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九万里 上——恺撒月
恺撒月  发于:2015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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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厅两名小厮俱是眼观鼻,鼻观心,仿若全然不知厅中动静。

郭华执已正色道:“开天集依附风神,越明官兵在此自然不可轻举妄动。然我郭府护卫却也个个精兵强将,便交由你使唤。”

赵景大喜,便将这人先前无礼行动抛诸脑后,长施一礼,“郭将军高义,赵某没齿难忘。”

郭华执眼神沉沉,面上却是温和一笑,将他扶起,“阁主何必同我客套,委实生分了些。”

言语间,就有一名郭府护卫入内禀报,“前门后院,皆有暗哨。”

郭华执又朗声笑道:“云锦阁的宝贝若想进斗宝会,只怕尚有波折。”

赵景低叹道:“无非弱肉强食,还请郭将军随我同书房一叙。”又唤来灵宝,“请白掌柜将那晶灵谷同寒冰蟹取出,做一道蟹黄烧麦招待郭将军。”

灵宝却犹豫道:“少爷,那可是九百灵石……”

赵景脸色一沉,“贵客在此,休要胡言乱语。另有一事,雷先生伉俪现在何处?”

灵宝少年心性,尚在心疼那大笔灵石,哭丧脸答道:“不曾见到二位……应是回去了。”

赵景略一颔首,又吩咐道:“雷夫人耗神过度,定是回客栈休息了。吩咐白掌柜,多做一份蟹黄烧麦,你便趁热为雷夫人送去……斗宝会在即,路上切莫玩耍,早去早回。”

灵宝应了一声便去了。赵景却望向那小厮背影,半晌方才叹气道:“灵宝跟了我多年,我平素亦未曾如何拘束,倒叫将军见笑了。”

郭华执已随他进了书房,却笑道:“你这小厮心思单纯,却是难得。那雷先生、雷夫人却是何人?”

他抬手又待抚摸赵景面颊,却被赵景不动声色躲开去,“便是炼七品仙丹之人。只可惜那二人行色匆匆,竟未能为你引荐。”

郭华执却并不在意,只道:“并非我要寻之人,不见也罢。”

赵景道:“不知郭将军所寻何人?赵某愿尽绵薄之力。”

郭华执却转身,传唤郭府护卫队长入内,又叹道,“乃是圣上密旨。”

如此赵景自然不再多问,二人却是联手,云锦阁伙计掌柜小厮全数出动,明三路,暗三路,各自携带玉盒。

待时辰一到,就各自散开,由郭府护卫暗中守护,往斗宝会所在的开天楼而去。

赵景亦是将一个玉盒谨慎收在储物袋中,却并无心思享用美食。

故而那香气四溢的蟹黄烧麦便全数进了郭华执腹中。

修士一旦筑基,便可辟谷,不再食用人间五谷。但这晶灵谷、寒冰蟹却是灵气充裕的宝贝。做成的蟹黄烧麦外皮晶莹,蟹黄橘色鲜亮,香气四溢,味道极是鲜美,又包含灵气,全无杂质,故而食用亦是有益无害。

郭华执吃饱喝足,又抿口灵茶,叹道:“人间美味,莫过于此,不愧九百灵石的珍馐。”

赵景不由一皱眉,“幸而灵宝不在,若叫他听见,只怕要哭起来……也罢,不用等他,时辰不早,该启程了。”

郭华执亦是起身,那些身怀真真假假玉盒的伙计们亦已出发。

灵宝并不知少爷竟不管他,径直出发了。他奉命送蟹黄烧麦,却被献瑞客栈的小二告知,那对夫妇并未回客栈。只留话道前去斗宝会观赏,若有事便去斗宝会寻他二人。

斗宝会乃开天集盛事,这夫妇若是前去,也是情理之中。灵宝只得捧着食盒,又折身往开天楼行去。

这云锦阁众人行动,却全在赵宫洺掌控之中。

开天楼外熙熙攘攘,过半居民都已集中在此,想要一睹众法宝灵丹风采。故而街道上人却少了许多,就连打斗之声亦是被隔绝在结界之内,并未引人注目。

不过半个时辰,赵宫洺面前已有三个白玉盒呈上,却俱是空空如也。

他将一个玉盒重重往桌上一按,道:“暗中定另有人手,速去追查。”

那侍从道:“有人暗中相助云锦阁,如今我会中人手已全数出动了。”

赵宫洺怒道:“废物!”

那侍从自是不敢吭声,只得低头敛息。

赵宫洺沉吟片刻,只得道:“带我名牌,前往总会借调人手,绝不能让那黄口小儿把金丹带入开天楼。”

侍卫便喏喏而去。

不过盏茶工夫,赵景与郭华执二人便被阻拦在距离开天楼半里外的街上。阻拦之人,正是一队风神护卫。

为首者乃是个凝脉八层的高手,年纪三十开外,手中握有一条混铁蟠龙棍,周围十余名护卫,却是将他二人同随从团团包围。

那队长道:“我等得到密报,刺杀明公子的修士便是你二人之一,快快束手就擒,省得道爷麻烦。”

郭华执冷笑道:“何人密报,有何证据?平白无故就要拿人,风神山庄何时出了你这等仗势欺人的鼠辈?”

那队长却不动怒,只是阴鸷一笑,“郭将军谬赞了,这些辩解,不如等受刑之后,与庄主申诉吧。只是我们庄主却不见得愿听一个冤鬼聒噪。左右,拿下!”

这队长许是嚣张惯了,竟肆无忌惮,就要动手。郭华执乃越明武将,何曾受过这等侮辱,神色一冷,身后郭府护卫亦是悍然握剑,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赵景却是一张脸全无血色,喟然长叹道:“罢了,不过一颗金丹,拿去便是。”

已自怀中取出储物袋,作势往那队长脚边扔去。

却被郭华执阻住,沉声道:“赵景,此刻认输,便是功亏一篑。”

赵景抬目,与郭华执深深对视,终究还是惨然一笑,缓缓拉开那青年将军的手,便将储物袋递出,落在那队长手中。

护卫队长亦是动作小心,取出袋中玉盒,甫一打开,便是金光四射,他唯恐引来他人,便即刻关上盖子。

这尚未发话,却见一道儒雅身影自街角转了出来,正是赵宫洺。

那队长收了指示,虽心有不舍,却仍是将那玉盒奉上。

赵宫洺接过玉盒,又转身看向赵景。他这侄子,心性坚韧,天资聪颖,如今却颓然如一株枯树,全无半点生机。

见这长房一脉终究没落,赵宫洺心中方才有了一丝畅快。笑容愉悦道:“我竟是小觑你了,这天子金丹便当是你孝敬叔父的。”

赵景凄然道:“叔父……你何必如此,斩尽杀绝?”

赵宫洺冷嗤一声,“当年你父独占家产,却坐视我被赌场逼债,生生被砍下一指。如今也算是善恶终有报。”

赵景闻言,却是攥紧五指,咬牙怒道:“我敬你一声叔父,这些家事,本不应外传……若非叔父那时沉溺赌博,又怎会欠下偌大赌资?父亲只为叫你幡然悔悟……此后却是谁遍访灵药,为叔父接上断指?”

赵宫洺沉声喝道:“闲话休提。贤侄既已来了,便随我进斗宝会一观吧。”

赵景身形又是一晃,面上如金纸,惨然笑道:“赵会长,得饶人处且饶人。云锦阁已……何苦再逼我丢人现眼。”

赵宫洺捋下胡须,只笑道:“机会难得,景儿怎可错过。”

便使个眼色,叫那些护卫上前押送。

郭华执挡在赵景身前,道:“我护送你回去。”

赵景反手紧握他手掌,咬牙冷笑道:“既然那人盛情相邀,我又何必推却。进去便是。”

二人便随赵宫洺进了开天楼。

那开天楼大厅之内金碧辉煌,夜明珠照耀下,亮若白昼。又将大门尽皆打开,叫门外众人亦是看得清楚。

就有一名管事声音宏亮,将件件法宝报出名来,又展示众人眼前,换来声声喝彩。

赵宫洺与赵景、郭华执进得大厅不过几息工夫,就听那管事高声道:“下一件宝物,乃是天应国云锦阁所献,七品灵药——天子金丹!”

话音落下,四周却一片寂静。人人竟屏息静气,想要一睹七品仙丹风采。赵宫洺却是想见云锦阁在嘲弄声中,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故而嘴角噙笑,往赵景看去。

谁知那赵景却一反先前惨淡姿态,温润俊雅一笑,已迈步行至大厅之中,又抬手往门口一招,唤道,“灵宝,过来。”

灵宝仍躲在门外人群中,听闻主子呼唤,捧着个食盒畏畏缩缩地上前道,“少、少爷,我未曾寻到雷夫人。”

赵景笑道:“无妨,你且将食盒打开。”

灵宝应声,便揭开食盒盖子,露出五个尚有余温的蟹黄烧麦。赵景取出一旁食箸,将三个烧麦夹开,便自其中取出三粒灰色圆球,放在食盒盖中。又以灵力催动,绘出一个简单符纹,轻轻扫过灰色外皮。

顿时掩饰的符纹褪去,灵气四溢,金光璀璨,将大厅中夜明珠光压得骤然一暗。

赵宫洺脸色亦是猛然一暗。

斗宝会列会者皆是各国富商巨贾的管事下人,眼光何等毒辣,神识一扫,便有人叹道:“自桑真人仙去,七品灵丹再无踪迹,不想今日非但有人炼成,竟还出了三粒之数。”

楼外众人亦是群情沸腾,声如轰雷,赞叹钦羡,不一而足。

郭华执见状,却是低叹一声,“你却连我一起骗过了。”

灵宝更是吓得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少、少爷,你竟让我带着这宝贝跑了半个开天集……”

赵景却不看那两人,只心中喟叹,此间种种变化,竟被那炼丹师算无遗策,尽皆料中。

又手托金光湛然的食盒盖,含笑望向那脸色铁青的赵宫洺,文雅恭声问道:“敢问赵会长,这招暗渡陈仓之计,用得可还能入阁下法眼?”

开天楼中种种变动,跌宕起伏,直引得万人空巷,却是方便了风启洛等人行动。

他二人正立在天下第一楼外,一株大树阴影之下。

第十九章:第一楼覆灭

日前出了行刺之事,风氏两位少爷早已被带回庄内,严加防范。天下第一楼仍迎来送往,招待贵客。却是比往日更戒备森严,岗哨密布。

风启洛二人此时立在树下,正是用了隐踪秘法,将身形气息,尽皆融入树中。若是寻常人等路过,便只见大树,不见有人。

几日警戒,却并无异常,第一楼外护卫亦是渐渐松懈。那刺客动作利落,一击得手,便抽身而退,目标直指风氏两位公子。如今二位已撤离第一楼,更带走大批护卫,剩余护卫又连日警惕,时日一久,便不免生了怠惰之心。

风启洛正立在此地,看那宅院上空禁制结构,要自那灵气流转的防御中,寻到突破空隙。

却觉肩头上安眠的刺猬突然一动。原是有个护卫提着酒壶走近,同那守卫的两人攀谈起来,聊的自然是斗宝会盛况。

风雷见这刺猬骚动不安,也不管它尖刺扎人,只将它提在手中。几日前又解开一道符印,倒叫正一那一身黑金利刺更坚固几分。

风启洛见时辰将近,那防御禁制立时就要变动,低声道:“趁此机会!”

风雷便与他十指相扣,一股温厚强横灵力灌入,二人身形快如闪电,自树下失了踪影,往宅院上方的禁制空隙中飞速闪入。

守门的三名护卫把酒言欢,谈兴正浓,有一人忽觉一阵寒风自耳旁略过,不由起了寒战,道:“阴风扑面,只怕不妥。”

却被另外二人嗤笑道:“当真是一朝被蛇咬,风声鹤唳了。这院中禁制重重,前几日那刺客亦是自大门闯入,如今哪来宵小擅闯?”

那打寒战之人亦是尴尬万分,笑道:“倒是我草木皆兵了。喝酒喝酒。”

三人又再喝酒,并未将方才异动放在心上。

风启洛与风雷却已悄无声息闯入院中,藏身在假山之后,就见那朱红高楼醒目矗立。那密道乃是个传送法阵,位置就在天下第一楼最高一层。

只是这楼四周空旷,又有护卫巡逻,潜藏行迹却并非易事。

风启洛却笑道:“这却简单,风雷,取酒来。”

风雷便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坛十年灵桃酒,正是那刺猬的最爱。

风启洛拍开封泥,伸手掬了一捧醇香白酒,信手淋在风雷玄色衣衫上。

那刺猬一见,不由着急得吱吱直叫,怒道:“你你你!不把酒留与老夫便罢了,竟如此暴殄天物,罪不可恕!”更是在风雷手中挣扎粉嫩四肢。

风启洛道:“小正,如今正是紧要时刻,你且忍耐一二。待我等离了风神,我便天天为你备一坛美酒。”

那刺猬不料得了风启洛如此温言安慰,不由一愣,便哼哼唧唧不再乱动,只嗫嚅道:“那、那便一言为定,可不许哄我老人家。”

风启洛笑道:“决不哄你。”又用手指沾染酒液,涂抹在风雷唇边。

风雷将他手腕握住,双眼沉沉凝视,风启洛道:“不沾点酒味,如何假扮客人?”

仍是挑逗一般,以指腹轻抚风雷双唇。却不料风雷薄唇微张,舌尖在他指尖一舔。

湿软温热之意清晰传来,倒叫风启洛手指一颤,又倒抽口气,低声斥道:“胡闹,不分场合,竟乱挑逗。”却是全不在意,这挑逗因谁而起。

风雷不语,只静静看他,风启洛亦是坦然对视,竟是打定了一赖到底的主意。风雷只得闭眼应道:“是。”

风启洛便满面笑容,又给彼此身上多沾些酒香,再把自己一身整洁青衫扯得腰带松散,衣襟敞开,连整齐发髻亦是揉得蓬乱,方才扶住风雷臂膀,柔声道:“大爷,请随我回房。”

风雷又沉沉看他一眼,却并不多话,只将正一塞到怀中,二人便自假山后佯醉往楼中行去。

这二人举止,却像是野合而归,放浪形骸,令人侧目。在这天下第一楼中,却丝毫也不扎眼,故而竟是顺利过关,进了大门。

甫入大门,就有浓郁金欢颜香气萦绕,足下红毯柔软,四周莺莺燕燕。二人自是不管其他,只往楼上行去。

天下第一楼高五层,愈是往上,人便愈少。待二人行至三楼时,却自走廊内奔出个半裸少年,慌不择路跌在风雷脚边,一把将他袍角抓住,凄声哭道:“救命……救命!”

风雷见那少年后背上尚有凌乱红肿鞭痕,正缓缓渗血,将那瘦弱白皙后背染得一片靡丽朱红。

不由脸色一沉。他二人如今自身尚且难保,可眼这少年受尽折磨……莫非要见死不救?

正犹豫时,就听见风启彰声音冷冷传来,“天下第一楼内皆是我部下,你待逃往何处?”

风启洛心中暗道不好,他二人为方便行事,此时并未用雾隐丹,却不想竟在此地遇上风启彰。

那少庄主为何又来了天下第一楼?这其中缘故,却与风启洛有一点瓜葛。

只因风启明丹田被毁,虽是救得及时,保住性命,却成了废人一个,这却已要了风大夫人半条命。

风大夫人自娘家请来一位高明医修,竟是听信谗言,要为风启明寻个资质上佳、又有血缘的肉身夺舍重生,这便打上了风启洛的主意。

这二人身为堂兄弟,风启洛又是单灵根,为风启明所用更是再好不过。

故而风大夫人竟是派人掘墓,将那炸毁的尸身再挖出来。谁料那医修一验,却验出那尸身竟是个废灵根。

风启洛这招金蝉脱壳,竟被伯母一时鬼迷心窍给破了。再思及诈死那晚库房被盗之事,定是风启洛所为。如此更是气得风大夫人一时间道心动摇,灵力逆行,险些走火入魔。

风启彰得知堂弟尚在人世,却隐隐有一分喜悦。又恼娘亲竟掘了堂弟坟墓,一时郁闷,方才不动声色,暗中进了第一楼散心。

种种因缘际会,便是风启洛也难以全然料中。如今只得低头躲在阴暗之处,并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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