一定要好好抚养，之后自杀在王宫门前。

当时欧阳砜与地藏王交往甚密，在一次相会中，在为姐姐自杀一事而伤心的欧阳砜无意间将整件事透露给地藏王。不曾想地藏王趁他睡着的时候在他身上下了傀儡咒。等欧阳砜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姐姐的两个儿子躺在自己剑下，毫无生气。意识麻木的他被随后赶来的魃王军队带回王宫，魃王对欧阳砜大义灭亲的举动大为赞赏。当完全不在状态的欧阳砜在朝堂上看见贵为魃王座上宾的地藏王，突然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策划出来的。而这个逼他成为杀人凶手的罪魁祸首却转身劝魃王收留宛广怀的小女儿。魃王自然不敢拂地藏王的面子，暂且饶过了女孩的命。这个死里逃生的女孩，就是宛蓉。

“你和地藏王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颜墨鼓着腮帮朝碗里吹气，鸡汤太烫他一直喝不下，“他怎么能趁你睡着的时候……”

“情人。”

欧阳砜干脆利落的回答让颜墨手中的碗一滑，“哎呦！”滚烫的鸡汤淋了他一手。霍庭铭急忙抽纸巾帮他洗掉手上的油。颜欣倒是不着急，慢悠悠喝汤：“冰箱里有治烫伤的膏药，红色那管。”扶着颜墨的手，霍庭铭带他去厨房上药。两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欧阳砜的话无疑是颗重磅炸弹，之前就有感觉欧阳砜和地藏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但是没想过原来这两家伙已经全垒打过了？！

“后来呢？”颜墨八卦心不死。

“后来，我被魃王推荐给冥界界主，成为‘尸’的成员。” 将憋在内心的话说出来，欧阳砜感觉轻松了不少。

“‘尸’是专门诛杀违法移界者的组织，属于界主的直属机构。冥界的将帅有很多是从这个组织磨砺出来的。看来阿砜是前途无量哦~”颜欣解释给霍庭铭听，看到颜墨一副“我也不是很清楚”模样，气不打一处，“听玉雅说你经常翘课来着？好歹这是基础知识吧？！”

作为诛杀者虽然没有侍卫那么辛苦，甚至还有些自主权，但是由于面对的都是能力高强违法移界者，所以工作的时候也是要步步小心，不得分神。欧阳砜在调去“尸”之后，很长时间没有与宛蓉联系。直到宛环登基那日，以欧阳家少主的身份回到旱魃的地界进行朝贺，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宛蓉的气息。欧阳砜曾听过家奴说过，宛环与宛蓉的关系密切，形同亲姐妹。这让他很不安，旱魃的王族受过诅咒：王登基之日，是其最亲近者魂飞魄散之时。只是还未等他问清楚事情始末，“尸”的同伴就发来妖界出现违法移界者的讯号，欧阳砜只得匆匆赶去帮忙。几日后冥界就传出了宛环堕入魔道，大闹冥界，后来被地藏王收伏的消息。

“宛蓉是怎么没的？你怎么变成她的样子？”面对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欧阳砜有一肚子的问题，“为什么你现在是普通人类的气息？”

“我登基的当天，宛蓉就没了。”小旱其实也不清楚那个咒语是如何落实的，只记得在朝堂之上再也找不到宛蓉的身影和气息。

“以前宫里那些尔虞我诈的日子，我是不想再参与了。”小旱看了一眼颜欣，“当年的闹是替宛蓉闹，现在的活也是替宛蓉活。平淡是她曾最想要的状态，既然我无法守护好她，起码也要替她过她最想要的生活。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是么？”欧阳砜将头垂了下去。就在他认为宛蓉消失了的时候，他的同伴告诉他，曾在人界见过宛蓉的身影，这个消息让他有了新的希望。只是，最终这一切都依旧只是泡影而已。

“虽然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是，”小旱斟酌了下用词，“地藏王曾在这里提到过，他想你。你要不要和他谈一谈……”

“没必要的。”欧阳砜突然扬起一个笑脸，虽然在颜墨他们看来比哭还难看，“从他算计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联系了。”

“听完我的故事有没有什么感想？”欧阳砜突然扭头看了一下颜墨和霍庭铭，挤挤眉，“比如，要好好去保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哟~”

“阿砜，”颜墨手上的烫伤好了许多，“原来你比我们大那么多岁啊。”

“……卧槽，槽点吐错了好吗！？”欧阳砜抓狂，“好歹你也要说为什么活了那么多年心态还那么年轻，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多岁的僵尸还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经常吐槽，像这些才是真正的槽点啊？”

“……”一室寂静

“啊，我记得冰箱里有泰国来的点心哦~”颜欣起身去厨房。

“咦，我刚才怎么没看到……”颜墨决定当跟屁虫。

“我好像一直穿着睡衣在跟你们聊天的说。”小旱上楼换衣服。

“你打算怎么吐槽？”欧阳砜看着唯一还镇定自若的霍庭铭。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地藏王要那么做？真的是算计你吗？”霍庭铭并没有看欧阳砜，而是看着已经冷掉的茶水。

“不要再跟我提到他……”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欧阳砜双手捂紧自己的胸，惊恐的盯着霍庭铭：“你打算脚踏两条船？在人家姐姐的地盘说这话？”

“少挑拨离间，我对小墨的心日月可鉴！”霍庭铭鄙视僵尸的智商，“是说作为朋友的话，”

“你是宛广怀的小舅子。难道你姐失踪，魃王不会首先想到是你做的吗。如果魃王发现作为贵族的你窝藏了叛徒的孩子，会怎么想？他肯定会觉得你们在内外联合，到那个时候，整个欧阳家要怎么办？而作为当家，你爷爷和你首当其冲。”

“他是为了保护你，才这么做的。”

“如果是小墨呢？你会因为保护他，不惜让他误会你吗？”欧阳砜捏紧了茶杯。

“会。”霍庭铭看着落地窗外生长茂盛的银杏树，明明是大冬天，却依旧是满树的金黄“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他，但是如果有一天需要我这么做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即使让他恨我。”

“你说这话，是为了你和小墨的感情进度吧？”欧阳砜瞥了一眼厨房门口。

“是，”霍庭铭展颜，“我不想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这样啊~”不知何时，颜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托着一小方西米山药糕，眯着眼睛笑得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