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君心似我心——易帜
易帜  发于:2015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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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想不想!?”

“像!!”

路德瑞克木呆呆的看着刚才还垂头丧气却突然变得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的男人们。这就是人类选择首领的方式吗?扯着嗓子喊几声就可以了?

“路德瑞克,一起去么?”法兰蒂斯拍拍狼的头,轻声说。

【去。】

听在别人耳里,只是一生无意义的嘶叫。

莱特皱了皱眉,低声问:“长官,这头狼是您的?他懂人话?”

“恩,他叫路德瑞克。”

月神之子?莱特有些惊诧,看着这一头风尘仆仆满身泥水草渣看不出毛色的狼,他只觉得糟蹋了好名字。

3.歪打正着

七年后。

帝国与同盟缔结了停战条约,伊尔比德元帅为了换回一个高级间谍在未获得皇命的状况下作出了很大退让,据说,这个金贵得不行的间谍是他的私生子。议会决定对他处以罚奉半年的处分——本来应该停职的,但是,谁让他女儿做了太子妃呢?

这年八月,皇太子即位,下令全军反击。这是后话,我们现在要谈谈这个七月。

此时服役七年的法兰蒂斯已经升任第一军某师师长。这是战功最煊赫的部队,也是“血液循环”最快的一支。所谓奇迹,所谓以少胜多,都是军报上用来哄骗无知少年的场面话。如果说这个升迁速度在战争打得比较激烈的年代并不算快,那么,法兰蒂斯九死一生的战斗经历也足以让他闻名三军了。有很多人偷偷的说,看,我的眼光不错吧?他表面上说不想争皇位,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着呢!不想争皇位,这么拼命干什么?

哦对,还有他那只英姿飒爽的狼。

路的瑞克洗干净之后的漂亮皮毛冲刷掉了莱特的不良印象。而,无数次跟主人出生入死,无数次把奄奄一息的法兰蒂斯拖回营地,无数次救人于千钧一发之际,某师的兄弟们已经把它当成了自己“人”。

不过,路德瑞克唯一的缺点就是贪吃。从第一次发现它啃尸体,法兰蒂斯就没少拿马鞭抽它,可是也没抽过来,大概是本性?路德瑞克也不明白自个儿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对人肉有种特别的欲望,它知道那不能吃,但是,有时候饿极了就控制不住自己,清醒过来才发现又犯了大错儿。

倒也奇怪,都说狼喂不熟,可尽管被抽了那么多次,路德瑞克也没起过逃走的念头。难道它跟狗一样,一旦认定了主人就毫无条件的献上所有的忠诚?它才不屑于把自己跟狗相提并论,于是,这个问题无法解释。

不过,不论是法兰蒂斯还是谁,都没有发现,或者说注意,路德瑞克的皮毛还是和七年前一样油光发亮,牙齿爪子依旧锋利,完全不像一头壮年的狼开始衰老的样子。也许,太多的鲜血和黑暗的死亡已经麻木了他们的感官。

这个夏天,因为暂时停战,前线的军队得以换防。日薄西山的女王陛下打算借着喜气,褒奖一下英勇善战的某师,顺便推销一下因为男人们不是泡在军营里就是死在战场上而春闺寂寞的名爱淑女。

“舞会,不过是女人和男人解决需求和繁衍人口的地方,你说,在场的小妞里面有多少还是原装的?”

舞会的主角用手指梳着狼的毛发——今天早上它的尾巴差点儿被莉娜系上蝴蝶结,这令狼很郁闷——躲在餐桌后面,悠然地说。

“别所得跟你就无欲无求一样。”莱特抄着手吐槽。

“我当然有欲有求,不过得先吃饱了才有劲儿。”

“您是爷,行,我可是要去找花儿了。”

“慢走不送。”

【既然觉得无聊为什么还来?】

【所谓应酬。】

【做不想做的事?】

【为了某种目的。】

帝国的军礼服很漂亮,松针色为底,点缀着金色的肩章和赭色腰带,黑亮的长靴踩在脚上,整个人像一株挺拔的青松,猥琐大叔都能穿出几分帅气,何况是一众家庭出身良好营养均衡大量锻炼的大小伙子。也许是为了利用名嫒淑女对英雄的渴慕与幻想,赴宴的军官们几乎都是戎装出席,不过,这也是法兰蒂斯得以成功隐身的原因之一。

但是让有些女性没有被森林所迷惑,坚定不移的寻找某一个目标,索兰琪雅便是其中之一。出身显赫的席尔卡家族,这位如今是第四集团军司令的小姐身着黑色骑装,波浪状的黑发随意的在脑后扎了个马尾。不同于华夏文化以黑为贵,克罗德的风俗认为黑色是不吉利的象征,是死神的脚步与恶魔的诱惑。然而这位美丽的女武神却对此毫不忌讳,自愿地延长了为哥哥布兰菲尔守丧的时间。面对汹涌而来的追求者,她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我有了心仪的对象,我自然会为他换掉丧服。”不过,这身黑衣从她少女时代已经穿了十来年,不是该说是因为兄妹情深,还是因为想要逃避婚姻——毕竟在克罗德上层社会,并不很注重女子婚前的贞洁。

出于礼貌和风度,法兰蒂斯对官职高于自己的索兰琪雅欠了欠身。

索兰琪雅插起一块儿慕斯蛋糕,笑道:“得了,法兰蒂斯,在这儿我可不是你的长官。”

“那么,我只是在对一位美丽的女士表达敬意。”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讽刺我?你们私下里不是都叫我什么‘冰山怪兽’,什么‘恋兄癖的老女人’么?”

“怎么会?我可没有这么说过。您这个年纪正是风华绝代的时候那。”

“哈,还是你嘴甜。”

“和平万岁!”

“和平万岁!”

清脆的玻璃撞击声。

“我说,你今年有二十六了吧,有没有看中的姑娘?”

“我怎么不知道您也会当红娘。还有,我才刚要二十五。”

“唉,看来我不是大你一岁而是两岁了。”

“那有什么关系,又看不出来。”

“当然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还没打算定下来。”

“那么,做我未婚夫怎么样?”

“这个轮不到我吧,你的仰慕者知道了可是会踩死我的。”太子堂哥也会宰了我的,法兰蒂斯在心里说,毕竟伊尔比德和席尔卡两大家族都是有实权的。

“算了,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谁知道能平静几天,说不定明年这时候我就见着我哥了。”

“我很抱歉。”

“没关系。结婚不行的话,一夜春宵总可以吧?”

“我的荣幸。”法兰蒂斯有点儿惊讶,在军营这个滋生男男关系的沃土上,他凭借较高的地位还是能弄来女人,比如小镇里的女支女,年轻的医务兵之类的,但是自己一向敬重的上级,他还真没敢幻想过。

“路德,我走了。明天早上到二楼找我,别跑丢了哦。”

【你会和她上床?】

以前路德瑞克形容他跟女人之间拉灯办事儿总是用“交配”、“发情”之类的字眼,后来法兰蒂斯教育它人类之间的行为要用含蓄一点的表达。那次是在一个破破烂烂的酒馆儿里,法兰蒂斯刚在一间充满腐烂味道的房间里和一个搽着白粉的女支女做过。整个过程,路德瑞克瞪着绿油油的眼睛看下来,那女支女晕晕乎乎的看见一对儿发光的圆眼睛,吓得魂儿都没了,法兰蒂斯差点无法抽身。

每次路德瑞克提到上床,就会想起许许多多个夜晚,法兰蒂斯搂着女人,偶尔是清秀白净的男人,进屋,然后它在门外听墙角,有时就伴着吱吱呀呀的节奏睡过去。它不觉得挺墙角有什么不好,因为它也不在意当众和一头母狼“繁衍后代”。

但是,这一次它有点隐约的不安——这意味着什么?自己好像对于法兰蒂斯没有以前重要了,或许,这个女人是不同的?

“恩。”法兰蒂斯含糊的应了一声。

索兰琪雅则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指着路德瑞克问:“这就是你那只听得懂人话的狼,叫什么月亮的?”

“路德瑞克。”

“是个小伙子吗?”索兰琪雅想要摸摸狼的背,狼低吼着躲开了。

法兰蒂斯皱眉:“就是野性太重。别管他了,我们去跳舞吧。”

路德瑞克愣愣地在花园里转了几圈,并没有照法兰蒂斯说的那样自己呆着。这个专为王室举办国宴而设计的场所,有许多方便的客房,装饰华丽又昏暗的走廊曲曲折折,不像玫瑰堡那么明亮简洁;在这样的迷宫里探险是极易迷路的,然而路德瑞克可以用比同类更敏锐的嗅觉寻找主人的踪迹,所以它毫不迟疑地奔跑。

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燃烧,每次喘息呼出的气流都好像能喷出火来。

为什么是她,我不可以吗?

你只把我当成猎犬,当成一条狗?

即使我同你出生入死,你找到要结婚的女人,也会毫不犹豫的赶我走吧……

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会说话的稀罕物件,却从没想过我也会有和人一样的情绪……

终于找到了那扇门,路德瑞克却不知所措了。

好烫。

血液烧起来了。

水……

4.主人与美少年

丞相家的公子依文最怕这种社交场合了。比起活色生香的女人,依文更喜欢在阳光灿烂的午后躺在充满温暖气味儿的草地上读些华夏语的诗集,那里面的女子总是温柔娴静,男子总是温文尔雅,可比这些一天到晚想着打仗和找情人的家伙好多了!他的诗也不会嘲笑他举止笨拙,不会像父亲一样责备他不求上进……

依文,这个安静腼腆的少年,最大的希望是和平——中学时候曾经因为质问老师为什么当年帝国要侵略华夏,被停课三天。作丞相的父亲也为他的“亲华”危险思想头痛无比,可惜,他对于引导儿子“回归正途”的尝试,似乎都起到的是反作用。

看上去纤细而木讷的依文不像英伟风趣的军官那么讨人喜欢,冷冷清清地装了会儿布景,他也乐得到夜幕中散散心。

墨蓝色的天空下,灯火辉煌的宫殿像是一只对着天空咆哮的怪兽。

那群莽夫,究竟有没有想过到底为什么打仗?

依文不屑地想。

今晚的月光皎洁,真是如诗如画的境界呢!小小的喷水池也闪着银色的光,仿佛——哎?不对吧?

那闪着光的好像是人的头发。

不会是鬼吧?依文有些惊怕,却又捺不住好奇,往前走了几步。

水中蜷缩着一个看起来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全身赤裸,唯有长过大腿的银发能遮蔽些许;裸露的皮肤洁白光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温泉水滑洗凝脂”。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依文看见人落水肯定要大惊失色的喊人,可是今天,也许是夜色太静谧太温柔,也许是月光笑得暧昧,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仙境。那少年会不会是精灵呢,抑或是妖精?毕竟,那面孔和身体实在是美丽的过分。

一步,两步,三步,依文小心翼翼的接近着。

少年紧闭着眼睛,那长的有些锋利的铁色睫毛下,会掩着怎样瑰丽的眼眸呢?依文不禁伸手触碰少年的眼皮。

一刹那,一双荧光的翡翠出现了。

疑惑和敌意。

依文像触电一样把手缩回去,战战兢兢地说:“你,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的,只是,你,你太,太漂亮了,我忍不住……”

少年像是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的慢慢从浅浅的水池中站起身,不说话。身上的水膜在月光下闪耀着不容接近的凛然。

“我,我叫依文,你呢?”

少年眨眨眼睛,敌意的色彩从眼里褪去,依然不说话。

“你在干什么!?”

全神贯注的依文没发现有人接近,被着怒气冲冲的声音吓了一跳,正欲回嘴,转头一看,又吓了一跳:“法兰蒂斯阁下……”

依文虽是丞相的公子,但一来没有继承爵位,二来没有官职在身,还比法兰蒂斯年少,所以叫一声阁下也是应当。但是,法兰蒂斯的目光只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便死死的钉在了美少年的身上。依文看了看这位高了他一头的军官,又看看站在水中赤条条的少年,咳,他们不会是那种关系吧?难道是法兰蒂斯另结新欢把这美少年气的自杀?可是自杀用不着脱光衣服吧……

“路德瑞克,过来。”

少年的眼中浮现出委屈的水汽,没动。

“过来!”

少年小心翼翼的跨出水池,走得不稳,眼见着就要摔倒,被法兰蒂斯一把抓到了怀里。

“不好意思,我的宠物给您添麻烦了。”

——宠物?

啊啊,真的是那种关系……

依文石化了。他美好的朦胧的初恋啊,就这样华丽丽的粉碎成了无数片。

法兰蒂斯抱着路德瑞克走到树阴后——不知为什么他居然会有“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小子的裸体,一秒都不能”的诡异想法——把外套脱下裹到他身上。而银发少年摇摇晃晃的站着,好奇的看着自己的手,水葱似的白嫩嫩的手指。

“路德,你怎么会跑到水里去的?”

翡翠色的眼睛天真地看着他,视线比原来高很多,路德瑞克终于能近距离的看看饲主长什么样子了。粉色的双唇张开,别扭的发音:“热……”

路德瑞克为自己古怪的发音皱眉,看来听和说不是一回事儿。而且,法兰蒂斯好像听不见他的想法了。

他其实想问法兰蒂斯怎么认出来人型的自己的。

【虽然狼少爷我在母狼眼里绝对是优质帅哥,但我想人类的审美是难以欣赏的,就好像不管美女还是丑女在我眼里都没什么味道。】

不过,即使他问出口,法兰蒂斯也未必答得上来。有些装神弄鬼的人说,我们的思维在得出结论前,潜意识已经做过了无数分析判断。所以,公事私事繁忙的公爵大人恐怕就是在他自己没有关注过的点点滴滴中,找到了狼和美少年的相似点,大约和日久生情比较近似。但是,法兰蒂斯是怎么也不会承认他跟一头畜生日久生情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上,即使这头畜生变成人的样子很漂亮,它的本质也是头畜生。

就是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拨动了命运的齿轮。

“虽然我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不过那应该是你要变身的预兆吧。”

点头。

“这么说,我捡到了一头妖怪。”法兰蒂斯戏谑地说。

“我……”路德瑞克有些难过,他隐约知道这个词不是褒义的。

“我早该想到的,能听懂人话的狼不会很平凡——你知道怎么变回去吗?”

摇头。

“好吧,如果你一时半会儿变不会去,我们还得让你学着做个人类。”

路德瑞克从法兰蒂斯的反应中确认,对方确实听不见他“想说”的话了。果然,这是变成人类的代价么?法兰蒂斯自然而然的认为他应该用人类的喉咙说话,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这件事。路德瑞克更加沮丧了。

人,也许太关注听得见的声音了,从而忽略的很多听不见的声音。城市变得越来越嘈杂,武器的威力越来越大,议员们不断创新着吵架的方式……

说不囫囵话的路德瑞克只好被动的接受一切:衣服,吃饭的方式,说话,写字,走路……于是很久以后,即使他的克罗德语很流利,即使学会了很多种语言,他也习惯沉默,习惯被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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